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难以置信
因为缺少了最为关键的经过部分。
所以刘健讲述的，也是意兴阑珊，没有多大的意思。
几句话语含糊过去的同时，还不忘将自己当初提出猜测被否定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之前老夫也怀疑，殿下是不是动用了火炮。”
“可是当我试探着问询殿下后，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而且就我后续的观察，虎贲军此次出征，也并未携带大量的火炮，所以，火炮这个可能已经可以被刨除在外了。”
刘健语气平缓，仿若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可是在第一次听闻到这些内容的几位尚书耳中，却如同是惊雷一般。
几位尚书呆立当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说，瞪大双眼的几人，更是一副震惊不已的神色。
这……
这也太奇幻了吧？
先不说虎贲军那五万多人的建制。
就说这鞑靼大营之中的兵丁，难道他们就不会逃跑吗？
即便有大同的边军在四周围堵，但是营地里面都已经那般模样了，还有什么比继续活下去更为重要的呢？
再就是殿下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三十万大军的营地，即便是营帐挨着营帐，那其所遍布的范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此大的一块区域内，若不是火炮覆盖攻击，又有什么可以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呢？
难不成是投毒？
让那些鞑靼兵丁全部睡死过去？
不可能！
这般念头刚起，众人就快速将其否定掉了。
无他！
在场的众人虽然都不是领兵打仗之人，但是也知道兵丁所吃的东西都是严加看管的，而且想让三十来万人同时中毒的可能性，更是低到不可能再低。
众人想不明白，一如当初的刘健一般。
只不过。
和刘健当初不同的是。
此刻的他们，对于刘健所言的种种，还是颇为信服的。
不似当初的刘健，即便已经亲眼见到了，但还依旧质疑猜测，不停的思量各种可能。
沉默！
众人大脑飞转。
从刘健所言的这些经过之中，细细思索其中的关键之处。
但。
即便这样。
众人在面对三十万大军营地突然毁于一旦这件事情上面，还是束手无策，根本找不到缘由。
而与此同时。
刘健在一阵沉吟之后，忽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眼看几位尚书都在这里，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直言道：
“哦！对了！”
“趁着几位大人都在，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前告知你们一声，省的前方传来军需的请求，尔等再不知所以。”
刘健这般话语一出，几位尚书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疑惑的。
好奇的。
刘健环顾左右，见到众人都朝他看过来后，道：
“宣府镇、大同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等六处边镇的边军，在太子殿下的旨意下，如今已经倾巢而出，大军全部朝着草原行去，奉旨将鞑靼铲除干净，亡族灭种！”
轰！
一道惊雷。
在几位尚书的脑海之中炸响。
所有人瞪大双眼的同时，震惊的神色溢于言表。
进军草原？
铲除干净？
亡族灭种？
我去！
仅仅只是转瞬之间。
几位尚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涨红之余，呼吸更是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
这怎么可能！
现在是什么季节！
如今可是冬季啊！
草原上都已经是一片荒芜，大军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动呢？
但。
很快。
这般质疑的念头，在想起刘健之前所言的种种后，瞬间烟消云散。
是了！
眼下季节虽然不对，但却是最为合适的时节。
鞑靼大军四十余万人死于大明边关，整个鞑靼腹地，如今正是空虚的时候，不趁着这个时候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要等到鞑靼战败的消息传回草原，继而让那些人逃离吗？
要知道这可是四十余万人啊！
整个鞑靼才多少兵马，边军此去，所遇除了老弱病残之外，又有遇见多大的抵抗。
即便现在的季节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就眼下的战况来说，又没有一个比现在更为合适的时候了。
刹那间。
几位尚书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大口喘息的同时，一脸灼热的朝着刘健望去。
“刘公，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健一脸淡定，直接朝着一旁的驿卒努了努嘴，道：
“这不人就在这里吗？你们不信可以问他啊，前方的战况，他应该是比本官更为了解。”
嗯？
对啊！
几位尚书听到这里。
根本顾不上去考虑刘健的情绪，目光齐齐朝着那名驿卒望去。
驿卒见到这么多的尚书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低下头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低头有什么用，该回答的不是还得回答吗？
驿卒想到这里，重新抬起头的同时，对着几位尚书抱拳一礼，答道：
“禀告诸位大人，大同的边军除了留下一小部分维护城中秩序外，其余所有军伍已经全部向北开进，至于其他几处边镇，殿下也确实是下达了旨意个他们，但因为相隔甚远的缘故，在卑职从军伍之中离开的时候，尚未见到其他边镇的兵马。”
“但是，在卑职奉命进京的时候，曾经路上偶遇了宣府和山西的边军，他们也正全军出击，朝着草原进发！”
驿卒话音刚落。
在场的几位尚书，再一次变得亢奋激动起来。
六处边镇！
数百万的边军！
如此这般庞大的阵势，鞑靼被亡族灭种，已然是迫在眉睫之事。
几位尚书一想到，威胁大明北方百多年的鞑靼，就将以这般结局落幕下场之后，所有人的心中满是感慨之余，对于太子殿下的敬仰，更是犹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休。
不管殿下在大同城外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
也不管殿下此次偷偷跑出京师，远赴关外是多么的危险。
在眼下的巨大胜利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成为殿下功勋的一角罢了。
毕竟。
这可是将鞑靼灭国的功勋。
连曾经太祖和太宗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被殿下率领着五万兵马打开了豁口。
这……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这不合理
几位尚书激动不已。
涨红的脸颊，粗重的喘息声，遍布整个院落之中。
无数从旁边路过的官吏，满面诧异的看着大明朝堂最为顶尖的几道身影，一脸莫名，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这几位大人，竟然站在院落之中聊了这么久。
一众官吏心中疑惑不解。
但是几位尚书和两位阁老，却是心潮澎湃。
几息过后。
刘健看了一眼被驿卒抱在怀中的木盒，又朝着在场的几人扫了一眼，道：
“如此喜讯，吾等应该马上进宫禀告殿下，让殿下也早点知道这个喜讯！”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几位大人的附和。
一行人说走就走，根本没有丝毫耽搁，联袂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
乾清宫中。
朱厚照在昨日回宫之后，最先赶去了太后的仁寿宫报平安。
期间少不得挨了一顿训斥，但看着因为担心而哭的梨花带雨的张太后，朱厚照心中却只有浓浓的暖意。
在一番连哄带骗后，张太后的心情终于好转，而朱厚照也得以返回到了自己东宫之中，睡了一个好觉。
今天一早。
他就赶到了乾清宫中。
弘治皇上的灵柩已经被送去了西山皇陵。
如今的大殿之中，除了一众奴婢之外，已经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朱厚照悲从心起，不免得有些悲伤，一人驻足站立在大殿门口的同时，思量着接下来的种种。
草原的开发，迫在眉睫。
此事他已经交于了刘健，想来刘健也定然不会叫他失望，待诸般方案准备妥当之后，明年开春就可以落于实处，而大明的疆域，也将随着草原开发的进程，再一次得到扩充。
当然。
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朱厚照并没有忘记。
在大殿门口站立了片刻后，返回到了龙案上的他，拿起朱笔就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铁轨的形状。
马车车轮的样式。
这些东西朱厚照记得样子，索性就大概画了出来。
至于后续如何组合，乃至是马车到底建造多长多大，还有这铁轨的具体尺寸，那就需要兵仗局那边自己去试验尝试了。
对此。
朱厚照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过，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如此简单的东西，朱厚照相信，不用等到明年开春，就会有成品率先制作出来。
一番忙碌之后，朱厚照将自己所记忆的内容，或写，或画，终于全部画了出来。
朱厚照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事情后，冲着一旁招呼道：
“来人，去兵仗局那边看看，孙福回来没有，若是回来的话，那他即刻进宫见本宫！”
“奴婢遵旨！”
一名小太监听到旨意，躬身接旨之后，一路小跑跑出了大殿。
孙福，乃是兵仗局的主事之人。
从朱厚照试制第一支火绳枪开始，孙福就负责兵仗局的主要事务。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兵仗局在变得越来越重要的同时，孙福的技艺，也一点点的跟着成长。
之前去大同的时候，朱厚照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还特意将孙福和兵仗局所属，全部带去了大同。
当初，朱厚照也没有想到，在热气球的参战下，事情会结束的这般顺利。
在他从大同折返的同时，孙福和兵仗局所属，也一并跟着虎贲军赶了回来。
只不过。
因为兵仗局辎重太多。
尤其很多工具还都是一些大家伙的缘故，行进的速度自是不能和虎贲军的快马疾驰相比。
所以，朱厚照在留下一队兵马护送他们后，就率先带着虎贲军折返回了京师，按着时间计算的话，即便他们路途之中有所耽搁，但是这个时间，理应赶回到京师才是。
果不其然。
在朱厚照旨意下发出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得到旨意的孙福，就跟着前去通传的小太监，快步来到了乾清宫中。
一番君臣之礼结束后。
朱厚照让孙福站起身形的同时，命身旁的小太监，将自己所画的图纸转交给了孙福，道：
“接下来兵仗局，除了将虎贲军这次损耗的战备物资全部补齐之外，其余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到制作铁轨和马车的工作当中。”
“孙福，你好好看看这张图纸，里面若是有不明白的东西，直接问出来就好，正好本宫也没有什么事，一并帮你解答就是。”
孙福俯首一礼，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图纸后，就站在大殿之中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细长的轨道，虽然没有具体的尺寸，但是看着这个东西的样子，制作起来应该是不难。
可是。
这也只是第一印象罢了。
当孙福看到这图画后面的备注，要求这铁轨的长度要达到三丈乃至于四丈的长度后，眉头瞬间开始皱了起来。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小物件，但现在看来，他明显是猜错了。
