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宁王之恶
奉天殿。
悲伤气氛充斥其中。
满朝文武一片悲戚神色。
所有人尽皆沉浸在弘治皇上大行的悲伤之中。
只不过。
当小太监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时。
大殿之中正在哭泣和抽噎的朝臣们,还是稍稍平复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小太监望去。
此刻的小太监,手持圣旨的他,也是一副悲伤模样。
毕竟刚刚宣读完弘治皇上大行的圣旨。
且不言主死奴悲,还是说这是在新主人面前露脸的一个好机会。
无论是哪个缘由,小太监这满面的哀悼都说的过去。
可这般悲戚的模样,也并未维持太长的时间。
当他将这份圣旨打开,快速一扫之后,悲伤的神色瞬消不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严肃凌厉的模样。
“皇太子殿下谕,令曰:
宁王一系勾结外番、豢兵养马、久怀异志,其间逾越之事更是时有传出,先皇念在与其同出一脉之缘,在位期间一直对其多加忍让照佑,可殊不知纵虎为患,宁王朱宸濠恩将仇报,勾结内宦毒害先皇,致使先皇英年早逝,撒手人寰……”
小太监义愤填膺。
诵读圣旨的语气,更是直接换了一副模样。
刚才在宣读弘治皇上那封遗诏时,小太监还满是悲戚模样,诵读过程中数度哽咽中断。
可现如今。
小太监满面怒色不说。
话语更是铿锵有力,一脸肃杀模样。
而伴随着他诵读的话语道出,大殿之下的众朝臣瞬间一片惊愕。
大部分朝臣瞪大双眼目瞪口呆不说,更是将所有的惊骇和震撼,直接写在了脸上。
不是吧!
这是真的吗?
陛下居然是被宁王所害。
这岂不是说,宁王弑君的罪名已经坐实。
不仅仅是他完了,就连宁王一系,也全部脱不开干系?
呃……
不对!
宁王已然谋反。
无论有没有这回事,这宁王一系已然完了。
而这弑君的罪名,只不过是在倒塌的高楼上面再加一力重击罢了。
想到这里的一众朝臣,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宁王弑君的这件事情上来。
弑君!
而且还是以藩王之位弑君。
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真是青史罕见。
众人惊叹于宁王的胆大妄为之余,心中更是忍不住暗暗嘲讽。
他这是傻吗?
造反就造反呗,干什么还要弑君?
难道他不知道,此事一旦败露,势必将激起天下人的怒火,更是将自己牢牢刻在了青史的耻辱柱上。
而且这还不言,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即便弘治皇上遇害了又如何。
只要皇位上还有继承者存在,这大明的朝堂就不至于陷入混乱和分崩离析,那宁王想渔人得利的念想更是不会出现。
除非……
众朝臣念头一转,猛有所悟的他们,陆续抬起头,皱眉朝着大殿上面的朱厚照望去。
而就在此时,刚刚停顿了几息的小太监,又开始继续诵读起太子殿下的谕令来。
“另勾结匪类,暗布人马与本宫回京途中意欲行刺,幸得左右护卫,方得无恙……”
呼!
小太监读到这里。
忍不住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眉宇之间更是充满了庆幸的神色。
而与此同时。
大殿之下的一众朝臣瞬间变色。
原本还是一脸猜疑望向朱厚照的他们。
此刻在听到小太监的这般话语后,瞳孔猛然一缩的同时,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我去!
这贼子真是胆大妄为!
时至现在。
众朝臣就是再糊涂,也明白那朱宸濠为何要冒着背上千古骂名的风险,差人进宫行刺弘治皇上了。
原来。
他最初的打算。
根本就不是行刺弘治皇上一人。
而是通过宫内宫外的联合行动,一举将弘治和太子殿下齐齐刺杀。
嘶!
一想到这里。
众朝臣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无比起来。
虽然。
这般情况并没有发生。
但是满朝文武尽皆明白,如若太子殿下那边真若被他得逞的话。
那此时的他们,能不能安安稳稳的站在着大殿之中,可能都是一个异数。
即便能继续待在这里,可那高台之上的人,却已绝非眼前这个。
两相对比之下,满朝文武还是感觉,这个之前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太子殿下,貌似是更为靠谱一些,总比那个以下乱上,暗中做些苟且勾当的宁王要强上千倍万倍。
众朝臣心中胡乱思索。
而那小太监则是继续将旨意宣读下去。
后面的诸般内容,其实就是尽数宁王的诸般罪状。
豢养兵丁,勾结匪类,大逆不道,倒行逆施,谋反叛逆,自立为君等等内容。
这谕令到了最后。
就是对宁王及其一系的惩治。
宁王父子几人,如今尽皆已经命归黄泉,想要再惩治,已然没了机会。
只不过他们虽然是逃离了惩罚,可他们那一支的宗族亲人还在,他们的妻儿老母也在。
所以这接下来的谕令,说是针对宁王,倒不是说是开始敲响了宁王一系的丧钟罢了。
首先宁王一系,尽皆处死,无论老幼。
其次是和宁王一系结姻的一众家族,也纷纷因为知情不报,勾结叛逆和收到株连。
宁王藩王宗祠被彻底毁灭之余,宁王的爵位也从宗人府除爵,自此大明将再无宁王爵位。
可即便是这般,朱厚照还是感觉不够。
和宁王的罪行相比,朱厚照感觉即便这般处置他们,都有些太轻了。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名头,朱厚照是真想将当初射死宁王的那个东厂档头教训一番。
他么的就不知道射偏一点啊!
即便是给他留上半口气,本宫也绝对会保住他的性命,不会让他这般轻易的死去、
不过此刻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宁王死了,而且还是那般轻易的死了,主谋之人除了一个李士实还活着,剩下的宁王一家和刘养正,如今已经尽皆去黄泉路上投胎去了。
朱厚照想到这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的同时,忍不住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一众朝臣身上。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有罚有赏
大殿之下。
所有的朝臣在闻听到宁王所为之后,尽皆都是一副愤慨的模样。
小太监宣读圣旨之时,这些朝臣自是没有胆量出言打断,可是这边小太监刚刚宣读完毕,就要朝臣上前开始怒斥宁王所作所为,骂其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等等。
而且这般情形,在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之后,后续出言附和的朝臣也开始变得越发多了起来。
朱厚照对此无感。
轻轻挥了挥手之后,大殿之下顿时安静下来。
朱厚照扫视了一下朝臣,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旁的小太监身上,轻轻吸了一口气的同时,道:
“继续!”
小太监躬身接旨。
将手中这份刚刚诵读完的谕令放回托盘的同时,又伸手从旁边拿起了另外一道金黄的绢帛。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天下动荡,长江以南有宁王和兴献王两人作祟,而在这中原大地上,白莲教也是烽火不休。
如今也才仅仅只是提了一个宁王而已,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兴献王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的一众朝臣,神情瞬间又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小太监声音高亢尖锐,冲着殿下的一众朝臣呼喝道:
“众朝臣听旨!”
一道尖声呼喝过后,大殿之下的一众朝臣纷纷应答。
而这份旨意的内容,也确实是如众位朝臣之前所料的那般,当先便提到了兴献王的事情。
只不过让众朝臣意外不已的是,朱厚照对于兴献王的处置,和与宁王的孑然不同,仅仅只是收回兴献王一脉的王位,并将兴献王囚禁于天牢之中外,根本没有预料之中的牵连甚广。
甚至就连那些之前附庸他的贵州军户,在这旨意之中,也仅仅只是以一句将功赎罪轻轻略过,多余的话语更是一句没提,似乎根本没有大加牵连的意思。
如此处置,让在场的一众朝臣意外不已的同时,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无他!
那可是三十多万的大明军户啊!
而且和朝廷其他各处的兵马不同,这贵州行省的兵马,也许是因为身处土司之地的缘故,这么多年以来,战力没用削弱半分不说,反而因为处于那般环境之中,变得越发骁勇善战起来。
就如之前他们在湖广一地的表现,短短时间就将湖广彻底攻下,如此强悍的表现,就眼下的大明而言,似乎除了太子殿下所训练的那支虎贲军之外,就剩下那九边的边军还有一比之力了。
至于大明其他的军伍,乃是是卫戎在京师周边的京营,还是算了吧,这么多年的安逸环境,早就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成为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
要不然朱厚照也不会再大费周章,弄出了虎贲军这支太子亲军。
有过,自是要惩罚。
而有了功劳,朱厚照和朝堂也没有不赏赐的道理。
所以在宣读完关于兴献王的处置之后,接下来就是关于此次南方动荡之中有功之臣的赏赐。
首先。
京师之中,内阁的刘健和李东阳,维护宫中安全的谭小四,还有东厂的萧敬等人,尽皆都在赏赐的名单之列。
其次。
此次南下的虎贲军众人,南直隶兵部尚书李洪峰等人,甚至就连行刺宁王和活捉李士实的赵忠档头,也出现在了赏赐的名单之中。
最后。
不知是为了安抚人心,还是说为了证明朝廷的公允。
参与围剿白莲教的京营和贵州诸处兵马,也尽皆得到了赏赐。
而且因为京营那边的战果,实在无法与戴罪立功的隋虎等人相提并论。
故而即便那隋虎等人是罪臣的身份,可是这眼下的赏赐,两者却是没有太大的差别。
估计朱厚照这也是在向京营众人,乃至是朝廷的武将们,暗暗透漏一个信号。
那就是朱厚照对他们的不满。
毕竟白莲教肆虐诸省,战力即便有所差距,但是也相差不大。
可为何那些来自贵州的兵马,一路长驱直进,打的白莲教匪节节败退。
而到了京营兵马这边,按理说出兵的时间还要比隋虎等人早上一些,可是若论战果的话,两者相差何止万千。
殿下的那些武将们,似乎是也隐隐猜到了朱厚照这般赏赐的缘由,一个个尽皆低头弓腰的同时,更是努力压低自己的身形,似乎这般就可以让前排的身影挡住自己一般。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如今满朝文武尽皆跪倒在殿中接旨,太子殿下所处之位又是高高在上,他自高向下俯视,一切可谓是一目了然。
藏?
又能藏到哪里去!
朱厚照眉头微皱,脸上渐生不悦。
作势就要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朝中的诸位武将。
可是话语将要出口的瞬间,朱厚照还是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改口说道:
“宁王伏诛,罪魁祸首也已被本宫擒获……”
朱厚照话语一顿,目光下意识在一众朝臣身上扫过,看那模样,就好似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可是,朱厚照忘记了。
眼前既不是自己的东宫,也不是自己熟识的虎贲军。
之前本就远离朝堂的他,认识的朝臣本就有限,再加上此刻众朝臣尽皆低头跪地的缘故,即便之前认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直接呼喝道:
“钦天监之人可在?”
