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天要亡我！
吱吱……
达延汗咬牙切齿。
强忍着将眼前石碑砸碎的念头，一句句的将这上面的铭文读完。
在看到最后的时候，达延汗的脸色已然变得涨红，身体更因为愤怒的缘故，而开始轻轻颤抖不已。
愤怒！
仇恨！
暴怒！
达延汗目眦尽裂。
看着眼前这仿若叫嚣一般的言辞，怒气滔天。
我堂堂鞑靼子弟，如今竟然成为你彰显军功的所在。
放肆！
大胆！
达延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终于看到末尾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拔出眼见的马刀，冲着面前的石碑就开始胡乱挥砍起来。
当！
当！
当……
一阵阵声响传出。
一道道火花在石碑上面显现。
达延汗仿若不知疲倦一般，冲着石碑大肆挥砍。
而身在远处的亲卫和将领，在见到达延汗这般举止后，不明所以的他们快步上前，硬生生将达延汗从石碑旁拉开的同时，一些通晓汉字的将领，也大概看清楚了石碑上面文字所表述的意义。
一时间。
众人的怒火忍不住蹭蹭上涌起来。
被众人拉到一旁的达延汗，更是冲着身旁的众人厉声呼喝。
“拉我干什么！”
“快把这石碑砸了，鞑靼的威名，岂能容他这般作践！”
伴随着达延汗的一声令下。
本就愤怒不已的几名将领，也不再拉着达延汗了，转身冲着这石碑冲去。
拿刀砍?
那么费事干什么。
几名将领连带着几名亲卫。
走到石碑的背面，一阵用力的推搡过后。
原本固定在土里的石碑，顿时开始变得摇晃起来。
紧接着。
在众人的一阵通力合作下。
高耸的石碑再也支撑不住，一阵缓慢的倾斜过后，重重砸在了草地上。
可即便如此，达延汗的怒气，也没有丝毫的缓解，用他那已经出现豁口的马刀指着石碑，厉声呼喝道：
“来人，把这石碑砸了！”
“还有这京观也给本汗拆了，吾堂堂鞑靼子弟，即便死了，也不是那些大明人可以作践的存在！”
伴随着达延汗的话语说出。
一道道的声音，开始在其身边响彻起来。
“卑职遵命！”
“末将遵命！”
“来人！人都过来！”……
刹那间。
得到命令的无数鞑靼子弟蜂拥上前。
看着眼前已经发臭的尸骸，众人也顾不上其他。
拆京观的。
挖土坑的。
还有砸石碑的。
短短几息的时间过去。
所有前来的鞑靼子弟都开始忙碌起来。
兵丁上手了！
亲卫也上手了！
就连那些将领，此刻也是上前帮忙！
唯有达延汗一人，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搬运的尸骸，以期能在这一众说尸骸之中，不要发现自己儿子的踪影。
时间慢慢流逝。
达延汗的眼眶，也开始慢慢泛红。
到了现在，虽然没有看到他儿子的踪影。
但是一些跟随他前来的将领，却被达延汗一一发现。
斯日格楞。
苏赫巴鲁。
两人虽然已经面目全非。
但是身上的盔甲，还依旧是曾经的模样。
达延汗也正是通过这身盔甲，辨识出了两人的身份。
这可是自己派给儿子的得力干将啊！
连他们都已经葬身在此。
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也是在劫难逃？
达延汗思虑至此，身形再一次的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不过。
或许是因为已经遭受过一次打击的缘故。
也或者是达延汗不想让在场的一众鞑靼子弟，再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达延汗在一阵轻轻摇晃之后，终究还是站稳了身形，冷漠的神情上面，旁人根本无法猜到他此刻心中所想。
忽然。
一名亲卫停了下来。
猛的站直身形，眯着眼睛朝着西面的方向望去。
亲卫眉头紧皱，仔细聆听空气中所传过来的种种声响，就这般静默了几息之后，他的脸色大变，直接将手中的尸骸扔在地上不说，快速跑到了一旁的骏马边上。
一把扯下箭囊。
紧接着人就趴在地上，那箭囊也随即被他放在了耳朵下面。
他的这般举动，顿时引起了周边无数鞑靼兵丁的注意，就连达延汗的目光，也不由自主朝着他看了过去。
整个鞑靼军伍的气氛，也随着他的这般举动，而开始变得紧张凝重万分起来。
不会吧？
不应该吧？
那些大明人怎么可能追过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草原啊！这里可是他们鞑靼的地盘。
那些胆小怕事的大明人，怎么可能跑过来追赶他们呢？
众人这般念头刚起，忽的又看到了眼前那刚刚拆了一截的京观，神情瞬间又变得苦涩万分起来。
不敢？
怎么就不敢？
若是不敢的话，眼前这京观又作何解释。
之前在大同的惨败，还可以理解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
那眼下这京观，若不是大明人出手，难不成还是老天爷帮着他们堆砌好的不成？
可能吗？
众人心中苦涩万分。
而与此同时。
那趴在地上的亲卫，脸色也开始不断变化。
几息过后。
这名亲卫猛然抬起头来的同时，伸手指着西面高呼道：
“敌袭！敌袭！”
“有敌人从那个方向奔过来了！”
一道呼喝。
让在场的所有鞑靼子弟神情瞬变。
之前还满是仇恨的脸上，顿时被惊慌和恐惧所掩盖。
他们没有忘记仇恨，但他们也没有忘记他们眼前的状况。
一万多人！
就仅仅只有一万多人！
纵使他们骑术精湛，战力空前，可若对方大军袭来，他们如何抵挡。
不说别的，仅仅只是一个人海战术，就可以将他们所有人全部留在这里。
刹那间。
所有鞑靼子弟的目光。
不约而同的朝着京观旁边的达延汗望去。
达延汗眉头紧锁，目光直接看向那名趴在地上的亲卫，问道：
“能否听出来有多少人？”
亲卫闻言，一脸苦涩，轻轻摇头，道：
“很多！很多！”
“绝非吾等可以力敌的存在。”
此言一出。
达延汗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目光朝着西面看了看，又看了看身旁的京观，一时之间，心情愈发的悲呛起来。
达延汗不想这般如丧家之犬的逃离，可眼下的大势，已然容不得他继续这般逞强下去，一阵沉吟之后，一道满是不愿的话语，从其口中吼出。
“撤！”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四面楚歌
达延汗一脸屈辱。
今日第二次又喊出了这个字眼。
说实话。
曾经的他，何曾这般狼狈过。
即便是上一次面对大明太子时，他也未曾似今日这般，惶惶如丧家之犬。
可现在。
达延汗自己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和大明继续叫嚣的资本了。
而且不止是现在没有，甚至再往后推十年，可能也不会有了。
这一次他所带出来的三十万兵丁，对于鞑靼而言，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原本鸿鹄壮志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这般结果，若是早知道如此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发动这次兵戈。
达延汗后悔不已。
看着眼前这刚刚被拆了一截的京观，心中更是憋屈万分，伸出手去轻轻按压在京观上面的他，低声许诺道：
“你们再等等，等过去这段时间之后，吾等就会回答让尔等入土为安的。”
“你们放心，本汗不会忘记你们的，鞑靼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这一次，只能……只能……对不起了！”
达延汗哽咽将话语说完。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语，是冲着这京观之中，可能存在的图鲁博罗特说的，但身旁的一众鞑靼兵丁却不了解。
众人看着达延汗这般难受的模样，憋屈耻辱的感觉在心中蔓延的同时，对于大明的仇恨，也是与日俱增。
毕竟。
大同城外那是老天爷，他们恨也没用。
可眼下这京观，却是冤有头债有主，尤其是那些看过那石碑上面内容的将领，更是在脑海中牢牢记住了那个仇人的名字。
朱厚照！
大明太子朱厚照！
你等着！
等我们鞑靼子弟卷土重来的时候，定将今日的所有仇恨，一并报的干净！
众人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而回过神来的达延汗，也不敢多做停留，起身朝着自己的骏马行去。
就在此时。
那趴在地上的亲卫身形一滞。
本来是要站起身形的他，又快速趴在了箭囊上面侧耳倾听。
众人看到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有些诧异。
怎么了这是？
刚才他不是已经听过一次了吗？
即便对方快马朝着这边奔来，但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吧？
而且现在在草原上还看不到对方的踪影，也就是说对方距离自己这边应该还远，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既然如此，那还听他干什么！
等到吾等上马之后，他们即便追赶，也就是在后面吃灰的份，难不成他们还敢深入草原不成。
真若那般的话，那草原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众人一脸狠戾。
那名亲卫却是眉头皱的愈发紧锁。
原本还只是静静趴在地上的他，竟然开始调转起箭囊来。
这……
众人一看，顿时心中一悸。
如此举动，唯有在其他方位也有动静的时候，才会这般。
难不成。
除了大同那边的军伍之外。
这草原上还有别处的兵马，也在朝着他们这边赶来不成？
众人惊愕！
众人震惊！
众人疑惑！
一些心急之辈。
干脆也不等了，直接摘下箭囊趴在地上。
可他们还不待听出个子午卯酉，那名亲卫就已然直起腰身，一脸惊恐的冲着达延汗呼喝道：
“大汗！不好了！”
“在我们的南方，也有一支兵马朝着这边奔来，而且……数目同样不少！”
嘶！
这名亲卫话音刚落。
在场的一众鞑靼兵丁，忍不住神情色变之余，更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这人听错了吧？
大同那边有追兵过来可以理解。
但眼下这南面的边军，为什么也出来啊！
按着大明的规矩，不是没有朝廷的调令，他们不敢私自出关的吗？
众人惊诧惊愕。
但达延汗和几名将领，却瞬间反应过来。
朱厚照！
一定是朱厚照！
大明的皇帝已经死了，如今大明最高的就剩下大明太子。
他的旨意就现在而言，和皇帝的旨意又有什么区别，一定是他！肯定是他！
达延汗瞳孔一缩，心中想到答案之余，一股惊恐的情绪，也开始在心底慢慢蔓延起来。
他想干什么！
调动了大同的兵马也就罢了，如今还调动这阳和口周边的军伍。
他这是知道了吾等逃离，所以想将吾等全部歼灭在这大明的边关外面吗？
还有。
他是仅仅只调动了这两处。
还是说，类似的旨意已经传发至诸处边关。
若是后者的话，那岂不是说，这大明太子准备要对鞑靼发动总攻？
嘶！
达延汗思虑至此。
纵使他一直在强装淡定，但是在下意识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可能！
不应该！
可即便脑海不断否定。
达延汗还是感觉，此事大有可能。
虽然他和大明太子朱厚照接触不多，但就上次的遭遇而言。
达延汗就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大明太子，和过往所有的太子都不一样。
他更大胆！
他更善于军事！
而且对于新武器的使用，也要远超历代。
仅仅只是一个火器，在上一次的大战之中，就让他差点玩出花来。
如今他即将登基为帝，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束缚，远征草原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干不出呢？
达延汗越想越害怕，整个人的脸色，又开始变得煞白起来。
亏得他之前还想着，再给自己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待兵力再次养足之后反攻大明，为今时今日战死的这些英灵报仇雪恨。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果决，看这架势根本就没有放过自己一马的架势。
