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3:未语泪先流
俩人用过早饭,就出门往竞春舫去,肖九岐没有骑马,而是陪着媳妇坐马车,马车拐到护城河街的时候,往河中一看,就能看到不少的龙舟正在练习,擂鼓声交叉响起分外热闹。
护城河沿岸全都是看热闹的孩子,还有卖小吃的小商贩,甚至于有的商贩还挂上了端午节要用的五彩丝线跟五毒荷包,瞧着又喜庆又热闹。
傅元令轻轻一笑,转头对着肖九岐说道:“每年的端午节都要成为上京一个盛大的节日了。”
肖九岐得意地说道:“那都要归功于你。”
傅元令没搞龙舟赛以前,上京也有赛龙舟的热闹,但是远没有现在这样盛大,参赛的人之多,也是开创了大乾的先河。
傅元令抿唇浅笑,看着车窗外孩童开心的笑容,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只有太平盛世下,百姓们仓廪足才能知礼节懂教化,才能有闲心闲钱过这样的节日。
马车最终停在了竞春舫前,元智早就在等着了,看到马车停下来,忙快步走上来,伸手打起帘子,扶着王妃下了马车。
肖九岐:……
只要这几个丫头在,总要抢他的风头,嫁了人有了娃也不知道收敛!
太气人了!
他还不能说!
元智扶着自家大姑娘站稳,这才对着王爷行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安。”
肖九岐嘴角抽了抽,“免礼吧,乔安易呢?”
怎么没见人?
“今儿个一早,乔爷就得了消息有户人家要卖宅子赶紧去看了。临走前让奴婢跟您请罪,他很快就回来。”
肖九岐:……
行,一个个的都是大爷!
傅元令看着肖九岐郁闷的神色,笑着说道:“买宅子也是大事,你知道上京的宅子好地段不好买,一家卖十家抢。”
肖九岐哼了一声,“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看在当年跟乔安易的情分上,肖九岐还真的不在意。
当然,乔安易也是因为有当年的情谊在,也才敢大清早的先去看房子,不然换一个情分没这么深的,他是不敢走的。
乔安易现在不在,肖九岐也就没跟着进去,对着傅元令说道:“你先去探望魏太太,我在外头看看今年龙舟赛他们练的怎么样了。”
傅元令知道肖九岐这是不想乔家的女眷紧张,握了握他的手,“好,你等我。”
“去吧。”肖九岐看着媳妇笑着说道,“我就在外头等你。”
哪里也不去。
傅元令看他一眼带着笑进了门,等她进去了,肖九岐这才站在护城河边凝视着水面上的龙舟,一时也看不清楚哪一艘是哪一家的,就看个乐子吧。
反正每年练习翻船的可不少,他等着看,顺便鼓个掌。
另一边,傅元令扶着元智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问,“魏太太她们在这边住的还习惯?”
“眼下还挺好的,就是竞春舫这边到底不是个正经的住处,人来人往的难免有些闹得慌。戚大管事已经开了侧门,这几日让大家做事情都往侧门那边的几间屋子去,尽量让魏太太好好养病。”
傅元令颔首,“若不是时间太急,去西城傅宅住也可以的。”
元智点头,“那天的情形您没看到怪吓人的,当时也没想到那么多,只想着赶紧先把人安顿下来再说。”
傅元令拐过长廊,踏着台阶上了二楼,元智小心翼翼的扶着大姑娘,刚走上去,元礼就迎了过来,忙扶住大姑娘另一边的胳膊,“魏太太正等着您呢,非要出来接您,是奴婢给按住了。”
“你做得对。”傅元令说了一句,然后抬脚进了门。
绕过门口的两扇花鸟屏风,进了内室,就看到魏太太正坐在临窗的大榻上,一见到傅元令进来忙扶着身边的人站起身来,未语泪先流。
傅元令看着魏太太一脸的消瘦,整个人都吓到了,忙上前一步握住魏太太的手,“伯母……”
魏太太忙应了一声,“没想到还能活着见你一面,我都以为自己再也来不了上京了。”
“您千万不要这样说,这不是好好的吗?已经到了上京,慢慢调养着,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傅元令眼眶也红了,她没想到魏太太现在看上去这么瘦弱,跟当年走的时候真是天差地别。
魏太太多年不见傅元令,激动过后,拿出帕子擦擦泪,笑着说道:“我有些失态了。”
“这是您把我当自己人呢,咱们自己人在一块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您先坐下,我听元智说了,郎中让您好好地调养,可不能大意。”傅元令扶了一把魏太太让她坐下。
“你也快坐,你看我,知道你身子重还失了态。”魏太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傅元令抿唇一笑,“一别多年,别说您激动,您能回来,我昨晚上一晚都没睡好,就想着今儿个来见您,总算是见到了,我这一颗心算是安稳了。”
魏太太长叹一声,“今儿早上得了消息你要过来,我就又激动又担心,你现在不比以往,该等我两日上门探望你才好。”
“您要是身体康健,我就托大在府里等着了,知道您身体不好,这一路上又遭了罪,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傅元令是真的很担心魏太太,“不能亲自看一眼,我是万万不会放心的。”
