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他回来了!
宁王闻言一愣。
目光顿时朝着王伦望去。
而王伦在见到宁王的神色之后,心中忍不住一喜。
拱手行了一礼的他,当即对着宁王出言说道:
“陛下尽管放心就是,刘大人率领十万精兵强将,对付南直隶那边的守军还不是手到拈来。”
王伦信誓旦旦。
见到宁王没有出言的意思后,继续宽慰道:
“南直隶那边虽然有守军存在,但是刘大人也是攻其不备。”
“再加上南直隶那边的朝臣,在没有弘治那老儿的旨意下,又有谁能调动得了周边的大军,如此一来,刘大人哪里有不成功的道理。”
呃……
宁王语滞。
但是也知王伦所言言之有理。
心中稍稍一松的他,还是有些不安。
目光朝着左右看了看,见到周边没有他人后,索性将自己心中的困惑也一并说了出来。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多少也该有个消息过来吧?”
“如今这般没有丝毫动静传来,朕的心中又怎能安稳的下来。”
王伦轻笑。
听到宁王的担忧后,丝毫不以为意,道:
“陛下你可能忘了,我们从南昌离开,距离其出征南直隶的时间,也不过是只有一天多的时间而已。”
“再加上这一路急行军,即便有消息回来,他也是先送回到南昌,继而才会朝着我们这边送过来,这一周转之下,路途上少不得又要耽搁一些时间。”
“所以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不出两天的时间,定会有刘大人的捷报送来。”
“甚至微臣感觉,有可能在今天,刘大人那边的消息就会送过来也说不准。”
“真的吗?”宁王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期颐的朝着王伦望去。
王伦听到宁王这般问询。
神情也忍不住有些僵硬起来,他只是宽慰之语,又不是神机妙算,哪里能猜的那么准啊!
再说南直隶那边的情况他又不知道,之所以那般言辞,也仅仅只是为了宽慰宁王而已,结果哪想到却换来了这般问询。
王伦心中腹诽不已,可是眼下这般情况,他却又不能直言相告,讪讪笑了一下的他,看着宁王那期待的神情,还是含糊其辞的说道:
“若是送信的兵丁在路上不耽搁的话,想来应该是快了。”
王伦也不傻。
没提刘养正半个不字。
只是将缘由全部放到了送信的兵丁上面。
到时候真若是没人过来送信的话,他也可以推脱说是送信之人在路上耽搁的缘故。
这般一来,无论会有消息与否,都和他扯开了关系。
王伦打着一副如意算盘。
而对面的宁王也没有深思这话语里的猫腻。
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他,目光下意识朝着队伍的后面望去,喃喃说道:
“希望如此吧。”
王伦站立在旁。
见到宁王已然认可了自己的言辞后。
心中忍不住轻轻一松的同时,脸上也开始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就在两人站在那里各有所思的时候,在他们的后方,几匹快马朝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正在思索的宁王和王伦两人,在听到这般动静之后,目光齐齐朝着队伍的后方望去。
这一望。
王伦的瞳孔猛然就是一缩。
而在他身旁的宁王,也是在一阵惊骇过后,瞬间一脸喜悦的朝着王伦望去,惊呼道:
“王爱卿神机妙算,诚不欺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王伦听到宁王这般夸赞。
勉强露出了一脸笑颜,只不过这强笑的模样,连一旁的护卫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是谁?
王伦刚才一望之间,就已经看得清楚。
来人正是李士实。
之前的李士实被宁王派去了京师。
按着宁王所描述的话语,李士实此去也是九死一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再加上王伦也想更进一步的缘故,所以才在刘养正出征南直隶的时候,劝谏宁王不要再等李士实,继而兴兵东进。
可是谁曾想到,这被宁王形容成为九死一生的李士实,不仅平安从京师回来不说,更是在此刻追上了他们。
这他么的来的也有些太早了吧!
你去京师不是九死一生吗?
那你这么快回来干什么。
老实在京师多待上一段时间不行吗?
似你这般的话,还如何给他人晋升的空间!
王伦心中腹诽不已,但是当着宁王的面,他也只能有讪笑的份。
毕竟现在若是让宁王在他们二人之中选择的话,最后被抛弃的那个,肯定是他。
所以也正因为这般的缘故,现在王伦不敢多做言语不说,更是努力恢复表情,争取不让李士实看出异样。
而且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得琢磨琢磨接下来该用何般言辞,来解释他劝谏宁王率先出征的事情。
王伦暗暗思索。
宁王则是全然不察。
此刻的他,满面期待模样,一脸激动的朝着李士实望去。
李士实平安归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边又将多了一员大将。
而且李士实在此时回来,极有可能他已经知道了南直隶那边的消息。
宁王满面期待。
希望接下来是双喜临门。
呆呆朝着李士实张望了许久之后。
他才好似后知后觉一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要做一代明君,接下来是不是得上前迎接一下啊!
后知后觉的宁王,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猛的一提马缰,策马就朝着李士实奔来的方向奔去。
而一旁正在暗暗思索的王伦,在看到宁王这般突然的举动后,神情瞬间一滞之余,随之而来的就是满面的羡慕。
当然。
还有一些酸酸的嫉妒也开始充斥在他的心中。
不过王伦也知道,无论是刘养正还是李士实,两人都值得宁王这般举动。
和他们这些人基本上没有立过什么功勋不同,刘养正和李士实两人,这可谓是宁王的铁杆心腹。
两人为了成就宁王的大业,奔波千里不说,更是数次险些丧命,臣子做到这份上,宁王能有这般举动,到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让王伦嫉妒不已的是,这两人几乎将所有的功勋都揽在了手中,剩下他们这些人,可谓是费劲心思,也未必能讨得宁王一个好字。
这应该吗?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应该……是吧
永定门前,旌旗飘扬。
满朝文武和闻讯赶来的大汉将军在此集结。
方才那名兵丁禀告的声音并不太大,但是好在此地安静至极,再加上众人言传口递的缘故,没消片刻的功夫,众人就尽皆知晓了太子殿下即将归来的消息。
众人满面激动亢奋之色,期间一些情绪波动较大的朝臣,竟然已经眼现泪花,眉宇之间更是充满了期待和期盼的模样。
没错!
在这之前。
一众朝臣对于朱厚照,确实是恼恨有加。
且不言这太子殿下平日里长期东跑西颠,根本就不似以往储君那般,静静的居于宫中读书明理,就是他那没事就爱带着一帮丘八四处乱窜的性子,就根本不似是明君模样。
说实话,众朝臣这也在就是对朱厚照知根知底,换了那些不知道朱厚照身份的人,没准还会以为这是一个将门之后呢!
这次太子殿下带兵南下,众朝臣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没少参谏奏疏,希望弘治皇上规劝太子殿下,让其折返回京师,不要再做这些不符合其身份的举动。
不过这般谏言奏疏,在宁王举事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众位朝臣愕然之余,忍不住又开始为太子殿下担心起来。
无他!
弘治皇上子嗣凋零。
偌大的皇族之中,弘治皇上可就这么一个子嗣。
万一太子殿下此次南下,有什么闪失的话,岂不是国失砥柱?
众朝臣惶恐担忧不已,原先还做岸上观的一众朝臣,也纷纷开始加入到上书劝谏的阵营当中。
可是此刻的弘治皇上早就已经大行,他们这些奏章只是到了内阁之后,就已然算是到达了终点,虽然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还会不时的选择一批奏章呈递入宫,可那也仅仅只是糊弄人的玩意而已,这些奏章在进入宫中之后,就好似石沉入海,根本不会收到半点回音。
众朝臣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弘治皇上袒护太子殿下,于是这奏章更是不要命的往宫中呈递。
可是直到一个个的谣言在宫中响起,再加上兴献王也开始在湖广肆虐之后。
众朝臣的心中,也开始渐渐慌乱起来。
不会吧?
不应该吧?
不可能吧?
这宫中的禁卫那般森严,怎么可能出现谣言所说的那种情况呢?
可是若说不可能的话,那这么长时间陛下丝毫不露面,又是什么意思呢?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上书谏言,可是试问有谁见到过宫中所出的旨意,又有谁被陛下召见过,亲眼见过陛下的龙颜?
呃……
两位阁老好似是进过宫。
不过仅仅此事,并没有打消众人心中的遐想。
一些人甚至已然开始猜测,是不是宫中已如外面谣言所言,而这两位阁老,则是因为怕引起朝中轰乱,所以在那帮着演戏呢?
毕竟……
太子殿下现在可是不再宫中啊!
众朝臣想到这里,顿时好似是明白了什么,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呼唤太子殿下早日还朝的呼声,也开始变得越发高涨起来。
之前那一道道送入宫中的奏章,还是在劝谏陛下,不要任由太子殿下胡作非为,希望陛下降旨让其返回京师,禁闭宫中。
可是到了后来,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开始换了一个口风,所有人不再斥责太子殿下,而是不着痕迹的称赞之余,更是对于他的归来充满了期待,希望他能早日从南方归来。
而在此刻。
众人这么长时间的期待和期盼,终于是有了结果。
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太子殿下,终于是即将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与此同时。
宫中的情况,伴随着太子殿下的归来,陛下是否如谣言所说的那般,也终究要开始有了一个答案。
不想这件事还好,一想到这件事情,众朝臣的心中,难免开始有些低落起来。
其实。
众朝臣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太子殿下诛灭宁王,平定兴献王举事,甚至是如今的白莲教衰败,也和他有一定关系。
如此功勋。
身为其父皇的弘治皇上,怎么可能不出面迎接呢?
要知道。
这可是增加太子殿下声望的绝佳机会啊!