朱厚照话音刚落。
一道声响随之在众朝臣的身后传来。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更是直起腰身,在冲着朱厚照拱手行礼之余,高声答道:
“微臣钦天监监正李厚文参见殿下。”
朱厚照颔首。
目光落在李厚文身上,继续说道:
“父皇灵柩已经在乾清宫中停棺多日,之前是因为大仇未报,再加上当时那般情形也不好大肆声张的缘故,所以故而将父皇大行的消息隐瞒,但如今时过境迁,故命钦天监速择良辰吉日,让父皇早日入土为安。”
钦天监监正李厚文,在闻听到朱厚照的旨意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快速磕头行礼,一边磕头一边呼喝道:
“微臣遵旨!”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群臣劝谏
钦天监监正李厚文高声接旨。
而伴随着择选良辰吉日这件事情传达完毕,今日的朝堂也开始进入到了尾声。
朱厚照收回目光的同时,对着已在殿下跪了许久的一众朝臣问询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需要奏禀?”
朱厚照话语一出。
殿下的朝臣顿时三缄其口,一脸沉默模样。
说实话。
若是没有之前那一个个劲爆的消息。
偌大的朝堂之中,再加上弘治皇上又已经将近月余没有临朝的缘故,众朝臣怎么可能没有奏章呈上。
只不过在当众人得知弘治皇上已然大行的消息的后,所有人瞬间感觉,貌似自己之前想要奏禀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着急紧要起来。
而就在众朝臣斟酌和沉默的时候。
跪在百官最前面的刘健,忽然直起腰身,冲着朱厚照拱手一礼后,高声说道:
“启禀殿下,微臣刘健有事呈奏!”
刘健的话语,就好似在安静的池塘之中扔进一块石子一般,大殿之中的众位朝臣纷纷朝着他望去不说,就连刚刚要起身离去的朱厚照,也停下了起身的举动,望着刘健轻轻说道:
“刘爱卿有何事要奏?”
刘健抬头,一脸严肃模样。
听到朱厚照问询话语的他,又是一礼后,高声说道:
“启禀殿下,夫死生常理,古今人所不免,先帝在位之时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
“现如今先帝驾鹤西行,殿下伤心悲恸实乃人之长情,先皇丧仪虽然迫在眉睫,可大明帝统更为重中之重,常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而现如今大明帝位空虚已经月余,江山社稷更需明主承继大统。”
“故微臣谏言,殿下早日登临帝位,继承大统,让大明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亦复奚憾焉!”
刘健满面肃穆。
话语到最后也随之变得高亢激昂。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出口,一旁的文武百官也瞬间反应过来。
对啊!
先皇已经驾鹤西去。
可大明的帝统还需要有人来继承。
众朝臣因为之前那一道道旨意的缘故,完全把这件事情抛掷在了脑后。
此刻经由刘健提醒,众位朝臣这才恍然大悟,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的同时,劝谏的话语顿时开始在大殿之中响彻起来。
“启禀殿下,微臣附议刘阁老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明的江山社稷更需要殿下出来主持,还请殿下早日登临帝位,让天下臣民有依,四海生民有赖。”
“启禀殿下,刘阁老言之有理,大明江山浩瀚千里,臣民更是数以万万计,先帝丧仪虽未当务之急,可这江山社稷同样需要殿下早日主持大局,还请殿下以江山臣民为重,早日执掌乾坤,不负先帝遗志,开创大明盛世之河。”
“启禀殿下,皇位空缺月余,江山百姓心中惶惶不已,还请殿下应允臣等所奏,早日登临帝位执掌乾坤,接先帝之遗志,保宗社万万年之业,内外文武群臣尽皆协心辅理,竭尽所能齐心辅佐殿下,不复先帝之厚望,延绵大明之未来!”
……
大殿之上。
因为刘健的开头,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无数朝臣拱手向着朱厚照劝谏之余,所言所语更是如出一辙,无非是希望朱厚照早日接掌帝位,执掌乾坤罢了。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面,听着殿下一众朝臣的劝谏之语,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在当他看向那身旁的龙椅之时,内心之中竟然多了一丝丝的酸楚。
要知道。
他对于那个位置,自始至终就没有太多的垂涎。
和旁人梦想着执掌乾坤,手握天下生杀大权不同,朱厚照的本意就是优哉游哉,舒舒服服的当自己的太子殿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初刘文泰妄进药饵之时,是他带着谷大用闯进了乾清宫中,将已然气息犹存的弘治皇上救了回来。
那件事情之后。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
可是当这后续事情发生的时候,朱厚照方才感觉,历史自有其轨迹。
自己虽然稍稍调整了一下它的行走脉络,但是到最后,历史却又回归到了本来的轨迹上面。
难道逆天改命真的不行吗?
朱厚照一念至此,顿时开始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要知道若真的无法更改的话,那自己之前的种种举动又有何用?
亏得自己还仗着后世来人的身份,将这时代当成了一场可以肆意挥霍的游戏,可是当他经历了弘治皇上的事情后,竟然猛的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朱厚照皱眉,神情开始变得严肃。
一直盯着身旁龙椅宝座的他,更是陷入到了一种自我怀疑当中。
嗯?
朱厚照灵光一闪。
大脑之中就好似有一道闪电划过。
不对!
若无法改变的话。
那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
那些西洋物种还在那里。
自己传授下去的技术和知识也在那里。
石见的白银,也都存在内帑和一处处太仓之中。
这还不说正在被自己改变的高丽,还有那即将被改变的倭国。
种种的一切。
这不都是已经改变了吗?
或许这并不是历史的自我调修整,仅仅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恰逢其会而已。
毕竟即便没有今日的这些事情,宁王依旧还会在十七年后,继续走上造反的道路。
而此次之所以提前,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之前的种种参与,致使这一切发生了变化,而让宁王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举事罢了。
朱厚照想到这里,慌乱和不安的心情,已然开始渐渐平复下来,之前紧皱的眉头,也随之开始渐渐舒缓。
与此同时。
大殿之上那一道道的劝谏之语,又开始充斥于朱厚照的耳中。
“微臣附议诸位大臣所言,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日接掌帝统使万民心安,令天下百姓心有所赖,江山社稷亦有所依,接掌先帝之遗志,携内外文武群臣共创大明盛世。”
“微臣请殿下依言纳谏,早日登临帝位,内外群臣定当尽力辅佐,以……”
……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三辞三让
大殿之中。
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无数朝臣仿若怕失去露脸的机会一般。
往往是一个朝臣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另一个朝臣的话语又随之响起。
除了最初两位阁老和几位尚书侍郎谏言之时无人打断之外,到了后来已然开始变得渐渐混乱起来。
朱厚照眼见如此,心中顿时一阵烦躁,抬起手臂虚压的同时,大殿下的嘈杂劝谏之声也随之一滞,偌大的大殿又开始恢复到了宁静之中。
而殿下所有朝臣的目光,也开始全部集中到了朱厚照的身上。
“此事容后再议,一切以父皇的丧事为先!”
朱厚照言语轻轻,但是却透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大殿之下的一众朝臣虽然尽皆露出失望的神色,可也无人敢在此刻驳回朱厚照所言。
与此同时。
朱厚照也站起身形,扫视了一眼殿下的众位朝臣后,道:
“行了,既然没有他事,诸位爱卿先行退下就是。”
朱厚照话语说完,直接起身离去。
满朝文武见状,少不得又磕头行礼,跪送朱厚照离开。
……
朱厚照其实也明白。
自己继承帝位,可谓是名正言顺。
眼下除了他暂时还没有心情接掌皇位之外,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按着古时传下来的规矩,这帝位的继承需要经历三辞三让,才算符合君子的谦让之礼。
何为三辞三让?
此礼源自‘周泰伯让位于季历’的典故。
单说周泰伯和季历,可能不太了解历史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姓氏名谁。
但是若换个解释的角度,让我们从这季历的孙子说起来,那这件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季历的孙子,就是武王伐纣的周武王姬发。
而这三辞三让的由来,其实就是说的他大爷爷让位给他爷爷的事情。
当年姬发的太爷爷公亶父,膝下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周泰伯,次子虞仲和老幺季历。
周泰伯、虞仲和季历三人恭谦有礼颇有德名,而这季历的儿子姬昌更是远超父辈,年纪轻轻显露贤达之资不说,并且才大德高颇有圣人之像。
可无奈长幼有序,即便姬昌颇有德名,但按着周人的传统,公亶父应传位给长子周泰伯,由他来接过自己的位置。
至于季历,虽然是有一个好儿子姬昌,可于情于理,这王位都轮不到他来染指。
故事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当时的时代背景了。
要知道周泰伯、季历所处的年代,那可是在上古时期,生产力极度低下不说,百姓的温饱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王位还不似后世那般,是权利和金钱的化身,那个时候的王位说白了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集万人身家性命于一身的责任,人心没有后世那般复杂不说,兄弟之间为了权势而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也正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公亶父和周泰伯、虞仲等人为了周氏一族的未来,纷纷准备让季历继承王位。
如此和传统礼仪不符的事情,季历自是不允。
周泰伯数次让贤,季历均皆回以推辞。
到了最后,整个事情就开始陷入到了焦灼当中。
一个推辞,一个礼让,来来往往
万般无奈之下,周泰伯逃离出家,南下前往荆蛮人所在。
并且在到了那里之后,直接按着荆蛮人的习俗,断发文身,一改以前容貌装束。
如此一来,发肤尽毁,周泰伯已无资格再继承王位,而原本一直推辞的季历,这次再无其他借口,终于从父亲手中接过王位。
当然。
多嘴提一句。
周泰伯的结局也是很好的。
莫看他在周氏一族,才德可能不及姬昌,但是在南方的荆蛮人眼中,其无异于是大才一般的存在,仅仅只是数年,归附其的人口就有上千家之多,更是被拥立为吴太伯,至今吴越之地还尊其为先祖,并在无锡梅里建有泰伯庙,先贤孔子就曾盛赞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至此。
三辞三让的典故也就流传下来。
而让它成为礼制的则是曹丕,曹丕代汉以后,历代君王无论是登基也好,继位也罢,所有人上位之前都得来上这么一出。
礼制这两字,您明白是什么意思不?