一时间。
达延汗感觉已近陌路。
曾经的豪情壮志，已然消散无形。
“大汗！快走吧！”
……
“一旦大明的军伍过来，吾等想要离开，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
“所有人，快快上马，吾等速速离开此地！”
……
几名将领见到达延汗不做回应。
知道情况危及的他们，也顾不上其他，一边冲着周边兵丁下令的同时，一边搀扶着达延汗上马离开。
达延汗悲从心起，看着仓皇逃离的鞑靼子弟，一时间，愈感英雄末路。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殿下来过
完了！
这回要真的完了！
他在出征之前，说什么也没有想到。
此次进军大明，会得到这般惨烈的后果。
甚至达延汗都在想。
若是自己这一次没有率兵前来的话，这一切会不会不会发生。
正因为大同城外三十来万鞑靼兵丁的战死，让鞑靼瞬间变得式微不说，也给足了对方出关的勇气。
而也正因为如此，才将鞑靼陷入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达延汗后悔！
达延汗悲恸！
就在他呛然站立，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时候。
一旁的亲卫眼见达延汗一动不动，索性几人上前，一边将其抬起放于马上的同时，一边哀声呼喝：
“大汗，不要再看了，吾等快速逃离吧！”
“再不逃的话，一旦等到大明的军伍前来，吾等想要离开，可就没这般容易了。”
“有您在，鞑靼的天就还在，只要吾等回到草原深处，一切就还有机会啊！”……
一道道的劝慰声。
根本没让达延汗悲呛的心情得以缓解，此时的他如同木人一般，任由这些亲卫摆布。
在他刚刚坐稳的同时，一旁的亲卫也随即翻身上马，轻轻一拉达延汗骏马的缰绳，骏马顿时跟着亲卫开始朝着草原深处奔驰起来。
达延汗坐与马上。
看着周边慌乱逃离的鞑靼子弟，神情悲呛不已。
而蓦然回首间，看着那已经被拆了一截的京观，更是心痛如割。
对不起了！
对不起了！
这一次，只能让你们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等下一次……
唉！
达延汗眼眶发红。
心中的许诺，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下一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所以。
此时的他，已经不敢轻言许诺。
只希望自己和眼下这些鞑靼子弟能逃过此劫，而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手埋葬这些战死的兵丁吧。
达延汗回首t望，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滴落。
一旁的亲卫见状，虽然惶恐悲伤不已，但见到大汗这般模样后，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大汗，放心吧，一切还有机会的！”
“您之前就教导我们，草原人无所畏惧，眼下这区区困难，又怎么可能将吾等打倒呢？”
“只要吾等还在，那一切就还有机会！”
达延汗闻声，循声望去。
看着周边那一道道关切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努力强装从容的说道：
“是啊！一切还有机会。”
众人见状，脸上的忧色稍稍缓解。
而达延汗也从那亲卫的手中接过缰绳，策马朝着前方的大队人马追去。
……
阳和口附近，那被拆了一截的京观附近。
带兵追逐而来的王勋等将领，看着面前被拆了一截的京观，顿时瞳孔一缩。
这是……
众将惊骇！
所有人尽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如此新鲜的尸骸，一看就是刚刚筑立不久。
而且观其数目，竟然已经达到了五六万人的规模。
这么多的兵力，还是出现在了距离阳和口不远的地界。
众人心中惊惧不已之余，也瞬间明了，这一切都是何人所为。
殿下！
一定是殿下！
殿下从草原归来，再加上他之前送来的预警。
大同众将就是再傻，也能猜到眼前这仿若小山一般的京观，到底是何人所为。
看着那新鲜的尸骸，众将士激动不已之余，更让他们眼前一亮的是那被推倒的京观石，还有旁边那些被拆下来，
正准备迈入土中的尸骸。
这是……
大明人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
而在大明的边关附近，又没有草原人在此栖息放牧。
所以。
这一切定是那些逃离出来的鞑靼兵马所为。
大同众将想到此处，神情变得愈发振奋之余，目光更是一片灼热。
王勋在环顾四野后，更是冲着一旁的兵丁高声下令道：
“来人，速速四散查探，看看那些逃离的鞑靼人，到底是往何处跑了！”
“卑职遵命！”
“卑职遵命！”……
伴随着一道道的接令声。
无数斥候策马奔驰，朝着四下散去。
而情难自已的王勋，趁着一众斥候打探鞑靼人踪迹的空挡，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面前的京观上面。
京观！
王勋还以为，殿下在大同城外立京观，只是一时兴起。
可是直到他看到眼前这一座之后，方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一时兴起，殿下明明都已经练成手了。
阳和口这一座！
大同那里还有一座！
听闻殿下在草原上，还曾屠戮了一支鞑靼的运粮队，会不会还有一座
王勋暗暗猜测。
与此同时。
一旁的孙金才看着到底碎裂的京观石，uu看书却忍不住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朝着远处的斥候看了看，又看了看脚下的京观石，当即冲着身旁的兵丁呼喝道：
“来人，把这个京观石翻过来！”
众兵丁闻声齐齐上前。
而王勋的目光，在朝着忙碌的众人看了一眼后，随即皱眉朝着南面望去。
入目所见。
一道冲天的扬尘，正汹涌朝着他们这边奔来。
王勋眉头微皱的同时，目光也在暗暗打量，一旁的将领凑上前来，出言解释道：
“禀告大人，那是阳和口附近的边军，估计是得到旨意，已经开始出关兵伐草原了！”
王勋闻言，暗暗点头，望着远处赶到的大明军伍，虽然神情不动分毫，但是心中却是心潮澎湃。
多少年了！
王勋都说不清楚有多少年了！
自从当年土木堡的事情发生之后，这草原就仿若是洪水猛兽一般。
后续无论是哪位皇帝在位，其政策都是怀柔为主，对于草原更是能忍就忍，除非他们进入边关，否则边军绝对不会出城半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本来疲软的草原，在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后，变得愈发强大，强大到竟然集结三十余万兵马，意图再取中原的地步。
可让鞑靼人没有想到的是。
也同样让大同边军将士没有想到的是。
在鞑靼慢慢崛起的同时，大明也没有闲着。
时隔百年。
大明终于再出强硬君王。
太子殿下也一改曾经大明对于鞑靼的怀柔政策。
刚一出手，就直接打破对方的计谋不说，更是将他们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有何资格感怀
“禀告大人，李将军过来了。”
就在王勋沉浸在感叹之中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了一道轻轻的话语声。
王勋惊醒之余，下意识转头望去，看到前来奏禀的亲卫，也随即看到了远处的李将军，当即轻轻点头打招呼。
李将军见状，则是驱马上前，在对着王勋抱拳一礼后，高声说道：
“末将李文成，见过总兵大人。”
“末将之前因为有殿下的旨意，末将不敢将殿下出关的消息上报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王勋惊愕，瞬间了然。
轻轻一笑后，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
“理应如此，君命如天。”
“本官怎么会因此怪罪你呢。”
“不过，你们来的这般迅速，该不会是一收到殿下的旨意，尔等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吧？”
李文成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
原本凝重紧张的神情，也渐渐变得缓和了许多。
此刻当他听到王勋的问询之后，当即抱拳又是一礼，快速回答道：
“禀告大人，吾等在殿下出关之后，就已然开始集结，随时做好了出关救援的准备。”
“可是等待了两天之后，没有等到关外告急的消息，却等来了殿下号令吾等出关围剿鞑靼的旨意，所以吾等直接出关，哪想到刚到这里，就碰到了总兵大人。”
王勋了然。
他之前还疑惑，这阳和口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快，结果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想想也是，殿下是在他们这里出的关，他们若是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才是怪事了，所以如今对方来的这般迅速，到也可以变得理解起来。
王勋轻轻点头。
目光朝着李文成身后的一众将士看了一眼。
在看到众人尽皆精神抖擞战意盎然后，忍不住露出赞许神色的同时，作势就要夸赞。
可是他的话语还不待出口，突然又有一名亲卫凑到近前，在对着王勋拱手一礼后，快速出言奏禀道：
“禀告大人，那京观石已经翻过来重新拼好了！”
嗯
亲卫突然的一语，打断了王勋将要出口的说辞。
王勋瞳孔猛然一缩的同时，脸上更是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调转马头就朝着那京观石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李文成等将领见状，自是对此也充满了好奇，所有人紧紧跟在王勋后面，很快就来到了那被拼凑起来的京观石旁边。
京观石前。
众将纷纷下马，驻足站定。
此刻的京观石，已然不复之前的清晰模样。
在那上面，无数的刀痕充斥其中，再加上那一道道裂痕，更是让其残破不堪。
但即便如此。
那上面的内容，却依旧还是清晰可见。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王勋轻轻出声，直接将这京观石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仅仅只是第一句，就令王勋心潮澎湃不已，脸色变得涨红之余，神情也变得激动万分。
“今有鞑靼冒犯皇明龙威，王师北定，一战全灭之！”
嘶！
果然！
不出他们所料！
这一切，真的是殿下所为。
一想到殿下凭借那区区五万虎贲军，竟然可以将数目不低于他的鞑靼骑兵全部歼灭与此。
众将领激动之余，心中更是由衷的敬佩和崇拜。
要知道。
那可是鞑靼骑兵啊！
若是依城而战的话，众将领均皆可以做到势均力敌。
但是在这平坦的草原上，能全歼对方的骑兵队伍，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草原上的外虏为什么这么难以消除，
除了因为他们骁勇善战之外，更为主要的缘由就是因为他们全部都是骑兵，机动能力超强，打不过四散开来，你想追都追不上。
可就是在这般情况之下，太子殿下还能率领虎贲军全歼对方。
这不值得敬仰崇拜吗？
王勋激动不已，心绪难平，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看着面前的京观石，继续念了下去。
“为警示后来外虏，能以此为戒，现立京观为证。”
“若有窥伺神州者，灭之！”
“若有外虏侵掠者，斩之！”
“若有不敬不恭者，杀之！”……
“今，大明太子朱厚照带领虎贲军所属，斩杀鞑靼兵马，筑铸京观于此，敬告各方，勿谓言之不预也！”
呼……
王勋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而在其身旁的一众将领，此刻也是一副心潮澎湃的样子。