可是陛下就好似对这一切充耳未闻一般,除了有大汉将军来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宫中之人。
即便是消息来的迟了,也或者是陛下病重,但旨意总还是可以出宫的吧。
可眼下一切风平浪静,就连那宦官都未出现一个。
呃……
萧敬除外。
这家伙现在执掌着东厂,闹得京师一片风声鹤唳。
众朝臣的目光在萧敬的身上看了一眼之后,就忍不住快速移过,似乎生怕自己此举,引起萧敬的注意一般。
萧敬不为所动,对于周围的变化不闻不察。
此刻在他那平静的外表下,则是一副忐忑不已的心情。
殿下终于回来了。
自己的事情,也终究要有了一个结果。
自己这么长时间纠结和忐忑的事情,也要有了一个决断。
不过无论是何种结局,哪怕是为先皇殉葬,萧敬心中也认了。
就在萧敬心中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开始变得模糊和飘忽不定起来。
渐渐地。
飘忽不定的地平线开始变成了扬尘。
那扬尘越来越大的同时,马蹄踏地的声音,也开始渐渐传入到了众人的耳中。
而与此同时。
在那扬尘和地面之间。
一道黝黑的金戈黑线,仿若是一把利刃一般,将那扬尘和地面一分为二。
在它上面,那如影随形,仿若气焰一般的扬尘。
而在它的下面,则是这淡黄的厚土。
冲天的气势更是让永定门前的一众朝臣胆寒。
一众朝臣看到这一幕,原本激动不已的心情,忍不住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其间一人在震惊过后,注意到身旁之人也渐渐开始流露出慌乱的神色后,忍不住出言轻声问询道:
“这位大人,消息没错是不?这回来的……是太子殿下……对不?”
被问询这位大人。
即便面上是在强装淡定。
可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弱弱说道:
“应该……应该……是吧。”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就是他!
说实话,熊绣真的有些糊涂起来,心中更是暗道。
难不成萧敬亲自登门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可又有什么画稿,能让萧敬放下侍奉皇上的大事,亲自跑到兵部衙门之中,寻找自己帮忙呢?
熊绣心中不解,但是大概也猜到了萧敬之前一副冷漠神情的缘由。
攫欝攫。所以此刻的他,干脆没有出言问询,拿着萧敬递过来的画稿,就开始翻阅起来。
嘶!
打开画稿的第一眼。
熊绣就被入目所看到的一切所震撼。
眼睛猛然瞪大的同时,心中更是充满了震惊。
琴棋书画,身为读书人,熊绣多少也都有所涉猎,不说出类拔萃,但是其在各方面的造诣,也绝非寻常人可比。
不过即便这般,当他看到手中的这幅画稿之时,还是忍不住被对方的功法和技巧所震撼。
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画法,让熊绣心中震惊不已的同时,更是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幅画稿是临摹的,根本不是原稿!
发现这个事情的熊绣,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起来,要知道一副临摹的画稿,都能让他这般惊诧震撼。
这如果能看到原作的话,岂不是将更加震撼人心。
想到这般的熊绣,下意识的就想转过头去,向萧敬询问这画作原稿的所在。
可是刚刚将目光转过去,问询的话语还没待出口,一旁一直在等待熊绣辨认的萧敬,就一脸激动的开口问询道:
“熊大人,这人你认识?”
“啊?”
熊绣在听到萧敬的问询之后,将要出口的话语就是一滞,神情也随之开始变得尴尬的他,在轻轻的摇了摇头之后,赶紧停下自己问询画作原稿的念头,收回目光开始全神贯注的辨认起手中的画稿来。
第一页画作看完……不认识。
熊绣满面震撼,轻轻将手中的画稿翻过,小心的举动,似乎生怕弄坏了这张临摹的画作一般。
第二页的画稿中人,和之前的那张完全不同,但相同的笔法和技法,依旧将那画中之人描绘的栩栩如生。
可是纵使这般,熊绣在感叹了半天之后,还是没有想起自己曾在何处见识过这个相貌。
……
时间慢慢流逝。
。熊绣翻阅过去的画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纵使这般,熊绣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看着眼熟之人。
此刻的他,心情已经不复之前初见画稿之时的震撼,他现在的心中,更多的则是不解。
而且这疑惑的情绪,随着画稿的渐渐进入尾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厉害起来。
忍耐了半天的熊绣,终于再又翻过一页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萧敬,出言问询道:
“萧公公亲自来寻本官,难不成是认为本官能在这其中辨认出哪个?
可是这画稿马上就要临近结束,本官也未发现有看着眼熟之人,让萧公公失……
嗯?”
熊绣的话语声突然一滞,原本还想要说让萧公公失望的他,猛的停下话语不说,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手中的最后一张画稿,大声惊呼道:
“李士实!李大人!”
突然的高喝声,在房间之中响彻起来。
坐在旁边一直紧紧关注着熊绣的萧敬,在听闻到他的这句惊呼之后,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说,神情也变得越发激动起来,接着更是向前伏身,盯着熊绣确认道:
“熊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此事牵扯甚大,可不是儿戏啊!”
熊绣听到萧敬的话语,眉头紧皱的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手中的画稿,就这般沉默了许久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的他,仿若是确定了什么一般,转头冲着一旁的萧敬答道:
“不管这画稿中的人是谁,但是李士实李大人的容貌,就和这画稿中人一般无二。”
萧敬听闻到熊绣的这般话语,神情顿时开始有了笑容,重复确认道:
“当真?你确定这是李士实?”
熊绣神情顿时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面前说出这番话语的萧敬,赶紧开口解释道:
“萧公公,本官方才说的是,这画中之人的容貌,和李士实李大人一般无二,但是也不排除天下有如此相像之人的可能。”
熊绣不知道萧敬拿着这些画稿让自己辨认是为何故。
但是他还没有傻到稀里糊涂参与到此事之中。
所以在听闻到萧敬的话语之后,神情变得严肃之余,也赶紧一字一顿的将这话语解释清楚。
坐在其对面的萧敬,听闻到熊绣的话语之后,神情微微有些愕然之后,更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脑门,脸上开始浮现了笑意的他,看着面前的熊绣,出言说道:
“对不起了熊大人,是咱家的话语有毛病,有毛病。
说实话,咱家在初见这幅画稿的时候,只是感觉有些眼熟,辨认了半天之后,方才想到这画像中人和李士实有些相像。
但是因为这李士实之前一直都在南直隶办公的缘故,来京师的机会极少,所以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为保周全,咱家左思右想,忽的想到熊大人在之前曾和李士实共过事,故而直接冒昧登门拜访,就是为了确认这画中人的样貌,是不是和咱家之前所想的那般。”
坐于一旁的熊绣,听闻到萧敬的话语之后,神情虽然变得缓和了,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没有减弱分毫,望着面前的萧敬,试探着问询道:
“萧公公,本官多嘴打听一下,这画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
为什么李士实李大人的样貌,也出现在这画稿之中呢?”
坐在一旁的萧敬,正因为认出了其中一人的容貌而有些欣喜。
结果忽的听闻到了熊绣的问询声,脸上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不说,更是瞬间呆滞了下来。
熊绣看到萧敬这般神情变化,顿时明白过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一些不方便说的内容。
所以他在讪笑了两下之后,抬手对着萧敬拱了拱手,开口转圜道:
“萧公公若是不方便讲的话就算了,本官也无意知晓其中缘由,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还望萧公公莫要多想!”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虎贲进皇城
众朝臣欢天喜地,欣喜不已。
原本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也开始渐渐消散。
就在众朝臣认为,伴随着太子殿下的归来,一切终究要迎来曙光的时候。
忽然。
一个新的情况又被众朝臣发现。
那就是伴随着太子殿下的疾驰,对方的身影样貌都已经开始变得清晰可见了,可即便这般,太子殿下连带着他所率领的兵马,根本没有丝毫减速的架势。
看那模样,就好似要直接朝着人群这边冲杀过来一般。
嘶!
众人惊骇不已。
尤其是在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之前还遍布于众人眉宇之间的欣喜神色,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惧和诧异的神情。
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为何到现在还不减速!
难不成没有看到他们在这里静候迎接他的驾到吗?
不应该啊!
旁的不言,他们身上的朝服就是明证啊!
如此明显的服侍,太子殿下不应该看不出来才是啊!
众人惊骇!
众人惶恐!
人群之中,倒吸凉气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而呆滞在当场的众人,在看到太子殿下连带着他身后的兵马,依旧没有减速的意思后,胆颤心惊不明所以的众人,慢慢的开始朝着两侧移动,不由自主的将城门的位置,让出了一条通道。
……
永定门前的空地上。
朱厚照身穿金色盔甲,一马当先策马奔驰。
在其身侧,姜三和徐宁两人,更是小心护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注意着周边的一切。
虽然说太子殿下已然身穿盔甲,可以杜绝偷袭的存在,但即便这般,姜三和徐宁两人,依旧不敢小心大意,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
要知道如今的天下,可再也不是他们之前眼中的那个天下了。
宁王反了。
兴献王也反了。
要就仅此也就罢了。
在回来的途中,他们听到了一个更打破他们三观的消息。
那就是如今还未清剿完成的白莲造反一事,背后的主谋居然是先皇的亲妹妹——仁和公主。
听闻此事的徐宁和姜三两人,再也不能如之前一般继续看待这个天下了,现在的他们,就感觉四处皆敌一般,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张张面孔下,到底有多少人是包藏祸心,暗中行着不轨之事。
也正是因为有诸般的担心,所以在通州运河上岸之后,两人就谏言朱厚照穿上了盔甲,以防来自暗处的那些箭矢和弓弩。
朱厚照对于两人的小心行事,虽然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但在思量一番之后,倒是也没有拒绝两人的提议,毕竟最近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实在是有些打破了朱厚照对于历史的认知。
宁王会反他如何能不知道。
但是他以为这是十六七年之后的时候,可是谁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他以为,结果却凭空生出这么多的祸端。
至于那兴献王和仁和公主两人,则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两人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莫说是朱厚照之前根本没有预料道,即便在史书上,也未显露出丝毫端倪。
不过两人此举,倒是也解开了朱厚照心中的一些疑惑。
只不过和他们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而言,这区区解惑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的朱厚照,已然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古帝王,总爱形容自己为孤家寡人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是这般模样,而是实在是这天下,根本寻不到可信之人。
你和他交心,他和你谈钱谈权。
你和他谈钱谈权,他就称呼自己为肱骨交心之人。
不知不觉间,朱厚照的心性开始有了些许变化。
就如眼下这般。
若是换了之前的话。
满朝文武再加上两位阁老都亲自来永定门前迎接自己,自己说什么也要停下马来,和众位朝臣说上几句客气话。
可是眼下京师,也或者说是皇城之中情况未明,朱厚照在为尘埃落定之前,实在是不敢多做停留,担心再有其他异变发生。
所以也正因为如此,朱厚照根本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
跟随在旁的姜三和徐宁两人,似乎是也大概猜出了朱厚照的心思所在,提马上前将朱厚照护在众人之中的同时,更是策马在前方开道。
而与此同时。
朱厚照的旨意,也经由兵丁的呼喊,在永定门前开始响彻起来。
“所有朝臣速速返回,前往奉天殿候旨!”