就是甭管您乐意与否,大家都这么做的,你也不能搞那个特殊,就得按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来。
不然大家这边刚刚请您登基,您就直接答应下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可他总是差点味道,而且让大家都感觉您这个人一点也不谦虚,只有在这般你请我推辞,一来二去三下之后,大家感觉火候都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可能就要有点磨叽了。
呐!
这个时候火候就到了。
朝臣看您谦逊,您感觉众望所归,君臣其乐融融,继位这事就完成了。
当然。
此事若是发生在其他朝代,可能还可以这般解释。
到了朱厚照这个时候,弘治皇上就留下他一个独苗苗,皇位他不坐谁坐?
朱厚照若是真来上一个‘四辞’,没准不等旁人着急,这满朝文武先得急疯了。
毕竟其他朝代还有其他皇子可以接替皇位,可唯独弘治一朝是万万不能出现丝毫意外。
不过。
这也就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朱厚照还没有傻到那般地步。
所以当他听到满朝文武想要让他登上皇位的谏言后,根本没有多言,直接就先推辞了事。
而与此同时。
大殿之下的一众朝臣。
在看到朱厚照直接推辞离开之后。
脸上也没有丝毫失落的神情,其间一些人更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说实话。
众人是真担心。
这太子殿下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出言应允下来。
如若真出现那般情况的话,不仅仅是朱厚照下不来台,就是满朝文武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毕竟历朝历代的规矩就是这么传下来的,根深蒂固之下,这礼制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事情。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杀人灭口
朱厚照走出奉天殿后。
倒是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偏殿之中停了下来。
此刻的朱厚照,脸上的威严神色尽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眉头紧皱,一脸森寒模样,侍奉在旁的奴婢见到其这般模样,更是颤颤不敢近前,小心侍奉在周边。
“来人,宣萧敬。”
“奴婢遵旨!”
一名小太监听到朱厚照的话语。
躬身上前接旨之后,转身就快步朝着大殿外面奔去。
要知道刚才的那场朝会。
说白了就是之前在永定门前迎接仪式的继续。
除了那些前去迎接的朝臣参与之外,类似萧敬姜三等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殿上。
……
时间流逝。
朱厚照轻轻品着香茗,一脸冷厉神色。
就这般过了一段时间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紧接着。
气喘吁吁的萧敬,跪倒在了朱厚照的身前。
朱厚照神情不改,目光望着面前的萧敬,轻轻挥了挥手,左右侍奉的奴婢见状,顿时快速离去。
几息的功夫。
偏殿之中仅仅只剩下了朱厚照和萧敬两人。
也是直到此时,朱厚照才对着跪在地上的萧敬出言说道:
“起来吧!”
萧敬闻言。
本就胆颤心惊的他,慌不迭快速起身。
“本宫问你,仁和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嗯?
萧敬听闻此言,神情顿时一滞。
说实话。
原本他还以为,殿下在此刻召见与他,定是因为之前失职一事。
可是哪想到,入耳所听,结果却是关于仁和公主的种种,萧敬没来由心中一松的同时,赶紧拱手回答道:
“禀告殿下,仁和公主的具体罪状,除了奴婢和几个心腹知道之外,其他人虽然也知道一些内情,但是并不太多。”
萧敬话语说到这里,似有所悟之间,继续补充道:
“而那几个知道内情的心腹,如今也已经被奴婢暗暗监管起来,想来事情没有大白之前,他们没机会也不敢胡言乱语。”
朱厚照颔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按着常理来讲,仁和那贱婢犯下了这么大的罪状,势必要将其罪行昭告天下,以明典刑。
但让朱厚照纠结的是,这仁和所犯之事牵扯到了太多的宫内秘事,无论是张皇后多年不孕之事,还是说弘治皇上生母的身份问题,所有的一切都要因为自己昭告天下的举动,继而让两人的事情再次被人提及,成为世人口中的谈资。
若论公。
此事无可厚非。
再怎么说这仁和之前也是大明的公主,即便其罪孽深重,但是也要明正典刑。
可是若从私人的角度考虑,无论是身为人子,还是说这里面在牵扯太过皇家秘辛的缘故,朱厚照并不愿意让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况且这还不说,张皇后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此时若是将其多年不孕的真正缘由说出来,朱厚照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的张皇后会被打击成什么模样。
故而。
当朱厚照听闻萧敬的答复后,心中没来由的一松。
归根结底。
朱厚照还是不想让张皇后受到第二次的伤害。
朱厚照眉头减缓。
可跪在地上的萧敬,此刻却是如坐针毡。
方才他在补充完那句话语之后,就一直没有低下头,而是跪在那里偷偷的观察着朱厚照额神情变化。
多年在宫中侍奉弘治皇上的经历,已经让萧敬察言观色的水平不同凡人,故而当他看到朱厚照眉头渐渐舒展之时,顿有所悟的他,瞬间如坠冰窟,一股凉气更是从脚底直冲头顶,脸色随之变得煞白不说,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殿下难道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萧敬心中狂乱如麻。
当初他在查到仁和的种种罪状之时,就已然隐隐有所担心。
故而他才做出了派人暗中监督那几名心腹的举动,可是谁曾想,殿下的反应似乎比他原想的还要严重许多,若是照着其方才那般神情变化来猜测的话,岂不是说自己此次可能也要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的萧敬,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之余,身体的力量也随之快速从身体流出,原本还在抬头观望朱厚照神色的他,此刻不知道是因为惧怕的缘故,还是说身体已经没了气力的缘故,整个人软趴趴的跪在地上之余,那抖动的身体更是清晰可见。
许久之后。
朱厚照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入目所见,就是萧敬那抖如筛糠的身体。
嗯?
朱厚照一愣。
脸上瞬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只不过这般神情还没有维持几息的时间,朱厚照就明白过来。
萧敬这是害怕了!
而他害怕的缘由,就是因为自己之前问询的那几句话语。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的同时,看向萧敬的目光,也随之变得莫名起来。
自己刚才只是问询了他两句话语而已,可是这萧敬,不但猜到自己的顾虑不说,看这模样更是似乎已然猜到了自己可能采取的措施。
嗯?
啧啧。
朱厚照眉头微皱,忍不住啧啧出声。
古语都言,君心难测,可即便是皇帝,他也不可能做到不言不语不漏声色。
而只要自己有所反应有所应答,那周边这些察言观色的臣子奴婢们,就会大脑飞转,努力推测自己的心意,诚惶诚恐,甚至接下来的话语,也会顺着自己所想要听到去说下去。
朱厚照不想这般,但是也知道在所难免。
呼!
朱厚照收住念头,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思绪也开始从面前萧敬的身上,继而转移到了刚才的那件事情上面,神情变得冷漠之余,冲着殿下的萧敬说道:
“此事你做的不错!”
“母后至今还不知道内情,所以一些事情,还是不要传扬出去为好,你那几个心腹……”
朱厚照话语一顿,脸上露出斟酌的神色。
与此同时。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萧敬,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艰难吞咽了一口吐沫的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仿若等待审判一般,静静等待殿下接下来的话语。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派去高丽
朱厚照眉头微皱。
停下话语的他,心中也开始斟酌起来。
按理说。
自己若是真不想这件事情被天下人所知的话,那最后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可是那几个心腹灭的容易,但是萧敬呢?
这狗东西虽然有失职之罪。
可是当时那般情况,对方又是早有准备,谁会想到这偌大的皇宫,竟然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
而且这还不说,在没有丝毫的预兆下,任谁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胆敢把手伸进了宫中,并且目标还是直指先皇。
只不过。
这些并不是朱厚照放过萧敬的缘由。
真正让朱厚照打消惩治萧敬念头的,是因为其在他离京后的所作所为。
宫中奸佞肃清。
宫外抓捕仁和。
前者不用多言,随便换一个人也可以做好,大不了将宫中的奴婢全部换一个遍就是。
可是这后者,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要知道仁和公主置身幕后那么长时间,虽然搅的京师波浪不断,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牵扯到过她?
即便其儿子因为那郑旺的事情而陷入囹圄,也未伤及其分毫。
还有那药粉一事,李言闻都已经查出那药粉有问题了,可到最后却因为这送药粉之人是张皇后的弟弟,继而让这幕后之人继续逍遥法外。
接着说那兴献王造反一事,你能保证背后和她的不断怂恿真的没有关系?要知道即便是一个人没有那般念头,可在被人长年累月不断怂恿的情况下,多少也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而且这还不说,直接归她统辖完全听从她命令的白莲教了,堂堂的一个大明公主,幕后的身份居然是这造反千年白莲教的圣女,若是没那圣莲令,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即便是现在已经查出了这种种事情,尽皆都和仁和公主有很深的关联,但若是不拿出真凭实据,天下又有谁会相信?
此事若不是萧敬查出,估计至今朱厚照还要被蒙在鼓里,让这奸佞继续逍遥法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
所以朱厚照在南直隶收到萧敬奏报的时候,对其的恼怒就已经渐渐消散,原本打算好的惩治也就此作罢,故而其在回京之后,才一直没有提及旧事。
只是让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眼下因为这件事情,竟然又让这个问题重新出现。
朱厚照心中纠结,看着面前颤如抖筛的萧敬,终究还是没有下达那个命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缓缓说道:
“你那几个心腹,就先派出去吧!”
朱厚照话语一出。
跪在地上的萧敬,抖动的越发厉害起来。
派出去?
派到哪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殿下之所以把他们派出去,不就是担心他们嚼舌根吗?
可是这偌大的天下,自己无论将他们派到哪里去,也都是归大明所有啊!
难不成殿下是意有所指?
这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将他们灭口吗?
可若是他们都被灭口了,那自己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啊?
萧敬越想心中越发害怕,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不说,身体更是抖动的越发厉害起来。
朱厚照皱眉思索,并没有注意到萧敬的反应,继续说道:
“高丽那边的事情,想来当初你也应该是知情的吧?”
嗯?
正在颤颤不已的萧敬。
忽然听到朱厚照的问询,不明白殿下为何在这般时刻转换话题的他,也不敢多想,慌不迭的答道:
“禀告殿下,先皇曾经和奴婢提起过,还交代奴婢帮着隐藏关于那边的消息。”
“嗯。”朱厚照轻轻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边的情况就不用本宫和你多做解释了,你应该也知道,如今高丽的缉查之事,全部都由刘瑾一个人负责,此次借着这个事情,你干脆将那几名心腹派去高丽,在那里另设东厂分支,和刘瑾一起将高丽整肃一清就是。”
咹?