魏太太又被逗笑了,“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来性子一点也没变。”
“可不是,您以后在上京常呆着,咱们娘俩就能时常见面了。”傅元令乐呵呵的说道,身边的长辈一个接一个的离世,剩下的就越发的弥足珍贵。
魏太太舒口气,看着傅元令,“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安易的继室,原来是我给她挑选的妾室,赵氏没了后,安易没有再娶得心思,但是三个孩子也得有个正经出身,罗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我就做主让安易抬正了。”
傅元令早就看到魏太太身边站着的人,只是没工夫去细看,此时魏太太这样一说,她就抬头正经的打量一番。
1494:魏太太
罗氏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很温和,她的五官并没有很出众,但是却给人一种极其舒服没有棱角的味道,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人。
傅元令打量她的同时,罗氏从魏太太身侧走出来,蹲身行礼,“妾身参见王妃。”
“起来吧。”傅元令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然后转头看着魏太太,“您瞧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魏太太跟傅元令相交多年,怎么能看不出她笑容下的疏离,心里不由得叹口气,都是赵芸娘留下的祸端。
罗氏慢慢的起身,笑着说道:“妾身去给王妃泡杯茶。”
傅元令这才又看她一眼,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等人出去了,傅元令这才又开口说道:“瞧着倒是个稳重的。”
魏太太拍拍傅元令的手,紧跟着叹息一声,“出了赵芸娘的事情,我也是心灰意冷了,安易没心思再娶,可是三个孩子总不能一直顶着庶出的名儿,要是把孩子记在赵芸娘的名下,安易又不同意,最后思来想去就把罗氏抬正了。”
“孩子总是无辜的,您这样做是对的,虽说商户家不怎么看中嫡庶,但是若是走出来与人打交道,这还是顶重要的一点。”傅元令劝慰魏太太。
“这些年两夫妻一直磕磕绊绊的,直到赵芸娘过世后,这家里总算是才清净几分。罗氏这孩子在她手下没少受了苦,我有时候能护一护,可也总不好一直往儿子院子里伸手,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魏太太这些话大概憋的狠了,在西北也不能家丑外扬,现在见到傅元令你,憋在心里这些年的话叽里咕噜的都吐出来。
“我当初就该仔细打听下,不该莽撞的就定了赵家的婚事,差点耽搁了安易一辈子。”
“罗氏是我用心挑选的,没落秀才家的姑娘,家徒四壁的,要不是这样也不会给人做妾。这孩子自幼读书有些学识,管教孩子也很用心,三个孩子跟着她学的都好。”
“这样就好了,孩子们有出息,才是做长辈最盼望的事情,就这一点您就没做错。”傅元令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魏太太心里也懂,但是看着儿子对罗氏也不怎么上心,当初跟赵芸娘置气这才宠着罗氏,可自从赵芸娘死后,儿子对罗氏也淡了下来,要不是真的看在孩子的份上,罗氏也不会被扶正。
只是这些话魏太太不好跟傅元令说,只能叹口气说道:“儿子都是债,没有办法的。”
傅元令笑了笑,“您好好的保重身体,多看顾他们几年就是。”
魏太太也跟着一笑,看着傅元令柔声说道:“当初世子立为太子,我远在西北也替你高兴,高兴之余又想着世子做了太子,你膝下不免就空了,小郡主总是要嫁人的,可现在好了,老天爷总是开眼的,你这孩子心善仁义,送子娘娘自然往你家来。”
傅元令真的被逗笑了,看着魏太太,“您说的都对。”
魏太太也笑,笑完之后看着元令,“这次来了我们就不走了,我想原委你也该知道了。”
傅元令点点头,“知道一些,但是有些也想不明白,乔大哥就算是被人威胁,也不至于真的敢把银子借出去,要知道这可是税银,干系重大。”
魏太太听了傅元令的话,好半响才说道:“赵芸娘死之前曾往赵家送过一封信,信中提了几句乔家的底儿,你知道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干净的,赵家恨乔家对赵芸娘无情,就设了套给安易钻。那赵家的儿子来奔丧的时候一点也没表现出异样,哪知道背地里却跟别人连了手。”
傅元令听肖九岐说的是因为乔老爷的把柄,可现在却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她就说,乔安易对他父亲早就没了情分,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妥协,这里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缘故,果然如此。