“所有朝臣速速返回,前往奉天殿候旨!”
“所有朝臣速速返回,前往奉天殿候旨!”
……
一道道的呼喝声。
伴随着骏马的嘶昂和马蹄踩踏之声,充斥在一众朝臣的耳中。
听闻到这道旨意的一众朝臣,再加上面前这疾驰而过的一众虎贲,众朝臣脸色煞白的同时,更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到不是他们没听清楚旨意之中的内容,也不是他们抗旨不尊,实在是眼下这永定门的城门,已然尽皆被太子殿下所率领的虎贲充斥,如此时间,他们这一个个身娇体弱的朝臣,哪来的勇气去和那奔驰而过的骏马争抢通道呢?
鬼知道会不会出来一个马蹄,直接将他们踹至一旁,这般情形一旦倒地的话,按等待他们的后果,不死也残。
所以众朝臣战战兢兢,躬身站于城门左右,任由这些虎贲疾驰而过的同时,口中还不断高呼着‘微臣接旨’之类的话语。
而在一众朝臣之中。
原本站立在最前面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
此刻在这骏马所带起的扬尘下,早就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灰头土脸的两人,根本顾不上身上的污垢,此刻两人的心中,尽皆被太子殿下这般反应所震惊到。
太子殿下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是担心京师,也或者是担心皇城之中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应该是了!
若不是如此的话,太子殿下何至于这般啊!
想到这里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虽然心中依旧是还有些不舒服。
可在隐隐猜到太子殿下这般急切回宫的缘由后,两人也渐渐看开起来。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就地正法!
朱厚照一马当先。
在姜三和徐宁等人的护佑下,一边挥舞着马鞭,一边双腿重重敲击着马腹,而坐下的骏马在吃痛之下,向前奔驰的速度也开始变得越发快速起来。
朱厚照率领着虎贲军穿过永定门,随即踏上一条笔直的大道,此乃是正阳门大街,当初朱厚照开的那些铺面,就是在这正阳门大街两侧的街道之中。
只不过如今已经时过境迁,那些事情早就已经成为过往罢了。
过天坛,路山川坛。
在疾驰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始进入到了京师外城的繁华所在,
这若是换了以往,此地定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天南海北的商旅,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这里经过又离开。
可是今天则不尽然。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在得知到太子殿下即将到达京师的消息后,早就已经安排人手,将回宫的这条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路途之中更是有护城兵丁和大汉将军在维持秩序。
而如此一来。
朱厚照等人的速度根本未减。
一路疾驰穿过正阳门之后,直奔大明门的所在,要知道只要过了这大明门,就开始进入到了皇城所在。
……
虎贲军一路疾驰,一路相安无事。
甚至在路途之中,还不断有百姓跪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可即便如此,朱厚照也没敢放松心中的警惕,尤其是到达了大明门前之后,他的眉头也开始皱的越发紧锁起来,一路疾驰的他,突然勒停自己坐下的骏马。
在一阵骏马嘶昂的声音过后,后面紧随而来的虎贲军元随之停下。
万千之中的军伍,此刻除了一些骏马打鼾的声音偶尔响起之外,偌大的大明门前,可谓是鸦雀无声。
而与此同时。
大明门处的宫门守卫也注意到了朱厚照的到来。
一众守卫快速打开东侧掖门,躬身做好了迎接太子殿下进宫的准备。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东厂厂公萧敬,因为要先通报张皇后的缘故,时间上稍稍有些耽搁。
在守卫已然开门静候之时,萧敬也从宫中快步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他,在人群之中寻到太子殿下的身影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神色。
只不过这般神情,在几息之后就变成了苦涩和纠结的模样。
可纵使这样。
萧敬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仅仅只是稍稍顿了一下的他,继续快步朝着朱厚照的面前跑来,跪倒在地高呼道:
“老奴萧敬,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敬声音尖锐高亢,即便仅仅已经年迈体衰,即便他那尖锐的声音都有破音的迹象,可越是这般,越是显示了他此刻那激动的心情。
而萧敬在行礼呼喊过后,眼眶之中已经有泪光开始闪烁,似乎是已然忘了尊卑礼节的他,还不待朱厚照让他起身,就慢慢的抬起头,‘深情’的朝着朱厚照望去,哽咽道:
“殿下,您可回来了!”
萧敬这般话语一出。
之前还在眼眶之中打转的泪花,此刻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和脸颊就开始流淌起来。
如此这般作态。
让原本满面冷冽寒霜的朱厚照,一时之间也不免有所触动,目光之中的寒芒渐渐消散,出言问道。
“行了,起来吧!”
朱厚照话语说完。
目光更是下意识朝着宫中的方向看了一眼。
透过那打开的东掖门,朱厚照看着皇城里面似乎安静祥和,但是为了小心起见,朱厚照还是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嘴,道:
“宫中怎么样?”
萧敬在听到朱厚照之前的旨意后,就已然在慢慢起身。
刚刚站定的他,忽的听到了朱厚照随即问出的话语,不敢有丝毫耽搁懈怠的他,快速的躬身一礼,接着快速奏报道:
“启禀殿下,宫中一切如旧,还请殿下放心。”
萧敬话语说完,眼见朱厚照并未回答,在斟酌了几息后,小心翼翼继续说道:
“在殿下离开后,奴婢井开始清查乾清宫中的一应奴婢,看看他们之中有没有里通宫外的存在。”
萧敬的眉头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形。
奏报的语气,更是不复之前的哽咽模样。
取而代之的则是满面的凝重和些许的胆怯心虚,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激动和高亢起来,道:
“随着清查的继续,这个清查的范围也从最开始的乾清宫,继而扩大到了整个宫中二十四监。宫中所有的奴婢全部牵扯其中不说,到了后来就是禁军护卫也不能逃脱在外。”
“而在这般大范围的清查和检举之后,一个个之前隐藏在宫中的细作奸细,也开始慢慢的浮出水面,这其中除了宁王所属的那些人之外,剩下的就是仁和公主所布置的那些。”
“当然,其余还有一些已经就藩的王爷,也或多或少在这宫中安插了人手,只不过这些王爷所安插的数目,和之前那两位可谓是天壤之别。”
萧敬话语说完,伸手从袖兜之中拿出了一份奏章,拱手朝着朱厚照递过去的同时,继续说道:
“殿下,这就是奴婢这些时日所追查到的种种,所有的证人证言,乃至是一些相关的证据,奴婢已经全部写在了奏章的上面,还请殿下圣阅!”
萧敬躬身高举奏章。
一旁的徐宁更是快人一步,上前将奏章接过之后,紧接着退回到了朱厚照的身旁,拱手朝着朱厚照递去。
朱厚照眉头紧皱。
目光落在徐宁呈递上来的奏章上面。
只不过在盯了几息之后,朱厚照也没有丝毫动作。
就在徐宁和萧敬两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朱厚照突然冷笑一声,道:
“你先收好吧,待本宫回宫安定下来之后,再细细翻阅就是。”
徐宁闻言。
躬身一礼后,将这份奏章收了起来。
另一边。
朱厚照的话语声,已然又开始在场中响起。
“众将士听令,接管皇城防务,如有抵抗不从者,直接就地正法!”
“卑职遵命!”
“末将遵命!”
朱厚照话音刚落。
四周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喝声。
一众虎贲军高声呼喝的同时,原本静止的虎贲军更是快速分成三队。
除了中间有一部分因为要护卫朱厚照,并未有所行动外,其余两侧的虎贲,则是快速的超过朱厚照,策马朝着面前的大明门奔去。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殿下饶命
没消片刻的功夫。
无数的虎贲军从大明门的掖门奔入皇城。
原本还是安静肃穆的皇城之中,顿时被骏马奔驰的声音所充斥。
不过。
想象之中的慌乱并没有发生。
无他!
宫中经过萧敬之前的肃清和清查,如今奴婢和数目已经大不如前。
即便还有一些奴婢看到了冲锋进来的虎贲军,但也仅仅只是被吓得颤颤栗栗而已,根本不敢乱动分毫。
而在宫门外面。
朱厚照依旧目光遥望东掖门的方向,不动如山,眉宇之间更是说不出的冷静。
与之相对的。
则是一旁的萧敬萧公公。
殿下方才派兵进入皇城之中的举动,按说是于理不合。
起初的时候,萧敬还准备张口劝谏朱厚照,谏言他不要将这么多的兵马放入到皇城之中。
可是话语还没待出口,萧敬就猛的反应过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管这些东西?
殿下刚才明明已经向自己问了宫中的情况,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先派遣这虎贲军进入宫中,维护宫中的安全,这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并不信任自己。
而自己作为奴婢,一旦失去殿下的信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萧敬想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之余,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他想要向朱厚照解释这宫中的情况,好让太子殿下明白,这宫中的一切,真的如他之前所言,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威胁。
可是话语到了嘴边之后,萧敬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在稍稍停顿过后,一抹苦笑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有用吗?
没用!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派出兵丁进入皇城,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自己一个区区奴婢,又多言什么呢?
这还不言,自己本身还是一个有罪在身的奴婢,先皇中毒身亡的事情,可还没有完全结束呢,这一次伴随着太子殿下的归来,估计接下来又将是一阵腥风血雨了吧。
唉!
萧敬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下,脸上的愁容也开始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萧敬。”
嗯?
突然,一声招呼在萧敬的耳边响起。
正在胡思乱想的萧敬,在听出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后,神情顿时一肃,躬身一礼的同时,战战兢兢的出言答道:
“奴婢在。”
朱厚照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从那大明门上收回,此刻他正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萧敬,寒声道:
“谭小四呢?本宫已经归来,为何不见他前来接驾?”
萧敬瞳孔一缩,慌不迭的答道:
“禀告殿下,奴婢已经将殿下归来的消息告知给了谭将军,只不过他跟奴婢说,殿下当初让他守护乾清宫,职责所在,他不便前来接驾,还请殿下见谅!”
萧敬快言快语,很快将谭小四当初的回答如实说出。
当然,擅长察言观色的萧敬,还不忘记在回答完这一切之后,不着痕迹的抬头偷瞄了一眼朱厚照的神色。
也正是这一望,忽的让萧敬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本还是胆颤心惊的心情,竟然在此刻有了些许的缓解。
朱厚照恍然大悟。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这谭小四没有出现,是因为宫中又出现了什么变故的缘故。
可是在听闻到萧敬的解释之后,朱厚照方才明了,原来事情可能并不似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只不过是因为谭小四小心行事罢了。
想明白这些的朱厚照,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之后,目光又随即落在了萧敬的身上,继续追问道:
“萧敬,你之前所言,这宫中除了那两位的细作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王爷也在这里面安插了人手?”