三丈到四丈的长度，这也就意味着，需要与之相匹配的熔炉。
而且为了控制其在精度，势必要数十个工匠同时捶打，确保尺寸的统一。
这……
难！
孙福眉头一皱。
在看清楚这铁轨的样子后，继续朝着后面的内容望去。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变得越发懵逼起来。
轮子。
他见过。
但是铁制的轮子，除了在之前的野战炮上用过之外，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
眼下的这个轮子，也和之前他所见到的根本不一样。
原本应该是同时着地的轮子，此刻却被分成了内外两圈，靠近里面那侧的，明显要比外面的大上一圈。
这也就是说，一旦这轮子装到马车上，那就只有轮子的里侧才能着地，而外面那圈，根本就没有实际的意义。
但。
为何这里面的那一层，反而要比外面的薄上一半还多呢？
孙福皱眉思索，忽的想起殿下之前是将这马车和铁轨一起说的，难不成，殿下是想让这制作出来的马车，在铁轨上面行走。
可是铁轨那么窄，马车一上去，都不用走出多远就得掉下来，这不合理啊！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殿前讲解
孙福这般念头刚起，猛然就是一怔。
接着快速翻回到了之前画着铁轨的那张图纸上面，细细端详之后，恍然大悟。
原来。
这轮子内外高低不同，是用来固定马车的啊！
有了这个错壳，车轮就可以牢牢的固定在轨道上面，而且还不用担心影响行进的速度。
高明！
实在是高明！
很快看明白这一切的孙福，再看后续的内容，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只不过。
若想要固定铁制的车轮，那车架的材质势必也要改变。
再用之前木制的那些，明显就有些不合适了，还有就是陛下说这种马车要尽量造的长一些的旨意，更让孙福决定将这车架变成铁制的。
孙福在细细翻看思索的同时，龙椅之上的朱厚照，则是优哉游哉的品着香茗，直到他看到孙福将手中的图纸放下，重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同时，方才问道：
“你看明白了吗？”
孙福俯首一礼，满面兴奋神色，道：
“启禀殿下，微臣已经看明白了，尤其是陛下那轮子的设计，更是高明无比。”
“仅仅靠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可以将车轮固定在轨道上面，如此厉害的想法，微臣简直前所未见！”
朱厚照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孙福一眼。
说实话。
原本他之所以让孙福先看看图纸，就是为了在自己接下来解释的时候，孙福能理解的更加深刻一点。
可是哪想到，自己还没有解释这轮子的作用，孙福那边就已经通过图纸，自己想出了这般设计的用处，朱厚照诧异之余，心中更是十分满意，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朱厚照话语一顿，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对方在没有自己提醒的前提下，依旧可以准确猜出自己这般设计的用意，索性也就停下了卖弄的心思，冲着孙福问道：
“那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孙福沉默。
几息过后，孙福突然抬起头，拱手问询道：
“卑职斗胆，敢问殿下制作这般马车和轨道，到底是准备干什么用。”
“卑职唯有知道其用途，不仅有的放矢不说，还能在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中有所侧重，好能满足殿下所需。”
朱厚照闻言，倒是也没有恼怒。
孙福的问询，可谓是合情合理，毕竟连自己造的东西用来干什么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能造的好呢？
所以，朱厚照在稍稍沉吟之后，直接说道：
“这个马车和轨道，本宫是准备未来用在草原上的，之所以使用铁轨，除了节省修路所需的时间外，更为主要的是，本宫想通过这般办法，减少马车在行驶过程中所受到的阻力，既然能让一匹马，拉动更重的东西。”
“至于其用途，你就先按着运兵做准备吧。”
“日后这马车若是制造成功的话，本宫会通过他们，往前线运送兵丁和战马，以此来节约将士奔袭的消耗，同时也可以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调派军伍的目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试验和设计之中，你除了将这马车尽量造的大一些之外，更为主要的，是在满足其功能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提高其速度，寻到速度和长度的那个完美分界点，以满足本宫所需。”
孙福恍然大悟，明白了这马车的用途之后，接下来他们也算是有了奋斗的目标。
只不过。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无疑又是一个大工程。
和之前制造燧发枪火炮等物不同，此次制造的铁轨和马车更加庞大不说，细节却一点也不能含糊。
想要保证速度，那所有的轮子都要一个尺寸。
铁轨要保持平整光滑。
甚至就连那上面的马车，在减轻重量的同时，还要保证后续实际所需。
所以。
当孙福想到这一切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朱厚照见状，看着殿下眉头紧锁的孙福，同样知道此事困难程度的他，出言说道：
“想要让马匹拉的动，还要保证马车行进的速度，除了要保证各部件的精密程度不说，如何减轻马车的自重，也是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关键所在。“
“本宫在这里给你们提个建议，成功与否本宫也不确定，但是却可以尝试一番。”
孙福闻言，面上顿时一喜，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的同时，俯首冲着朱厚照就是一礼。
在他看来，殿下能设计出这般精妙的东西，肯定是在这方面已经钻研许久了，所以一些问题，势必要比他们考量的周全。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朱厚照哪里想多长时间，也就是刚才一边回忆一边画而已，就连旁边的备注，也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完全都是随性而为。
所以他才在将这图纸交到孙福手中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这东西的用途，而是让他先细细看上一番，其间不乏确认自己所画的东西，别人能不能看懂的意味。
当然。
这些事情孙福不知道。
哪怕是他知道了，也只会更加崇拜朱厚照。
毕竟。
能在短短时间内画出这些东西的存在，天下又有几人呢？
孙福一脸激动的朝着朱厚照望去，而朱厚照在沉吟一番之后，也是缓缓说道：
“车轮和铁轨，因为要考虑到后续的使用，所以必须是用实心的，但是其他的部件，在保证使用的前提下，你完全可以用空心的管子来替代实心的材料，这样一来，或许其直径会稍稍加大许多，可总重量还是能减少的。”
“再有一点就是，考虑到后续的速度问题，同样也是为了减轻重量，这马车上面的棚子，你大可以采用铁管做骨架，中间用铁网做内衬，外面在包以兽皮，想来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重量吧。”
朱厚照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所以不用木制的车厢，朱厚照完全就是从重量的问题考量。
和木制的车厢相比，他这般一弄，虽然说在强度上没有木制的可靠，但是重量却大大减轻，这对于追求速度的朱厚照而言，无疑还是大有裨益的。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八百里加急
朱厚照的一句话语。
顿时为孙福好似点亮了一盏明灯一般。
对啊！
这马车虽然是叫马车。
但也仅仅只是用马匹拉动而已。
从其采用铁制的轮子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和寻常的马车不同。
既然如此，自己还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就如殿下刚才所言的方法一般，只要是能减轻重量增加速度，又有什么办法是不可以采用的呢！
孙福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呆呆站在那里的他，开始快速的思索起来。
车架的结构可是使用空心的铁管，而除了固定车轮和边框的主要构件外，诸如地板之类的，可以采用一些结实的木料，至于外壳，可以先按着殿下所言的那种实验一番，毕竟那都是后话了，在没有确定马车最为合理的尺寸之前，类似于车厢的事情，都已经是细枝末节了。
孙福大脑飞转，快速思索。
马车的模样，也一点点的开始在他脑海之中成型起来。
但。
还有一个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那就是这铁轨的制作，长达三丈到四丈的距离，这可谓是超过了以往兵仗局的熔炼尺寸。
如此长度还要在保证尺寸精密的前提下，还要保证其表面的平整，这对于孙福而言，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所以，在解决了马车的大部分问题后，孙福主动出言问询道：
“启禀殿下，针对这铁轨，殿下可否有什么想法？”
“毕竟这铁轨的长度要保持在三丈到四丈之间，如此巨大的长度，本来就是一个困难的问题，卑职愚钝，至今还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朱厚照皱眉，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明白为何到了孙福的口中，居然还成了让他头疼的所在。
故而在当他听到孙福的问询时，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神，一脸疑惑的朝着孙福望去。
可朱厚照心中所想，孙福哪里知道。
他在看到朱厚照露出这般神色后，还以为是殿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敢让殿下过多费神的他，当即俯首行礼道：
“是卑职唐突了，那卑职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想来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嗯？
孙福的话语。
让愣神的朱厚照回过神来。
看着殿下那又开始皱起眉头的孙福，朱厚照轻轻一笑后，道：
“这很难吗？”
“你提前准备好模件，直接往里面浇筑铁水，继而后续打磨不就可以了吗？”
呃……
孙福闻言，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
“可是那一炉的铁水，也不够这一根铁轨……”
孙福说着说着，话语突然戛然而止，瞪大双眼的他，在呆愣了几息后，猛的挥手朝着自己的脑门拍去，一边拍一边说道：
“瞧卑职这脑袋，卑职到底在想什么啊！”
“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还当着殿下的面问了出来，卑职愚钝，卑职无能！”
朱厚照见状，明白孙福已经想明白这里面关键的他，轻轻一笑的同时，出言说道：
“没错，这个问题你确实不用问出来。”
“一炉的铁水不够，你可以同时熔炼几炉，只要让他们在同一时间进行浇筑，确保这铁水不会出现断层就好了。”
孙福一边拱手行礼，一边苦笑连连。
他现在的思维方式，还是停留在之前造燧发枪和大炮的小打小闹之中，全然忘了自己的炉子不够，可以另起几个炉子的事情。
而且。
同样他也可以加大炉子，让一炉可以融化更多的铁水。
但是如此一来，就没有之前增加炉子来的便利了，毕竟现有的诸般配套设施，都是为之前那种炉子准备的，你若是造一个大炉子的话，配套的东西也要全部跟进。
而且，殿下如今仅仅只是让他们先把东西造出来，在现有条件可以解决的前提下，犯不上投入那么大的精力物力，在那些暂时用不到的事情上面。