所有人满面亢奋看着面前的京观石，胸口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般，满腔的气力无处发泄堆积在一起，让众人感觉愈发抓毛。
“啊……”
王勋忍不住了。uu看书
当先高吼出声，发泄着心中的火焰。
而有了他的带头，身旁的一众将领也就再无顾忌，纷纷仰天长啸，抒发自己的情绪。
“啊……”
刹那间。
周围一众边军的目光，齐齐被这几人吸引。
不明所以的兵丁们，看着远处那仰天长啸的将领们，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
“大人他们在喊什么？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啊？刚才不是有人来报，说那京观石被整理好了吗？估计是因为上面的内容吗？”
“什么内容，竟然能让几位大人这般模样，这也太厉害了！”
“想不想过去看看，我们偷偷凑过去，大人应该不会发现吧？”
“万一呢？”
呃……
这个小团体的话题停滞。
但是类似的窃窃私语，还是在人群之中不断响起。
无他！
从军这么长时间以来。
众人何曾见过几位将领这般失态的时候。
即便当初明知殿下就在草原上，总兵大人号令他们出城迎敌的时候，也没有似眼下这般吧？
那今日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几位大人尽皆失态呢？
一众兵丁好奇不已。
而几位仰天长啸的将领们，也在呼喊完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
脸色依然涨红不已。
虽然。
胸脯依旧还在剧烈起伏。
虽然。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闪烁着精芒。
但这并未让众将领忘记眼下的当务之急――外虏未灭，旨意未完成，他们有何资格在这里感怀！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您没骗老臣？
“报！”
一道呼喝。
突然在远处传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远远传来的马蹄声。
喧哗的众人，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入目所见。
一名斥候策马奔驰而来。
速度未减的他，在临到王勋等人近前之后，方才勒停骏马，翻身下马的同时，对着面前的王勋和众将就是抱拳一礼，高声奏报道：
“禀告大人，卑职在前方，发现了鞑靼人的踪迹。”
嗯？
此言一出。
在场的所有将领齐齐肃目。
王勋站立最前，更是当场惊呼道：
“在哪？”
“能确定是新近留下的吗？”
斥候闻言，快速回答道：
“禀告大人，卑职在那个方向发现了新鲜的马粪，确认就是对方离开的踪迹无疑！”
轰！
王勋振奋！
在场的一众将领也是如是。
要知道在这京观的周边，本来就有大量的马蹄印出现，再加上此时时值深冬的缘故，想要确定敌人的总计本来就是困难。
可当众将在听到发现了新鲜的马粪后，众人顿时明白，这应该是那些逃跑出来的鞑靼人刚刚留下的，要不然，就凭借现在的温度，早就应该冻上了才是。
众将欣喜不已，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王勋的脸上望去。
王勋激动，直接翻身上马，拔出腰间雁翎刀的同时，冲着面前的一众边军和将领呼喝道：
“弟兄们，贼人就在不远处，让我们将这些来冒犯大明龙威之人，全部诛杀干净！”
“冲！”
王勋一道呼喝过后，双腿猛夹马腹。
坐下的骏马顿时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快速朝着斥候所指的方向奔去。
而其他众将和边军见状，也是情绪激昂，所有人紧随其后，大队人马开始朝着之前鞑靼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
大同城中。
朱厚照和虎贲军并未出征草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继续率领虎贲军追赶，已经没有必要。
而且在他的旨意下，想来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其他几处边关尽皆要发动对鞑靼的讨伐。
在超过百万的大明边军围攻下，朱厚照不相信已经被大伤元气的鞑靼，还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他也就安心的留在了大同，至于虎贲军那自是要护卫在他的左右，朱厚照可不想，让父皇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新来上一遍。
厅堂之中。
朱厚照琢磨着接下来的去留。
是在这里等待消息，还是说启程返回京师。
就在他坐在那里暗暗思量的时候，一阵吵闹声从外面远远传了进来。
朱厚照的思绪被打断，眉头微皱的他，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萧敬，轻轻勾了勾手，吩咐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
“奴婢遵旨！”
萧敬躬身一礼，倒腾着小碎步快步离去。
没消片刻的功夫。
萧敬又从门外跑了进来。
估计是怕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侵扰了龙体，萧敬远远站定之后，对着朱厚照躬身一礼，道：
“禀告殿下，刘阁老……到了。”
嗯
朱厚照闻言。
刚要端起香茗的他，身形顿时一僵，瞪大眼睛朝着面前的萧敬望去。
而萧敬似乎是猜到了朱厚照接下来的问询，苦笑一声的同时，又重复了一遍，道：
“殿下，您没听错，是刘阁老到了！”
唉！
朱厚照轻轻叹息一声。
送到嘴边的香茗也没了喝下去的**，轻轻将香茗放下的同时，
冲着萧敬说道：
“让他进来吧。”
萧敬俯首一礼，随即倒退走出。
几息之后。
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来。
厅堂的房门应声而开之后，刘健的身影也随之显现。
入目所见。
刘健满面担忧模样，在看到朱厚照安然无恙之后，这才好似放下心来一般，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后，随即后知后觉一般，慌忙跪地行礼，道：
“老臣刘健，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看到风尘仆仆的刘健。
自是也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所以才一路疾驰而来，要不然凭借京师和大同的距离，怎么会这般迅速。
故而。
朱厚照在张了张嘴之后。
还是将将要出口的话语收了回来，接着站起身形，走到刘健的身边，一边搀扶一边说道：
“刘爱卿这一路劳累，快快请起。”
但让朱厚照意外的是。
自己这下搀扶，根本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
跪在地上的刘健，除了眼睛开始变得湿润之余，根本就没有丝毫起来的意思。
朱厚照见状，一脸不解。
而泪眼朦胧的刘健，对着朱厚照又是拱手一礼，悲戚说道：
“殿下，您马上就要登基了，uu看书大明的子民和满朝的文武都在等着您主持大局，故而老臣跪请，殿下还是跟着老臣回京吗？”
刘健声音哽咽，一脸乞求模样。
好似是担心朱厚照不同意一般，在说完这句话语后，继续说道：
“殿下，老臣无能，让殿下身涉险地，本来就是罪大恶极。”
“您这回要是不同意老臣奏请的话，那老臣也就厚脸皮一回，您不还朝，老臣就在此长跪不起。”
刘健话语说完。
拱手一礼后，直接以头触地，不再言语起来。
朱厚照苦笑，之前从京师偷偷离开，如今在看到刘健追来之后，本来就有些心虚。
再加上他本来就在回京和逗留之间犹豫不绝，此刻在看到刘健这般模样之后，瞬间让其打定了还朝的主意。
所以。
当他听完刘健的跪请后，苦笑答道：
“爱卿起来就是，本宫也正打算回去呢。”
“毕竟这里诸事已经平定，诸般事情也已交代的差不多了，继续逗留下去，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
嗯？
跪在地上的刘健。
在听闻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后，满面惊喜之余，猛的抬起头来，惊呼道：
“殿下所言为真？”
“这一次您没有哄骗老臣？”
朱厚照又是一声苦笑，腹诽道：
“本宫什么时候哄骗过你了？”
刘健听闻此言，下意识就要说出殿下这次偷偷出京的事情。
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刘健也猛的记起，貌似殿下在之前，并没有说过不离开的话语。
那这一次。
殿下说的就是真的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难以置信
刘健心中打鼓。
想相信陛下所言的种种。
但是又担心陛下是在哄骗自己。
不过。
刘健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刚才，殿下貌似是说了一句，这里的事情已经平定了。
平定了？
刘健想起此事，眉头皱的愈发紧锁起来。
要知道他此次前来，并非是因为收到了王勋送到京师的捷报。
而是因为他在发现虎贲军的调动之后，不放心的他又去了一次皇宫，请求觐见殿下。
可是哪想到。
得到恩准进入皇宫的他，没有见到朱厚照，却从张太后口中的知到了朱厚照离去的消息。
一时间。
刘健心急如焚。
猜测殿下一定是来了大同的他。
在和李东阳合计一番后，由李东阳暂时处理朝堂诸事。
而他自己，则是接着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的借口，偷偷带着一队护卫，隐匿身形跑来了大同。
并且因为他是抄近路过来的缘故，在路上也未和那去京师送信的八百里加急相遇，阴差阳错之下，就这般错了过去。
故而。
此刻当他回想起殿下之前所言后。
眉头猛然皱起来的同时，下意识朝着城墙的方向望了一眼。
可眼下。
他身在厅堂之中。
即便距离城墙颇近，但也不可能看到城墙外面的景象。
所以刘健在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后，又猛的转头看向面前的朱厚照，忐忑不安的问道：
“微臣斗胆，敢问殿下方才是不是说了一句……”
“这里的事情已经……已经……平定了？”
朱厚照看着面前小心翼翼，一脸忐忑模样的刘健，轻轻笑了一下后，道：
“是，本宫之前是说过了！”
刘健闻言，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下意识之间，忍不住又想要转头朝着城墙那边看上一眼。
不过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一次的缘故，刘健也知道这看不到什么，所以转到半路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朱厚照，颤颤问道：
“殿下这平定……是指都交代下去了吗？”
哈哈……
朱厚照听到刘健这般话语，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刘健愈发不明所以的同时，心中也变得愈发焦急起来。
看着面前大笑不止的殿下，恨不得直接上前叫停他，好让他快点回答自己的问询。
只不过。
面前大笑的人，可是大明的太子殿下，即将登基的大明皇帝。
他一个朝臣，即便是贵为阁老，但也是为人臣子，他哪里有那个胆子。
所以也就只能焦急不安的等待下去，任由面前的殿下，继续这般大笑下去。
好在。
朱厚照并没有笑个没完的意思。
在大笑了一阵之后，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刘健的身上，道：
“平定的意思阁老难道都不知道了吗？”
“若是不能将来犯之敌统统消灭，本宫会说出平定这个词语吗？”
嘶！
刘健听闻此言。
瞳孔猛然一缩的同时，整个人的身体更是瞬间变得紧绷。
原本还是焦急模样的他，此刻却是的那里不停的倒吸凉气。
殿下说什么？
消灭?