“给本宫说是,都有谁啊!”
朱厚照语气渐渐转寒,到最后就好似在牙缝之中挤出的一般,让对面首当其冲的萧敬一个冷战之余,身形也忍不住又弯下了几分,惶恐答道:
“禀告殿下,奴婢发现安化王也和宫中有些联络,除了他之外,还有……还有……”
萧敬话语说到这里,突然开始变得结巴起来,原本还是一副胆颤心惊模样的他,在说到这里之后,竟然也开始变得纠结为难起来。
“还有谁?”
就在萧敬纠结万分,考虑自己该不该将后面之人如实说出的时候,一道厉喝忽的在他的耳边炸响。
突然的厉喝,让萧敬的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什么的他,哪里还敢继续这般拖延下去,快速说道:
“还有皇后娘娘的两位兄弟,他们也和宫中的一些奴婢牵扯不清!”
萧敬说完这句话语。
整个人的气力就好似被掏出了大半一般。
要知道这两人可不似之前的安化王,那安化王天高地远,根本不能奈何的了他。
可是这张家兄弟则不然,且不言他们两人就在京师,就说他们那个姐姐,如今可就在自己身后的皇城之中呢。
这般被人检举的举动一旦被那两兄弟得知,那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但若不说的话,谁又能保证太子殿下不会安排人手,重新审查梳理宫中的种种,一旦后续被他得知到张家兄弟的事情的话,自己岂不是更加显得无用。
而在这皇城之中,无用也就意味着被抛弃,再加上自己之前的疏忽之罪,到最后是何般结果,萧敬已经可想而知。
所以。
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今的情形之下,萧敬为了自保,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萧敬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坐与马上的朱厚照,脸色也开始变得越发森寒冷冽起来。
安化王的事情,他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张家兄弟的所作所为,倒是有他震惊恼怒不已,这两个外戚,胆子也有些太大了吧,居然敢把手伸进了宫中。
“混账东西!”
朱厚照一时没有忍住,一道厉喝又从口中发出。
与此同时。
正在患得患失的萧敬,下意识的以为,太子殿下的这句厉喝是冲着自己而来,膝盖一软的同时,直接跪倒在地,高呼道:
“殿下饶命!”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谭小四
昨日凤儿从大明银行返回宫中之际。
知道明日自己肯定不能早早来到大明银行的她。
直接就将今日的一并事务安排妥当。
太子殿下答应张绿水的那些护送兵丁,凤儿则是直接告诉了王二。
反正王二也见过那张绿水,做好这一切的安排后。
凤儿才跟着朱厚照返回了宫中。
第二日早上。
当张绿水顶着黑眼圈来到大明银行的时候。
接待她的王二,在听到张绿水打算回国的话语后。
直接差人送信去给姜三千户,而王二也带着张绿水朝着城外走去。
城门外。
姜三千户这边,昨日已经接到朱厚照的旨意。
人员昨晚就已经定下不说,为了这些远赴高丽兵丁的安全,朱厚照不仅答应这些人可以携带燧发枪离开不说,更是给每个人都配备了充足的弹药。
而人数也有昨日定下的十来个人,变成今日的一个百户所。
对于这些远赴高丽的一众兵丁,朱厚照别的要求没有,只有两条。
一、必须平安回来。
二、保证燧发枪和身上的弹药,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姜三千户接到王二送来的消息后,直接按着之前的约定,将人送到了城门口。
交给王二之后,姜三千户就骑马朝着宫中的方向奔去。
而这边的王二,在将这些兵丁转交给张绿水后,也转身回到了城内。
剩下张绿水和对面的一众兵丁,站在城外面面相觑起来。
此刻的张绿水,看着面前的上百个兵丁,还没有从惊诧当中回过神来。
要知道按着昨日大明太子所言,张绿水以为也就是派来十来个兵丁了事。
可是谁曾想到,一夜之间过去,这个数字居然翻了十倍不止。
如若说之前的张绿水,更注重这些大明士卒象征意义的话。
那现如今,有了这么多的兵丁帮助,她足以制衡跟她一切逃出来的那些宫中卫队。
就在张绿水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升为百户的谭小四,看着站立对面蒙着面纱一动不动的女子,上前一步抱拳之后,铿锵有力的说道。
“卑职西苑千户所百户谭小四,奉命前来护送大人,还请大人指示。”
正在思索的张绿水,听到谭小四的话语之后,回过神来的她,对着谭小四躬身回了一礼后,轻声说道。
“谭将军,之后的路程,就有劳将军了。”
张绿水话音刚落,这边的谭小四就直接接话说道。
“大人慎言,您还是叫我官职谭百户吧,将军之名,卑职担当不起。”
张绿水听到谭小四所言,歉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接着就朝着谭小四身后的这些士卒身上望去。
此刻身后的一众兵丁。
早已经褪下大明的军装不说。
身穿便装的众人,每个人还都扛着一个巨大的布包,就像要远行的走吏一般。
除了整齐的站姿能看出兵丁的模样外,根本看不出一丝兵丁的痕迹。
至于武器,那就更别说了,张绿水根本没有看到。
唯一有点可疑像兵器的,也就是众人身后都背着的那根被布匹缠起来的东西吧。
可是那种长度,会是什么兵器呢?
长枪?
太短了,根本不像。
至于绣春刀或者剑之类的,就更加不像。
想不明白的张绿水,目光转向面前的谭小四身上,开口问询道。
“谭……百户。”
“此去路途遥远,你们可都已经收拾妥当?”
谭小四点了点头,直接答道。
“大人,吾等都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护送大人离开。”
张绿水听到谭小四的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大明的百户,比她手下的那些统领要强上太多了。
不过此去高丽千里之遥,不确定众人是否携带武器的她,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
“谭百户,此行路途遥远,可能未必太平,我观您们这身上,似乎身无长物,是否需要我这边准备一些防身的物件?”
谭小四微微一愣,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张绿水的意思,摇了摇头之后,目光朝着身后的布袋扫了一眼,一脸自豪的说道。
“此事不用大人费心,吾等自有准备。”
张绿水听到谭小四这般一说,目光又朝着众人身后那个被布匹缠起来的长物望去,心中虽然疑惑不已,可是张绿水却没有继续细问下去。
而是神情一正,对着谭小四确认道。
“谭百户,您等可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如若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准备启程?”
谭小四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张绿水见状,对着远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众位统领就招了招手。
接着得到示意的众位统领,就快速的朝着张绿水这边奔跑了过来。
要知道,昨晚他们听到张绿水所言,大明太子殿下会派十来个兵丁护送她回去。
初闻之下,众人确实惊骇,心中一些非分的想法也随之顿消。
可是回去思索了片刻,众人的心中突然有些怀疑起来。
大明太子殿下和这张绿水非亲非故,人家无缘无故,凭什么帮你啊。
还找兵丁护送回高丽?
回去之后的众位统领,心中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张绿水,在外面拿钱银雇佣了一些打手。
然后谎报是大明太子殿下派来护送自己的兵丁,靠着这十来个人,即花不了太多的银钱,而且还可以狐假虎威。
何乐不为呢。
越想越感觉此事靠谱的众位统领。
干脆在今日张绿水出来后,就打着护送的名义,全部出动,远远吊在张绿水的身后,想亲眼看看,这大明太子殿下派给张绿水的这十来个兵丁,究竟是何货色。
可是当他们跟到城外,看着站立在城外空地上的这一群兵丁时。
眼中再无怀疑之色不说,神情更是充满了谨慎和小心。
这可是大明的军伍啊!
别的不说,光看对方这站姿,这队形,这肃杀的阵仗,就根本不是他们能比。
站在远处观望了许久,众统领也默默放下了心头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看到远处的张绿水冲他们招手之后,再也不敢迟疑。
一个个甩开大腿,快速的朝着张绿水的方向奔去。
到了张绿水面前的众人,更是一改往日的懈怠,满脸恭敬的对着张绿水抱拳道。
“参见大人!”
……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接管防务
谭小四照实奏禀。
而对面的朱厚照,在听到谭小四的话语后,一直吊着的心也渐渐开始放了下来。
不是他不信任萧敬,只不过和谭小四相比,明显是后者他更为熟识了解,所以对于谭小四的言辞,也就更为相信一些罢了。
当然。
至于谭小四所言关于萧敬的那些事情,朱厚照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已,他内心到底是信与不信,从其神色上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此刻的朱厚照,眼见谭小四再无其他下文,稍稍沉吟之后,目光朝着大明门望去。
这么会的功夫过去。
之前还在广场上疾驰的虎贲军,早就已经没了踪影,这皇城之中若是真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且不言会不会有虎贲军出来报信,就说这枪声,多少也应该传过来一些才是。
可是如今依旧风平浪静,这也就是说,宫中应该是并无变故发生。
而且因为虎贲军早已进入一段时间的缘故。
即使后续再出现什么变故,他也完全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朱厚照想到这里,收回目光的同时,朝着还跪在地上的谭小四望去,道:
“谭爱卿平身吧,虽本宫一起进宫就是。”
朱厚照话语说完,轻轻一提马缰,坐下的骏马顿时抬脚开始朝着大明门行去。
而跪在地上的谭小四,在闻听到旨意之后,利落的站起身形之余,也快速的翻身上马,在躬身让太子殿下先行之后,这才倒出功夫,和随后跟来的姜三和徐宁两人拱手问好。
姜三和徐宁两人,自是也满面笑意,拱手还礼,三人簇拥在朱厚照的身边,一起朝着皇城之中行去。
……
皇城之中。
一片肃穆空寂景象。
偌大的广场之上,根本看不到丝毫人影的存在,就连以往在那走动的奴婢和侍卫,也仿若消失了一般。
说实话。
即便是朱厚照,此刻看着这空寂的景象,也感觉有些不适应起来,下意识皱眉问道:
“人呢?”