孙福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重新拿出图纸翻看了一遍的他，确认自己没有其他的问题后，就主动出言，冲着朱厚照拱手告辞。
朱厚照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孙福退下就是。
临走之时。
朱厚照并未忘记提醒孙福。
这马车和铁轨，他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要使用。
而在这之前，兵仗局这边必须要弄出一个成型的样品出来。
孙福闻言，忽的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想要实验这马车的速度，那就必须要有适合其实验的场所。
换言之，在进行马车实验之前，必要要有一段足够长的铁轨，而这铁轨在什么地方布设，就成了问题所在。
孙福想到这里，直接问了出来。
“启禀殿下，接下来这马车的实验，势必要有一段足够长的铁轨，不知道殿下打算将这实验场地，安置在何处啊？”
朱厚照闻言，稍稍沉吟之后，道：
“就安排在西山和京师之间吧，其间需要那块土地，需要什么配合，到时候你直接和萧敬沟通就是，朕这边会命他全力配合你的。”
孙福听闻此言，慌忙俯首谢恩。
西山到京师，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是用来实验马车在铁轨上的速度，却是已然足够。
而且能得到东厂那边的配合，更是为兵仗局减少了许多的麻烦。
毕竟修路期间所涉及的土地，人力等等，都是需要考量的问题，现在有了东厂的参与，孙福也就完全放下心来。
再次稍稍思虑几息，确认这一回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需要问询请示了，孙福当即请辞离去。
朱厚照挥手让其在退下，在其离开之后，又吩咐身旁的小太监，让萧敬去找下孙福，看看东厂那边需要怎么配和，在将这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朱厚照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作势就要朝着殿门的所在行去。
可是他还不待站起身形，一名小太监快速跑进了殿中，跪伏于地的同时，冲着朱厚照尖声奏禀道：
“启禀殿下，刘健李东阳两位阁老，连同六部尚书，还有一位递送八百里加急的兵丁，现在正在宫门外，请求觐见！”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佳讯告乃翁
嗯？
朱厚照一愣。
两位阁老前来，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自己交代了刘健差事，而他和李东阳又同为阁老，或许遇到什么难题过来觐见，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这六部尚书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们和两位阁老一起过来，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去大同的事情？
朱厚照想到此处，顿时皱起了眉头，暗道：
这刘健的嘴也有些太快了吧？
自己这边才刚刚回到京师，虽然说之前没有特意交代过你什么，但你哪怕等过去弘治皇上的丧期再说，也算是对得起我的信任啊！
眼下这才过去一夜多点的时间，连一整天的时间都算不上，你这么快说出来，你对得起谁啊！
朱厚照心中腹诽，但是却也满是无奈。
几位大人前来，他这做太子的，怎么也不能避而不见吧？
况且，发生在大同的事情，早晚都要被天下得知，这几人早一点知道，那就早一点知道吧。
事已至此，朱厚照也就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宣他们进来吧。”
朱厚照话语说完，小太监磕头领旨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朱厚照方才后知后觉，之前只顾着琢磨两位阁老和六部尚书为何而来了，貌似将那最后一个人给忽略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貌似那个小太监说的是还有个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
是吗？
一时之间，朱厚照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他，直接冲着身旁服侍的小太监问询道：
“刚才那个前来奏报的小太监是不是说了，还有一个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要来？”
在旁服侍的小太监，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问询之后，慌不迭躬身行礼的同时，快速回答道：
“禀告陛下，那个小太监就是这么奏禀的。”
“嗯。”
朱厚照轻轻应了一声，眉头随即又开始皱了起来。
两位阁老，再加上六部的尚书，现在还多了一个送八百里加急的驿卒，难道这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朱厚照皱眉，目光也下意识朝着大殿的外面望去。
……
盏茶时间过后。
大殿的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朱厚照闻声，抬起头朝着殿门的方向望去，透过那微微带着些许绿色的玻璃，入目所见就是几位大人快步走来的身影。
很快。
朱厚照就寻到了人群之中的那个驿卒，也注意到了他怀中所抱着的那个木盒。
嗯？
木盒？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玩意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
朱厚照皱眉，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几位大人也已经进入到了大殿之中。
一番行礼的动作，打断了朱厚照的思绪，他还不待说出让几位爱卿免礼请起的话语，跪在最前排的刘健，就一脸兴奋的拱手高呼道：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喜讯！天大的喜讯啊！”
朱厚照听闻此言，原本就未舒缓的眉头，顿时皱的愈发紧锁起来，而就在他思量，刘健所言的这喜讯，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刘健的后续话语，终于紧随而至。
“达延汗授首！王勋王总兵已经差人将他的头颅送进京师，请殿下圣阅！”
刘健话语说完，直接高高拱手一礼，随即以头触地。
当然。
在磕头的同时，他并未忘记偷偷朝着一旁的驿卒示意一下。
与此同时。
一同前来的李东阳和几位尚书，也齐齐拱手高喝。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达延汗授首，鞑靼败局已定！”
另一边。
那驿卒也终于后知后觉。
眼见自己的话语，已经被几位大人说完了，他所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是将手中的木盒高高举起，一脸亢奋的看向太子殿下。
朱厚照闻言，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亏得他还以为，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哪想到，就是达延汗授首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嗤！
朱厚照一脸不屑，看着驿卒高高举起的木盒，连打开一看的**都没有。
区区一个头颅，而且还是一个死人的，看他做什么，恶心自己吗?
朱厚照想到此处，厌恶的挥了挥手，道：
“行了，授首就授首吧，随便找个地方挂起来，让京师的百姓高兴高兴得了。”
呃……
突然的话语。
让大殿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原本几位大人都以为，殿下在听闻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是喜出望外。
毕竟他此次前去大同，其目的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达延汗吗？
如今在看到敌酋授首的时候，他应该高兴兴奋才是。
可是眼下这般反应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
殿下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呢？
他不是好兵事吗？这么大的一个对手伏诛，就这么点反应？
几位大人不明所以，呆呆跪在地上，脑海中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倒是那名驿卒，本来进宫就是为了奏禀这件事情的他，如今眼见该奏禀的事情已经奏报完成，再加上后续的旨意也已经得到，索性磕头一礼的同时，高声呼喝道：
“卑职遵旨！”
话语说完。
驿卒就要起身离去。
可是在将要起身的一瞬间，他也忽的反应过来。
眼下几位大人都在那里一动不动，自己这突然离开，合乎规矩吗？
还有就是刚才陛下说随意找个地方挂起来，但是他哪里知道，这所谓的随意找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若是大同，他自是不用多问都可以知道。
但眼下这是京师啊！
从来没有来过几次的他，从其他的城门进入京师都会迷路。
让他去找地方，他能去哪里找啊！
所以。
意识到这一点的驿卒，顿时停下了后续动作的同时，干脆也乖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起来。
与此同时。
刘健等人，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殿下的态度，实在是大大出乎于他们的意料之外。
但是一想到大同那将近四十万的鞑靼尸骸，这区区一个达延汗，确实也已然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所以，刘健在苦笑一声的同时，慢慢直起腰身，拱手请旨道：
“启禀殿下，微臣斗胆多言一句，如今鞑靼将灭，达延汗头颅也已送入京师，是否需要前去太庙，告知大明的列祖列宗一声啊？”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有必要吗？
嗯？
朱厚照一愣，下意识说道：
“有必要吗？”
此言一出。
殿下几位大人瞬间露出激动神色。
有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还不好！
如此大事，而且还是当年太祖和太宗都未能完成的壮举，怎能不去太庙告慰一番呢？
故而，当刘健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后，当即激动出言道：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
“如此壮举，如此功勋，怎能不告知大明的列祖列宗一声呢？”
“要知道，自北元逃入草原之后，鞑靼渐起，并一点点的成为大明的北方之患，当年太祖和太宗两位皇帝数次出征草原，可是都未能达成所愿，到最后也仅仅只是让鞑靼俯首称臣而已。”
“可是殿下今日此举，歼灭鞑靼四十余万的兵马不说，更是一举将鞑靼的大汗小王子击杀，如此功勋，怎能不告慰先祖呢？”
刘健一脸焦急，一连串的话语也随即脱口而出。
而在其话音刚落的同时，跪在一旁的李东阳则是接起话茬，继续说道：
“微臣也赞同刘阁老之前所言，而且前去太庙之举，也并非仅仅是为了告慰大明的列祖列宗，同样也可以借此机会，让殿下的丰功伟业得以传扬天下。”
“殿下即便是不在乎名声，但是如此壮大我大明声威，让天下百姓归心的机会，何必要白白浪费呢？”
殿中的其他几位尚书，此刻也尽皆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似乎生怕朱厚照就如之前那般，随意的将达延汗使头颅往哪里一挂，草草了事。
这是万万不行的！
如此彰显大明国威的机会，若是不能弄出点大动静出来，实在是太过浪费了。
所以，在李东阳话语结束的同时，其他几位尚书也纷纷出言，一脸焦急的拱手谏言，希望朱厚照能收回成命。
“启禀殿下，微臣附议两位阁老所言，达延汗授首，鞑靼也即将覆灭，如此大捷怎能不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呢？”