萧敬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朱厚照为何好端端的突然提起高丽。
尤其是当他听到提起刘瑾的时候,更是一脸莫名,心中也随之快速思索,这刘瑾和他这件事情的关系。
可是还不待他想明白这其间的种种,朱厚照的后续话语也随之传入了他的耳中,渐渐明白朱厚照意图的他,顿时就是一愣。
殿下这是不打算杀人灭口了?
这是放过他们的意思吗?
而且让他们前去高丽设立东厂分支,这已然不是惩罚,分明就是赏赐了!
萧敬大脑飞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明白殿下对他们没有杀心之后,萧敬那一直抖动不已的身体,也终于停了下来,原本煞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猛的深吸了一口气的他,一边冲着朱厚照硁硁磕头,一边高声说道:
“奴婢谢过殿下,奴婢代手下谢过殿下!”
萧敬眼眶发红,内心更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只是刚刚剧烈颤抖的缘故,还是说因为太过喜悦的缘故,此刻的萧敬竟然感觉自己身体轻轻,一阵登极欲仙的感觉充斥于身体之中。
萧敬欣喜不已。
朱厚照却是十分淡然。
对于他而言,杀掉萧敬远没有留下他的作用更大。
而且如今新旧朝交替,自己不声不响将萧敬处理掉,不免得会引起其他朝臣的遐想,所以不管是因为何般缘故,萧敬的这条老命,终于是保住了。
朱厚照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敬,一副淡然模样,继续说道:
“你回去之后,将所有知晓内情之人,也不用多做嘱咐,直接调派高丽就是,他们若是不守本分,自会有人惩治他们,而且这高丽天高地远,等到此事时过境迁落地为埃之后,想来就是他们胡言乱语,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了!”
“当然,本宫不希望看到那般情况的发生!”
朱厚照话语轻轻,看似是在宽慰自己。
其实他也是在向萧敬提醒,接下来还会有人盯着他们,同时也隐隐警告他们,自己并不怕这件事情传出去,只不过他们真若敢那般做的话,那就势必要做好面对自己怒火的准备。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仁和公主
萧敬感恩戴德。
对着朱厚照再三磕头以表谢意。
朱厚照见到萧敬这般模样,轻轻挥了挥手后,冲着他问道:
“本宫问你,那贱婢如今关押在哪里?”
萧敬磕头的动作一滞,稍稍愣神之后,快速回答道:
“禀告殿下,奴婢现在将他单独关押在了一处宅院之中,不仅隐秘而且绝对安全。”
萧敬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厚照的神色变化。
当他看到朱厚照在听到自己说完后,微微有些皱眉的模样后,意识到这般处理可能并不和太子殿下心意后,赶紧解释道:
“殿下明鉴,仁和身份特殊,而且其所做的那些事情牵扯太多,奴婢不敢将其关押在东厂的诏狱之中,以免得人多嘴杂序胡言乱语。”
萧敬快言快语。
眼看朱厚照那眉头有所舒展,明白自己猜对了其心意的他,继续说了下去,道:
“还有就是奴婢迟迟未等到殿下的旨意,再加上按着大明祖制,其即便罪无可恕,可是在没有殿下的旨意之前,也轮不到奴婢和东厂处置,故而……”
“奴婢为了安全起见,在将其逮捕之后根本就没有送回东厂,直接就在外面安置了下来,等待殿下回京之后,再行决断。”
萧敬话语说完,眼睛则是小心翼翼的朝着朱厚照望去。
一边观察其神色变化的同时,一边做好继续解释,也或者是请求恕罪的准备。
不过让萧敬心中一松的是,朱厚照在他话语说完后,竟然轻轻点儿点头,冷哼一声后,道:
“你做的对!”
“宗人府那边,本宫自会派人过去说明情况,至于这贱婢……”
朱厚照话语一顿,脸上的寒意也随之变得越发浓郁,冷冷说道:
“就凭她所做的那些事情,真若杀了她的话,反而是便宜了她,并且实在是难消本宫的心头之恨!”
朱厚照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敬,问道:
“东厂不是最擅长折磨人吗?”
“萧敬,你跟本宫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本宫出了这口恶气?”
呃……
萧敬一愣,满面的不可置信。
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事情兜兜绕绕,居然又绕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东厂擅长折磨人?
还得是能让殿下消气的办法?
怎么?
殿下这是准备让东厂对大明皇室动刑?
可是殿下能下旨,萧敬却担心手下的人没人敢下手啊!
要知道即便那仁和是个罪人,可是她之前的身份确实真实存在的。
再者说,谁又能保证,等事情结束之后,殿下会不会来上一出秋后算账的戏码?
萧敬不敢,心中百般个不乐意。
可偏偏这件事情,他还不能直接拒绝殿下。
如若不然,一旦和殿下离心离德,到最后的结果,估计也好不哪去。
想到这里的萧敬,心中都快拧巴到一起的同时,脸上却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尽力思索的模样。
“嗯?”
朱厚照见到萧敬没有出声,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之后,直接反问道:
“怎么,很难吗?不应该吧!”
嘶!
正在快速思索的萧敬。
听闻到朱厚照这满是不悦的话语后,心中顿时惊惧不已,倒吸凉气的同时,讪笑答道:
“不难,不难!”
呵呵!
萧敬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在回答完朱厚照的问询之后,还故作镇定的讪笑了两声。
萧敬已然明白,殿下已经动了私下折磨教训仁和的打算,而自己这边因为牵扯其中,想要退却已然是绝无可能,抱着先度过眼前这一关的念头,萧敬快速说道:
“东厂设立多年,刑讯方面自有其独到之处,而这折磨人一事,也确实如殿下所言,确确实实为东厂最为擅长的事情,毕竟只有击溃人心,才可以从他们的嘴中获取到东厂想知道的消息。”
萧敬一边拿言语拖延,一边快速整理自己的思路,隐隐有点方向的他,在看到太子殿下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下文后,生怕自己耽搁惹来殿下不悦的他,试探着问询道:
“只是不知道殿下准备从哪个方面折磨与她?”
“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萧敬懦懦问询,一是为了确认殿下的心意,另外也是想通过问询的方式,确定一下殿下心里可以接受的范围。
朱厚照闻言,眉头顿时一皱,没有过多问询的他,瞬间明白了萧敬这话语之中的意思,肉体上的折磨,那无非就是刑讯而已,至于这精神上的,想来就是灭其心志,让其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部破灭罢了,想明白这些的朱厚照,寒声说道:
“两者同时进行就可,本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先给本宫留住她的性命,什么时候让她去死,那得本宫决定!”
朱厚照话语一顿,眉头微皱的他,突然冷笑出声,道:
“对了,她不是一直中意兴献王的血统吗?你们去把兴献王和她关在相邻的位置,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兴献王,记住,折磨兴献王的时候,那贱婢必须在场,让她好好看看自己中意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另外,你待会走的时候,去姜三那把圣莲令取走,转交给那贱婢的同时,也顺便告诉她一声,那圣莲令已经被本宫打开了,而且里面的藏宝图,还有那白莲教隐藏数百年的宝藏也被本宫取走了,甚至就连眼下白莲余孽已是强弩之末的事情,你也可以一并告知。”
朱厚照咬牙切齿,一句句的冲着萧敬交代着。
跪在地上的萧敬,大脑快速记忆的同时,也忍不住被朱厚照方才的话语所震惊到。
圣莲令里面有藏宝图?
而且白莲教居然还有宝藏?
不过。
萧敬这般震惊的思绪,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很快他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又开始回归到如何惩治仁和公主这件事情上面来。
按着太子殿下的意思,眼下已然可以无所顾忌了,唯一要做的也就是保住那仁和的性命就好。
这一点上。
虽然让东厂行事没了拘束。
可秋后问责,事后杀人灭口的可能也大大增加。
但若不做的话。
呵呵!
那连秋后事后都等不到,现在就有可能命丧黄泉。
所以两相选择之下,萧敬的心中,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悲恸的张皇后
萧敬领旨离去。
朱厚照也准备起身朝着乾清宫行去。
可是他这边还不待走出偏殿的大门,一名小太监就快步跑了进来,跪倒在地的同时,尖声奏禀道:
“启禀太子殿下,钦天监监正李厚文请求觐见。”
朱厚照行动一顿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这李厚文请求觐见,应该是为了之前择日的事情,想到这里的他,直接对着小太监说道:
“宣!”
小太监听到旨意,磕头行了一礼后,快速起身,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至于朱厚照,因为这件事情的耽搁,索性也就在此继续停留一番,静候那李厚文的到来就是。
时间流逝。
李厚文并未让朱厚照等待太久。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李厚文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偏殿之中,一番君臣之礼后,李厚文躬身奏禀道:
“启禀殿下,微臣回去细细查阅了一番,七日后就是良辰吉日。”
朱厚照闻听此言,轻轻颔首,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
“传旨内阁和礼部,让他们按着这个时间准备就是。”
“奴婢遵旨!”
小太监躬身领旨,快步退下。
朱厚照也随即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厚文,道:
“李爱卿,丧仪一事,你和内阁礼部多多沟通,接下来的诸般事务,就仰仗诸位爱卿了!”
李厚文闻言,顿时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慌不迭躬身行礼的同时,出言说道:
“殿下放心就是,微臣一定竭尽所能,定协助两位阁老和礼部诸位大人,办好此事。”
嗯。
朱厚照轻轻点头,倒是没有因为李厚文的这般言语就予以回应。
而是在思虑了几息,确认自己没有他事需要交代后,方才对着面前躬身站立的李厚文说道:
“行了,李爱卿若是没有他事的话,就请退下就是。”
“微臣遵旨!”
李厚文躬身一礼。
神情也终于不复之前的紧张严肃起来。
眼见朱厚照再没有其他的旨意出口之后,直接快步退出了大殿之中。
朱厚照望着李厚文离去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似是在思虑什么一般,身体一动不动。
就这般过了几息之后。
朱厚照方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形之余,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
“摆驾,回乾清宫!”
朱厚照话音刚落。
一旁侍奉的小太监就随即高声呼喝起来。
“殿下有旨,摆驾乾清宫!”