统统消灭？
“什么意思？”
刘健一时没有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
在话语出口的瞬间，刘健也瞬间反应过来，脸色随即就是一变。
口误！
绝对是口误！
奶奶的！
自己怎么可以把这句话语说出来。
让殿下听到，殿下又作何理解，万一他以为自己是在质疑他，那……
刘健胡思乱想，下意识就要磕头赔罪。
可是让他担忧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朱厚照心情极好，在听到刘健的这句话语后，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直接解释道：
“本宫的意思就是，此次来犯的三十多万鞑靼兵马，除了一两万人逃离出去之外，其余所有鞑靼兵马已经全部消灭在大同城外。”
“而且就是那逃离出去的鞑靼兵马，本宫也派人前去追赶了，想来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草原那边就会有捷报传来，到时候刘阁老也和本宫在这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得了！”
朱厚照朗朗出声。
而对面的刘健，神情则是变得愈发惊骇起来。
死了！
全都死了！
而且还是三十多万！
嘶！
惊骇！
震惊！
无以复加！
刘健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可是三十多万的鞑靼兵马啊！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贫民百姓。
那些鞑靼兵丁，人人皆是骑兵不说，一个个的战力，也远超大明的兵丁子弟。
而且再说大同的边军，也不过是四五十万之数，如此数目分割到大同边镇所统辖的一众城墙上，这大同城中能有二三十万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鞑靼人会不会做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举动。
一旦只顾着防备眼前之敌，却将其他各处关卡弃之不理的话，那岂不是自毁边防，自觉坟墓？
就算再加上殿下所带来的虎贲军，可那也不过是数万人而已，鞑靼人又怎么会傻到，拼死力博到齐齐战死在这大同关外呢？
刘健不信！
刘健怀疑！
刘健害怕！
他担心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玩笑。
就当他刚刚升起这般念头的时候，坐与其面前的朱厚照，似是也察觉到了刘健的疑惑，直言问道：
“怎么？”
“爱卿这是不相信本宫所言吗？”
“那鞑靼兵丁的尸骸，如今还在外面清理，爱卿若是不相信的话，自己去看看便知本宫所言真假。”
这……
刘健本来是在心里怀疑。
可是哪想到却被对面的朱厚照看了出来。
在听到朱厚照这般话语后，刘健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承认吧？
自己一个臣子，哪来的胆子。
可若是不承认吧！
自己又确实不敢相信这般战果。
那可是三十余万鞑靼兵丁啊，可不是一个个歪瓜裂枣。
况且殿下这才到达大同一两天的时间，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势，怎么就变了呢？
刘健纠结，不发一言。
倒是一旁的朱厚照，创下了这么大的战功之后，怎能不在刘阁老面前嘚瑟一下呢。
如今眼见刘健不出声，他索性站起身形，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随意说道：
“本宫正好也想出去走走，刘爱卿，陪本宫走走可好？”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差那么多？
刘健见状，顿时喜出望外。
自己正愁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既可以出去看看，又不会让殿下感觉自己不相信他。
如今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言辞之后，刘健怎能不欣喜万分，躬身一礼的同时，快速将此事应了下来。
“殿下邀请微臣同行，微臣哪有不跟随的道理。”
朱厚照闻言，一阵无语，自顾自的朝着外面行去。
至于刘健。
本来因为听到鞑靼战败的消息就有些不敢相信。
如今能跟着陛下亲眼看上一眼端倪，而且还不会让君臣之间心生嫌隙，这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在见到朱厚照大步朝着外面行去后，刘健紧随其后，一边不紧不慢的跟随，一边私下打量着大同城的诸般变化。
说实话。
对于这大同城。
刘健在之前，根本从未来过。
对于边镇的印象，还仅仅只限于一些奏报之中。
之前在他刚到之时，因为忧心殿下的安危，对于这些也是无暇顾及。
但眼下。
眼见殿下平安无恙。
甚至就连危害大明边关的鞑靼兵马，极有可能也已经被消灭干净后。
心中再无担忧的他，一边跟随在朱厚照的身后，一边暗暗打量着大同城的种种。
入目所见。
这大同城比京师要脏乱上许多。
甚至连江南和运河边上的一些城市，都远远不及。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这是边镇，能守卫大明的边关才是他的重中之重，否则再过繁华，又能如何。
但刘健在观察的过程中，也渐渐发现了一些怪异的情况。
人太少了！
偌大的街道上面，空荡荡的。
没有行人来往，这还可以理解为大同人口稀少。
可是那一座座铺面都关门闭户，这算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些全是摆设？
刘健不信。
而且。
除了行人稀少，店铺关门之外。
刘健还发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从他在总兵府离开后，除了看见虎贲军众人外，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大同将领和兵丁的身影。
他们人呢？
联想到殿下之前所言，派人进军草原的话语。
一个恐怖的想法，开始在刘健的脑海之中盘旋起来。
该不会……
该不会……
该不会殿下将大同的兵马，全部派出去了吧？
刘健一念至此，心中顿时变得复杂万分，值得高兴的是，陛下有此举动，就说明这大同之危真的已经解除了，那关外的三十万大军，可能真的被大明军伍击败了。
但让刘健担忧不已的是，万一这一切只是鞑靼的诱敌之策呢？
他们做出三十万大军战败的假象。
可实际上，他们确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偷将兵马转移到了他处。
在殿下将边镇的兵马派往草原的同时，他们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一旦在这个时候对大同发动攻击的话，就凭眼下他所看到的虎贲军，可以抵挡住那些塞外蛮夷吗？
刘健惶恐，心中也随之变得愈发焦急。
对于早一点到达城外的念头，也变得愈发迫切起来。
毕竟。
帐篷可以作假。
战败的情形可以作假。
但是那些死去的尸骸，他怎么也不可能作假吧？
且不说那三十多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说鞑靼拿战俘顶替，他都寻不到那么多的战俘。
所以。
眼下的当务之急。
还是早早赶到城墙之外。
到底情况如何，看上一眼就可以大概估算出来。
刘健焦急无比，看着面前不紧不慢的太子殿下，有心想上前催促，可是却又不敢做出这般逾越的举动，只能一脸焦急的跟在后面，暗自上火。
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朱厚照，也是在观察周边的商贾和街道，还有那一个个偶尔碰见的百姓。
这些百姓和他在京师里所看到的孑然不同，衣服上遍布补丁不说，有些地方的补丁，都已经被磨的发白，看那模样，用不了多久，这些补丁上面，可能就又要再加上一层补丁了。
朱厚照皱眉。
如此情形，和他在江南时所见根本不同。
在江南时，虽然他主要忙于战事，但是多少也看到过一些百姓。
那些人虽然同样面黄肌瘦，但是衣服上的补丁，却不似他现在所看到的这般厉害。
起初朱厚照还以为，自己刚才碰到的那几个只是个例，但随着城门的临近，来回走动的百姓开始增多，贫苦的模样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后，朱厚照停了下来。
嗯？
身后焦急不已的刘健。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城门，激动不已。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可以穿过城门，看到城墙外面的景象后，哪想到走在其前面的朱厚照，突然停了下来。
本就不断朝着城门瞭望的刘健，一个不差差一点直接撞到朱厚照的身上。
好在最后一步，刘健硬生生停了下来。
刘健疑惑，抬头朝着朱厚照望去。
当他看到殿下的目光，正在朝着那些百姓望去的时候，刘健愈发疑惑起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
看那些百姓作甚？
难不成那里面，有殿下相熟的人吗？
可看殿下那四处扫视的目光，也不似是看到熟人的模样啊？
刘健不解，静静等待。
但等待了片刻之后，看着还是一动不动的朱厚照，刘健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城门。
就在眼前。
穿过这道城门，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可是哪想到殿下在走到这里后，突然停下不动了。
这让对城外情形本就好奇担忧不已的刘健，怎么可以忍受。
眼见殿下还是没有继续出城的意思，刘健索性主动上前拱手一礼，小声问道：
“殿下，怎么了？”
嗯?
突然的一句问询。
让处于思索之中的朱厚照，猛然回过神来。
茫然的目光渐渐聚焦的同时，随即朝着一旁出声问询的刘健望去。
朱厚照在盯着刘健看了几息后，直到看得刘健有些发麻之时，一句话语才缓缓从其口中说出。
“刘爱卿，这大同的百姓，怎么和南方那边……相差那么多啊？”
嗯？
刘健一愣。
初闻此言的他，不免有些疑惑。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相差那么多啊？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南北差异
刘健愣在当场。
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朱厚照的问询。
相差那么多？
什么相差那么多？
在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又如何回答。
好在。
站立对面的朱厚照。
在看到刘健这般神色之后，隐隐也猜测到了缘由，深吸了一口气后，补充道：
“本宫之前还没有注意过，但是在去了一趟南方之后，忽然发现这南北的差异也有些太大了，衣食住行尽皆相差巨大。”
“最为明显的，就是这身上的装束，你看这北方的百姓身上穿的是什么样子，你再看看南方的百姓又穿的什么样子，明明是同一个大明，为何两者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啊？”
朱厚照心中疑惑不已，看着愣神的刘健，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细细解释给了他听。
而呆立当场的刘健，此刻也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殿下是在说这个。
刘健闻言，心中顿时一暖。
谁说殿下只好军伍，不计民生了？
那这又是什么？
如今的殿下，不也开始关心起民生的事情了!