跟在一旁的萧敬,目光从未离开过朱厚照的左右。
此刻当他听到朱厚照这没来由的问询之后,再加上刚才朱厚照那四下瞭望的举动,瞬间就猜测出了朱厚照这般话语的意思,提马快速上前之余,抢先答道:
“禀告殿下,宫中清查过后,奴婢和侍卫的数目已经大减,而且老奴为了预防变故,更是勒令除了把守各处的侍卫之外,其余闲杂人等不可随处走动,杜绝他们串供泄露消息是其一,更为主要是担心这般奴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萧敬一脸谄媚,快速将造成这般景象的缘由说了出来。
朱厚照闻言,眉头在稍稍皱了一下之后,已然明白了萧敬这般话语之中的意思,皱眉朝着萧敬望去的同时,寒声问道:
“本宫刚才不是听你说,宫中的奸佞已经清理完毕了吗?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还没有清理干净?”
呃……
萧敬一愣,脸色变得煞白之余,心中更是惶恐的无以伦比。
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啊!
之前是为了这般目的,所以勒令那些奴婢不得随意出来走动。
可是眼下不是已经肃清完毕了吗?
自己还说这些干什么!
萧敬自知失言,心中更是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几耳光。
不过眼下即便是扇耳光,这也已经晚了,眼下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回答太子殿下的问询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里的萧敬,心虚的笑了一下之后,一脸讨好的赶紧回答道:
“殿下明鉴,宫中是已经肃清完毕了,奴婢继续这般,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已,毕竟……”
萧敬的话语戛然而止,到不是他的意思已经表露完全,而是他发现,刚才还朝着他望过来的太子殿下,此刻已经将目光转向前方,挥舞马鞭快速疾驰起来。
萧敬讪讪一笑,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目光更是快速的朝着一旁的姜三等人扫视了一眼。
可是此时此刻。
注意力全部都在朱厚照身上的几人,哪里有功夫去注意萧敬的神情变化。
在萧敬的目光朝着他们扫过来的同时,几人就已经驱马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朱厚照奔去。
至于其他护卫在旁的虎贲军,更是片刻不敢耽搁,唯独留下还在那里讪笑缓解尴尬的萧敬有些愣神。
呃……
萧敬尴尬不已,此刻眼看他已经落后了众人许多,哪里还敢在这里耽搁,双腿猛的一夹马腹,快速朝着前方的朱厚照追去。
……
片刻之后。
众人来到了承天门前。
朱厚照渐渐放慢了马速,而紧随其后的姜三等人,则是纷纷翻身下马,将马匹交于之前在这里留守的虎贲军兵丁看守。
过了这承天门,就开始真正进入皇城的地界了,即便他们身为太子殿下的亲卫,可是他们也没有恃宠而骄到纵马在这大内之中疾驰。
朱厚照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稍稍等待众人几息之后,继续朝着皇宫之中行去。
过承天门。
就是太庙了社稷坛的所在。
到了这里,即便是朱厚照,也不得不翻身下马,步行朝着里面行去。
无他!
且不言社稷坛关乎一国气运。
就说那太庙之中,供奉的可都是大明王朝的历代先皇,朱厚照可不想因为这区区小事,惹来天下人的诟病。
说快也快,仅仅只是盏茶的时间过去。
众人就已经越过三大殿,来到了乾清宫的宫门面前。
而与此同时。
之前提前进入巡查各处的虎贲军兵丁,也已经纷纷回来奏报,奏报宫中一切如常。
朱厚照闻言。
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的他,对着一旁的姜三下旨道:
“传本宫旨意,命虎贲军接管皇城防务,皇城原有禁军……”
朱厚照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停顿了一下,眉头开始皱起的他,更是露出一副纠结的神色。
在场的几人闻言,更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静静等候着现朱厚照接下来的旨意。
至于萧敬。
此刻更是紧张的要命,生怕朱厚照接下来下达裁撤,也或者是驱赶出皇城的旨意。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翘首等待
萧敬心中慌乱无比。
因为若是殿下真下旨裁撤的话。
那也就意味着即便是他清理过后的宫廷,依旧无法取得殿下的信任。
眼下莫看只是一个区区的禁军,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内监和一众宫女奴婢,甚至他们这些前朝老人,势必也要紧随其后,被一应新人替代。
萧敬想到这里,神情变得越发紧张之余,更是目不转睛的朝着朱厚照望去,暗暗祈祷那些话语千万不要在朱厚照口中说出。
而就在萧敬紧张万分之时。
另一边稍稍停顿的朱厚照,似是也思虑完全,缓缓说道:
“皇城之中的原有禁军,暂且停下卫戎任务,这段时间就趁着虎贲军还在宫中的时间,多多跟在他们后面学习一番吧。”
此言一出。
萧敬忍不住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原本还是一脸紧张的他,在听到朱厚照的这道旨意之后,也忍不住放下心来。
终归。
太子殿下还是没有说出裁撤或者驱赶出皇城的旨意。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在朱厚照最初的打算之中,何尝没有借机裁撤掉这些禁军的打算。
可是在他旨意即将出口的当场,朱厚照却忽然变得有些犹豫起来,要知道这些禁军,虽然也是大明的军伍之一,但是他和其他军伍不同的是,这些禁军的子弟,大多是来自大明的勋贵之家,基本上都是与国同休的存在。
自己此刻若是将他们裁撤,势必会引起一众勋贵的猜疑和多虑,这对于一心求稳的朱厚照而言,是不值得的。
毕竟从现有的证据而言,这些禁军在整个的事件过程中,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而且虎贲军也不适合长期在宫中驻防,与其让这些猛虎身居笼中,哪有让他们身在一隅更能震慑宵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朱厚照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不过即便如此,接下来禁军的一系列整顿,肯定是难以逃脱的了。
朱厚照话语出口之后,一旁的姜三几人赶紧躬身接旨,甚至就连一旁的萧敬,也跟着在后面凑了凑热闹。
朱厚照颔首,看了看面前的乾清宫的宫门,神情渐渐转寒之余,冷声说道:
“把宁王的头颅,还有那李士实给本宫带上,随本宫一起去祭奠父皇!”
姜三等人闻言,神情顿时一肃。
徐宁一番交代过后,没过几息的时间,几名虎贲军兵丁就押着被捆绑严实的李士实来到了近前,朱厚照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大步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而与此同时。
姜三等人自是紧随其后,叫上一队西苑千户所老人,紧紧跟在朱厚照的后面。
……
乾清宫中。
张皇后自从弘治皇上大行以来,张皇后就一直守候在弘治皇上的灵柩旁边。
今日朱厚照从南方归来的消息,张皇后之前就已经从萧敬的奏报当中得知,听闻儿子从南方平安归来,原本一直梨花带泪的她,终于开始有了喜色,也不再如之前一般,一直守候在灵柩身旁,反而驻足乾清宫大殿门口,朝着远处的宫门翘首以望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跪的时间太长所致,还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饭食吃得少,这才刚刚站了一会,张皇后就感觉一阵倦意传来,身体更是下意识朝着一旁的殿门倚靠过去。
侍奉在一旁的李嬷嬷,自是不能让张皇后的身体真的倚靠在那里。
在张皇后的身体还没有接触到殿门的时候,就已然出手轻轻搀扶住了张皇后,一脸心疼的出言劝慰道:
“娘娘,要不先去旁边休息一会?”
张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不碍事,估计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所以有些力乏罢了,估计一会就没事了!”
李嬷嬷看着张皇后那没有血色的脸颊,还有那一直红肿的眼睛,突然悲上心头,眼眶就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不过在太子殿下回来的档口,她一个嬷嬷哭哭啼啼的,势必会惹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不悦,想到这里的李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后,感觉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的她,用尽量正常的声音继续劝慰道:
“娘娘还是先回一旁坐着等会吧,您站这里正是门口,外面寒风凛冽,小心着凉。”
张皇后听到李嬷嬷的劝说,根本就未与回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直直的朝着远处乾清宫的宫门望去。
在弘治皇上遇刺这件事情之前。
弘治皇上就是她的全部,对于这个儿子,她倾注的心力并不太多,甚至在曾经,她还会因为自己那两个弟弟的请求,选择去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朱厚照,一度让母子关系出现了罅隙。
虽然在后来,因为那药粉的事情,张皇后对待朱厚照的态度,也开始有了极大的转变,但也仅仅只能称之为转变而已,与太子同弘治皇上的关系相比,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就好似是后妈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张皇后也并没有多想。
可是在弘治皇上突然大行的这段时间,张皇后一边守在其灵柩前,一边也在回忆曾经的过往,怀念曾经和弘治皇上的点点滴滴,不可避免的,朱厚照这个儿子的身影,也开始出现在了她的回忆之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张皇后才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寻常人家的母亲,看见自己的儿子太过顽劣、不听训诫后,都会施以母亲威仪,继而教训那些犯错的孩子,帮助他们改邪归正、重归正途。
而自己呢?
当初朱厚照顽劣无比时,自己就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
纵容?
貌似是谈不上。
但还是给人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再往后,朱厚照渐渐改变了性子,之前的顽劣消失不见,就连弘治皇上都时常对他赞不绝口。
而自己呢?
自己那时候依旧还是无动于衷。
夸奖的话语没有一句不说,就连私下召见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一想到这些,张皇后的心中就忍不住开始变得越发自责起来,对于见到朱厚照的心情,也就开始变得越发急切起来。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幕后主谋带回来了
乾清宫大殿之中。
李嬷嬷看到张皇后没有回去的意思。
一脸心疼模样的她,在思虑了几息之后,就欲折返回大殿之中去拿披风。
可是这边李嬷嬷刚刚转过身形,一道开门的声音就随之传来,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就从身后吹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不说,快速转头朝着身后的张皇后望去。
此时的乾清宫大殿,殿门已经打开。
而原本扶着殿门站立的张皇后,此刻正快步朝着大殿外面奔去。
李嬷嬷心急的同时,下意识就欲招呼出声。
不过她的话语还不待出口,就猛的被大殿外面的景象吸引,紧接着更是快步跑回到殿中,拿着披风就朝着前面的张皇后追去。
……
大殿外的广场上。
一队身影正快步朝着乾清宫大殿的方向行来。
而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不是朱厚照又是何人?
朱厚照快步疾驰。
在张皇后将殿门打开的时候,朱厚照也注意到了快步走出大殿的那道身影,见到张皇后亲自出来迎接的他,脚下步伐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片刻之后。
母子二人在殿前广场上相遇。
朱厚照看着面前一副憔悴模样的张皇后,悲从心起的同时,作势就要行礼。
只不过。
他还未待跪下,张皇后就已然快步上前,一把将其搀住,紧接着就开始四下打量起朱厚照来,一边打量一边焦急的问询道:
“燳儿可曾受伤?”