赵芸娘跟乔安易这对夫妻虽然不睦,但是乔家做生意的,赵芸娘想要知道些事情可比外人容易多了。
再说,不管是魏太太还是乔安易都不会想到赵芸娘会这样恨他们,恨不能他们去死。
傅元令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所以乔大哥就将计就计,借了银子,然后趁对方暂时放松对你们的敌意,立刻带着你们逃命。”
魏太太点点头,想起这一路上的惊险,脸色就又难看起来。
傅元令看着心里也叹气,“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想了,这回乔大哥戴罪立功,本来他就是苦主,再有王爷在中间牵线,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
魏太太没忍住落了泪,“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您要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当年我从潞阳府上京,见到您时您怎么对我说的?我现在可记得清清楚楚,伯母,我是真心把您当长辈的。”
“好,好,伯母知道了,你这孩子就是这样让人心暖。”魏太太坐久了坐不住,就抓过软枕靠在身后,看着元令又开口,“也许经过此事后,安易就能真的安稳下来了,在西北这几年其实他也没做多少事情,整日里跟赵芸娘怄气,我看着也心烦。”
“都过去了,咱们以后往前看。”
“是啊,都过去了,可真好。”
“我还想着腾出个宅子给您住,这里太乱了,不利于养病。不过我听说乔大哥去看宅子了,要是合适就罢了,要是不合适,您就先搬到西城我那宅子里住段日子,那边清净些。”
魏太太摇摇头,“不成,哪里能去那里,你放心,宅子的事情安易有办法。虽然说当初乔家离开了上京,也不是说就真的什么人情都没了,那他也忒蠢了。”
听着魏太太又有力气骂儿子,傅元令才真的放了心,笑着说道:“行,您看着办。”
傅元令没有多待,很快就起身告辞,看着魏太太说道:“等您乔迁新居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我去给您暖房。”
魏太太忙摇摇头,“使不得,你是双胎,养身子最重要,这些都是小事,再说乔家到了上京也没想着大张旗鼓,我们就算是搬家也只会悄悄住进去就罢了。”
1495:宫宴
傅元令出了竞春舫,就看到肖九岐依旧站在那里,不过他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身影很熟悉,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变,一身墨色长袍,背影清癯略显消瘦。
肖九岐忽然转过身来,一看到傅元令走了出来,立刻抬脚迎了上去。
乔安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转过身来。
春末的阳光已有几分炽热,落在人的身上感觉到阳光的热度,就像是他砰砰的心跳,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去。
多年不见,时光似乎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绛紫色的衫裙穿在她的身上,并不显得老气,反而更添几分气质与尊贵。
时光真是个好东西,它会赐予什么,也会从你身上剥离什么。
但是,在傅元令的身上,却恍惚没有这些的存在一样。
乔安易低头笑了笑,定定神,抬脚走了过去,站在瑾王妃的面前,露出一个准备已久的笑容,“王妃,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傅元令抬头看着乔安易,眉心已经有了浅浅的印记,曾经明亮的眸子,现在也遮上几分阴霾,但是他的笑容却依旧如当初,温暖,平和。
“乔大哥,别来无恙。”傅元令笑着开口。
肖九岐:……
他轻咳一声,看着傅元令说道:“既然出来了,我们就回家吧。”
傅元令笑了笑,看了肖九岐一眼,然后点点头,最后看着乔安易,“伯母都跟我说了,乔大哥,前路且长,余生漫漫,最终我们都会抵达终点,祝好运。”
乔安易看着傅元令,不由的跟着一笑,“好,谢谢。”
肖九岐扶着媳妇上了马车,转头看着乔安易,“回头去了衙门我们再接着说,你先回去吧。”
乔安易点头,“王爷慢走。”
肖九岐摆摆手钻进了车厢,一屁股坐在媳妇身边,看着她问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没事,你别担心。”傅元令笑。
“那咱们回家。”肖九岐靠坐着,看着媳妇,“乔安易手中有跟西北官员交易的证据,这次被追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傅元令道:“那西北官场为何要借税银?”