刘健心中一阵欣喜，对着朱厚照毕恭毕敬就是一礼，接着在稍稍沉吟后，缓缓说道：
“此事并非是殿下最先发现，当年先帝在位之时，也曾问过现相同的问题。”
嗯？
朱厚照侧目，目光直直落在刘健的身上。
他没有想到，弘治皇上在之前，居然也问过相同的问题。
不过，眼下朱厚照更为关心的，到底是什么缘由，造成了现如今大明南北方的差距。
“当年老臣也曾回答过先帝，如今殿下重新问起，那老臣就用当年的答案，再回答一次就是。”
“南北方的差异，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而是自古就有，并且殿下所言的衣食住行，可能还只是最为表面的几种罢了。”
“要知道，从科举考试，到金钱财富，从土地产出，再到气候温度，南北方的差距，宛如天壤之别。”
“大明的南方，要么沿海要么崇山峻岭，无外地之忧，无内乱之扰，鱼米产出更是一年两到三季，百姓富足之下，对于教育也好，投资商业也罢，诸般产业都开始变得兴盛发达。”
“再反观北方，说其是大明的北方，但在微臣看来，他更像是大明南方和北方蛮夷的缓冲之地，陛下想来也有所关注，北方诸省哪一个没有遭受过外虏蛮夷的侵扰？在这种时刻都有可能和蛮夷交战的所在生活，你认为百姓还会有心力和心情，将目光放在除了生存之外的其他的事情上面吗？”
“估计在北方诸处的百姓眼中，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吧？”
“而如此，也造就了南北方在商业和教育等等发现的差异。”
刘健话语一顿，目光下意识的朝着城门口看了一眼后，继续说道：
“如今鞑靼大军被殿下诛灭，想来北方可以迎来几年和平的发展时间，但解决了战祸，并不代表就可以解决南北差异，毕竟这战祸，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
“更为主要的，还是这南北存在的巨大气候差异。”
“水稻，南方最多可以做到一年三季，而北方只能种上一季的小麦。”
“论肉类，南方有数不清的江河湖泊，随时都可以从那河水湖泊中收获大量的石材，而在北方，除了上山打猎，还能干什么。”
“再说，南方的山林更多，若说打猎的话，北方没有丝毫的优势。”
刘健侃侃而谈。
或许是因为曾经回答过弘治皇上这个问题的缘故。
如今的刘健再次被问及，没有丝毫的慌乱不说，更是张口就来。
而对面的朱厚照，在听到刘健的话语之后，也随即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南北差异。
不仅仅是现在存在。
就是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是一直存在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北方，已经可以用重工业，稍稍缩短两者之间的差距，虽然依旧差很多，但最起码不像眼前这般。
而且更让朱厚照头疼不已的是，眼下就大明这个条件，根本就没有发展重工业的可能，照搬后世的办法经验，在眼下根本就行不通。
如此一来。
所以才让朱厚照有了眼下的问询。
但让他失望不已的是，从刘健的话语之中，他除了听到造成南北差异的原因外，根本没有得到如何解决的办法。
故而。
朱厚照在听到刘健话语停下来后，直接问询道：
“既然爱卿对此有过深入的了解，那不知道爱卿可有何办法，能稍稍缩短南北方的差异，让北方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上一些呢？”
嗯？
刘健还在那里感叹。
忽然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神情顿时就是一肃。
刚才他还在想，殿下终于有了一点先皇的样子，知道开始为民着想了。
但是哪想到，殿下不仅仅是想想，已然开始寻求办法想去着手改变这一切了。
这若是让先皇知道，他不知道要兴奋成什么模样。
可是……
唉！
刘健长叹一声。
朱厚照见状，皱眉问道：
“爱卿也没有办法？”
“不是。”
刘健一愣，慌不迭的否定掉此言。
接着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缓缓说道：
“殿下恕罪，方才微臣只是感怀，先皇若是看到您这般为国为民，他该如何高兴，后续一想到这种念头不能如愿，所以才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叹息并非是因为殿下方才所问询的问题，还请殿下不要误会，也请殿下原谅微臣的走神之罪。”
刘健拱手一礼。
朱厚照却是眼前一亮。
听刘健话语之外的意思，岂不是说他是有办法的？
要不然，他还解释自己刚才所思所想干什么！
朱厚照惊喜不已，暗道古代还是有高人的。
就在其一脸期待看向刘健的时候。
对面的刘健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沉吟几息后，又是一道长长的叹息出口。
唉！
这……
朱厚照愣神，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目光紧紧盯着面前刘健的同时，心中对于这道叹息的意味，也开始揣测起来。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三个困难
刘健皱眉。
若说刚才那声叹息，是因为感怀先帝的话。
那眼下这声叹息，则是为了朱厚照所问出的这个问题。
难！
很难！
若是简单的话。
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解决。
就连当年英明的太祖皇帝，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弄出一个南北榜。
时至今日。
虽然殿下已经将北患肃清，但……
唉！
其路艰难啊！
刘健一时恍惚，忽的注意到面前朱厚照那皱起的眉头。
稍稍一想就猜到，殿下定是因为自己这声叹息，又在那心生疑惑。
故而。
刘健在收敛精神的同时，俯首答道：
“禀告殿下，此事太过艰难。”
“微臣虽然有些想法，但仓促之间，也没有什么成型的念头。”
刘健缓缓出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厚照的神情变化，见到他在愣神之后，脸上并没有恼怒的神色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许多，稍一沉吟后，继续说道：
“就如微臣之前所言，造成南北方差役的源头，不仅仅是在地域诧异上，除了北方外虏侵扰不断外，还有各自底蕴的差异，以及产出的差异等等。”
“如今，外虏已经被殿下……肃清。”
刘健话语一顿，下意识之间又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今眼见城门就在眼前，可是他却不能跑出城门外，一睹殿下所言的战况，这简直让刘健的小心脏，犹如被人挠痒痒一般，心痒难耐。
但。
眼下殿下突然问出这南北差异一事，刘健身为臣子，又不能不回答，故而刘健在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快速收回目光，继续将思绪放在眼前的事情上面来。
“那之前威胁北方百姓安危的外虏一事，
基本就算解决了，这样在安全上来说，南北方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异。”
“可是这外虏，毕竟是造成南北差异的一个原因而已，剩下各自的底蕴问题，这个根本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事情，在微臣看来，也就只能将他交给时间，期待北方的教育和财富，也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增长，也或者是突然出现奇迹，能让北方的财富和教育，能在短时间内追赶上南方的步伐。”
呵呵。
刘健苦笑，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妄想。
此事说起来容易，但是要做起来的话，何其难也。
且不说南方的富足，那是将近千年的底蕴在那里放着，就说南方商业的兴盛繁荣，也不是北方短时间内可以追赶上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健才忍不住苦笑出声。
当然。
他是这么想的。
但眼下殿下问及，该答的他还是要答上来。
或许等自己将这里面的困难之处全部说出来，殿下也就会放下这个心结，开始接受眼前的事实吧。
刘健这般想着，偷瞄了一下朱厚照的神情变化，见到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后，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的同时，继续说了下去。
“而若说这底蕴和财富一事，还可以通过奇迹来改变的话，那剩下的产出和天时，则是根本无法改变的事情，古人常云，人定胜天，可殊不知天之力何其庞大，又是吾等凡人可以改变的东西。”
呃……
刘健在那大发感慨。
可忽的反应过来，在自己面前的可不是一般人。
他可是当朝太子，
未来的皇帝陛下。
自己说自己是凡人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将殿下一并包含在内，这不是找死呢吗？
刘健惶恐，后知后觉的同时，慌不迭的改口说道：
“当然，微臣所言的吾等，只是类似微臣这般的存在罢了，似殿下这般真龙转世，自是不包含在内，还请殿下明鉴！”
刘健拱手一礼，怯生生的朝着朱厚照偷瞄了一眼，见到他眉头紧皱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心中一松的同时，也随之暗暗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若是因为这么一句失言，继而被殿下问责，那自己岂不是冤枉至极！
刘健心中感慨不已，想要继续出言说些什么，可却忽的察觉，貌似那些造成南北差役的缘由，都被自己说的差不多了，剩下虽然还有一些，但归根结底，却全部都是因为自己所言的这几个因素造成的，若是这几个没有办法改变，那殿下想要缩短南北之间差异的想法，根本无法成形。
而且。
就刘健来看。
这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就算殿下肃清了北方的外虏，消灭了潜在的危险。
但剩下那几个缘由，你又如何改变，你又如何能改变？
刘健认为没有办法。
要不然，这数千年来，明君贤臣不计其数，难道之前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吗？
不可能！
但既然注意到了，现在还是这般模样。
那也就说明，这些明君贤臣根本寻不到解决的办法。
即便后来太宗为了减缓这种差异，继而迁都北直隶，但也作用甚微。
仅仅只是维持了一个永乐盛世之后，接下来就仿若是昙花一现般，渐渐凋零消散，也就唯有到了先帝的时候，国运才有好转的迹象。
可哪想到天妒英才，谁能想到正值壮年的先帝，居然会惨遭敌人迫害，继而……
唉！
刘健想到此处。
整个人的神情变得沮丧之余，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声。
而他的思绪，也随着这声轻叹，重新回到现在，目光也又朝着面前的朱厚照望去。
入目所见。
朱厚照眉头微皱，好似是在沉思。
他这般表情，从自己说出那底蕴和财富之事时，就已经是这般模样。
现在就连刘健也不敢确定，自己刚才后续说出的那天时之言，殿下是否听到了。
不过。
殿下能想到这些。
并开始将思绪往这方面转移，这倒是刘健喜闻乐见的。
毕竟按着殿下之前的诸般作为，刘健和李东阳，甚至乃至是满朝文武，都害怕殿下日后会成为一个穷兵赎武的存在。
但就眼下这情形来看，貌似殿下并非像他们所担忧的那般，最起码，眼下的刘健，在看到朱厚照的这般模样后，心中早已充满了感怀感动，那份担忧之心，也渐渐变得式微起来。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另有隐情