“启禀殿下，大明诸乱方休，百姓们也刚刚从动荡之中恢复，如此时节，若是能将这消息广传天下的话，无疑是振奋人心之举，届时天下归心，待陛下登基之后，必定齐心齐力，开辟宏功伟业，更是指日可待矣！”
“启禀陛下，之前鞑靼犯边，虽然朝廷并未将此消息广而告之，但随着诸处商贾走动，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天下皆知，无数百姓心念边关军事，而如今大明大获全胜，敌酋授首，殿下正应顺应局势，昭告天下，解天下惶惶之心之余，也让普天之下的百姓，为大明的胜利共同庆贺！”……
几位尚书你一言我一语。
往往都是这边话音刚落，一旁就有人继续出言。
所有人的言辞或许不同，但神情却尽皆都是一副焦急模样，似乎生怕朱厚照就这般随意处置一般。
而与此同时。
坐与龙椅之上的朱厚照，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句脱口之言，竟然会引起几位大人这么大的反应。
说实话。
难道他不想广而告之吗？
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守丧期间，跑去大同关外的事情被天下得知，朱厚照的心中也有些纠结。
毕竟。
百善孝为先。
若是平时自己去大同抵御外敌也就罢了。
可适逢弘治皇上大丧期间，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在宫中守丧才是。
但。
事实也确实是如几位大人所言一般。
边关的胜利，自己哪怕是现在不说，但随后也会随着后续战报的进京，而变得天下皆知。
而且这还不说，如此好的机会，正好将自己准备开发草原的事情广而告之。
再加上朝廷一系列政策的扶持，到时候开发草原的事情，岂不也是水到渠成？
朱厚照一念至此，犹豫不定的心情终于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目光再次朝着殿下焦急的几位朝臣望去，缓缓说道：
“那就依几位大人所言就是，具体事情如何安排，礼部那边负责，其他各部予以配合就是。”
话音刚落。
原本还是愁容满面的几位朝臣，瞬间喜笑如花。
所有人在一脸兴奋的同时，纷纷磕头行礼，高呼殿下圣明。
朱厚照见状，一脸无奈，问道：
“几位爱卿今日联袂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呃……
沉默！
几位大人一片沉默。
没错！
他们进宫确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但在殿下的问询之下，他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起来。
到最后。
还是身为内阁首辅的刘健主动出言答道：
“禀告殿下，吾等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禀奏这个佳讯！”
朱厚照颔首，道：
“本宫这里正好也有件事情需要交代诸位爱卿一下。”
刘健等人闻言，神情顿时一肃，慌忙俯首接旨。
“刘健。”
“臣在。”
“草原开发的事情，你和几位大人说了吗？”
呃……
刘健神情一滞，微微有些不自然，道：
“禀告殿下，微臣昨日已经和李阁老提过了此事，但是诸位尚书大人这边……尚且还没有抽出时间告知。”
“嗯。”
朱厚照轻轻点了点头，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道：
“既然如此，难得几位大人都在，待会离开之后，你就将本宫的意思，一并转告几位大人就是。”
“轨道和马车的事情，本宫这边已经交代下去了，前期作为实验之用，会先行在西山皇庄和京师之间，修建一条试验所用的轨道。”
“至于其他需要朝廷这边安排的事情，也早早安排下去，移民的相关政策福利，还有后续兵马的调配分割，这些尽早尽快拟定出来。”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就是边军那边，不知道此次深入草原所携带的辎重粮草是否足够，王俨你回去之后统计一下太仓的粮食，做好调拨的准备，一旦前线那边出现粮草短缺的情况，户部这边不得有丝毫的耽搁。”
朱厚照一脸严肃，厉声叮嘱道：
“毕竟，战事已经被我们打到了这样，万万不可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再出现什么差池！”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钢铁长城
朱厚照话语一出。
殿下的几位朝臣纷纷俯首接旨。
听到殿下的这些话语，在场几位大人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凝重。
是啊！
现在还不是他们高兴的时候。
虽然他们认为，这一次鞑靼已经败局已定。
但是事情还没有最后结束，一切意外还是有发生的可能。
万一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什么差池的话，可就不仅仅是疏忽懈怠的问题了。
一个千古罪人的帽子，那是妥妥的！
几位大人一脸凝重。
当然。
之前殿下所言的那个开发草原计划，众人也没有在忘之脑后。
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的几位尚书大人，虽然从字面上已经理解了朱厚照的打算，但是对于后续说出的轨道和马车一事，依旧还是一脸懵逼。
而且一切就如之前的刘健一般，所有人在听到这个计划的同时，第一个反应还是未来的边防如何控制。
难不成，就那么四敞大开？
这要是一旦有外敌再次入侵，又将如何？
几位尚书忧心忡忡。
尤其是兵部尚书熊勋，更是数次想要开口出言。
但是每每话语到了嘴边之后，还是被他忍了下来。
无他！
既然殿下让他们回去和刘阁老商议。
那索性就等商议的时候，在提出自己的观点罢了。
也没准。
殿下和刘阁老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相应的对策呢？
熊勋想到此处，忍不住就是一阵苦笑。
可能吗？
怎么可能呢？
这种事情，怎么说解决就能解决呢？
熊勋低头不语，但是心中却已经做好了准备驳斥这个计划的诸般言辞。
龙椅之上。
朱厚照眼见几位大人没有出声，索性直接出言道：
“几位爱卿若是没有他事的话，那就先退下吧。”
此言一出。
刘健等人纷纷俯首行礼的同时，起身朝着殿外退下。
没消片刻的功夫。
大殿之中又变得空荡起来。
朱厚照站起身形，起身走到了大殿门口，负手而立，暗暗沉吟。
夏灵儿和凤儿两人还在天津卫，如今正值弘治皇上大丧期间，自己也不能将她们召回京师，且不言此举于理不合，就是朱厚照自己，也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所以，一切也就只能想想罢了，等诸般事务稳定之后，在派人前去天津卫将他们带回来就是。
……
兵仗局中。
因为朱厚照的交代。
整个兵仗局上下已经开始全力运转起来。
所有工匠在孙福的指挥下，先是在一起开了一个大会。
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所以一切也就只能摸索着前进，对于铁轨的具体尺寸，孙福也就只能先用翻砂法做出几个样本来，然后让大家选择，从那个着手实验而已。
铁轨的事情相对而言还容易一些，但是这马车的制作，则是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内外高度不同的轮子，保证同心的前提下，还要所有的批次全部都是一个尺寸，这在现在这种生产条件下，想要完全做的一模一样，那就唯有人工修整校正，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而且。
为了保证所有批次生产的轮子都是统一尺寸，还必要做到检验的严格化。
因为眼下他们所要制作的马车，和现有的马车不同，不仅车架是铁制的不说，轮子也是一般无二，而且还要保证在装上之后，所有的轮子都能着地，即便在轮轴的位置，可以稍稍调整，但是若没有精密的尺寸控制，仅仅只靠那轮轴的调整，
无异于是千年万年。
所以，在通过开会确定需要注意的诸处细节之后，工匠们开始兵分两路，一小部分工匠，负责去制造铁轨，剩下的大部分人，则是全部投入到马车的设计和制作当中。
兵仗局忙的不可开交。
而在内阁之中，也是一副喧哗模样。
从皇宫之中离开的几位尚书，一路跟着两位阁老就来到了内阁的班房之中，一直积压在心中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铁轨马车！
殿下居然是想用这个东西，来起到防御外虏的作用？
起初的时候。
几位尚书对此都是万分不解。
甚至熊勋等人在听闻到此言的时候，还直接嗤笑出声。
也就唯有王俨还算淡定，当然，这和他对殿下的盲目信任，也不无关系。
而就在熊勋等人还在以为，殿下和刘阁老的这般想法，无异于是痴人说梦的时候，随着刘健的后续解释出口，几位大人直接被震呆在了当场。
这……
这居然也有可能？
用马车防御外虏的犯边，这在以前看来，就是如同笑话一般的存在。
可几位尚书在听到刘阁老的解释后，方才渐渐明白过来。
这轨道马车，仅仅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若是你全部被这个名头吸引的话，那无异于是陷入到了歧途之间。
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用昼夜不停的机动能力，到达可以兵贵神速的实际效果。
虽然。
他没有长城那边的关隘可以把守。
但是只要速度足够，运力足够，最多几天的时间里，他甚至可以把整个九边的兵马，全部运到指定的一个位置上面。
试想一下。
原本空无人烟的草原。
那些偷偷入境的外虏还在肆意疾驰。
可是忽然间，无数的大明兵丁，乘坐着马车来到他们的近前，而且无边无际。
这种情形下，又有什么外虏，可以抵挡的住这种人海攻势呢？
估计一些外虏还不待动手，就会被大明兵丁吓得原路逃回吧！
几位尚书越听越激动，越听越亢奋。
为这精妙绝伦的想法，更是感到敬佩不已。
尤其是在得知，这个办法是太子殿下临时想出来的后，所有尚书的神情，顿时变得越发激动澎湃起来。
刘健和李东阳坐与一旁，一脸淡定的看着几位尚书失态的反应，互相对视一眼的他们，轻轻一笑后，一切近在不言之中。
其实。
当初的他们。
在最先听到这个办法的时候。
神情模样和眼下的几位尚书，何尝不是一般模样。
只不过如今的他们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神奇的方案，而眼前的几位尚书，只是刚刚听到而已。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满朝震惊
内阁班房之中。
不时就有惊讶的呼喊声传出。
路过的一众吏目，一脸好奇的朝着房间之中张望。
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是几位尚书和两位阁老在院子之中站着议事。
紧接着急匆匆的出去了一趟之后，重新返回到内阁的他们，又把自己关进了班房之中。
而且若是秘密议事也就罢了，但是这是不是想起的呼喊声，到底是什么意思，就那么忍不住喊出来吗？
一众吏目心中好奇，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几位尚书大人这般模样。
不过。
众人的这般疑惑和猜疑，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伴随着内阁班房的房门再次打开，一道道命令和公文，也被快速的传达出去。
太子殿下率领虎贲军，于大同剿灭鞑靼兵丁四十余万！
鞑靼大汗达延汗被王勋率兵击杀，其头颅已经送抵京师，殿下择日将于太庙祭祖！
宣府镇、大同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等六处边镇的边军齐出，奉旨朝着草原深处杀去，誓要将鞑靼亡族灭种！
殿下准备来年春天大举移民开发草原，同时制作轨道马车，用以保护大明在草原上的战果！
一道道公文，就好似是一个个炮弹。
在其传达出去的同时，瞬间引起了酣然大波。
而且。
往往都是之前的公文方才递出，另一道公文紧随而至。
所有听闻到这些公文内容的官员吏目们，还未待从之前的震撼之中惊醒，就又被紧随而来的公文震惊到。
什么！
太子殿下率兵剿灭了四十万鞑靼兵丁？
可是殿下不是一直在京师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师啊？为何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而且。
那可是四十万啊！
不是四百個，也不是四千个！