与此同时。
殿中的一众奴婢顿时也开始忙碌起来。
准备披风的,调派辇驾的,还有宫女将手炉递到了朱厚照的手中……
众人一通忙碌之后,朱厚照也终于乘上了辇驾,开始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
皇宫之中。
一片肃杀安宁模样。
而在这安静的外表下,一股悲伤的氛围,也开始渐渐扩散。
要知道在之前,弘治皇上大行的消息一直隐藏,除了乾清宫中的一应奴婢知晓此事之外,其他各处宫苑的奴婢,根本就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伴随着今日早朝的结束,弘治皇上大行的消息终于开始被众人得知,也是直到现在,众人方才明白之前东厂在宫中大肆抓捕提审的缘由。
众人悲伤、悲恸,情难自已。
而与此同时。
宫外也是一般无二。
伴随着讣告的贴出,整个京师一瞬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教坊司青楼等欢愉场所纷纷停业以示哀悼,婚丧嫁娶之事也择日再行举行。
即便弘治皇上在自己的遗诏之中,一再告知众人诸事从简不可大肆铺张,叨扰民生。
可是京师百姓在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自觉的停下了一切不合时宜的举动,默默恭送弘治皇上大行。
要知道弘治皇上在位之时,天下可谓是国泰民生,除了边关时有小王子犯边之外,其他各地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天下安平,众人享受这份安宁的同时,也明白这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贤明君主的缘故。
故而此刻当京师百姓闻听到这个讣告之时,街道之上再无欢声笑语,偌大的京师,已然开始笼罩在悲伤之中。
……
内阁和礼部。
此刻已经得到了朱厚照的口谕。
相对于礼部的手忙脚乱,内阁的两位阁老倒是显得淡定了许多。
虽然在眼眶之中,依稀还可以看到眼泪的滚动,但是因为他们两人之前早早得知到消息的缘故,所以还算淡定,诸般事务更是有条不紊。
再反观礼部那边,本来在弘治皇上的讣告发出之后,就已经哀声一片,可是还没待众人缓过神来,朱厚照的口谕也随之降临,礼部的一众官员,听闻到只有六天的准备时间后,所有人根本顾不上继续悲伤,快速的开始忙碌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一国帝王的丧仪啊!
可不似是寻常小户人家一般,稍稍准备就可以应付过去。
帝王的丧仪,这可是和登基大典一般隆重的存在,关乎的是帝王的尊严,国家的颜面,一丝一毫都不可懈怠。
礼部众人马不停蹄,开始快速准备弘治皇上的丧仪。
而在皇宫之中。
朱厚照已然来到了乾清宫中。
大殿之中。
弘治皇上的灵柩依旧摆放在这里。
棺椁的周边,为了防止弘治皇上的尸体变坏,更是有大块的冰块放放置周边。
如此一来。
让本就不甚暖和的大殿,变得越发清冷阴寒起来。
张皇后依旧还在此处,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看着弘治皇上的棺椁发呆。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景象,鼻子忍不住一酸的同时,抬脚走到了张皇后的身旁,蹲下身形拿起一摞纸钱,一边朝着火盆扔放下,一边对着身旁的张皇后说道:
“母后节哀,您还是去旁边的偏殿休息一下吧,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张皇后不语。
一脸悲戚模样的她,就好似没有听到朱厚照的话语一般。
朱厚照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后,继续劝慰道:
“儿臣知道母后悲伤,可是您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父皇在天之灵如何能走的安稳?”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不好使吗?
朱厚照这般一说。
一旁的张皇后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轻轻皱起秀眉的她,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一般。
朱厚照见到张皇后这般模样,索性在旁继续劝慰道:
“母后,父皇和您一直恩爱有加,您认为他希望看到您这般模样吗?”
“这么长时间以来,您看看您自己已经消瘦成什么模样了,父皇在天之灵的话,他看到能不心疼吗?”
朱厚照继续奔着这个方向使劲劝说,而张皇后的眉头,也开始皱的越发紧锁起来,就连往火盆之中放纸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朱厚照见状,干脆继续说道:
“刚才儿臣去接见朝臣,已经将父皇的讣告和遗诏下发下去,另外钦天监那边也已经送来了消息,七日之后就是良辰吉日,所以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好送父皇最后一程。”
嗯?
张皇后闻言,猛的转头朝着一旁的朱厚照望去,张了张嘴巴的她,却根本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直到她在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干哑的话语也缓缓从其口中道出。
“这么快?”
朱厚照一脸心疼,苦涩说道:
“母后,已经够久了,从父皇出事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这要不是儿臣想着手刃仇敌,为父亲报仇雪恨,早就已经让父亲入土为安了。”
“所以母后这几天还是好好休养一下身体,万万不可在这最后几天出现什么纰漏,让父皇走的不安心不说,您也不忍心让父皇带着牵挂离开吧?”
朱厚照苦口婆心,一再向劝。
而张皇后在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言语之后,只是自顾自的在那喃喃自语。
“七天。”
“七天……”
张皇后目光直直望向一旁的棺椁,柔情依稀可见之余,脸上的不舍神色也开始变得越发浓郁。
世人常言,你所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不能相见的人。
如此言语,用在形容此刻的张皇后,可谓是在为恰当不过。
张皇后看着看着,眼眶瞬间变得湿润起来,泪眼婆娑的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朱厚照,弱弱问询道:
“燳儿,可不可以再拖延几天,本宫还想多陪陪你父皇,要知道他这一离开,以后本宫想看他一眼的机会可都没有了。”
张皇后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流淌起来。
朱厚照见到张皇后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也泛起了一阵酸楚,可即便如此,张皇后的这个请求,他也是不可能答应的,且不言此事已经拖得够久了,就说这旨意和讣告都已经下发了下去,此刻收回又至他于何处?
所以当朱厚照听到张皇后的话语后,想也不想就直接摇头拒绝道:
“不可能的,儿臣已经将旨意下发了下去,内阁和礼部那边也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此刻收回已然没有了丝毫可能。”
“而且母后你看看……”
朱厚照话语一顿,转头朝着一旁的棺椁望去,道:
“父皇现在的身体,已然全部需要靠那些冰块才能保持,你难道希望父皇一直饱受冰寒的侵蚀吗?世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儿臣将这丧仪拖延这么久,本就已经是大大的不孝,如今大仇得报,诸事安定,您让儿臣还有什么借口,继续拖延父皇下葬的日期呢?”
朱厚照言辞激烈,语气到了最后,更是已然隐隐有些严肃的模样。
张皇后闻听此言,目光直直的朝着那些冰块望去,眼睛之中的泪水越发控制不住的同时,依旧还是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朱厚照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了,目光一转,看向跪在张皇后身侧的两位嬷嬷,直接下旨道:
“你们二人速速将母后搀扶起来,让她先去一侧的偏殿休息。”
朱厚照突然下令。
对面的两位嬷嬷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她们看向张皇后,一脸探寻模样的时候,朱厚照的厉喝,又随之在他们耳旁响起。
“怎么?本宫的旨意难道在你们这里行不通吗?”
一道厉喝,顿时让两位嬷嬷身形一颤。
知道自己刚才的那般举动,已然惹来了太子殿下的不悦,心中瞬间惶恐不已的两位嬷嬷,哪里还顾得上张皇后的感受,快速站起身形的同时,搀扶着张皇后就朝着一侧的偏殿行去。
而与此同时。
张皇后的泪花越发控制不住起来。
哭泣的声音也开始充斥在这大殿之中,朱厚照眉头紧锁之余,眼神也开始变得越发狠戾。
这一切都是因为宁王,都是因为李士实等奸佞的怂恿!
一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对于那仅存的李士实,也开始变得越发怨恨起来。
只不过。
这般森寒的神色,在当他看到张皇后那哭泣的模样时,瞬间又开始变得模样,于心不忍的他,在看到张皇后进入偏殿之后,继续吩咐道:
“来人,传旨御膳房,命他们熬制一些补身的药膳送过来。”
“奴婢遵旨!”
一旁的小太监快速接旨,转身就要朝着殿外跑去。
朱厚照听着偏殿那边还隐隐传过来的哭泣声,想了想冲着那将要离去的小太监呼喝道:
“等一下!”
小太监听到朱厚照的召唤。
奔跑的身形瞬间一滞的同时,快速折返回了朱厚照的近前,躬身等待着后续的旨意。
朱厚照斟酌几息,目光又朝着偏殿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
偏殿之中的哭泣声,依旧还是不绝于耳。
看来张皇后即便是去了偏殿之中,也还是没能从悲恸的心情当中恢复过来。
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的话,张皇后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吃得消,想到这里的朱厚照,收回目光的同时,冲着面前的小太监低声补充道:
“另外你再去趟太医院,让他们准备一些安神的汤剂,届时一并送到母后这里,让她服下就是。”
嗯?