大同城门下。
过往的百姓和兵丁络绎不绝。
所有人在看到城门口站立的这两道身影时，尽皆一脸敬仰崇拜。
当然。
刘健只是被捎带上的。
这些身在大同的百姓和兵丁，哪里认得刘健是谁。
或许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众人回想起来在大明的朝堂之中，有这么一个四朝元老。
但是在没人告知的情况下，谁认识他？
众人更多的焦点，还是放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那是太子殿下。
这在大同城中，早已经就不是什么秘密。
所有人都明白，之所以能将来犯的鞑靼兵丁全部留在这里，都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
按着传言所讲，太子殿下一人立于塞外，招手引来九天的神雷，直接将鞑靼大营劈的外焦里嫩，而后续在城门外所看到的种种，也好似是在印证众人对殿下的传言一般，那一个个鞑靼兵丁确实是如传言所讲一般，身中刀伤的都是少数，大多数的就好似是被类劈中，继而烧焦了那般模样。
也正是如此。
大同的百姓和兵丁，对于这传言中的太子殿下，最初是畏惧和恐惧居多，毕竟这如神人一般的存在，身为凡人的他们，见到之后怎能不胆颤心惊。
可后续的种种情形，让这些人忽然感觉，殿下也不似他们想象的那般恐怖，在对待大同百姓和兵丁的时候，和善有加不说，和蔼的笑容更是永远挂在脸上，渐渐地，众人对他的畏惧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敬仰和无尽的崇拜。
但让他们不解的是，曾经那个和蔼可亲的太子殿下，如今居然是满面愁容。
这……
众人疑惑不已。
小心脏也开始跟着揪了起来。
众人不知道缘由，但眼见和殿下在一起的还有一人。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下意识的将这一切的罪责，全部推在了刘健的身上，厉目相向不说，更是不乏咬牙切齿之辈。
……
刘健欣慰无比。
看着眼前为国为民忧心的太子殿下。
他愈发感觉，以前自己的担忧全部都是白费不说，更是有些可笑。
殿下的聪慧，从年少时就开始显现，后续虽然将精力转移到了军伍之事上面，但是其他诸般事情也一样没落，怪只怪当初的殿下行事太过匪夷所思，众朝臣的目光，难免被他那些出格的举动吸引，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满朝文武对他充满了偏见。
不该啊！
错误啊！
刘健在那里感叹不已。
而在其对面的朱厚照，此刻却是皱眉沉思。
刘健所言的第一个缘由，也就是北方战祸不断，百姓不能安生的因素，如今随着自己将鞑靼荡清，想来段时间内已经不是问题了。
这也就是说，最为主要的三个问题，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解决掉了一个。
但就是这个，还是三个之中最为简单的一个。
接下来第二个底蕴和财富，这件事情其实在后世，虽然有差距，但是也没有那么不堪，毕竟北方矿产丰富，山西内蒙的煤炭，东北三省的重工业，还有京师附近的经济圈。
可问题是，这东西没办法照搬啊！
后世的东西，你拿到现在能做什么？
重工业？
现在的大明，还是一个农业社会，你重工业就算是建出来，但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至于那让北方出现无数富豪的煤炭，在现如今更是没有用武之地，区区一个京师的西山，它才多大的规模，就已经让京师及其周边无法消耗，这若是把山西和内蒙的煤矿都启用了，
销往哪啊？那么大的数量，谁用的了啊！
所以。
这平衡南北财富的困难，根本就难以解决。
朱厚照头疼不已。
感觉自己也将如前人一般，到最后只能继续固守成规，这般默认下去。
可是。
朱厚照还是有些不甘心。
想起刘健刘阁老所言的第三个问题，也就是之前他所言的天时和气候。
这个在刘健眼中的难题，在朱厚照看来，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问题，自己的温室大棚是摆设吗？
西山那么多。
天津卫还有。
如此多的大棚，还有那大棚之中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蔬菜瓜果，难道不都是改变天时的证明吗？
所以，眼下这第一个困难和第三个困难，已经都解决了，剩下第二个困难，难道就那么难以跨越吗？
不可能！
朱厚照皱眉沉思。
总感觉自己好似是遗漏掉了什么。
除了重工业和煤炭这种事情之外，难道就没有可以快速提高经济的办法吗？
有！
肯定有！
只不过是自己一时没有想到而已。uu看书
朱厚照总感觉，自己好似已经摸到了一些头绪，但是那头绪又是飘飘忽忽，若隐若现，让朱厚照抓不到摸不到。
也正因为如此，朱厚照的心情开始变得越发焦急起来。
在其旁边的刘健。
静静站立在旁等候了许久。
眼见殿下陷入沉思的他，自是不敢出言打扰。
目光忍不住又开始朝着不远处的城门望去，一脸期待，一脸向往。
但。
很快。
刘健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因为他忽的注意到，过往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那架势。
就好似自己罪大恶极一般。
怎么回事？
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吗？
还是说。
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嘶！
刘健倒吸凉气。
迎着这一道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愈发不解。
自己刚刚才到大同，按理说这里的百姓不应该认识自己才对，那他们这般目光和态度，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难不成……不是在看向自己
刘健想到此处，目光下意识朝着四周环顾。
可眼下这附近，除了站在不远处的护卫之外，貌似就剩下自己和太子殿下了。
自己刚来的，这些百姓不认识自己。
而殿下在这大同，可是有一两天的时间了，难道这些人是在瞪殿下？
可殿下不是刚刚将外虏击杀在大同城外吗？这些大同百姓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为何这般神色看向……太子殿下呢？
难道……
这城外的情形，不是殿下所描述的那般，这里面还有隐情？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照搬奇迹
刘健一念至此，瞳孔顿时一缩。
原本还是满面淡定的他，神情也瞬间变得紧张和凝重起来。
再次看向那些路过的百姓，确认自己没有辨识错他们的眼神后，刘健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紧张起来，整个大脑更是胡乱思索，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下又是做了什么，继而引起了这么大的民愤。
至于说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刘健只是稍稍那么一想之后，就随即将这个可能排除掉了，再往后，就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所思所想都是城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缘故让这些百姓对殿下如此大的怨恨。
刘健在一脸凝重，小心提防这一道道充满恶意的眼神之余，目光不断朝着那城门的所在望去。
差一点。
就差这么一点。
只要他能走出城门之外。
那所有的疑惑也就随之全部解开。
可谁想到。
殿下居然在此时此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硬生生耽搁了他们出城的计划不说，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们就此折返。
嘶！
刘健神情又是一肃，倒吸凉气之余，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这一切都是殿下在胡言乱语吧？
城外根本不似他所言的那般，战况也非他所说的那种情形。
如此一来，即解释了眼下百姓对殿下的异状，也让殿下为何在此处停留寻到了一个答案。
刘健想到这种可能，神情变得愈发凝重之余，眉头也瞬间皱起。
为什么？
殿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编造这般谎言蒙蔽自己，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刹那间。
刘健开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一脸凝重神色的他，不断思索殿下之所以这般作为的缘由。
而在其身旁。
朱厚照也是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他总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解决之策的边际，但是却就差那么一点点，好似是忽略了什么事情一般。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朱厚照思索。
这掣肘第二个困难的解决之策，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北方除了自己之所所想到的重工业和煤炭之外，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自己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朱厚照皱眉沉思。
忽然。
他眼前一亮。
猛的想起了一件明明不该被他忽略的事情――房地产！
没错！
就是房地产！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忘记了呢？
除了重工业和煤炭之外，这房地产同样可以大大加速北方经济的发展。
朱厚照想到这里，眉头瞬间舒展之余，脸颊之上更是有喜色开始出现。
但。
这一切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很快，朱厚照就又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就是以现在大明百姓的消费能力，即便自己仿效后世，用贷款来刺激反铲的销售，但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而言，那购置房子所需的钱银，还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寻常人根本就无法接受。
而如果做不到普遍性，那用这房子刺激北方经济的计划，也将随之成为一个幻想。
朱厚照一念至此。
刚刚露出喜色的他，瞬间又变得沮丧起来。
不能吧？
不会吧！
自己刚刚想到解决之策，怎么就行不通呢？
对了！
照搬照用不行，难道我就不能稍稍改变一下嘛？
朱厚照眉头紧皱，静静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刘健的目光，不断在他的身上游走。
房子，
是用来居住的。
而后续的诸般炒作，赋予了他更大的价值。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首先得让这房子，成为一件可以能让大多数百姓接受的商品。
就现如今的大明来说，这种条件肯定是不具备的，且不言现在好多大明百姓，还住在茅草屋中，就说他们自己积攒下来的钱银，也不足以支撑购置房产。
即便朱厚照可以仿效后世，推出贷款等刺激消费的举动，估计也同样于事无补。
炒作？
先炒起来?