若是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殿下的虎贲军，也不过才五万多人吧？
一面是五万多人！
一面是四十多万！
八倍的差距下，居然还能以少胜多。
这……这是真的吗？
众人难以置信，根本不敢相信这般情况会发生。
而且，之前的公文不是说的好好的，大同边关那里来了三十万的鞑靼兵丁，现在这突然增加的十来万兵马，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疑惑万分，诸般猜疑也此起彼伏。
但是。
之前已经商议了半天的刘健等人，怎会考虑不到这种种的情况。
在将殿下偷偷离京，说成了是看不惯鞑靼在先帝大丧期间前来闹事，故而愤怒率兵出击后，后续战事的大概经过，也一并在公文之中稍加提及。
如此一来。
众人对于此事的疑惑，渐渐变成了震惊震撼，还有狂喜。
当然。
让他们震撼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还有达延汗授首一事，也让他们震惊万分。
达延汗死了！
这是真的吗？
那个祸害大明边关的敌酋死了！
而且还是被大明边关的将士斩杀，这……这可谓是天大的喜讯啊！
众人狂喜不已。
在接受了太子殿下率兵击杀四十万鞑靼兵丁这件事情后，其他消息接受起来，明显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而这，还不仅仅是结束，后续的六处边关齐齐出击，更是让得知到这个消息的众人热血沸腾。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身在朝中的官吏们都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年，大明没有似眼前这般大军出动，扬眉吐气了。
要知道。
自从战神皇帝在土木堡成名天下后。
大明后续的北方边防政策，都是以守为主，根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生怕当年战神皇帝的辉煌，会再次重现人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瓦剌在草原上没落，鞑靼又开始重新崛起之后，达延汗就开始率领其手下的部落，不断在大明的边境线上自扰抢掠。
一年年！
一次次！
满朝文武都记不清楚。
这个曾经来大明朝奉纳贡的小王子，到底已经犯边过多少次了。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满朝文武得知，这个在大明边关蹦跶不休的达延汗，终于被大明边军击杀后，所有人的心情更是看开万千，大呼痛快之辈比比皆是。
和前面这几条消息相比，文武百官对于那最后一条消息，就变得淡然了许多。
殿下想开发草原，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没有错的。
毕竟那么浩瀚的土地，若是不能好好利用的话，那就只能任由他在那里荒废。
可是你大明不乐意要，西北的那些蛮夷对此却是眼馋的不得了，若是大明将草原弃之不用，那些西域的蛮夷就会趁虚而入，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过后，这浩瀚的草原，可能就会再给大明培育出一个强敌出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如殿下这般，移民过去，开发草原。
可是此事想起来简单，但是真若做起来的话，却是千难万难。
君不见。
如今黄河以北，方才繁荣了多长时间？
若是没有当年太宗皇帝的迁都至此，若是没有隋朝开挖的那条大运河，如今的北方还不知道会是何般落魄模样。
但，如此也正好可以看出，想要让一块地域繁荣兴盛起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一个黄河以北，就用了数百年的时间。
那草原呢？
难道你还能再开挖一条运河吗？
还是说，当今的殿下，也能有当初太宗皇帝的魄力，将国都迁到草原上？
以上的这些可能，根本不可能实现。
所以在满朝文武看来，殿下那开发草原的计划，最终也会以失败而告终。
唉！
无助！
无奈！
都说人定胜天。
可是人不知道的是，天又岂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若是没有几代人的积累，没有几代人的付出，人又如何可以战胜得了天。
若天这么容易被战胜的话，那他也就不配高高在上，不配被称之为天了。
文武百官不看好朱厚照的最后一个计划，至于公文中所提及的轨道马车，众人更是一扫而过，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轨道马车，难道就不是马车了吗？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普天同庆
百官心中腹诽。
对于殿下即将要开发草原的事情，提不起丝毫兴致。
但是。
因为前几条震撼的消息在那里放着，所有人依旧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与此同时。
伴随着宫外的下发。
一个个吏目在将这些公文抄录之后，随后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天下之余，也张贴于京师的各处城门。
刹那间。
百姓沸腾。
所有人尽皆欢呼相告。
鞑靼败了！
达延汗死了！
四十万鞑靼兵丁被歼！
六处边镇的边军一起进军草原！
和文武百官一般无二的是，所有的百姓在看到这些公文的时候，也全部都因为前几条消息震惊狂喜不已。
要不是现在是弘治皇上的大丧期间，百姓们不说张灯结彩，也要放着一阵鞭炮庆祝一下。
但因为眼下正值国丧的时候，所有百姓虽然激动欣喜，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不过。
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喜悦心情。
所有人奔走在诸处街巷之间的同时，更是高声将这些消息传递了出去。
“鞑靼战败了！”
“鞑靼之主达延汗已经伏诛！”
“殿下率兵击杀了鞑靼四十余万的蛮夷！”
“六处边镇的边军们，如今已经开始朝着草原进发，准备将鞑靼亡族灭种！”
“殿下准备大举移民草原，让九边成为大明的内陆！”
无数人在街头巷尾奔走相告。
尤其是在那些孩童加入进来后，整個京师的气氛，虽然没有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但依旧是一片喜气洋洋。
所有人在这一刻，尽皆露出放松喜悦的神色。
北方的威胁。
一直是搭在京师百姓上的一把利剑。
曾经的瓦剌，就曾经兵临京师城下，草原一日不平定，这般情形就有可能再次发生。
所以，当这些京师百姓在得知到这个消息后，内心的喜悦和高兴可想而知。
所有人开心的大笑，即为草原即将平定的事实，也为太子殿下的壮举。
四十万的鞑靼兵丁，被殿下一举歼灭。
如此战事，百多年来已经少见。
尤其是全歼二字，更是可以显现其分量。
要知道，困兽尚且知道犹斗，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能将四十万鞑靼大军全歼，那太子殿下所率领的虎贲军，到底又有多么庞大的实力。
众人联想至此，神情色变之余，胆寒者更是比比皆是。
但。
一想到有这般实力的，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他们未来的皇帝。
所有惊惧的百姓，瞬间变得喜笑颜开不说，心中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
有这样的君王，日子何愁不能过得安稳呢？
内贼他平定。
外虏他消灭。
有这般强悍的君王做靠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
另一边。
随着这些公文的下发。
以京师为中心，开始快速的朝着周边传去。
远在河南的王文思隋虎等人，也陆续听闻到了这个让他们震撼不已的消息。
眼下的他们，刚刚将河南周边的白莲教平复干净，原本正准备禀奏太子殿下，告知白莲教已经清剿完成，可是哪想到，他们还不待上奏，却先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公文。
刚刚看到第一条公文，就让王文思和隋虎等将领神情突变，直接吓傻在了当场。
四十万！
殿下率领虎贲军居然全歼了鞑靼四十万兵马！
这怎么可能！
本来就是身为将领的他们，自是知晓战事相关的事情。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看到这张公文的时候，所有人直接吓得脸色煞白，一脸惊恐。
公文不可能造假。
尤其是这种广传天下的公文，更不可能造假。
因为造假一旦被查出的话，那毁坏的可是殿下的名声，即便殿下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难道这下发公文的内阁和六部也不知道吗？
所以说，虽然眼下这公文上所书的消息看起来极为不可能，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应该就是真实的。
太子殿下确实是率领虎贲军，全歼了鞑靼的四十万兵马。
嘶！
一想到这可怕的场景，在场的几位将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大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要知道。
当初的他们，可是奉兴献王为主。
带领着三十万大军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将太子殿下所率领的虎贲军看在眼里。
虽然。
他们之前已经听到过对方的一些消息。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都是军伍出身，谁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呢？
当初他们之所以投降，无非就是在朱厚照和兴献王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毕竟和兴献王总是在背地里鼓鼓捣捣相比，朱厚照那坦荡的作风，明显更和他们的脾气。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虎贲军居然会强悍到这般地步。
四十万人！
而且还是四十万的鞑靼骑兵！
如此数目，就是将王文思和隋虎他们的兵马数目再增加一倍，他们也打不出这般战果。
可是虎贲军偏偏做到了。
这是什么！
这他么的就是实力啊！
亏得自己之前还看不上对方。
现在看来，自己那时候就是井底的蛤蟆，被树叶挡住眼睛的笑话。
后怕！
佩服！
还有庆幸！
庆幸他们自己，在当初那个时候，做出了最为正确的抉择。
要不然。
现在的他们，估计早就已经化成赣江边上的一滩黄土了。
王文思和隋虎等将领感叹不已，站在那里长吁短叹，不时露出的笑容，更是苦涩无比。
“大人，那咱们的奏章，是现在呈递，还是说压上几天啊？”
嗯？
一名吏目的话语，突然引起了王文思的注意，脱口而出道：
“压什么压，这有什么好压的，白莲教都已经平定了，吾等照实上奏就是。”
吏目闻言，一脸纠结神色，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王文思后，弱弱说道：
“可是如今北方大捷，吾等这个奏章上去，怕是……怕是得不到什么重视啊！”
“屁！”
王文思听到这般话语，顿时直接厉喝出声。
“什么重视，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吾等现在还能活着，都已经是太子殿下法外开恩了，你还想要重视，重视你奶奶个熊啊！”
“马上！即刻！”
“将白莲教覆灭的喜讯送入京师！”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这奏章……
与此同时。
会同馆的诸邦使节，也陆续得知到消息。
当众人听到大明太子殿下亲征，剿灭了四十余万鞑靼兵武，敌酋达延汗授首，六处边镇齐出直奔草原后。
所有使节的脸上在惊愕过后，尽皆露出震惊震撼的神色。
要知道。
京师的动静，他们身在京师之中，怎么可能不了解。
太子殿下当初南征还朝之时，他们虽然没有得到恩准前去迎接，但是身在会同馆中的他们，对此却是知情的。
但，殿下后续不是忙于处理弘治皇上的丧事，一直待在京师之中吗?
这亲征之事，又是从何而来呢？
况且。
他们没有听到大明太子殿下离京的消息也就罢了。
甚至就连大明朝廷调动军伍的事情，也根本是毫不知情。
这……
这不合常理啊?