小太监稍稍一愣过后,瞬间反应过来,已然领悟了朱厚照意思的他,躬身一礼之后,快步朝着殿外奔去。
朱厚照负手而立,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弘治皇上的棺椁上面,眉头一皱之余,鼻子忍不住也手下酸楚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的他,蹲下身形,拿起纸钱朝着火盆放去。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选拔人才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弘治皇上的丧仪也如期举行。
文武百官穿素服,戴乌纱帽,束黑角带,设香案哭临。
而在京师之中,街道和城墙上面也挂满了白绫,无数的百姓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祭奠缅怀离去的弘治皇帝。
就这般一直持续了三日之后,弘治皇上的棺椁方才引入龙穴,并且这还是在弘治皇上遗诏要求一切从简的前提下,要不然整个流程走下来,没有个十天半月,根本别想结束。
等弘治皇上的丧仪结束。
可这事情还没算完事,服丧守孝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按着礼制所言,无论是父或母亡故,子女都要服丧守孝。
而这守孝的日期,也有相应的规定,一般的惯例就是守孝三年。
在整个守孝期中要居住家中,断绝一切娱乐和交际,荤食酒水更是明言禁止,以这般仿若斋戒的举动,来表示自己对于逝去父母的哀思。
至于这三年之数的由来,乃是古人认为一般人生下来后,都要在父母怀抱中两年才慢慢可以生活自理,再加上娘胎之中所待的那一年,自此出来了守孝三年以还父母恩情的说法。
当年。
除了这种说法之外,还有一种则是儒家的观点,儒家认为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要二十七个月,所以也就渐渐有了守孝二十七个月的说法。
而皇家所采用的,则是儒家的这种观点,唯一的变数就是将这二十七个月,变成了二十七天,以天代年,皇帝大行,太子也就仅仅只需要守孝二十七天就可。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能让太子守孝二十七天,就已经是礼数的最大让步了。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朱厚照根本哪里也没有去,静静的待在宫中,缅怀逝去的弘治皇上之余,也开始琢磨思索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弘治皇上的离去,已经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万能的。
一些事情自己即便因为先知先觉,继而将当时的危险消除于无形,可是这随后产生的变化,也就变成了自己无法预料和猜测的存在。
就如这次弘治皇上遇刺,这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但眼下不仅发生,而且还差一点让大明陷入到了战乱当中,这也就是之前朱厚照提前训练了虎贲军,在当时那般混乱的情况下,不仅有自保之力不说,还可以予以反击,因为这个才没有让宁王的阴谋得逞。
如若不然。
朱厚照自己都不敢想象,在当时的那般情形下,问题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先不言自己不可能在对方的行刺下脱身,就说这随后的南征宁王、收复贵州军伍两件事情,根本就是想也不敢想,至于那紧随其后的白莲教之乱,那就更别提了。
所以说在未来,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也好,是为了大明的和平也罢,这军伍才是大明长治久安的根本,唯有自身强大,才能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
与此同时。
朱厚照反思自己整件事情的同时,也在琢磨接下来自己到底该如何施为。
首先。
接下来他登临帝位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若说之前的他是优哉游哉,甚至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话。
那接下来等到他登上帝位之后,过往的一切势必将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他也势必要和大明的国运仅仅捆绑在一起,想到这里的朱厚照,顿时就感觉自己肩上的重担,仿若超过万斤一般。
可即便如此,朱厚照也只是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很快他的思绪,又开始回归到接下来该如何治理大明这件事情上来。
大明的制度和国策,已经延续百年。
时至今日,期间已经有了太多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迂腐的存在,而这些制度和国策,就是朱厚照接下来要做出改变的目标之一。
其二。
如今的大明在科学技术上面,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发展。
偌大的大明,除了除了兵仗局和西山皇庄的几个家伙,还可以让朱厚照瞧得上眼之外,放眼整个大明,再无可以让朱厚照侧目的存在。
而偏偏朱厚照是穿越而来,即便他自己曾经也是个学渣,但是享受过九年义务的他,怎么也比现在这些古人要强上一些。
最起码不言其他,一些见识他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拿笔朱笔在纸上写出了科学技术四个大字。
发展科学技术,自是离不开人才。
大明虽然浩瀚千里,人才也是数之不尽,但是想要一下找到那么多的人才,为自己所用,还是有些困难的。
而且这般东西,势必不可能让自己亲力亲为,转交于手下人之后,谁知道会给自己弄来什么歪瓜裂枣?
所以接下来这人才选拔一事,才是接下来的关键所在。
朱厚照一念至此,提笔又写下了选拔人才这几个字后,又继续思考起来。
科学强国。
兵武护国。
农业兴国。
这农业一事。
有自己西山皇庄和天津卫的产出,想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普及京师一地。
到了第二年,这覆盖的地域范围也将会成几何倍数的扩大,所以此事暂且还不用朱厚照忧心。
之余那兵武,有了虎贲军和燧发枪。
接下来也就是继续扩大兵武数量的事情了。
当然。
虎贲军的训练方式可以向外传授出去。
但是那燧发枪,眼下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妙。
在自己没有下一个可以绝对掣肘燧发枪的武器制作出来之前,这东西还是不要外传了。
就这般一番思量下去。
朱厚照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刚才书写的这两件事情上面。
科学技术。
人才选拔。
这说是两件事情,其实只是一件而已。
朱厚照思虑一番之后,拿起朱笔在人才选拔这几个字旁边画了一个对号,他准备先以此入手,将有心向此的人才收拢手中。
不过。
这次的人才选拔。
势必不能再和之前的科举一般。
识文写字虽是必须,可更为关键的,则是对于这些杂学的爱好。
若是选拔出来的人对于科学没有兴趣,那即便他文才皆优,可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鞑靼犯边?
朱厚照一念至此。
再加上守孝宫中,实在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的缘故。
索性拿起朱笔,在纸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他准备弄出几个题目,从易到难,一点点增加难度。
继而用这般办法,来选拔那些对数理之事热衷,而且还对此道颇有研究之人。
说干就干。
朱厚照找到了事情。
仗着自己曾经所学的种种,开始快速书写起来。
最初的那几道题目,也是最为简单的,拿到现在连小学生都可以做出。
但是随着题目数量的递增,题目的难度也开始变得越发困难起来,从最简单的面积计算,到之后的一元一次方程式,再到追赶和相遇的问题后,难度开始越发增加,继而扩充到初中所学的种种知识。
而且这还不算完,一时写的兴起的朱厚照,在出完初中部分的题目后,又写了一些高中题目之余,到最后还增加了一些以现在的知识水平,不可能或者说很难解开的题目。
就这般一通忙碌之后,数十道题目已然被朱厚照写在了纸张之上。
朱厚照放下朱笔,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后,一边活动着自己已经有些酸累的手腕,一边露出得意的神色。
凭借这种难度,估计就已经会让这大明的读书人绞尽脑汁了吧?
抱着这般想法的朱厚照,招呼一旁奴婢过来,清点了一下题目的数量,在听闻已然达到八十之数后。
朱厚照突然有了一丝恶搞的念头,直接将后世还没有答案的周氏猜测写了上去,朱厚照也不管此时的大明人可不可以看懂这道题目,他所要做的,仅仅只是在这八十道题目后面,放上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山罢了。
没错!
朱厚照对外肯定会这么解释的。
他绝对不会说,这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丝恶趣味。
朱厚照沾沾自喜,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和错误的地方后,直接招呼道:
“来人!”
“奴婢在!”
“将这些送去司礼监,命他们安排人印制成书、装订成册,至于数量,先按照五万本印制就可。”
“奴婢遵旨!”
小太监听闻到朱厚照的旨意,躬身接过这一摞摞的原稿,起身就要朝着殿外走去,可是他还未待走出多远,身后传来的一道话语声,瞬间让他停了下来不说,更是快速转过身形,躬身以向。
“慢着!”
朱厚照轻呼出声,叫停了刚要离去的小太监,接着严肃的吩咐道:
“告诉他们,这里面的内容,无论是那一个个小点,还是那一个个符号,都要按着本宫所写的内容,如实刻录出来。”
朱厚照一脸严肃,话语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补充道:
“若是有什么不明白,也或者是有什么弄不清楚的地方,大可以直接前来找本宫问询。”
“还有就是待排版完成之后,让他们先试印一本,呈送到本宫这里来,待本宫检查无误过后,再大规模印制就是。”
朱厚照说完这些,想了想感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后,冲着小太监挥了挥手的同时,道:
“行了,就这些吧,你去吧。”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
小太监听到朱厚照这般旨意,躬身一礼之后,就朝着殿外行去。
大殿之中。
伴随着小太监的离去。
朱厚照的神情,又开始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二十七天。
如今这才仅仅只是第一天而已。
这二十七天的时间里,自己几乎就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只能静静的待在这皇宫之中。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口的同时,眉宇之间更是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守孝这件事,按理说是人之常情,孝之所在。
可是为何人还在世的时候,不好好去尽显孝道,偏偏要在死去之后,才来上这么一出呢?
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他人看吗?
如此孝道,过世之人享受不到分毫,又有什么用处。
当然。
朱厚照也就是在心中腹诽几句罢了,让他大庭广众说出来,他可没有这个胆子。
就如之前所言的那三辞三让的礼制一般,大家都这么做,你不这么做,他就是不合群,就要被世人所唾弃。
即便是身为大明太子,而且马上就要成为大明皇帝的朱厚照,在这般世俗的观念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循规蹈矩。
朱厚照百无聊赖,出完那些试题的他,一下子又开始变得无趣起来,站起身形活动一下肢体之后,抬脚朝着大殿外面行去。
忽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满面惊慌的萧敬,跑进了大殿之中。
惊慌失措的萧敬,看着面前的朱厚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同时,冲着朱厚照高呼道:
“殿下,边关传来急件,鞑靼小王子部率领兵马大同犯边。”
嗯?
朱厚照神情一肃。
刚刚还是百无聊赖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喝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敬不敢耽搁,喘着粗气的他,快速回答道:
“禀告殿下,就在昨天下午,奴婢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
朱厚照满面寒霜,继续问询道:
“朝堂那边可否收到了消息?”
“禀告殿下,奴婢进宫之前,已经命手下将消息送去了内阁。”
朱厚照皱眉,一副冷厉模样。
这小王子选择在此刻犯边,定是得知到了弘治皇上大行的消息,想到这里的朱厚照,直接呼喝道:
“来人,传两位阁老和兵部户部几位尚书前来。”
“奴婢遵旨!”
侍奉在旁的小太监,听闻到朱厚照的旨意之后,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快步朝着大殿外面跑去。
而躬身站立在朱厚照面前的萧敬,看着朱厚照那满是寒霜的脸颊,身形越发谦卑的同时,在旁轻声宽慰道:
“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大同边关兵强马壮,想来那小王子也不会轻易得手,再者假若一旦事有不殆的话,临近的宣府等地,也可以派驻强兵过去支援,殿下尽可放心就是。”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如何能忍
萧敬战战兢兢,在一旁出言宽慰。
可是在其面前的朱厚照,冷冽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缓解。
不仅如此。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厚照脸上的怒色已然开始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就在萧敬琢磨,自己接下来该用什么言辞继续劝慰太子殿下时,一道厉喝突然在其耳边炸响。
“实在是欺人太甚!”
朱厚照的一道厉喝。
瞬间让大殿之中的众人噤若寒蝉起来。
而站在其旁边的萧敬,更是首当其冲,膝盖一软,差一点被直接跪倒在地上。
萧敬脸色煞白,快速吞咽了一口吐沫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朱厚照望去,见到其满面怒色,哪里还敢多言,刚刚想要出口的劝慰之语,也瞬间咽回到了腹中。
朱厚照满面森寒,在这句厉喝出口之后,眉宇之间的怒色越发的控制不住起来,厉声咆哮道:
“鞑靼在此刻犯边,定是知晓了父皇大行的消息,想趁着举国哀悼的时候,趁火打劫,实乃十恶不赦!”
“本宫这一次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如何身为人子,如何对的起父皇对本宫的期待!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对本宫的期待!”
朱厚照厉声咆哮。
一旁的萧敬更是颤颤不敢多言。
其实朱厚照有这般反应,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这鞑靼若是在其他时节犯边,朱厚照虽然也会恼怒愤怒,但绝对不会似眼下这般怒火滔天。
但眼下不同。
弘治皇上刚刚入葬,丧期还没过去。
鞑靼选择在这般时刻犯边,除了趁火打劫之外,更无异于是对大明的羞辱,对他这个大明继承者的挑衅。
要知道这般事情,无论是皇家也好,还是平民百姓也罢。
谁家在治丧过程中发生这般事情也无法忍受,更何况是马上就要君临天下的未来皇帝?