靠谁？
那些商贾缙绅，文武百官吗？
可就他们，又能拉动多少北方的经济？
不能吸引那些百姓出手，这一切就是一个笑话，自己刺激北方经济的意图，也注定不会实现。
但这房子除了居住之外，根本不能创造任何价值，即便朱厚照现在开始炒作，可想要出现后世那般情形，那可能需要多少年的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炒作房地产的事情，应该是行不通。
朱厚照皱眉沉吟，又想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房子在短时间内没有创造价值的可能，但若是找到某件可以创造价值的东西，替代房地产呢？
比如……
大棚！
温室大棚！
朱厚照眼前一亮。
整个人就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
房子是用来居住的，除了炒作之外，不能再让它创造更大的价值。
可温室大棚不同啊！
它本身就是创造价值的，冬天种菜种瓜果，这里面的产出一经售卖，他不就成了价值的体现吗？
北方的天气，原本只能种植一季作物，但现在有了这温室大棚之后，完全可以做到四季无休的种植产出，这是什么，这不就是钱吗？
一季的东西，现在变成了两季。
产出加倍不说，价值也是成倍的增长。
而且，因为这温室大棚，其建造过程和房子没有太大差距的缘故，大规模的建设温室大棚，同样可以用到大量的人工和材料。
这般看来，这温室大棚在一定意义上，其实和后世的房子根本没有太大的不同，甚至在一定意义上，还远远超出了房子的价值。
朱厚照欣喜不已，脑海快速思索这般事情成形的可能。
但是越想，他越感觉此事没有纰漏，后世房地产的想过经验，再加上如今这切合实际的温室大棚之举，愈发让朱厚照感觉，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并且。
后世房地产行业的诸般政策，完全可以投到这温室大棚上面。
贷款支持！
政策支持！
诸般政令实施下去，朱厚照还不相信了，自己不能照搬后世的奇迹！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又有何用？
朱厚照欣喜不已。
为自己能找到这般解决之策暗暗得意。
下意识就想要和一旁的刘健，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
当他的目光转到刘健的身上时，激动的心情却瞬间一滞。
无他。
入目所见。
此刻的刘阁老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神色。
目光怔怔的望向城门，看那模样好似是碰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一般。
朱厚照不明所以。
转头顺着刘健所望去的方向看去。
可是那里除了城门之外，就剩下稀稀落落的百姓和兵丁在进出。
虽然，这些百姓和兵丁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自己这边望来，但也就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状。
怎么回事？
朱厚照激动的心情为之一滞，看着呆呆愣神的刘健，问道：
“刘阁老，你在看什么？”
嗯？
思索中的刘健。
忽的听到耳旁传来的问询声。
迷惘中瞬间分辨出，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刘健想到此处，猛然回过神来的同时，眼神也渐渐开始活络起来，紧接着对着朱厚照俯首行礼，道：
“禀告殿下，微臣在想……”
刘健下意识就要将自己所思所想脱口而出，但在话语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后知后觉猛然反应过来。
该死！
那些话语自己怎么能说出口！
万一被殿下认为，自己不相信他的言辞，后果岂不是更加严重？
更何况，这大同城内的情形到底如何，根本是不可能隐瞒的事情，或许自己眼下看不到，但并不代表自己一直看不到。
可若是惹怒了殿下，让他以为自己不信任他，那自己可能就真的看不到了。
刘健醍醐灌顶，猛然想到这些，到了嘴边的话语也为之一滞，继而快速改口说道：
“微臣在想南北差异的事情。”
朱厚照闻言，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若是之前，朱厚照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可那毕竟是之前，如今的朱厚照已然想到了解决之策，故而在面对刘健的时候，不免得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即有心卖弄，也存心考校。
故而，朱厚照在挑眉之后，直言问道：
“那爱卿可否想出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呃……
刘健闻言，神情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讪讪笑了一下后，弱弱说道：
“南北差异一事，可谓是自古就有，我朝从太祖设立南北榜，到后来太宗为了照顾北方，继而迁都北直隶，种种举措其实尽皆为了缩短南北之间的差异。”
“可是这先天的差异，又岂是后天人力可以改变的事情，更何况历朝历代那么多明君显圣都没有寻到解决之策，微臣区区一介老朽，在仓促之间，又怎么可能寻到解决的办法呢？”
刘健滔滔不绝，一大断话语缓缓道出。
将对面的朱厚照听的可谓是一愣一愣的，南北榜的事情他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迁都这件事情里面，居然还有缓解南北差异的意思，难道这不是太宗当初为了某种不可道人的原因，方才北迁的吗？
朱厚照不明缘由，脑海中也开始思索刘健这般言辞的可能性。
但很快。
他就反应过来。
自己想这个事情干什么。
太宗皇帝到底是为何迁都，如今都已经过去了百年，自己还琢磨他干什么。
眼下他们不是在说南北差异的事情吗？怎么让刘健这一打岔，思路就开始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朱厚照回过神来，思绪又开始回到眼前，听到刘健的答复，他已然知道这刘阁老，一时半会估计是想不出来了，而且看他那一脸愁容，也不似是有什么思路的样子。
所以。
朱厚照在轻轻吸了一口气后，淡然说道：
“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依本宫看来，假以时日可以打破这南北的差异，也是极为可能的事情。”
“殿下若想不出，他也是情有……”
嗯？
刘健的思绪都在城门外面。
初始听到朱厚照的话语，还下意识的以为，是朱厚照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所以方才出言安慰。
可这安慰的话语刚刚说到一半，刘健就开始反应过来。
不对啊！
殿下的话语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他明明是在说，他有一个办法，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认为，可以解决掉南北差异。
这……
这怎么可能！
刘健话语一滞，猛的抬头朝着朱厚照望去。
瞪大眼睛的同时，整张脸上更是就差写上了难以置信这几个字。
这是南北差异啊！
历朝历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莫说太祖和太宗两位皇帝，再往前说如隋炀帝，即便他耗费万千凿通了运河，但那又如何也就只能解决这运河沿路的经济状况而已，而且越往北，效果也越发微弱。
连这么多帝王和朝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殿下又怎么可能？
还极有可能！
刘健不信。
甚至猜测，殿下是不是要继续开凿运河。
就在他胡乱揣测的时候，朱厚照轻轻一笑，缓缓出言说道：
“刘阁老，你可否还记得本宫所建造的那些温室大棚？”
嗯？
正在那里暗自揣测的刘健。
听到朱厚照问出这般话语，忍不住又是一愣。
温室大棚！
殿下不是在说南北差异吗？
怎么话题又突然转移到了温室大棚上面。
噢！
对了！
自己所言的那第三个困难。
有了这温室大棚，确实可以在一定意义上算是解决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这东西能普及吗？
别的不说。
就说那大棚屋顶用的玻璃吧？
寻常人家想买上一块都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那么大一座大棚所需了。
而且。
这东西还是有价无市。
寻常富贵人家购置，都是需要去琉璃厂预约的。
殿下能建设温室大棚，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同样可以。
所以。
在刘健看来。
这大棚即便是解决了南北方气候和产出的差异，但是想要普及，却是前路渺渺。
刘健想到此处，神情变得沮丧失落之余，小心翼翼对着朱厚照俯首一礼，轻声说道：
“殿下，这温室大棚若不能普及，对于南北差异而言，它又有何用呢？”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巨大的利润
刘健没敢否定朱厚照的话语。
故而在思虑再三之后，迂回说出了这句话语。
在他看来。
凭借殿下的聪慧。
想来能通过他这句言语，想明白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毕竟。
这温室大棚若是不能普及的话。
那想要增加北方百姓的产出，无疑就是一个妄想。
毕竟你有再多的温室大棚又能如何，那些普通老百姓买不起他就是一个最大的困难。
怎么你也不可能为了缓解南北差异，就将这昂贵的大棚全部白送吧？
那样的话。
且不言殿下送不送的起。
就算他送的起，但对于这白送的东西，又有多少人会真的用心去爱护呢？
没准接下来一批倒卖玻璃的家伙，又会顺势滋生，刘健可知道，这东西在南方，被炒到了什么价格。
如此巨利面前，刘健不相信有人不动心。
不过。
就在刘健以为。
朱厚照已然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的时候。
对面的朱厚照却是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神情，反驳道：
“爱卿怎么能说普及不了呢？假若百姓都看到此事有利可图，他们为什么不接受呢？而只要他们能接受，这普及开来，难道还是一个苦难吗？”
朱厚照满面严肃。
刘健闻言却是心中叫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直接说明缘由？
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比殿下还聪明。
万一惹来殿下的不悦，到最后吃苦的不还是自己。
但眼下话语已经说到这里了，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说，眼下这局面就没法圆乎过去。
所以。
刘健在一阵纠结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殿下，微臣的意思是，这大棚造价太过昂贵，不言其他砖石工匠的支出，就说那棚顶的玻璃，就已经让百姓望而生畏。”
“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殿下可以成片的建造，但是却不代表那些百姓有能力建造起其中的一座，有可能仅仅只是一块玻璃，就已经是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赚来，在这种情况下，殿下还认为，这昂贵的温室大棚，可以普及开来吗？”
刘健直言不讳，也不管这般话语会不会惹来殿下的恼怒。
话语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般话语他已然不得不出口，真若殿下因此恼怒他的话，那刘健也就只能认了。
朱厚照了然，明白了刘健的顾虑所在，稍稍沉吟之后，直接说道：
“那假设这大棚本宫不卖，仅仅只是租赁给那些百姓呢？”
“这样一来，是不是那些百姓就可以用得起的，甚至本宫还可以跟他们约定，在缴纳一定数额定金的前提下，只要他们能按期偿还租金，到了十年二十年后，这大棚就归他们自己所有，这样是不是就行得通了呢？”
“而且，本宫相信，在本宫天津卫和西山的蔬菜进入市场后，已经有很多人对这大棚眼馋无比了吧。”
“他们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敢建造大棚。”
“但眼下本宫若是支持的话，是不是还是会有人来购置这些大棚，或租赁，或自用呢？”
呃……
朱厚照的话语。
让刘健开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租赁这个办法，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
而且照着殿下这般说法实施的话，刘健也相信，很多人都会想来分一杯羹的。
毕竟。
如今市面上蔬菜卖的有多紧俏，那些商贾和富户的心，就有多热忱。
只不过。
从未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他，还是有些难不住主意。
但是他也明白，一定殿下这个办法可以顺利实施的话，再加上没了外地的侵扰，北方慢慢追上南方，也或者说是缩短两者之前的差异，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试试?