朱厚照听到张皇后这般关切的话语,心中一暖之余,赶紧答道:
“母后宽心就是,有一众虎贲护佑,怎么能让儿臣受伤呢?”
“倒是母后,您这些时日可否安好?”
另一边。
正在上下打量的张皇后,在听到朱厚照这般话语之后,打量的举动为之一停的同时,神情更是瞬变,原本还是一副关切模样的她,此刻竟然隐隐有些愠怒的架势。
就在朱厚照一脸愕然,没弄懂张皇后这突然的神色变化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时候,一道厉喝也随之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呢!”
呃……
朱厚照神情一滞。
一脸目瞪口呆的朝着张皇后望去。
且不言张皇后那突然的神情变化他没有想出端由,就说这突然的斥责,他也是一头雾水。
只不过。
张皇后那满面的愠怒,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很快张皇后的眼眶之中出现泪花不说,说话的语气也是急转直下,哽咽道:
“你不知道这些时日母后有多么担心,你父皇刚刚遭遇不测,你又直奔虎口而去,万一有一个闪失,你让日后以何种颜面去见你的父皇!”
“要知道你可是国之储君啊!你的安危牵扯的可是大明的兴衰,宁王大逆不道,直接差遣手下的臣子去做就是,如何用你动身前往置身险地,那满朝的武将,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还是说那些功勋之后,比不上你这个一个只是喜好军伍的太子殿下?”
张皇后话语哽咽。
一边冲着朱厚照呼喝,一边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流淌起来。
而站在其对面,原本还是一脸愕然呆滞模样的朱厚照,在听到张皇后的这般话语之后,疑惑瞬消之余,心中更是充满了感动。张了张嘴巴想向张皇后解释一下。
只不过在话语到了嘴边之后,看着面前一脸泪花的张皇后,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起来,苦笑了一下,弱弱说道:
“母后,儿臣错了,儿臣保证,以后绝不会再似今日这般莽撞了!”
朱厚照话语一出。
张皇后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仿若泉水一般,从眼眶之中喷涌而出。
脑海中的万千责备和训斥话语,更是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伸手直接扑在了朱厚照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朱厚照身形一僵。
整个人的双手更是悬在了空中。
直到几息之后,朱厚照才好似后知后觉一般,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张皇后的后背,以示安慰。
如此一来。
张皇后哭泣的越发大声起来。
似乎要把积压在心中的种种情绪,一下子全部哭泣干净一般。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自是无人会在此时此刻出言叨扰久别重逢的母子两人。
就这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
朱厚照感觉怀中的张皇后哭声渐渐停歇,轻轻搀扶她离开自己胸膛的同时,道:
“母后,儿臣已经把那罪臣贼子都带回来了!”
朱厚照话语刚出。
对面还在抽噎的张皇后,瞬间停下不说,眉宇之间更是瞬间充满了戾色,厉喝道:
“宁王吗?他在哪?”
张皇后一边呼喝,一边将目光朝着朱厚照身后的人群望去。
可是入目所见。
除了一个被捆绑的人站在那里外,哪里有什么宁王的身影。
就在张皇后准备出言问询的时候,张皇后的声音也随之在她的耳边响起。
“母后不用找了,宁王已经被东厂的人行刺,儿臣此次回京,也只是将他们父子几人的头颅带回来了而已。”
“死了?”张皇后身形一滞,脸上更是充满了不甘的意味,道:“东厂那些东西是怎么干事的,怎么就让他死了呢?”
张皇后咬牙切齿,一副不甘模样。
而伴随着她的这般话语一出,原本站立一旁,都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的萧敬身形则是一颤。
呃……
东厂又怎么了?
当时两军阵前行刺宁王,东厂也算是有功之臣才对。
怎么到了张皇后这里,反而成了一个错误了呢?
萧敬心中委屈的要命。
但是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低着头站立的他,更是不着痕迹的朝着谭小四的身后动了动,似乎生怕张皇后的怒火,接下来发泄到他的身上一般。
“母后不知,当时也是两军交锋之时,东厂之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方才行刺成功的,要不是因为那些东厂探子此举,这宁王也不会这么快伏诛,更不会让儿臣这么快回来,所以母后就不要责怪东厂之人了,毕竟虽然宁王死了,可是这幕后主谋,儿臣还是带回了一个。”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慢慢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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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原本不以为意。
毕竟在她的眼中,这东厂只是皇家所豢养的一只家犬罢了。
你想想,有谁会因为谩骂了几句自己的家犬,继而会去向它道歉认错呢?
也正是因为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故而当张皇后听到朱厚照在替东厂向她解释时,竟然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只不过。
她还没待诧异多久。
朱厚照那最后一句话语也随即道出。
当她听闻,朱厚照将幕后黑手带回来一个后,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灵光乍现,张皇后竟然直接朝着人群后面的李士实望去,寒声问道:
“是他吗?”
朱厚照颔首。
不过在看到张皇后的目光,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的身上后,不得不出言答道:
“没错,就是他!”
“此人名叫李士实,和刘养正同为宁王的左膀右臂,据儿臣得知,此次不论是宁王造反,还是说父皇和儿臣之前所遭遇到的行刺,均皆都是这个人在幕后指使操控。”
朱厚照此言一出。
张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越发森寒起来,目露凶光的她,抬脚就朝着面前李士实行去。
朱厚照眉头一皱,心中纠结一番的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阻拦的念头,而在其身后的一众将士,更是在张皇后朝着他们走来的时候,一边躬身行礼的同时,一边快速朝着两侧让去。
张皇后满面冷冽,几步就走到了李士实的面前。
随之跟来的朱厚照,原本还以为张皇后会忍不住出手教训一番。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皇后在冷目盯着李士实看了片刻之后,突然没来由的问询道:
“燳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他?”
嗯?
朱厚照一愣。
有些诧异的看了张皇后一眼。
说实话。
如何处置李士实,他还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要知道凭着李士实的所作所为,朱厚照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了,而且也不会让他如宁王一般轻易的死去。
但是到底如何处置,朱厚照真还没有细细想过,所以当他听到张皇后问询的时候,神情为之一愣不说,更是下意识反问道:
“母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皇后目不转睛,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李士实,毫无神情波动的脸颊,更可以显示出此时的冷静。
在反观李士实,他在被朱厚照俘获后,就对于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有了深刻的认识。
故而此刻即便是面对张皇后,眉宇之间全无惧色不说,目光之中更是透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试图挑动面前张皇后的怒火。
只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张皇后似乎并没有上钩,反而在看到他这般神色之后,神情变得越发冷静不说,脸上的怒色竟然也开始慢慢消散。
嘶!
李士实心中暗道不好。
明白自己碰上了一个硬茬子的他,眼见自己没有成功勾起对方的怒火,索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朝着张皇后撞去。
一旁原本抓着李士实的两名兵丁,虽然已经是万分小心警惕,可是在李士实这般突然的举动之下,也是被弄了一个措手不及,在李士实将将要撞上张皇后的时候,两人一齐用力将他控制在了当场。
“大胆!”
“放肆!”……
与此同时。
一道道的呼喝声,也开始在人群之中响彻起来。
本就跟随张皇后而来的朱厚照,更是一个箭步站在张皇后的身前,用身体将其牢牢的保护起来。
而作为当事人的张皇后,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未退后半步不说,更是一脸阴沉的看着李士实,重复问道:
“燳儿,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厚照正眉头一皱,如实答道:
“儿臣还没有想好,但是其罪大恶极,儿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就是。”
朱厚照话语说完,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身看向张皇后的同时,出言问道:
“不过母后既然这么问,可是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与他?”
张皇后的目光,根本未离开李士实的左右。
只不过当朱厚照话语结束之时,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害我夫君,令天下动荡,致吾儿于危险之中,如此滔天罪恶若只是轻轻将其斩首,岂不是便宜与他?”
张皇后咬牙切齿,没用丝毫情绪波动的话语,就似是从牙缝之中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就连对面一直试图挑起其怒火的李士实,在闻听到她的这般话语后,也忍不住身形一滞,眼神之中隐隐开始露出了惧怕的神色。
“既然他害的吾天家如此,那就将他所做的一切,如数还回去就是!”
“他不可能孑然一身吧?他肯定有妻儿子嗣吧?他肯定也有宗族亲人吧?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尝尝,这家破人亡宗灭族消的味道!”
“在这之前,无论花费什么代价,也要给我保住他的性命,一定要让他活到最后,一定要让他尝尽诸般恶果!”
张皇后满面戾色。
话语说到最后的时候,脸颊已然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在冲着李士实阴冷一笑后,道:
“本宫不死,他休想离开这人世!”
“本宫要慢慢的折磨与他,让他用后半生为之前的举动忏悔赎罪!”
嘶!
张皇后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的神情纷纷变色,一股凉气更是快速从脚底升起。
所有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的同时,看向李士实的目光,竟然开始有些可怜起来。
张皇后前面所言的意思,说白了无非就是诛灭其九族而已,这在李士实那滔天的罪恶面前,到也说得过去。
可是最后那一句话语,顿时让众人胆寒无比,甚至感觉这周边的温度,都开始下降了许多一般。
慢慢折磨!
我不死你休想死!
用后半生为之前的举动忏悔赎罪!
如此狠戾的报复,让在场所有人满面惊骇之余,倒吸凉气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就连身为苦主的朱厚照,在听到张皇后那最后一句厉喝后,也忍不住一脸惊骇的朝着张皇后望去。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好好看着他
说实话。
朱厚照在之前。
自认为最为严酷的刑罚,也不过是当年太宗皇帝诛灭方孝孺十族的事情了。
可是今日在听闻到张皇后的话语后,朱厚照方才明白,貌似这张皇后在无意之间,居然又创造了一个比诛灭十族更为严酷的刑罚。
宗族亲朋十族尽灭,却独留祸首不断折磨。
本来十族因他而死,就已经足够摧毁其心智。
可是哪想到,这才仅仅只是开端而已,在这之后还有无尽的折磨和刑罚等待着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厚照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之余,目光更是忍不住朝着对面的李士实望去。
要知道。
李士实可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再加上刚才张皇后也没有可以压低声音的缘故。
所以张皇后方才所言的种种,李士实可谓是听的一清二楚。
在朱厚照的目光落在李士实的身上时,方才他已经彻底呆滞下来。
之前还会奋力挣扎,并且不断用眼神羞辱张皇后的他,此刻就好似遇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般,眼睛瞪得老大不说,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没错!