这不是打脸吗?
这不是羞辱吗?
这不是挑衅吗?
正是因为有这般想法。
所以朱厚照才会在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异常愤怒不说,更是恨不得将鞑靼斩杀殆尽。
只不过。
一旁的萧敬并没有想到这些。
此时的他,依旧还将这鞑靼犯边,当做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毕竟鞑靼犯边的事情几乎年年都有发生,而且每年也都几乎是选择在冬季前后。
一入冬季,万物凋零。
作为倚靠天时生存的鞑靼人,物资也开始变得极度匮乏。
所以为了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季,鞑靼人每每在大雪封山之前,都会进入大明抢掠一番,囤积充足的物资,以便能安全的度过这个寒冬。
在萧敬看来,这一次的鞑靼犯边,和过往所发生的那一次次犯边,根本没有丝毫区别。
那些犯边的鞑靼兵马,在绕过边镇,抢掠到足够的物资之后,就会乖乖退去。
至于什么羞辱和挑衅之类的念头。
萧敬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也正因为如此。
所以当他听到朱厚照这般愤怒的言辞后,心中的第一个反应,依旧还是琢磨着该如何劝慰,好让殿下平息怒火,莫要伤了身体。
而就在他琢磨,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又一道厉喝在他的耳边炸响。
“来人,传旨虎贲军,命其做好出征准备,另外命兵仗局速速准备虎贲军出征所需,其余本宫所属尽皆配合!”
虎贲军?
殿下居然动用了虎贲军!
萧敬满面不可置信,慌乱开口劝谏道:
“殿下,不可啊!虎贲军不可以轻易调动啊!”
萧敬满面焦急。
虎贲军有多厉害,他自是通过其战绩,还有东厂的诸般打探得知到。
可是正因为其知晓虎贲军的厉害,萧敬才不希望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轻易的调动虎贲军。
要知道眼下的大明,虽然诸处动乱已经平息,白莲教的清剿也已然进入到了尾声,但是谁又能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有其他的动荡发生?
还有那些在将功赎罪的贵州兵马,没了京师周边这些虎贲军的制约,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继而重新反水支持兴献王。
而且这还是明面上可以看出的风险,其他的呢?
其他的诸处藩王,难道就那么老实吗?
旁人不说,那安化王之前可是也蠢蠢欲动,只不过到了最后,突然偃旗息鼓罢了。
所以也正因为这种种缘由,才让萧敬在听闻到朱厚照要调动虎贲军的旨意后,方寸大乱的同时,急急出言谏言。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因为这下意识的阻拦,却成功的将朱厚照的怒火,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就如此刻。
朱厚照虎目巨睁,一双厉目充满了审视意味,冲着萧敬高声质问道:
“为什么!”
“虎贲军乃归本宫所属,为何本宫不能调动?”
萧敬被朱厚照这般盯着,心脏狂跳不止的同时,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起来,战战兢兢的开始出言解释,自己为何不赞成调动虎贲军迎战的缘由。
朱厚照皱眉,听着萧敬的解释。
可是到最后,在发现萧敬所为的缘由,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之后,直接打手一挥,打断了萧敬的话语,道:
“不用再说了!”
“瞻前顾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如今这鞑靼,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难不成这般情况还让本宫忍耐不成?”
“而且值此父皇大丧之际,鞑靼的这般举动,更是无异于对本宫的挑衅和羞辱,若是这般羞辱本宫还能忍让的话,那以后让本宫在天下百姓面前,还如何抬起头来!”
朱厚照怒色不减。
冷冽的话语声,更是在大殿之中轻轻回荡。
而与此同时。
后知后觉的萧敬,也终于明白过来。
听到是这个缘由的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之余,身体抖动的越发厉害起来,对于自己之前劝谏的举动,心中更是后悔不迭。
奶奶的。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件事情了呢?
就在萧敬战战兢兢站立一旁,躬身垂手根本不敢再多做言语的时候。
另一边的朱厚照,神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他,就好似是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重臣前来
朱厚照的变化。
一旁的萧敬并未察觉。
此刻的他,依旧还处于惶恐之中。
毕竟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语,没有猜中太子殿下的心意。
现在的他正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转圜这已经说出去的话语。
要不试着请旨,让东厂配合虎贲军?
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嘛。
自己突然这么一说,整的好像东厂和虎贲军不是一家人似的。
不行!
萧敬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般想法。
但是自己怎么也不能就这般静默下去吧?
万一让太子殿下误解自己和他离心离德,这可就大事不妙了。
萧敬大脑飞转,快速思索接下来该用什么言辞,来转圜自己之前的失误。
而他没有察觉的是。
在其面前的朱厚照,脸上的神色已然由之前的愤怒转为平淡,继而露出沉思斟酌的模样,就在萧敬还没有想出后续的话语怎么出口的时候,一道龙吟突然在其耳边炸响。
“本宫决定了,本宫要亲征!”
嗯?
萧敬一愣。
亲征?
什么亲征?
我去!
殿下不会是要跟着虎贲军一起去大同吧!
萧敬想到这里,大脑里面已经别无他物,满脑子都是朱厚照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语。
尤其是当萧敬一想到这般前去的危险后,脸色瞬间变得惶恐惊惧之余,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高声谏言道:
“殿下,万万不可啊!”
“你可是大明的储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您只需要在这里运筹帷幄就是,至于那鞑靼小贼,有虎贲军出马定然也会的声还朝,何须您亲征呢?”
“而且那鞑靼骁勇善战,一个个鞑靼兵丁更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远非宁王那些山野盗寇能比,您这般一去,万一有什么……”
呸呸呸!
萧敬脸色一变,快速呸了几声之后吗,快速改口道:
“殿下您还是在京师调度指挥就好,驱逐鞑靼的事情,交由虎贲军就好,您若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朝堂里面那么多的武将勋贵,一个个也都是经历过战事的存在,些许小事交由他们处理不就好了吗?何必劳您亲自出征呢?”
萧敬话语急促,眉宇之间更是充满了焦急的神色,抬头看着朱厚照的他,看着朱厚照那还是不动如山的神色,心中开始变得越发焦急慌乱起来。
我的祖宗啊!
您怎么动不动就想亲征啊!
之前南下平叛,就已经让知情的众人胆颤心惊了。
原本萧敬还以为,宁王那件事情是事出有因,殿下抱着为父报仇的念想,一切也就情有可原。
可是谁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个例。
这边殿下刚刚回来,那鞑靼小王子就好死不死的前来犯边。
结果这回可好,惹怒了太子殿下不说,更是让这刚刚回京的太子殿下,又动了亲自带兵出征的念头。
萧敬无奈。
萧敬惶恐。
劝谏的话语更是不断从其口中说出。
可是在其面前的朱厚照,就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一般,神情变得越发坚定。
萧敬见状。
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其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劝谏的时候。
一个小太监的身影,跪倒在了他的身旁,轻声奏禀道:
“启禀殿下,内阁两位阁老,还有兵部户部的两位尚书如今已经到了殿外,请求觐见。”
嗯?
正在思虑出征事宜的朱厚照。
听闻到地上这名小太监的话语,回过神来的同时,开口说道:
“宣!”
小太监领旨离去。
朱厚照的目光,也随即落在了面前的萧敬身上。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焦急神色的他,朱厚照轻轻笑了一下后,满面从容神色,道:
“萧敬,你也莫要再劝了,本宫心意已决,你速速返回东厂,命令东厂在山西附近的探子,尽皆进入草原,打探小王子大军的情报,届时及时送与虎贲军就可!”
“殿下,东厂打探消息自是可以,只是您这亲征的事情,是不是还在好好考虑一下。”萧敬接下旨意,但是并没我有放弃劝谏的打算,顺着话头继续说道:
“再说几位大臣也都过来了,殿下是不是要和他们商议一番,此乃军国大事,殿下马上就要继任九五之尊,以身犯险的事情,实在是犯不上啊!”
萧敬说着说着,眼泪都开始在眼眶之中打起转来。
这事情整的。
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自己不是来向殿下报信的吗?
怎么到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了呢?
萧敬心中想哭,看着无动于衷的朱厚照,还想继续劝谏。
可是他的话语还没待出口,身后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一道道的行礼声,开始在大殿之中响起。
“微臣刘健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微臣李东阳(王俨、熊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敬话语一滞。
眼见几位朝臣已经到来的他,索性也就停下了劝谏。
他在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待会殿下若是直接和几位朝臣明言的话,那他就继续跟着劝谏。
而若是殿下闭口不言,准备玩暗度陈仓把戏的话,那也就别怪他萧敬大不敬了,事涉储君的安危,大明的兴衰,萧敬即便是没那个胆子,但此时此刻也得壮着胆子将这件事情挑明了。
萧敬暗暗打算。
一旁的刘健等人,则是满面忧色。
作为内阁首辅的刘健,在行礼完成之后,更是不待朱厚照开口,就直言说道:
“微臣方才先后收到大同边关和东厂送来的消息,说鞑靼小王子一部已集结兵马,目前正在朝着大同进发。”
朱厚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几人,道:
“几位爱卿请起。”
朱厚照话语说完。
跪在地上的刘健等人,已然慢慢站起身形。
可唯独那最先到来的萧敬,此刻依旧还是一动不动,就好似没有听到朱厚照的话语一般。
而朱厚照在看到萧敬这般举动后,也懒得去搭理他,目光一转看向几位朝臣的同时,出言问道:
“此事萧敬已经奏报过了,大同边军那边可有更为详尽的消息?”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大明不好惹
刘健慢慢站起身形。
目光朝着还跪在地上的萧敬看了一眼。
有些疑惑之余,耳旁就传来了朱厚照的后续话语。
刘健听到问询。
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先朝着一旁的兵部尚书熊绣看了一眼。
见到其没有开口奏报的意思后,方才拱手回答道:
“禀告殿下,按大同总兵官王勋所言,此次鞑靼小王子所纠集的兵力,乃是历年最盛,已然达到了二十余万。”
二十余万!
居然达到了二十余万!
刘健的话语刚刚说出。
朱厚照的脸色瞬间一变。
如此数目的兵力,明显看出鞑靼所图非小。
这次鞑靼犯边的行动,也绝对不止是抢掠一番那么简单。
就在朱厚照暗暗分析的时候,刘健的话语又继续响了起来。
“据查,此次不仅仅是鞑靼派兵前来,就连几处和鞑靼地界相连的蒙古部落,此次也有兵马混杂其中,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兵力才会达到了这般数目。”
蒙古!