四十万鞑靼兵马犯边，况且殿下又是亲征，这随同出征的兵马应该不在少数才是。
即便是仅仅带着虎贲军出征，这粮草什么的，也得提前筹划准备一下子吧？
可是在过去的这么多天时间里，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
是大明朝廷故意隐瞒？
不可能！
他们阻拦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隐瞒。
但。
眼下的公文，又是这么下发的。
按理说大明朝廷的那些官员，不至于为了媚上，故意编造假消息才是。
那眼下的情况，到底又该作何解释呢？
疑惑！
不解！
众使节想不清楚其间缘由。
可有一点，那确实他们万分笃定的。
那就是告示上的其他内容，众使节相信那都是真实发生的。
堂堂大明，还犯不上用伪造捷报的办法笼络民心，毕竟这种事情，根本经不起查证，最起码边关的那些百姓，就不是那么好容易糊弄的。
打没打仗，大同的百姓能不清楚？
调没调兵，六处边镇的百姓能毫不知情？
所以。
消息是真的！
大明这一次真的打了一个翻身仗。
将和他们纠缠了百十多年的一个老对手又一次的打垮。
只不过。
让众使节好奇的是。
不知道这一次的大明，会比会又如之前那般，接受对方的投降，继而放过对方呢？
众人猜测纷纭，但这都是次要的事情，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觐见大明太子殿下，恭贺这战事的胜利才是，众人想到这里，顿时快速的行动起来。
无数恭贺的奏章，如雪花一般的通过会同馆主事，汇集到了礼部尚书的班房之中。
……
家，不可一日无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
尤其是对于一個国家来说，皇位更不可能长期空置。
但先皇大行，身为继承者的子嗣若是急于登基的话，未免又会落下不忠不孝的口舌。
所以，按着礼法，皇帝也要守丧，他也有守孝期。
只不过。
和民间的守孝二十七个月不同。
皇帝所谓的守孝期，是“以日易月”计算。
也就是说，用二十七天来代替二十七个月，这样一来，其实就是已经将皇帝的守孝期变成了二十七天。
在二十七天结束的时候，作为继承者的皇帝守孝期结束，而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登基大典等后续需要经历的诸般礼仪。
现如今。
距离弘治皇上发丧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天。
内阁刘健李东阳和六部尚书等人，早早的赶到了午门面前，在通传得到恩准之后，几人才在宫中太监的带领下，快步朝着乾清宫所在行去。
……
乾清宫大殿之中。
朱厚照依旧坐与龙椅之上。
这一点，倒是没有逾越的说法存在。
且不言朱厚照是皇位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者。
就说他在弘治皇上的灵前，其实已经完成了权利的交接，形容其为皇帝，貌似还差一个登基大典的手续，但若说他不是皇帝，但在之前，确实已经通过弘治皇上的遗诏，确认了他为下一任皇帝。
所以，朱厚照现在坐在龙椅上面，也就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前来觐见的事情，他已经交代了下去，现如今也就是静候几位大人的到来而已。
对于几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朱厚照自是也可以猜到，如今已经是守孝期的第二十六天，再过一天就将是自己的登基大典，几位大人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多数就是为了此事。
朱厚照心知肚明，所以也就不那么焦急等候，慢慢品着香茗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龙案上的奏章。
眼下龙案上的奏章，大多数还都是以前积压的。
新来的奏章，因为朱厚照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守孝期的缘故，所以基本上都被内阁那边截留了下来，除非是特别重要紧急的事情，否则那些奏章，是不会呈递进宫中的。
朱厚照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张奏章，漫不经心的翻阅起来。
但。
看着看着。
朱厚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封奏章，出自建昌府的巡抚李文东之手。
原本朱厚照在看到名头的时候，还想一地巡抚的奏章，想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奏禀。
可是通篇读下来，除了关心弘治皇上，让其注意保重龙体，多生龙子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实质内容了。
朱厚照第一遍读完之后，还以为是自己翻看的太过迅速，以至于错过了某些关键的内容。
可是哪想到再次通读一遍之后，所得到的结论还是如出一辙。
这……
这他么的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吗？
先帝若是真想再要孩子的话，还用的着你去催促，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而且。
这还是堂堂一地巡抚所呈递的奏章。
通篇没有关于所治辖之地民生的情况不说，全部都是在说这些和他不相干的事情。
我去！
朱厚照眉头紧锁，一脸不悦，张口就要下旨惩治这个不干正事的巡抚李文东。
但是就在其将要下旨的时候，目光忽的注意到了龙案上那剩下的一堆奏章，一个念头也随即在他的脑海快速升起。
该不会……
朱厚照一脸冷峻，伸手又拿了一份奏章，快速翻阅起来。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萧敬，给本宫查！
朱厚照满面冷峻。
大殿之中的气氛，也因为他的神情变化，而渐渐变得森寒。
侍奉在旁的一众奴婢，尽皆都是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即便是身为东厂厂公的萧敬，此刻也是如出一辙，低头站立，内心惶恐不已。
龙椅之上。
朱厚照皱眉眉头，拿起这第二份奏章翻阅起来。
开篇的首要，就是先道明自己的身份，这是来自山东济莱州府蔚县知县的一封奏章。
知县？
小小的一个县官，一般事情不该是奏禀当地的知府吗？
如此越级上奏的情况，难不成是他所奏禀的事情，不方便让当地的知府知道吗？
朱厚照想到此处，眼前顿时一亮，之前遍布与其眉宇之间的怒色，也随着他的想法而渐渐变得缓和，甚至已然有了烟消云散的架势。
毕竟。
类似李文东那般的，估计也就是极少数罢了。
怎么也不可能所有的官员，都和那李文东一般，不干正事，整天琢磨和他不相干的事情吧。
朱厚照心情渐缓，慢慢的看了下去。
可是接下来这奏章的内容，却让他勃然大怒。
朱厚照看到一半，就已经看不下去了，这家伙虽然不似之前那李文东一般，关心后宫的事情。
但其所言所语，也是一句有用的话没有，看了一半还是在说让陛下保证龙体的事情，朱厚照强压火气，希望在后半部分的奏章之中，能看到他所希望的‘大事’。
可让朱厚照失望的是，即便他耐着性子通篇看完，也没有发现一句和大事有关的句子。
怒！
暴怒！
啪！
朱厚照终于看到了最后，心中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重重将这封奏章摔在龙案上的同时，一道厉喝也从他的口中传出。
“混蛋！”
“胡闹！”
朱厚照怒不可遏。
刚刚消散的怒色，再一次遍布与其的脸上。
大殿中的一众奴婢，在听到朱厚照的这声呼喝之后，所有人噤若寒蝉的同时，侍奉在旁的萧敬更是如立针毡，怯生生朝着朱厚照看了一眼，又惊慌失措的将目光移开。
而与此同时。
朱厚照的脸色，已经变得愈发阴郁起来。
盯着面前的那几摞奏章看了几息后，又随手拿起了一本。
几息之后。
这本奏章又被重重的摔在了龙案上面。
朱厚照再次看向那些奏章，心中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他看了三封奏章，三封来自不同地方的奏章，但是里面所奏禀的内容，却几乎是如出一辙。
他奶奶的！
这些官员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自己的治辖内，难道就没有他们值得奏禀的内容吗？
而且奏禀这些毫无营养的内容，难道不是在浪费皇帝和朝廷的资源吗？
难不成他们以为，当皇帝是闲的没事干吗?
朱厚照满面怒色，看着面前的一摞摞奏章，脸色变得愈发森寒冷冽。
“萧敬！”
突然的一道厉喝。
让侍奉在旁的萧敬打了一个冷战。
听出这声音出自谁口的他，慌不迭上前之余，仓皇跪地，道：
“奴婢在！”
朱厚照见到萧敬跪伏，眉头下意识就是一皱，出言训斥道：
“谁让你跪的，赶紧给本宫起来。”
“你把之前先帝批阅的奏章找出来！”
呼……
萧敬闻言。
紧张的心情顿时为之一松，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后，几步来到了龙案面前，在一番寻找过后，将一摞奏章摆放到了朱厚照的面前，躬身说道：
“启禀殿下，这些奏章就是先帝之前批阅的。”
朱厚照闻言，当即伸手直接拿起一封奏章翻阅起来。
但接下来的一切，就仿若是在挑动他的极限一般，随手翻阅的几封奏章，简直就是如出一辙，通篇的废话不说，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而更让朱厚照心疼不已的是，即便这种没有营养的奏章，弘治皇上竟然还都一一给与了批复。
或表示知晓。
或叮嘱催促。
甚至有些奏章上面，还写满了教诲的言辞。
朱厚照看到这里，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挥手直接将龙案上的奏章推到地上，厉声怒喝道：
“胡闹！胡闹！滑天下之大稽！”
呼呼……
朱厚照满面怒色，胸脯剧烈起伏。
原本躬身站立一旁的萧敬，在朱厚照将奏章推到地上的同时，就已经跪伏于地，颤颤不已。
时至如今。
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明白，能引起殿下这么大怒火的事情，那肯定就不是小事。
可是让他不明白的是，殿下为何在看完先帝批阅完的奏章后，还会这么大的怒火呢？
难不成，在那奏章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萧敬快速思索，但是却想不出個所以然。
另一边。
朱厚照满面戾色，盯着面前的一摞摞奏章，越发为当初的弘治皇上感到不值。
亏得当初自己还以为，弘治皇上整天伏于龙案之上，昼夜不休的批阅奏章，是因为天下的事务太过繁杂，所以才让他那般劳累。
也正是因为这般想法，所以才让朱厚照对于当皇帝这件事情，万分的抵触。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真相居然这么滑稽。
那批阅不完的奏章，竟然大多都是一些废话连篇的东西，最起码朱厚照看得这七八封奏章里面，没有一个是真的奏禀了什么事关民生的事情，所有的内容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如此情形，怎能不让朱厚照愤怒万分？
要知道。
就是这些没用的奏章，害的弘治皇上整日无休，不断的批阅。
而也正是这些没用的奏章，让弘治皇上那本就不堪的身体，变得越发羸弱。
朱厚照越想越怒，盯着面前的这堆奏章，冲着一旁的萧敬呼喝道：
“萧敬，给本宫查！”
“看看这些奏章里面，到底有多少本，是奏禀那些没用的事情。”
“把所有和政事无关的奏章全部挑出来，本宫倒是想要看看，这大明的朝堂之中，到达有多少人，拿着朝廷的饷银不干正事！”
萧敬闻言，慌不迭磕头接旨后，快速挑选起来。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绝对不行！
乾清宫中。
一众奴婢噤若寒蝉。
萧敬跪在地上，将被朱厚照扔到地上的奏章收揽完全之后。
最先翻看起了之前被朱厚照扔在地上的那几封奏章，稍稍一看之后，他心中已然明白了个大概，对于殿下之前所言的要求，也有所领悟。
了解了缘由，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重新站起身形的他，站立在龙案的一侧，开始快速翻阅起那一封封奏章，对于里面和政事无关的奏章，单独挑选出来。
朱厚照看着萧敬的举动，心中愈发烦躁，索性也懒得在这观望下去了，直接站起身形朝着大殿的门口走去。
而就在其刚刚要起身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过来。
听到这般动静，朱厚照才忽的想起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要来觐见的事情，刚想收拢一下怒气，让自己的神情变得缓和一些，可一看在自己面前忙碌的萧敬，瞬间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
朱厚照眉头瞬间皱起的同时，冲着萧敬呼喝道：
“都搬走，去一边看去！”
“别再本宫面前晃悠，看着心烦！”
朱厚照厉喝出声。
正在认真看奏章的萧敬顿时就是一颤，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最后在几名小太监的帮助下，龙案上的奏章终于为之一清。
而与此同时。
刘健李东阳和几名尚书大人，也联袂走进到了大殿之中。
一番君臣之礼过后，朱厚照让几位爱卿站起身形。
刘健起身之后，作势就要拱手出言。
可是他在话语将要出口的瞬间，下意识的朝着龙椅之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顿时就让他的眉头一皱。
嘶！
怎么忽然感觉。
殿下的脸色怎么有些阴沉呢？
这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刘健迟疑，将要出口的话语也随之一滞，也正是因为这一耽搁。
让龙椅之上的朱厚照面露诧异不说，一旁的几位尚书大人，也纷纷转头朝着刘健望去。
刘健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出言奏禀道：
“启禀陛下，王文思和隋虎等将领送来捷报，白莲教已经覆灭，如今中原之地匪患已经清除！”
刘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高亢喜悦，可是在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之后，他心中的疑惑未去，纵使尽力高声奏禀，但也仅仅只是落得一个声音大而已。
好在。
大殿之中的众人，并没有人在乎这些。
李东阳和几位尚书因为这個捷报，全部都是一脸喜色。
毕竟，伴随着白莲教的覆灭，才代表着大明境内彻底平定，如此喜讯，怎能不让身为朝臣的他们喜笑颜开呢？
所以，几人在听到刘健奏禀这个消息后，所有人一脸热切的同时，目光齐齐朝着朱厚照望去。以期能看到殿下为之欣喜的神情。
不过。
让他们失望的是。
朱厚照在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稍稍一愣而已。
虽然到最后做了一个点头认可的动作，但是这般举动在几位大人看来，还是有些太过淡定了。
白莲教覆灭，这是何等的喜讯啊！
其意义无异于是平定了一次叛乱，可殿下居然这般淡定。
帝心难测！
帝心难测啊！
几位尚书感叹不已。
可殊不知，这哪里是什么帝心难测。
在朱厚照的眼中，对待白莲教的起事，他都是抱着一种异样的情愫。
之前的宁王造反也好，兴献王举旗也罢，甚至就连后来的鞑靼兵犯大同，朱厚照都亲自率军前往。
可是这白莲教，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动过用虎贲军围剿的心思，最后也就是看势头实在不对劲，再加上贵州的那些将军也需要一个带功赎罪的机会，所以朱厚照方才将这个平叛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而朱厚照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白莲教难入其眼。
仅仅只是因为，在朱厚照看来，白莲教的那些人，除了为首的几人之外，后面的附庸之辈，本质上就是大明的百姓。
之所以他们会成为白莲教的棋子，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狗屁未来，踏上了反对大明的道路，归根结底还是大明没有给他们安定的生活。
但凡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那白莲教还有煽动的机会吗？
但凡能让那些百姓达到这种生活水平，他们是闲的没事才走上造反的道路吗？
所以，对于参与到白莲教起事中的这些百姓，朱厚照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们，而不让虎贲军参加围剿，也正是因为有这方面的考量。
毕竟。
和其他的军伍不同。
虎贲军一旦出手的话，除非他们能逃得过燧发枪。
否则双方一旦交战，那等待这些百姓的，除了奈何桥之外，将再无他路。
可是。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大明的子民啊！..