李士实听到了。
他就在近前,张皇后所言的种种,他自是听的一清二楚。
其实牵连家族这件事情,他在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毕竟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人,怎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当初在京师决定开始行动之时,他就已经差人秘密送信回老家,将这里面的诸般利弊风险得失一并告知,他之所以这般作为,到不是希望能得到族中众人的原谅,只是本着同脉之缘,想族中做好完全的准备。
毕竟宁王起事一旦成功了,他风光无限的同时,家族那边自是也跟着自己水涨船高。
可一旦失势,自己万劫不复,而家族那边又何尝能摘的清楚?
只不过让李士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这张皇后居然动起了诛灭他十族的打算。
要知道有史以来,这种事情也就仅仅只是发生在方孝孺一人身上,后续则是因为朝臣和天下人的非议,让这般牵连甚广的刑罚未在现世。
所谓的诛十族,简单点就是父四、母三、妻二、朋。
父四二字,指的是和父亲那边有关系的四个家族,第一个是案犯父亲的家族,第二个是父亲那些姐妹们所出嫁的家族,第三个是父亲姑母所出嫁的家族,接下来第四个则是案犯姐妹所出嫁的家族,这四个家族全部和案犯父辈有关联,故而简称为父四。
至于母三,和父四类似,值得是案犯的外祖父一族,外祖母驿卒和姨妈一族。
妻二简单许多,仅仅就指岳父和岳母一族。
以上合起来,就是传说中的诛九族。
而事实上,真正要诛灭的话,其实所牵连的范围,根本不仅仅只是九个宗族那般简单。
毕竟在这个时候,并不是每个人仅有一个兄弟姊妹,一个姑妈姨妈,真若牵连起来的话,又何止是九族之数。
也正是因为这个刑罚牵连的实在庞大,所以历朝历代不是太过罪大恶极的犯人,根本不会用上这般严酷的刑罚。
只不过。
如今李士实不仅‘幸运’的得到了这个机会不说。
更是连那最后的第十族都一并拿到,而那第十族,指的就是案犯当初的门生朋友乃至故交。
但增加了一族之后,刑罚所扩大的范围所牵扯的人口,又何止万千之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
之前还面露猖狂嘲讽之色的李士实。
才会在听到张皇后这般话语后,瞬间吓得抖如筛糠。
当然。
这和张皇后那最后一句话语,也有一定的关系。
李士实满面煞白,脸颊之上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和淡定。
朱厚照在看到他这般模样之后,冷笑一声的同时,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就按着母后的懿旨执行就是,只不过在这之前,本宫还是要让他去父皇的灵柩面前赔上一礼,好让父皇瞑目!”
朱厚照话语说完,转身看向一旁的张皇后。
在看到她还一直狠狠的朝着李士实望去后,轻轻呼出一皱浊气的同时,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一边拽着其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一边轻声说道:
“母后,外面天冷,回去吧!”
“如今这李士实已经被擒,您想要报仇的话也不急于一时。”
朱厚照轻声安慰。
而一旁的张皇后似是也渐渐想通了。
原本任由朱厚照拉扯还无动于衷的她,最后看了一眼李士实后,顺着朱厚照的力道,抬脚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只不过上前走了几步的她,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目光四下寻找了一番之后,落在了许久的身上,招呼道:
“萧敬!”
突然的招呼。
让一直跟在一旁的萧敬身形一颤。
要知道之前张皇后虽然是针对李士实,但是身在周边的他,如何能不被张皇后方才所散发出来的戾气所震慑。
就好似原本在你心中,一个温文尔雅之人突然变成了嗜血恶魔一般,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一直跟在一旁的萧敬,当听到张皇后的召唤后,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不说,更是以比以往要快上数倍的速度,快速来到了张皇后的身边,躬身答道:
“奴婢在,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太医院找上几个御医,专门负责这奸贼,本宫不管其他,只要他活着!”张皇后咬牙切齿,话语稍顿之后,继续安排道:
“另外,在宫中调过去一些听话的奴婢,日夜看守着他,切不可让其做出轻生的举动,你就告诉那些奴婢,一旦这李士实出了什么意外,就让他们也一起陪葬去吧!”
萧敬闻言。
身体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
脸上比之前又白了几分的他,在见到张皇后没有后续的旨意之后,战战兢兢的接旨道:
“奴婢接旨,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萧敬说完这句话语,稍稍等待了几息的时间。
在见到张皇后没有后续的旨意后,本就如立针毡的他,哪里还敢在此停留,快速的朝着宫门奔去。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必须昭告天下
乾清宫中。
白绫遍布大殿。
一股悲戚的氛围充斥其中。
再加上张皇后从进入大殿之后就开始抽噎,更让这乾清宫中,充满了悲伤的情愫。
如此一来。
纵使是朱厚照以为已然看淡。
可是在这般悲伤情绪的刺激下,眼眶开始变得红润之余,脑海之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起来曾经的种种。
那时候,他刚刚成为朱厚照,当初的弘治皇上还时不时的怒喝自己为‘逆子’。
渐渐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自己的努力。
弘治皇上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开始慢慢改变。
甚至在一些原本不可能通融的事情上面,也对自己多加纵容,几次的私下交谈,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弘治皇上对其的关怀和宠溺。
朱厚照想到这里,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之余,更是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跪在弘治皇上的灵柩前,轻声说道:
“父皇,儿臣回来了,谋害您的凶手,儿臣也给您带回来了,至于宁王父子等人,如今已经全部伏诛,儿臣这也算是为您报仇了,希望您在天有灵……”
朱厚照喃喃自语,目光直接落在面前的火盆上。
在其一旁的小太监,则是不断把纸钱放进这火盆之中,任由其燃烧飘起落下。
就好似弘治皇上的灵魂,真的在那里捡拾那燃烧的纸钱一般。
噢!
不对!
堂堂大明的弘治皇帝。
即便是化为好鬼魂,也轮不到他来做这般事情。
想来在那另外一个世界里,不论是列祖列宗,还是说那些之前下去的臣子,估计早就已经为他打点好一切了吧?
朱厚照想到这里,目光也开始不再紧盯着那些飘起落下的灰烬,而周围那哭泣和哽咽的声音,也瞬间开始充斥于其的耳中。
声音最大的,自是一旁的张皇后,此刻的她也如之前的朱厚照一般,跪在一旁嘴唇不断的开合着,看那模样就好似也在说着什么悄悄话一般。
朱厚照收回目光,站起身形的同时,转头朝着一旁望去,在寻到姜三的所在后,轻声说道:
“把宁王父子的头颅,还有那李士实都带进来,让他们在父皇的灵柩前露个脸,就速速滚蛋!”
“末将遵命!”
姜三得旨,直接对着一旁的手下交代了一番。
紧接着一名兵丁快速跑出大殿之后,没消片刻的功夫,李士实就被两名虎贲军兵丁押解着走入到了大殿之中,紧随其后的,还有几名抱着木盒的兵丁。
李士实的突然到来。
让大殿之中瞬间开始变得安静了许多。
就连之前一直在哽咽哭泣的张皇后,此刻也猛的停了下来,一双厉目更是紧紧的盯着李士实,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似是准备要生吃了他一般。
李士实形同枯木,麻木的被两名虎贲军兵丁押送着前进。
刚才在张皇后告知他会对他采取何等刑罚后,他早就已经不复之前的淡定模样。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了。
朱厚照让他们进来露脸,仅仅也只是为了告慰弘治皇上的在天之灵罢了。
所以。
片刻的功夫过后。
李士实和宁王父子的那几颗头颅,就又被虎贲军带离了出去。
而徐宁则是趁着这段空挡,快步走到朱厚照近前的同时,躬身轻声提醒道:
“殿下,奉天殿那边……”
徐宁话语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分明看到,朱厚照已然皱起了眉头。
这般变化,要么是不喜自己此刻提醒,要么就是殿下心中有其他的打算。
也正是因为有这般思量,所以徐宁的话音戛然而止之余,身形也随之又往下弯曲了几分。
不过好在。
朱厚照皱眉的缘由,似乎并不是前者。
因为这边徐宁刚刚将身形弯下,耳边就传来了朱厚照的话语声,道:
“母后,儿臣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群臣前去接驾,儿臣那时候因为担心宫中的情况,所以并未在永定门停留,而是让他前去奉天殿等候,所以……”
朱厚照话语还没有说完,跪在地上的张皇后就直接抬头打断道:
“不用多说了,国事重要,燳儿你若有事就先去办理就是,你这父皇一走,以后这大明的天下就由你来接掌了,你一定要铭记你父亲对你的教诲,切切不可叫他失望,知道吗?”
朱厚照闻言。
目光下意识朝着灵柩扫了一眼的同时,一脸严肃的说道: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谨遵教诲!”
张皇后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往面前的火盆之中填了一把纸钱后,继续说道:
“另外你父皇大行,也借着这个机会告知天下吧!”
“只不过在这原因上面,还是隐晦一些为妙,那宁……还是不要提及罢了,毕竟一旦传扬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在,威严又何存?”
张皇后话语说完,似是怕引起朱厚照的误会一般,快速补充道:
“当然,这也只是本宫的妇人之见,太子是要做皇帝的人,诸般决断的权利,自是在你的手中。”
张皇后说完之后,露出一抹苦笑的她,在轻轻叹息了一口后,又开始专注的烧起纸钱来。
朱厚照皱眉思索。
张皇后的这般话语,实在是有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隐藏此事?
颜面?
威严?
朱厚照眉头紧锁,一副思索模样。
只不过。
他的这般神情,也只是维持了几息而已。
很快。
朱厚照就明白了张皇后的心思所在。
可是这一次,他注定是要让张皇后失望了,道:
“儿臣明白了母后的意思,只不过这一次,儿臣恐怕要让母后失望了,父皇的死因,儿臣势必要昭告天下,将宁王父子死死的钉在耻辱柱上!”
朱厚照话语出口。
对面的张皇后动作顿时一滞。
不过这停滞的动作,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很快恢复过来的张皇后,似是没有听到朱厚照所言一般,继续烧起纸钱来。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张皇后,似是在解释,又似是在保证一般,出言说道:
“而且儿臣保证,皇家的威严,不会遭到践踏,皇家的颜面,更不会得到破坏!”