刘健看向朱厚照，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殿下，您能不能给老臣透个底，那玻璃的价格，到底有多大的利润。”
刘健心虚无比。
怎么说自己这个问题，已经涉及殿下的机密了。
所以在问出这句话语的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殿下冷脸发怒的准备。
就在其心惊胆战，怯生生看向朱厚照的时候。
朱厚照却是轻轻一笑，道：
“多大利润？”
“这个事情本宫还没有细算过，怎么说呢。”
“若是就算大棚所用的那种大块玻璃，那利润真还没有多少，毕竟他的损耗实在太大了。”
此言一出。
刘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情也开始变得黯然无比。
无他！
殿下都这么说了，君无戏言，肯定不是在搪塞自己。
这也就是说，那玻璃的利润，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巨大，如此一来，想要普及的话，更是难上加难。
但。
就在刘健一脸灰呛，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开始熄灭的时候，耳旁却又传来了朱厚照的后续话语。
“不过，若按着正常计算。”
“这大块玻璃中的损耗，可以切割成小块的玻璃，再小块的玻璃，还可以制作成镜子。”
“若是这么核算的话，那这制作玻璃的成本，几乎已经是微乎其微，说是九成九都是利润，也毫不为过！”
“什么！”刘健惊呼，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九成九！殿下您没说错吧？”
刘健根本无法相信。
九成九的利润！还是被世人奉若珍宝和身份象征的玻璃。
这怎么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
就是在地上铲一铁锹土卖，他的利润也达不到这般吧？更何况这种难得一见的玻璃。
惊愕！
震惊！
难以置信！
刘健呼吸急促，瞪大眼睛看向朱厚照，期待能得到他的确认。
朱厚照见状，也只是轻轻一笑而已，缓缓说道：
“这种事情，本宫还有必要欺爱卿不成？”
“玻璃的利润有多少不重要，如何将它制作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说，这九成九的利润就是大家为这个制作工艺在买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厚照理所当然。
并没有认为自己这九成九的利润有多么不合理。
恰恰相反，他认为这些利润，是自己名正言顺，理应得到的东西。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城门在这啊！
刘健震惊。
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九成九的利润！
这是不是说在他眼中昂贵无比的玻璃，其实在朱厚照的眼中就如沙土一般，廉价无比
刘健无法接受，更难以想象。
想当初他那夫人为了一小块镜子欣喜异常，自己也为将纸糊的窗棂换成玻璃激动无比。
那时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得到了难得一见的宝贝，虽然花费了不少的钱银，但能获得这般宝物，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让刘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眼中昂贵无比的玻璃镜子，到了朱厚照这里却是宛如沙土。
这……
刘健不敢接受。
但转念一想，若这玻璃朕这般廉价的话，岂不是说殿下之前所言的普及大棚一事，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毕竟这玻璃的昂贵，是百姓的认知，但若稍稍降低一点价格，百姓们就会以为捡到了便宜一般，再加上殿下之前所言，租赁上几年就可以归自己所有的加持下，没准真能引来一波抢购也说不准。
穷人自是不言，租到一个自是好好利用，以期能早日将这花费的银钱挣回来。
至于那些富户，他们或许有能力买很多，买的多了那就必须要创造价值，这样一来，闲散的农户又开始有了活计，原本猫冬的北方人，也将在大棚的大规模出现后，开始忙碌起来。
刘健大脑飞转，快速的思索。
渐渐地。
他愈发感觉，殿下的这般计划，竟然真有成功的可能。
一时间。
刘健激动不已的同时，一脸崇拜的朝着朱厚照望去。
当他看到朱厚照的目光，此刻也正落在他的身上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刘健，索性直接跪伏于地，高声呼喝道：
“殿下圣明，若此计真能实施的话，盛世之期不远矣！”
刘健脸颊涨红。
胸脯剧烈起伏之余，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一股热浪在胸口四处乱窜，看着淡定如斯的太子殿下，反而愈发激动不已。
朱厚照一脸淡然，心中却充满了得意。
刘健能听懂，这并不出乎朱厚照的意料，可朱厚照认为，他也仅仅只是听懂了而已，当自己将后续的诸般计划，彻底整理出来后，那时才是刘健该震惊惊诧的时候。
而且。
这还只是开始。
当诸般政策落地，四方百姓群起购之的时候。
那才是刘健乃至满朝文武们该真正露出震惊神色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
朱厚照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且和炒作房地产不同，这大棚本来就可以创造价值。
你种菜也好，种花也罢，甚至你只是为了在寒冬腊月，多一个饮酒赏花的温暖所在也好。
不管什么，只要你想在寒冬腊月重新春夏的风景，那这大棚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了市场，就会有钱银的流动，而这钱银的流动，又会创造无数个可以让人维持生计的行业。
再加上因为他本来就是新兴的缘故，无疑会让更多人多了赚取钱银的机会，这样一来，北方想要实现富足，那不就是时间的长短了。
朱厚照暗暗得意，目光看向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刘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章程，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方才想起他来此的目的，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后，苦笑着对着刘健说道：
“瞧本宫这记性，明明是带你出来看看的，结果哪想到在这城门口聊起这南北之事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方才让本宫想到了这大棚的妙用。”
“好了，
不说这些了，刘爱卿，走吧？”
刘健闻言，惊愕过后就是满面欣喜，暗道殿下终于想起正事来了。
不过。
他这般欣喜的神色，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变得提心吊胆起来。
殿下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说：刘爱卿，走吧？
问自己？
殿下为什么要问自己，是在让自己选择吗？
还有这走吧，到底是指的走向城门，还是说是往回折返。
毕竟他们刚刚说完这大棚的事情，按理说现在应该就这热度，回去继续参谋此事的具体执行才是。
照着这般来看的话，那殿下所说的‘走吧’，应该就是指的让自己往回走。
可是。
城门都这么近了。
真的不能出去看看吗？
殿下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
难道自己身为阁老，连知道这里面内情的资格都没有吗？
刘健心中一阵酸楚，恋恋不舍的朝着城门看了一眼后，最终还是没敢做出违逆朱厚照圣心的举动，uu看书转身就朝着总兵府的所在行去。
“刘爱卿，你去哪？”
“城门在这边，你怎么往回走了啊？”
刘健身形一滞，整个人一脸惊诧。
自己没听错吧？
殿下刚才在说什么？
他居然在招呼自己，往城门的方向走
这怎么可能！
那城门外面，不是有什么隐情吗？
殿下怎么突然这般说了，该不会是为了试探自己吧？
刘健皱眉，心中不断权衡。
以此同时。
朱厚照一脸莫名的看着刘健，不明白之前这个对大同战事好奇无比的刘阁老，怎么到了城门面前，反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是不相信自己之前所言吗？
还是说他更关心解决南北差异的事情？
朱厚照想到后者，原本紧皱的眉头，也随即渐渐舒展。
不管是不是。
这城门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朱厚照哪里还怕耽搁那点的时间，而且这哪里有什么需要商议的。
毕竟后世房地产的诸般套路可是现成的，自己随便挑出几个关键的，就足够应付眼前这局面了，哪里还用得着参谋和商议。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眼下这大同的战果，也需要一个人来出来见证一下。
要不然。
等到回朝之后。
谁知道那些黑了心的文官，会编出什么歪歪绕绕。
没准，等到自己百年之后。
一则武宗在大同之战中，杀敌三人的记录，又会被跃然纸上。
朱厚照可不想再背这黑锅了，索性趁着刘健这个当朝第一首辅在这，先将这战功的事情弄清楚为妙。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该算算账了
要知道。
这可不是朱厚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可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
不言其他。
当初的应州大捷就是明证。
《武宗实录》上是怎么写的。
“鞑靼军队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
这可是在鞑靼和大明双方投入了十多万兵马的前提下。
如此数目的伤亡，简直就是将天下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那可是十万多人！
即便是把后勤和送补给的刨除，五六万人在交战还是有的吧。
更何况，就鞑靼那一边打一边抢的做派，他们有牛肉干和奶干就够了，要什么后勤，要什么补给。
而正是在这么多人力的拼死厮杀下，最后却是以鞑靼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作为结束，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试问就是这么多人在一起纵马乱跑，最后被撞倒地上被踩踏而死的，也不止是这个数字吧？
这还不说，那些编造史书的家伙到最后还来了一句“是后岁犯边，然不敢深入。”的结语。
怎么？
你在开玩笑吗？
你是看不起鞑靼人，还是看不起谁？
就死了十六个人，然后就被吓得不敢犯边了？
你以为草原人都是胆小鬼吗？还是说想用这般可笑的方式，来侮辱一把草原人？
十六个人！
仅仅只是十六个人！
就吓得鞑靼人后续不敢再继续犯边。
可笑至极！
也正是因为如此。
所以朱厚照眼下才动起了带刘健去亲眼看上一眼的念头。
要不然。
鬼知道这般编造史书的家伙，在自己百年之后会怎么编排自己。
虽然朱厚照管不了自己的身后事，但是眼下他却不想吃这个哑巴亏，一定要带上刘健这个当朝首辅，而且让后世那些史官，想捏造都无法捏造。
朱厚照自有打算，一脸热切的招呼着刘健朝着城门行去。
而在其对面的刘健。
此刻在经历了一番权衡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殿下都已经这么说了，想来要么不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要么就是有其他的缘故。
自己身为臣子，做不到抗旨而为，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着殿下的安排，出去看看就是。
真若一切都如殿下之前所讲，那自是可喜可贺。
可若是一切都是假的，那也没有他法，看看殿下到底想干什么吧。
刘健想到这里。
慢慢折返回来的同时，还不忘记自己找个台阶下，讪笑说道：
“微臣就顾着思索殿下之前所言的大棚一事了，倒是将这迫在眉睫的事情忘之脑后，糊涂啊！糊涂！”
刘健讪笑说着托辞。
朱厚照也自是不会猜到刘健心中所想。
眼见刘健已经跟过来后，一边往城门的方向行进，一边说道：
“此次战事，总计杀敌三十余万，具体的数目还在统计之中。”
“而且除了这大同城外之外，在阳和口关外，还立有一座京观，人数也在六万左右。”
“另外在阳和口向北百余里的地方，本宫还率领虎贲军绞杀了万数多人的鞑靼后勤部队，因为人数太少，所以本宫也就没有筑造京观，一把火将他们烧了。”
朱厚照自顾自的说着。
跟在其身后的刘健，却是越听越惊诧。
在大同三十多万。
在阳和口六七万人。
这么一算下来，岂不是说此次鞑靼投入了四十来万的兵马！
刘健刚一算出这个数字，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惊惧难看起来。
四十余万！
鞑靼想干什么？
达延汗又想干什么？
他们这是想着卷土重来，重新入主中原吗？
要不然。
怎会集结这么多的人马兵力。
鞑靼的情况如何，刘健虽然身为一介文官，但因为其是首辅的缘故，对于大明周边的诸般势力，也都多少有些了解。
而据他所知。
整个鞑靼能调动的兵马，也就是在四五十万左右。
如今在当他得知，此次鞑靼出动的兵马，已然将近其兵马的总数后，惊惧之余，又大感庆幸不已。
他庆幸。
殿下平安无恙。
这可是四十余万的兵马啊！
如此数目的兵马，殿下却涉身险地。
眼下这也就是没有危险发生，可在之前交战之时，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丝毫意外？
一旦有什么闪失的话，岂不是瞬间让大明陷入危殆。
那后果……
嘶！
刘健倒吸凉气，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看着面前大步向着城门处走去的太子殿下，一时之间更是百感交集，复杂莫名。
走在前面的朱厚照，自是不知道身后刘健所思所想，在一脸得意的说完此次的战果后，继续说道：
“大同一战过程中，有万数多鞑靼兵马逃离，为了以绝后患，也为了大明北方长治久安，所以本宫在将这大同城外的鞑靼兵马剿灭后当即下令，命与鞑靼接壤的六处边镇齐齐出动，前往草原夷族灭种。”
“这一次，本宫誓要让这鞑靼人彻底死绝，他们侵扰了大明边关百年，也是时候让大明人找他们算算账了。”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等到鞑靼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女真那边也该敲打一下了，这才多少年的功夫，这帮家伙居然又死灰复燃，奶奶的！当我大明好欺负不成？”
朱厚照越说越气。
开始还是一脸得意神色的他，在说到后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出现了愠怒的神色。
这也不怪他。
鞑靼的事情还好说些。
所作所为也就是不断侵扰大明的边关。
虽然后世也曾经再现过瓦剌兵临京师城下的壮举，但毕竟没有撼动大明的根基。
可这女真则不然，这帮家伙简直就是满脑子的坏水。
从自己亲身经历的行刺事件，到后世的种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朱厚照不能接受的。
故而。
现在他既然有这个机会。
那就不要再让后世的悲剧继续重现，有些东西不该出现，那就让他也如鞑靼一般就是。
朱厚照思虑至此，脸上杀气凛然。
让还在胡思乱想的刘健诧异之余，更是被朱厚照那凛冽的气势所迫，生生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