即便他们是受了白莲教的蛊惑，但若是之前能保证他们生活条件的话，那白莲教再蛊惑，又能蛊惑掉多少人呢？
朱厚照沉默不言，脸上没有丝毫因为白莲教覆灭的欣喜。
在几位大人诧异的目光下，朱厚照出言问道：
“奏章上有没有说，那些参与其中的百姓，如何处置了？”
刘健闻言，当即躬身拱手，道：
“禀告陛下，现如今那些参与其中的百姓，暂时都被看押起来。”
“但无奈其人数太多，而且很多人已经有了悔改之意，不过这种事情，王文思和隋虎等将领也不敢独断专章，所以他们才借着送捷报的机会，向陛下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些百姓。”
刘健话语说的缓慢，甚至在表述的过程中，悄悄的将叛民改成了百姓。
而在其将话语回答完毕之后，就目不转睛的朝着朱厚照望去，眉宇之中既有紧张，也有忐忑。
大殿之中。
一片沉默。
朱厚照听到了刘健的问询。
但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从心里讲，朱厚照是不想对这些百姓大动刀割的，都是一些被愚弄的百姓而已。
可若是不处置，那无疑是在助长这种不良的风气，今日有人叛乱没受到应有惩治，那是不是后来的那些人，也会少了许多敬畏之心？
不行！
绝对不行！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不得不改
朱厚照皱眉，暗暗思索这些人如何处置。
而大殿之下，因为朱厚照的沉默，在场几位大人更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偌大的大殿之中，除了萧敬在旁，不时有翻动奏章的声音传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刘健悄悄朝着龙椅之上偷瞄了一眼，见到殿下若有所思后，自是没有胆量催促，反正事情已经奏禀上去了，再加上殿下也没有出言问询自己，那就轮不到自己上前嘚瑟。
更为关键的是，因为殿下之前的态度反应，让刘健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准，不明白殿下对于这些参与白莲教叛乱的百姓，到底是持了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所以，在诸般缘由之下，此时无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静观其变就是。
刘健沉默不言。
其他几位朝臣，更是没有出言的打算。
就在大殿之中一片沉默的时候，朱厚照突然眼前一亮，出言问询道：
“几位爱卿，草原开发在即，诸般事务百废待兴，尤其是这铁路的修建，无论是前期的开矿还是后期的铺设，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依本宫的意思，让这些人去修铁路开矿山就是，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朱厚照问询出声。
殿下的几位大人愣神过后，齐齐躬身应允。
朱厚照的这般安排，可谓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毕竟就奏章上所言，这牵扯其中的百姓，已经超过了十万余众。
如此巨大的数目，若是一刀砍之的话，无疑会惹人诟病不说，此举也实在有些有伤天和。
而派去开矿山修铁路此举，则是全然没有了这些后顾之忧。
朝廷这边省了钱银不说，就连百姓在得知此事之后，也会称赞殿下的圣明，如此两全其美之举，几位大人怎能不拱手附和呢？
朱厚照见到几人同意，那此事也就这般定下来了，下意识他就想要让萧敬拟旨。
但是话语刚要出口，忽的想起自己安排给萧敬的差事，脸色瞬间变得森寒之余，目光也随即朝着刘健望去，道：
“刘阁老，此事就由你安排吧。”
“北方的矿山现在天寒地冻，无法开采，但是中原之地，有些地方还是可以的，所以暂且就先让他们去那些矿山干活就是。”
“等到来年春暖花开，草原上的矿场也有了着落之后，再让他们前往草原就是。”
刘健闻言，俯首接旨。
眼见朱厚照没有其他后续旨意后，刘健继续出言说道：
“启禀殿下，微臣这里还有一事，请殿下……”
“刘爱卿，你先等一下。”
刘健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朱厚照挥手打断，道：
“本宫先问你一件事，省的待会本宫忘记了，还得重新召你前来。”
嗯？
刘健听闻此言，忍不住露出诧异神色，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还能让殿下说出这般话语。
难不成，这件事情还非自己莫属？
可又是什么事情，必须要自己来解答呢？
刘健困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抬头看向朱厚照，静静等待着他的后续话语。
而与此同时。
在场的李东阳和几位尚书，神情也几乎是一般无二，纷纷一脸好奇的朝着龙椅之上张望。
“本宫问你，这天下诸处所送来的奏章，是如何送到这龙案之上的。”
刘健闻言，又是一愣。
目光下意识就朝着龙案上面望去，可是这一看却是空空如野。
就在其疑惑的同时，一旁的沙沙翻页声，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耳中，放眼望去，就是正在一旁快速翻阅奏章的萧敬。
刘健不明所以，但是在回过神来之后，还是快速奏报道：
“禀告殿下，这奏章二子，实乃是一個统称。”
“按着现如今的的制度，奏章可以分成题本、奏本两类，而这两类奏章的进入宫中的渠道，也稍稍有些不同。”
刘健话语一顿，偷偷的朝着龙椅之上看了一眼。..