“未来的大明,只会比以前更强大,绝不会出现母后所担心的情况!”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太子殿下驾到
朱厚照话语说完。
就朝着乾清宫大殿外面行去。
直到此时。
一动不动的张皇后方才有了动作,抬头朝着朱厚照背影望去的同时,眼神之中更是一脸莫名。
似是诧异。
又似是在欣慰。
身为大明皇后的她,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方才她之所以那般提醒朱厚照,也只不过是担心弘治皇上的死因泄露出去,让天下人看轻皇家,于接下来的统治无益。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朱厚照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却没有接受她的建议。
到底是年少轻狂,过份自信。
还是说太子真的有那般底气,可以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那就不是眼下可以看出来的。
但有一点张皇后分外确认,那就是眼下的太子殿下,已经绝非当初那个只会玩闹嬉戏的太子,如今的他,真的长大了!
张皇后想到这里,眼眶之中忍不住又开始变得湿润起来,目光一转看向旁边灵柩的同时,轻声说道:
“陛下,你听到了吗?燳儿好像真的长大了。”
……
奉天殿中。
人头攒动。
大口喘息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殿中的一众朝臣,也是刚刚从永定门前赶过来不久。
要知道他们即便有软轿,可是皇城之中的这段路程,也把他们累个够呛。
所有朝臣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在朱厚照驾临奉天殿之前,到达了奉天殿中。
而趁着朱厚照还没有到来的这段空挡,所有朝臣抓紧时间捋顺气息之余,更是三五人聚在一起,开始小声的嘀咕议论起来。
“你们说,太子殿下回京,开口就是让吾等来奉天殿中等候,你们说是不是那传言是真的啊?要不然凭借太子的身份,怎么可能下达这般旨意呢?”
“会不会是陛下龙体违和,故而在之前已经下达了太子监国的旨意,如今这只不过是当着吾等的面宣读旨意呢?”
“应该不是,我也认同王兄的看法,无风不起浪,这么长的时间吾等就未见到陛下临朝,虽然之前倒是有中旨在宫中发出,但吾等未亲眼所言,谁又能保证这是不是……”
“嘘!慎言!”
这人后续的话语还没有说出。
就被一旁称之为王兄的那人噤声打断。
在场几人瞬间露出一副惊惧的模样,目光更是快速的朝着前排的两道身影望去。
而在这大殿之中,似他们这般举动的,又何止他们几人,一众朝臣的目光,均皆若有若无的朝着李东阳和刘健的方向望去。
大殿最靠前的位置。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并排站立在这里。
因为年龄和体力的缘故,两位阁老一言不发,只是在这里轻轻喘息理顺呼吸。
至于大殿之中所传来的嘈杂议论之声,两位阁老虽然听的不那么清楚,但是零零散散也可以听到一些。
尤其是当听到众人言语之中,竟然隐隐已经有牵扯到他们两人的迹象,这让两位阁老眉头一皱之余,更是忍不住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继而转头朝着对方望去。
入目所见。
顿时四目相对。
两位阁老目光交汇之中,均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意味。
没错!
就是庆幸。
两人均皆庆幸,当初那道旨意是在请示过皇后娘娘后,继而在她首肯之下方才发出的。
不言其他,最起码等待会真相大白之时,两人的那般举动,不会惹来朝臣的非议,以及太子殿下的猜忌。
噢!
不对!
不是太子殿下。
马上就要改称他为陛下了。
想到这里的两位阁老,眉宇之间忍不住又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太子变成陛下。
这对于国家来说,乃是新旧交替,无法规避的事情。
可是和之前历朝历代迎立新君不同,此刻作为众臣之首的两位阁老,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忧。
两人所担忧的,自是成为皇上,再没有了约束的太子殿下。
对于朱厚照。
两人的心中尽皆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说他喜好玩闹嬉戏不务正业吧,可无论是他闹出来的大棚,还是训练的军伍,都已经在一系列的实践当中,被证明是确有实效的存在。
可若是说他剑走偏锋,好像又有一点以偏概全。
你见过玩竹马的太子殿下吗?
你见过没事就往宫外跑的太子殿下吗?
你见过不顾江山社稷,直接冲出塞外驱逐鞑虏的太子殿下吗?
两位阁老一想到接下来要侍奉这样的一位君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曾经运筹帷幄的淡定模样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腹的慌乱,还有一点无所适从。
就在大殿之中低声碎语不断响起,众位朝臣各有所忧的时候。
大殿上面的侧门突然走出了一名小太监,冲着嘈杂的大殿尖声呼喝道:
“太子殿下驾到~~~”
一道尖锐而又高亢的呼声,瞬间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嘈杂动静。
在场一众朝臣在听到这道声响后,瞬间停下话语的同时,更是快速各就各位,所有人笔直站立,已然做好了迎接太子殿下驾到的准备。
所有人翘首以待,心跳也开始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要知道无论之前他们推测的有多么靠谱。
可是伴随着太子殿下的驾到,所有的一切都将有了答案,想到这里的一众朝臣,忍不住开始变得越发激动起来。
唯有站立在最前排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熟知内情的二人,一想到接下来弘治皇上大行的消息就要公之于众,两人心中酸涩之余,眼眶也忍不住的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终于。
这一天还是到了。
众朝臣站立殿下,忍不住胡思乱想。
而在另一边,在大殿高台一侧的偏门之中,两队宫女太监快速走出,一张精雕细琢的椅子,也被两名太监搬到了龙椅的旁边轻轻放下。
殿下的一些朝臣,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放松起来,只不过这般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很快众人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随之又开始变得紧张万分起来。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遗诏
奉天殿中。
一片肃穆景象。
之前还在那里窃窃私语的满朝文武。
在听到小太监喊出‘太子殿下驾到’的话语后,瞬间鸦雀无声不说,所有人的目光更是齐齐朝着大殿东侧的那处门廊望去。
而就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已然更换了装束的朱厚照,身着四爪蟒袍,虎步龙行直接朝着大殿之中走去。
此时此刻。
先行赶到的小太监。
早已经将一张椅子安置在了龙椅的一旁。
朱厚照大步走到那张椅子近前后,一甩衣袖,霸气落座。
而与此同时。
一名小太监上前一步面向朝臣,扯着嗓子尖声呼喝道:
“太子殿下奉旨监国,众朝臣跪拜~”
小太监话语出口。
殿下的一众文武百官,就好似是得到了命令一般,齐齐跪倒在地之余,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也随即在大殿之中响起。
“微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心情忍不住有些激荡。
目光在殿下的一众朝臣身上扫过,缓缓说道:
“众爱卿平身!”
朱厚照话音刚落。
大殿之中顿时又响起一阵浑厚之声。
“谢殿下!”……
上百位朝臣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再加上又是处于大殿之中,声音变得越发浑厚之余,更是给人一众荡气回肠之感。
再加上此时此刻朱厚照身居大殿高台之下,俯视殿下众朝臣的同时,心中竟然隐隐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如处云端一般的飘飘感觉。
这一刻。
朱厚照忍不住有些出神。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梦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看来不无道理啊!
当然。
朱厚照也知道此刻想起这般有些不合时宜。
所以只是稍稍遐想了几息之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之余,凝声说道:
“今日本宫代父皇登朝,是有一件事情要告知诸位,父皇……”
朱厚照眉头一皱。
刚刚说到一般的话语也随之停了下来。
眉头紧锁的他,神情变得悲戚之余,鼻子更是有些酸楚。
原本他以为。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再加上自己这本来就是穿越者的身份,对于弘治皇上即便有感情,可过了这么久,也该看开看淡才是。
可是让朱厚照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真要和群臣说出弘治皇上死讯的时候,那股悲呛的情绪还是未能控制,就连话语说到一半都无以为继起来。
……
大殿之下。
满朝文武正在看向太子殿下。
当听到他这般开篇的时候,众人就暗道不好。
而随着朱厚照话语的突然中断,更是让众朝臣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朝臣一脸焦急望着朱厚照的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万分,暗道。
难不成坊间流传的那件事情,是真的?
众朝臣若有所思。
而朱厚照在深吸了一口气后,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说出这般噩耗的打算,眼睛已然变得有些红润的他,干脆直接对着一旁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示意他直接宣读弘治皇上的遗诏就是。
小太监得到旨意,对着朱厚照躬身行了一礼之后,满面严肃的走到了朝臣面前,双手打开圣旨之余,高声喝道:
“众位大人接旨!”
小太监一语道出。
在场的一众朝臣,神情肃穆之余,纷纷跪倒在地。
紧接着。
小太监那悲戚的声音,也开始在大殿之中响彻起来:
“庚戌,上崩于乾清宫,因故暂缓发丧,故延绵至今方颁遗诏,至此昭告群臣,诏曰:
“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付托是惧,乃今遘疾弥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虽圣智不能违顾,继统得人,亦复何憾!”
“皇太子厚照聦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羞,毋禁音乐嫁娶,嗣君以继承为重,已敕礼部选婚,可于今年举行,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各遣官代行。”
“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所属府州县并土官及各布政司南直隶七品以下衙门,俱免进香,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小太监声音尖厉,但却尽是悲戚。
在宣读遗诏的过程中,话语更是数度哽咽,让在场众人动容。
即便是一直克制的朱厚照,在听到这篇遗诏之时,眼睛也不禁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要知道这封遗诏。
除了开头的那几句,是后来更改的。
剩下通篇的所有内容,其实都是弘治皇上亲笔所拟。
弘治皇上本就身体孱弱,病患常常纠缠其身,再加上曾经的朱厚照太过顽劣,弘治皇上根本无法放心。
所以对于自己的身后事,弘治皇上也是提前未雨绸缪,不仅早早将遗诏写好,甚至关于后续朝堂的种种安排布置,也尽皆有密旨留存下来。
只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死于病患之手,反而却是因为叛逆行凶,继而落得一个魂飞九天的下场。
……
大殿之上。
遗诏已经诵读完毕。
而殿下的一众朝臣,在初闻遗诏的震惊之后,瞬间一片悲戚哽咽。
无数朝臣当场落泪之余,哭泣抽噎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偌大的奉天殿中,尽是悲伤气氛。
朱厚照眉目含泪,强忍着不让自己在众朝臣面前,做出哭泣的举动,以免被人看轻。
但是在这般氛围之下,朱厚照又非草木,内心又怎么可能做到全无波澜,眼看自己也要忍不住泪洒当场,朱厚照不得不快速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着旁边正在等待自己指示的小太监呼喝道:
“继续!”
“奴婢遵旨!”
小太监躬身一礼,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起另外一份奏章,冲着殿下的一众朝臣高喝道:
“众位大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