根源还是因为这个吧。
肖九岐嗤笑一声,“当然是原本的税银被他们挥霍光了。”
“他们疯了吗?干什么挥霍光了?”傅元令简直无法想象,税银也敢挥霍?
“一开始动用税银并不是为了挥霍,而是因为上回北疆袭击边城,官员拿不出银子修补城墙,打造缺损的兵器,正好税银搁在库房里,还不到运送到上京的日子,所以他们就先挪用了一部分,想这后头把这个亏空补上就成。”
傅元令渐渐明白了,但是一旦得了这个甜头,这么多的税银难免就勾得人心浮动,是有人动了心思,一旦从这里头捞到了好处,只怕就停不下手了。
“此案一出,只怕西北又要浮动良久了。”傅元令叹口气。
“那也是活该。”肖九岐嗤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干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也不知道肖翼跟宋时彧查的怎么样了?这些人如此疯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傅元令想起乔家的处境,自然就担心俩孩子。
“裴秀很快就会折回西北,到时候会照看他们的,别担心了。”肖九岐说道。
傅元令怎么能不担心呢,自家的孩子怎么都是要担心的。
乔家回上京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只要乔家走动起来,自然就会被人察觉。
紧跟着乔家为何回上京的缘由就传了出去,西北税银案彻底被暴露出来,朝上重臣很多人都已经察觉,但是不知内情者众多,此案一出大为哗然。
西北税银案夺走了皇帝的注意力,新选进宫的美人们幽怨无比。
太后也有些焦虑,尤其是看着太子因为西北税银案提出自己的看法,主张先抓后审,虽然朝堂上有人反对,但是竟然多数赞同。
如此一来,太后岂能不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太子在朝堂上的分量越来越重,这自然是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太后心头的一根刺,尤其是皇后的神色越好,太后的心情就越微妙。
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看着肖九岐的儿子如此风光,李太后不免就想起自己一辈子在先皇后手下伏小做低,照理说她的儿子坐上了皇帝她应该扬眉吐气才是,但是偏偏自己的儿子又跟肖九岐兄弟情深,甚至于立了肖翀为太子。
李太后越是焦虑,太子就越是风光。
因为提出的建言被采纳,陛下下令命西北行政使,西北总督星夜进京。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两人回京的路上先后遭到伏击,西北总督侥幸逃过一劫,行政使却被人一刀刺进胸口当场身亡。
皇帝大怒,满朝官员无一人敢出声。
傅元令在王府里得了消息心头就有些坐立不安,哪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这些人何止是胆大包天,简直是目无王法。
连行政使都敢取了性命,还有什么不敢的?
因此,傅元令越发的担心肖翼跟宋时彧的安全,看着肖九岐一日比一日更忙,傅元令心中隐隐有些感觉,只怕他又要出京。
傅元令想的没错,没过一日,肖九岐回来跟她说,他要和裴秀一起回西北。
“你放心,这次我亲自去,正好能将俩孩子带回来,免得你担心。”肖九岐安慰妻子说道。
傅元令用力握着他的手,想要笑一下,让他别担心,但是她笑不出来,脸都僵了。
肖九岐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阿元,你信我。”
“我信。”傅元令看着他,以前他每次出去都能安然回来,这次一定也会。
肖九岐用力抱抱她,转身就走。
傅元令眼眶发红,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年的端午节,因为西北税银案,赛龙舟的赛事也比往年低调不少,傅元令没去看赛龙舟,肖熙玥跟杨瑶瑾也没去。
两个爱凑热闹的孩子,也在担心宋时彧跟肖翼,没有心情出去玩乐。
宫里过端午节,照例举行宫宴,只是今年的宫宴出了点岔子。
辛美人被太后梳洗打扮后送去了皇帝的寝殿,而赴完宫宴要回东宫的太子,忽然被人拽着藏到了茂密的紫藤花后。
1496:刺杀瑾王妃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肖翀被人抓了手腕,拖进紫藤花后他下意识的一个反手把来人一个背摔摁在了地上。
眼前金星直冒的小宫女:……
肖翀:……
“怎么又是你?”肖翀伸手把小宫女拽起来。
“太子殿下不要走这条路,前面有个喝醉的姐姐等着你。”
肖翀:……
“你怎么又知道了?”肖翀耐着性子问道,“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肖翀查过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奴婢叫姜云苒,奴婢不是又知道了,是她们说悄悄话的时候我正好听到。”姜云苒指了指远处,“就在那道门后面也有紫藤花,我在藤里面摘花,她们没发现我,躲在墙角处说悄悄话,所以被我听到了。”