见到朱厚照只是眉头微皱，但是并没有烦躁的神色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的他，继续说道：
“凡内外衙门，一应公事尽皆用题本，而这题本，则是由各衙门用本衙门的名义呈进，通过通政司之手，转呈宫中，另外因为是公事，所以程序也要复杂一些，各衙门需要另外准备副本送六科廊坊，以备缉查。”
“至于除了公事之外的情形，诸如循例奏禀、奏贺、劝谏、弹劾、乞恩、认罪、谢恩等等的奏章，一律采用奏本的途径。”
“奏本因为是用个人的名义呈进，所以它就无须事先告知本衙门的上司，也就不必另外准备副本，另外他的进宫途径，也和之前的题本大有不同，他只需要差人将这奏章送到会极门的收本处，管门太监就会接受并随后将这奏章送到文书房。”
刘健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的他，补充道：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题本也是要送到文书房的，也是在文书房里，两种形式的奏章重新聚拢在一起，继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司礼监那边负责提前翻阅一遍，挑选出其中重点，继而酌情奏报，也或者是等待陛下的批阅了。”
刘健话语缓慢，一边思索，一边将这奏章的来路说的清清楚楚。
而在他这般详细的说明下，坐与龙椅之上的朱厚照，也终于明白过来。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这奏章在通过各种途径送入京师之后，直接就到了自己的龙案上面。
结果哪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歪歪绕绕。
朱厚照皱眉，也慢慢回想起来。
自己刚才所看的那几封奏章里面，看来全部都是所谓的奏本。
朱厚照想到这里，下意识就要断绝了这奏本进宫的门路，但是转念一想，貌似这又有些不妥。
如此一棍子打死的举动，万一真有大臣是为了劝谏或者弹劾，方才选择了奏本的途径，那自己封闭了这条道路后，岂不是自绝言路吗？
这样不行！
但这奏本的管理，也确实是迫在眉睫。
甚至在朱厚照看来，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三类奏章
朱厚照满面凝重。
殿下的刘健等人却是一脸糊涂，不明白殿下突然问及此事，到底是因为何由。
就在几人胡乱揣测，疑惑殿下这般问询到底是何用意的时候，朱厚照也从之前的思索当中回过神来，冲着一旁的萧敬吩咐道：
“萧敬！”
正在挑选奏章的萧敬闻言，慌忙停下手中翻阅奏章的举动，慌不迭躬身应答道：
“奴婢在！”
“将你所挑选出来的那些奏章，给殿下的几位爱卿人手一份，让他们看看，类似这般的奏章，到底该不该占呈递到圣前。”
“奴婢遵旨！”
萧敬躬身一礼，快速从桌案上的奏章中拿出几份，一路小跑来到了几位大人面前，一一分发下去。
刘健等人不解，在接过奏章之后就随手翻阅起来。
嗯？
皱眉。
初始之时。
几位大人并未感觉到不对劲。
这不就是臣子对陛下的关心吗？
而且看这奏章的内容和日期，分明就是先帝在位时，呈递给他的奏章啊？
几位大人一脸懵逼，不明这种奏章，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本宫刚才闲来无事，看到龙案上还有这么多父皇未批阅完成的奏章，心血来潮就看了几本，结果好巧不巧，翻看的这几本奏章，全部都是奏本不说，内容还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要么关心父皇身体的，要么嘘寒问暖的，要么就是关心后宫子嗣的。”
“可本宫就想问问了，这些事情于他们何干？”
“是！没错！”
“臣子对父皇关心，这无可诟病。”
“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择呈递奏章这个渠道，有写奏章的这个时间，你好好管理一下你的辖地，让百姓吃好穿暖，这不比写这些没用的奏章更为有意义？”
朱厚照话语说到这里，脸上的怒色愈发浓郁之余，语气也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而殿下的刘健等人，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之后，也终于明白殿下为何突然说起这奏章的事情了。
几人一阵沉默。
即感觉殿下言之有理，但又感觉这些上奏的朝臣，也没有错到哪里去。
毕竟这些上奏的朝臣身在大明各处，不似他们这些身在中枢之人，几乎随时都可以觐见陛下，表达自己的关心。
故而，此时此刻，几位大人还没有意识到，朱厚照对于这些奏章，有多么的反感。
“父皇身体不好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说是普天下的百姓，都略知一二。”
“与此同时，父皇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的忙于政事，诸位爱卿身为父皇的肱股之臣，想来也都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明明知道父皇身体不好，明明知道父皇不会疏忽懈怠每一份奏章，那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的朝臣上奏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份这样的奏章不起眼，可大明有多少和他们一样的朝臣！”
“若说陛下每日就看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又哪里会龙体康健，又哪里会有时间休憩！”
朱厚照说到最后，神情变得冷冽之余，话语也与嘶吼无异。
躬身站立在殿下的刘健等人，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开始明白殿下恼怒的缘由，而且偏偏这缘由，还让他们无法辩驳。
没错！
先帝龙体一直微恙。
并且对于诸般政事，更是亲力亲为。
在这般情形之下，那些写出这些奏章的朝臣们，就确实是有点……
刘健等人皱眉，低头不语。
龙椅之上。
朱厚照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殿下低头不语的几位大人，继续说道：
“本宫已经命萧敬挑选类似的奏章了，届时会列出一個名单，厂卫和吏部同时考核名单上的官员，但有虚头巴脑，整日投机取巧之辈，一律革职查办。”
“另外，后续本宫会下达一纸诏书，奏章是用来禀明政事的，不是让他们用来钻营取巧的，日后但凡还有类似奏章者，一律严惩不贷！”
“这般手段若是还不能打压住这股邪风，那本宫不介意在暴戾一点，让他们明白明白，到底是动这些歪心思，还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嘶！
此言一出。
大殿之下的几位大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奏章，居然会凭空惹出来这么多的是非。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殿下所言那般，类似的奏章他们平日里见得多了，再一联想到弘治皇上那兢兢业业的行事作风，众人明白，此事貌似确实是那些臣子做的有些不对了。
但，即便这样，也不至于受到惩治啊！
而且还不是倚靠吏部，殿下竟然还要动用厂卫，这……
几人惊骇不已，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至极。
对于这原本还不怎么在意的小事，瞬间也变得严阵以待。
不过。
就在几人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该告一段落，接下来可以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朱厚照的话语，又在大殿之上响彻起来。
“另外，之后的所受奏章，在到达文书房之后，全部抄录备份一份。”
“而后编码留存，以备查证，接下来的奏章，也不是送入司礼监中，而是交由司礼监和内阁联合票拟，按着事情的紧急重要程度，将奏章分成三大类。”
“第一类，是需要马上处理的，不容耽搁的。”
“第二类，是不那么重要着急，可以稍稍耽搁一下的。”
“第三类，则是类似与之前尔等所看的奏章一般，全是废话，完全可以不看的。”
“司礼监连同内阁在将这奏章分类完成之后，第一类第二类内阁票拟，提出相应的意见和处理方案，最后这所有奏章全部呈递到龙案之上，等待批红！”
“诸位爱卿看这般实施可否？”
呃……
刘健和李东阳皱眉思索。
一旁的几位尚书，则是齐齐朝着两位阁老望去。
若按着殿下这般安排实施，那接下来内阁的事务，势必将要变得更加繁重。
与之相对的，则是殿下这边则会变得轻松许多，毕竟有了内阁和司礼监的筛选，他完全可以将那第三类奏章束之高阁，只批阅前两类奏章就是。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请殿下应允
而且。
就按着殿下现在所说的这般操作。
哪怕是内阁和司礼监联合起来，也够呛可以做到蒙蔽殿下试听。
毕竟。
在他们的前面，还有一个文书房。
从殿下之前说出那句，文书房抄录备份，再加上还要编号的言论来看，应该就是在堤防某种情形发生的可能，并且因为第三类奏章最终还是要出现在龙案上的缘故，谁也不能保证，殿下会不会时来兴起，随意抽出基本翻阅一番。
当然，你也可以说，内阁和司礼监老实了，那文书房呢？
他们在整个流程的最前面，一旦他们鼓捣什么手脚的话，你后面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若是你这么想，那你可就有些太天真了。
你想想。
连内阁和司礼监殿下都有堤防的意思。
这么一個小小的文书房，你认为它能游离在外？
不言其他。
仅仅只是让厂卫派去几个人明里暗里的盯着。
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的风声，都可以让文书房这里面的人风声鹤唳。
想做手脚？
那得先问他的胆子够不够大。
即便有了那么大的胆子，还要看他的运气够不够好，命够不够硬。
殿下几位大人快速想到了这些，对于殿下的敬畏之心越发浓郁的同时，甚至在心里揣测。殿下是不是有这个心思已经由来已久了，要不然在这段时间内，怎么可能想出这般周密的安排。
只不过。
看萧敬在那边忙碌的模样，又好似不像。
毕竟若早早有这般念头的话，殿下何必隐瞒这么久呢？
而且就算是告诉两位阁老需要斟酌，可安排萧敬挑选那些奏章，却是不需要的吧？
几人一念至此，心中顿时一悸。
我去！
该不会真的是突然兴起，临时决定吧！
几位尚书惊骇不已。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却是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当然。
殿下这里面的心思，他们两人在听到的同时，就已然想到了。
不过在他们看来，此举更是一件好事，先不说在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就说有了这般严密的程序。那一些闲言碎语，也同样可以免除。
毕竟身为臣子，怎么也不想有人在后面煽风点火，造谣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吧。
故而。
刘健和李东阳在沉思过后，不约而同朝着对方望去，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见状，纷纷收回目光，拱手冲着朱厚照说道：
“殿下英明，微臣认为此举甚为妥当。”
“殿下圣明，微臣认同此方案。”
伴随着两位阁老的首肯，朱厚照的这一提案，也就算是通过了。
至于司礼监那边，根本不需要问询他们的意见，到时候旨意一下，他们按着旨意实施就是。
朱厚照看着此事尘埃落定，之前因为那几份奏章而恼怒不已的心情，这才渐渐变得平缓了许多，目光再次看向刘健的同时，出言问询道：
“刚才刘爱卿有话说了一半就被本宫打断，现在此事定了下来，刘爱卿可以继续了。”
呵呵。
刘健闻言，讪讪笑了一下，拱手一礼后，道：
“启禀殿下，微臣和几位大人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示殿下关于登基大典的种种安排。”
话音刚落，朱厚照就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认知中，这种事情貌似都是按着礼仪进行的吗？
难不成在这种事情，还有可以按着皇帝意念执行的可能吗?
朱厚照轻皱眉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刘健见状，瞬间猜到了缘由，赶紧俯首，继续说道：
“禀告殿下，登基大典的诸般礼仪基本还是按照周礼进行，但因为达延汗的授首，再加上传国玉玺的归位，所以在一些细微的步骤上，微臣和几位大人感觉，还是应该与过往有些不同的。”
“臣等尽皆认为，如此功勋若是不能趁着殿下登基之时，广告大明列祖列宗，广传天下万邦的话，那岂不是有些对不住殿下所立下的这些赫赫功勋？”
“故而，臣等才来请示殿下，希望殿下应允，在这登基大典举行的过程中，增加太庙进献达延汗头颅和展示传国玉玺两个步骤。”
刘健话语说完，当即俯首道：
“请殿下应允！”
此言一出。
在场的几位大人，也纷纷俯首附和。
“请殿下应允！”
“请殿下应允！”
“请殿下应允！”……
一道道的话语声，陆续在这大殿之中响彻起来。
朱厚照听着刘健的话语，眉宇之间也随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是这登基大典的步骤可以自己决定。
结果哪想到，仅仅只是增加了这么几个可有可无的事情啊！
朱厚照轻笑一声，道：
“行了，此事本宫允了。”
“接下来本宫的登基大典，还要辛苦诸位爱卿。”
刘健等人闻言，自是客气回应。
而一旁的礼部尚书王华，在见到无人再继续奏禀后，上前一步的他，俯首说道：
“禀告殿下，殿下亲征覆灭鞑靼四十万大军一事，如今已经广传天下，会同馆的诸邦使节，也齐齐得到消息。”
“这几日，诸邦使节纷纷向微臣这里递交奏章，希望微臣能代为转交，表达他们对大明和殿下此举的恭贺，同时有些番邦想要觐见殿下，一睹龙颜。”
王华话语奏禀完成，躬身不再言语，等待朱厚照的决断。
朱厚照皱眉沉吟，稍稍思虑过后，道：
“就说本宫暂且没有时间，让他们先等着吧。”
“再说，登基大典的时候，本宫可不可以将这些番邦使节邀请过来。”
“他们赚了大明那么多年的便宜，本宫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捞点利息回来。”
“本宫还不相信了，这么盛大的日子，这帮家伙好意思空手过来？”
朱厚照的话语，让殿下的几位朝臣惊愕不已。
不过一想到殿下往日的做派，对于殿下的这般言辞，倒是也变得理解起来。
而就在几位大人低头苦笑之时，朱厚照的后续话语，又紧随而至。
“不行，万一这般蛮夷不懂事怎么办。”
“王爱卿，依本宫看，你还是旁敲侧击提醒他们一下，省的他们到时候空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