朱厚照眉头一皱。
意外之余,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蒙古这般家伙,历来就是两面派。
大明强盛之时,对大明卑躬屈膝,仿若一个舔狗。
而一旦大明势弱,随即又攀附强者,开始掉过头来撕咬大明的边关。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对鞑靼恼怒之余,连带着蒙古,也一并开始记恨起来。
与此同时。
刘健眼见朱厚照并未言语,继续说道:
“大同总兵王勋,在获知到鞑靼犯边的消息后,派八百里加急送信入京的同时,已经同时将消息送去了宣府和太原等处边关,而且因为有蒙古几部的参与,王勋为防有失,其余各处边关也均皆派人送信过去。”
“想来,在吾等收到消息的同时,其他各处边关也尽皆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朱厚照闻听此言。
紧皱的眉头稍稍松缓几分的同时,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王勋其人。
当年他在大同曾经见过。
此人倒是不似某些勋贵,在眼下的大明朝中,到也算是一位干将。
只不过此次鞑靼来势汹汹,而且更是携二十万兵马之势,大同那边能否守得住,却是一个问题所在。
大明的九边重镇,每处尽皆安置了四五十万的兵马,如此数目按理说可以无惧对方的侵扰。
可无奈大明北方的边境线,实在是太过绵长了。
如此长度的边关,一处重镇的四五十万兵马,分分散散四处驻防把守之下,到最后大多用在了这绵长的边境看守上面。
而一旦对方在薄弱处破关,往往都是边镇的兵马还没有赶到,对方就已经冲进边防,开始在大明境内肆虐抢掠起来,再加上对方尽皆都是骑兵,大明的边军也就只能在后面追赶,也或者是联合其他边镇形成合围之势,也就唯有如此,才能将那破关而入的鞑虏驱逐出大明境外。
至于追逐出草原,那更是一个妄想。
且不言大明骑兵所用的骏马,无法和草原上那些骏马相比。
就说这浩瀚的草原,有可能跑上一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再加上后续补给线太长,一旦被对方围剿,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明以来。
除了开国的几位皇帝踏出国门出征之外。
后世的几位皇帝,大多也都是加强边防,用那无数的边军,来防守对方的侵扰,可谓是真真切切的千日防贼。
朱厚照眉头紧皱,听完刘健的奏报之后,倒是也没有隐瞒自己之前的旨意,直接说道:
“本宫已经下旨命虎贲军前往大同,粮草辎重这边,本宫会先行解决掉一些,朝廷这边也抓紧筹措,莫要让后勤乏力。”
嗯?
朱厚照这般话语一出。
殿下的几位朝臣,脸上顿时开始露出喜色。
虎贲军出征!
这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虎贲军攻伐的场面。
但是通过南直隶兵部尚书李洪峰等人的奏章,他们已经以管窥豹,大概知道了虎贲军的实力。
所以此刻当几位朝臣听闻,殿下居然将他直属的虎贲军派去大同后,原本紧张凝重的神色为之一消不说,其间几人更是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在他们看来。
鞑靼骑兵虽然威猛。
但是虎贲军的战力更是赫赫。
五万之众击杀宁王的十万叛军仿若平推。
那鞑靼即便勇猛,但其是猛在弓箭和马力上面。
虎贲军那覆盖人马的盔甲,就已然让其的弓箭失效。
至于那马力,这本来就是大明的短处,不过仅仅能让其弓箭失效,就已经胜了一大半。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几位朝臣在闻听到朱厚照要派出虎贲军前往之时,紧皱的眉头开始舒展不说,脸上更是露出放松的神色额。
只不过。
众人这般轻松的神色还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朱厚照的后续话语,就开始在众人的耳旁响彻起来,道:
“父皇丧仪刚刚结束,大明上下正处于悲恸之中,鞑靼在此刻纠集蒙古犯我边关,实乃是对我大明龙威的最大挑衅和羞辱。”
“本宫无论是身为人子,还是说身为大明的储君,面对此等羞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故而本宫召见几位爱卿商议破敌之策的同时,也是想借此机会告知几位爱卿一声。”
朱厚照言语铿锵有力,一代新皇的气势更是显露无疑。
可是站立在其面前的几位朝臣,在闻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之后,心中却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尤其是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刘健和李东阳,此刻更是一脸紧张模样,目不转睛看向朱厚照的同时,心中也在暗暗祈祷,祈祷太子殿下可千万千万不要说出那句话语。
但事与愿违。
就在熊绣王俨静静等待下文,刘健和李东阳满面紧张的时候,朱厚照的后续话语,也随即缓缓出口,道:
“故而本宫决定亲征,亲手征讨这些侵入我大明的鞑虏,让他们明白,本宫的大明,他不是好惹的!”
轰!
一道轰鸣。
突然在刘健和李东阳的耳中炸响。
本就满面担忧的两人,在闻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呆愣当场。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沉默不语的萧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位阁老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的担心,在这么快就会成为现实。
太子殿下真的就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又要亲征。
可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上次那是事发突然,而且还顶着为父报仇的大义。
这次呢?
仅仅只是因为鞑靼犯边?
可大同又不似内陆其他地区,那里身为九边重镇之一,常年有重军把守。
即便这一次的鞑靼来势汹汹,更是集结了二十余万的兵力,不过那又如何,难不成大明的边军就是吃素的不成?
所以两位阁老在闻听到朱厚照的这般话语后,在稍稍呆滞之后,脑海之中就已然做出了决定。
不同意!
坚决不同意!
若是殿下一意孤行的话,那也就唯有死谏了。
想到这里的刘健,直接跪倒在地的同时,声悲意切的冲着朱厚照哀求道:
“殿下,万万不可啊!微臣还请殿下收回成命,放下这亲征的念头吧!”
刘健话音刚落。
一旁紧随其后跪倒在地的李东阳,也随即开口劝谏道:
“殿下,如今朝中武将云集,边镇又有重兵把守,即便是对方来势汹汹,可也犯不上殿下您以身涉险啊!这一旦出现了什么闪失,让微臣如何去面对先皇啊!”
李东阳话语说完,刘健又随即开口劝谏道:
“殿下,您就放下这般念头吧,英国公老成持重,而且之前也曾主持过一些战事,殿下若是想要教训鞑靼的话,不妨直接派这些老将出马,届时定会将那犯边的鞑靼杀得片甲不留,您这尊贵之躯,实在是犯不上以身涉险啊!”
“殿下,江山社稷为重啊,如今皇室人口凋零,先皇就仅仅只有您这么一个子嗣,天下的百姓和大明的江山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呢,如今的您虽未太子,但是守丧一过势必要登基为帝,这般情形之下,孰重孰轻殿下您可要看清楚啊!”
而在两位阁老跪地劝谏的时候。
呆立在旁的王俨和熊绣两人,也终于才之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两人因为没有两位阁老的经历,所以在听闻到朱厚照说出亲征这个念头的时候,反应比两位阁老还要剧烈。
要知道两位阁老在朱厚照话语说出之前,就已经隐隐猜到。
可是这两人则不然。
他们全然是在静静聆听朱厚照的下文,接着在听到后,整个人直接就呆傻在了当场。
直到两位阁老跪倒在地,声悲意切的开始劝谏之后,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慢慢回过神来。
此刻满面尽是惶恐焦急神色的两人,纷纷跪倒在地的同时,劝谏的话语,也随之在两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微臣斗胆,还请殿下收回诚意,这亲征事宜,万万不可再次提起。”
“微臣请殿下收回旨意,切不可一意孤行亲征鞑靼,就如之前李阁老所言,边镇兵强马壮,即便鞑靼来势汹汹又能如何,这么多年以来,那鞑靼即便是破关而入,可是他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殿下因为鞑靼在如此时节犯边恼怒,此乃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吾等都认为这般事情在情理之中,那是不是鞑靼那边也已经料到了太子殿下您会亲征的事情呢?”
“而且其这回不仅派出了本部的兵马,更是集结了蒙古几个部落的兵力,仅从现在的情报分析,对方就已经所图非小,并且还有一点是眼下无法确认的,那就是对方的兵力真的只有二十余万吗?要知道按着鞑靼以往的做派,声东击西的事情他们可是经常做的,会不会这如今已然查出的二十余万兵马,就是对方的惑敌之策呢?”
……
大殿之上。
几位朝臣你一样我一语。
伴随着劝谏的继续,朱厚照没什么反应,可是几位朝臣的神色,却开始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没错!
谁能保证就这二十余万的兵马?
即便是他们就派出了这么多的兵马,但是谁又能保证,在对方闻听到朱厚照亲征的消息后,会不会继续增加人马?
按着常理分析。
再加上有之前土木堡的先例存在。
对方若是真得知到这个消息之后,没准真的会继续调动兵马前来。
想到这般可能的刘健等人,神情变得越发惧怕之余,劝谏的话语更是连绵不绝。
“殿下深思啊,即便那鞑靼目前就是来了这么多的兵马,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后续还会不会继续增兵。而且大明的边境绵长,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在哪里破关,对方有轻骑之利,凭借虎贲军那般厚重的盔甲装备,想要追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殿下不若置身京师,在这里运筹帷幄就是。”
“而且殿下也要明白,您现在虽然是储君,但是距离登临帝位,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您想想,这大明若是一逢战事,殿下就要亲征的话,那朝堂之中的武将又该何处自容,朝堂这每年花费出去的无数钱银,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为君分忧嘛!”
“殿下您还是收回这亲征的念头吧,想想当年的英宗,他若不是被那王振怂恿,做出了亲征的举动,到最后何至于此啊!不是微臣不相信虎贲军的实力,实在是殿下犯不上以身涉险,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啊!”
……
一道道的劝谏声。
开始在大殿之中响彻起来。
跪在地上的萧敬,数次抬起头来,想要趁机在谏言几句。
可是数次都要插话的他,根本就没有寻到机会。
每每不是被两位阁老抢了话头,就是被两位尚书抢先。
到了最后。
萧敬干脆也放弃起来,心道。
反正咱家之前已经劝谏那么久了,你们这些后来的,咱家让你们劝谏几息又能如何,大不了等你们说累了,咱家再接上就是。
萧敬暗暗打算,已然开始做起劝谏的准备来。
与此同时。
萧敬也在仔细聆听着几位大臣的谏言。
一边摘取其谏言的可取之处之余,一边暗暗盘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