这运气果然是一般人追不上。
拍马难及,这样的好消息都能主动送上门。
“她们怎么说的,你说给孤听听。”
“哦,奴婢想想。”姜云苒回忆一下,就开始说道:“绿萼,这件事情你若是办成了,以后便是泼天的富贵等着你,若是办砸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什么下场。你要是乖乖听话,你的家人手足自然都好好的,要是不听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如何。”
“红叶,你怎么能这么害我?若不是你在太后娘娘面前举荐,娘娘又怎么会看到我这样的小宫人,你真是太恶毒了。”
“你这是什么话?就凭你这张脸,你以为你躲过今日还能躲过明日去?再说太子殿下高大英俊,你又吃不了亏,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你以为别人都似你……”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脸,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到你,别不识好歹,太后娘娘的懿旨你也敢违抗不成?反正只要你能引得太子对你下手,到时候你再抵死不从大喊大叫,到时候我自然会带着人过去救你,你不过是白演一场戏,却能博得后半辈子的富贵,这样好事哪里去找?”
肖翀的脸色已经十分难堪,摆摆手没有让姜云苒继续说下去,低头看着她,“所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姜云苒点点头,“上回我摔倒了,殿下让人给我悄悄送药,殿下是好人。”
肖翀不过是看在她让自己免于落水的份上,所以才给她送了点伤药,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福报。
“孤知道了,你回去吧,要是让人知道你做的事情,难免会惹来麻烦。”肖翀看着姜云苒说道。
姜云苒忙点点头,她最怕麻烦了,立刻转身就跑,跪安都忘了。
肖翀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认真思考一下,前面等着的事儿,可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太后一再的算计他,也触及了他的底线。
肖翀没有往前走,反而转身往回走。
距离寿慈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两进的小院子,这院子是寿慈宫的附院,像是以前李潇安母女进宫的时候,多数就是住在这里的。
现在这里又住了其他的人,这次宫宴,太后宣召了齐缙进宫赴宴,今日就在这里歇脚。
肖翀凝视着那座院子,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宫里出事的消息是天将傍晚的时候才传到瑾王府的,傅元令看着来传话的宫人,脸很生,没见过,就问道:“是谁让你来传话的?”
“是皇后娘娘命奴婢请瑾王妃进宫。”
“皇后娘娘可好,上回我给娘娘送的茯苓茶可还喝的顺口?”傅元令盯着那小宫女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问道。
宫女顿了一下,随即说道:“王妃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大胆!”傅元令猛地一拍桌子,“本王妃从未给皇后娘娘送过什么茯苓茶,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那小宫人一见事败,面色一变,忽然就从袖笼中抽出一把匕首,冲着傅元令就扑了过来。
傅元令怀有双胎,此时肚子已经很大,挪动不易,见到人扑过来,心头一紧,一脚将旁边的圆凳踢出去,自己紧跟着摁着暖榻边沿就站起身来避开。
与此同时,梨花桂花一左一右冲上来,一个护着王妃,一个宛若猛虎下山将那小宫女押伏在地,俩人滚成一团。
一室狼藉。
就算是这样,傅元令起身起的有点太急,顿时觉得腹痛如绞,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
梨花大声喊人进来,听到梨花的声音,呼啦啦的进来四五个人,一看室内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快去请萨姑姑。”梨花大声喊道。
忙有个小丫头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荷花带个几人帮着桂花将压在地上的人捆起来,一张脸黑中透着一丝惨白。
傅元令定下神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攥着梨花的胳膊,眼睛盯着地上的人,对荷花吩咐道:“塞了她的嘴,捆起来,别让她死了。”
这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若是不查清楚,她简直是寝食难安。
敢借着皇后的名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萨月珠来得很快,正在门口遇上被压出去的小宫女,只见她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张脸上的神色狰狞的有点吓人。
荷花狠狠地推了那小宫女一把,“你最好乖乖的听话,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
萨月珠也不敢看了,抬脚进了门,就看到王妃一脸冷汗的躺在暖榻上,她忙过去给王妃查看,她伸手在王府的腰腹间慢慢的按捏,随着她的动作,傅元令的疼痛减缓,缓过这口气,整个人才轻松几分。
萨月珠足足按了半个时辰才停手,看着王妃说道:“您这是动了胎气,这段日子要卧床休养,不能费心费神操劳,不然……”
傅元令白着一张脸,慢慢的点头,“我知道了。”
萨月珠又把手搭在王妃的脉间,她诊脉的手法跟大乾的郎中不同,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王妃,“您得吃几天的药保胎,而且,最好是请太医再来看看。”
傅元令一怔,看着萨月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直说无妨,我能受得住。”
她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再大的事情也不怕。
1497:报仇
萨月珠看着王妃紧张的样子,忙开口说道:“您别着急,不是别的事情,就是您现在是双胎,奴婢一个人也不敢下断言,是想着要是院正能来看看最好。”
傅元令仔细打量萨月珠的神色不似骗她,这才想了想说道:“王爷不在上京,这个时候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萨月珠听着王妃这意思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那奴婢给您换个方子先吃上两天看看。”
傅元令点头,“也好。”
腹痛虽然减轻了些,但是傅元令还是很不舒服,眼下又有事情要办,想了想,就看着梨花,“去把石乘舟叫来。”
这件事情交给谁傅元令都不放心,只有交给石乘舟这个自己人可以。
石乘舟在西城傅宅,一来一回要到了后半晌才赶过来,因此王府的人快马加鞭赶过去的,小半时辰人就到了。
石乘舟见到王妃就上前行礼,“属下拜见王妃。”说完抬起头,看着王妃神色煞白,脸色就有点不好看起来,“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儿了?”
傅元令只留下梨花,其他的都打发出去,桂花守在门口,荷花还在看守那小宫女。
“石叔,坐下说。义叔跟仁叔还好吧?”傅元令早一年就让二人养老了,只是他们闲不住,偶尔还是会出去溜达一圈帮帮忙。
“好得很,大姑娘不用挂心,能吃能喝能玩,有什么不好的。”石乘舟说道。
傅元令笑了笑,但是笑容很勉强,她现在只想躺下好好地歇着,但是不行。
“让石叔来是要替我做件事情。”傅元令看着石乘舟,把事情简单地说一遍。
石乘舟的脸色都变了,“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我就该在王爷出京的时候过来护着大姑娘,都是我的错。”
“这跟你什么关系,你便是来了,也只能守在外面。”傅元令安抚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审问清楚怎么回事,时间不多,石叔你要抓紧。”
“行,这事儿交给我,大姑娘等好消息吧。”石乘舟抬脚就往外走,一身的肃杀之气,自打跟了大姑娘,他很多年没这么生过气了。
石乘舟一出去,傅元令这才松口气,靠着软枕微微喘息,腹部还有些许的游疼,让她难受极了。
药熬好了,萨月珠亲自端进来,看着王妃说道:“您先喝药,喝了药要卧床休息,不能随意走动,等胎相稳了再说。”
傅元令接过药碗,眼一闭,牙一咬,一口气灌了下去。
梨花忙将蜜饯递到王妃嘴边,说道:“您快吃一颗。”
傅元令接过去放在口中,使劲嚼了几下,这才觉得那股苦劲儿少了些。
“王妃,漱漱口。”梨花端了水来轻声说道。
傅元令漱了口,这才说道:“石叔那边审问出来还得等我,我先躺一会儿,等人来了就叫我起来。”
“奴婢知道,我扶您进去。”
傅元令摇摇头,“不挪动了,就在暖榻上吧。”
梨花听到这话,就知道王妃此时只怕是很难受,不然不会寝室都不去了,忙扶着王妃躺下,心里很是自责,要是当时她反应再快一些就好了。
傅元令躺下后,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梨花拿了薄被过来给王妃盖上,自己就坐在脚凳上守着哪里也不去。
傅元令这一觉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刚睡着就被叫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梨花正担忧的看着她,定定神,道:“石叔回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嗓子里涩涩的,她扶着梨花的手坐起来,听着梨花说道:“是,石叔刚回来,奴婢就赶紧叫您起来。”
傅元令颔首,“拿个帕子给我擦擦脸。”
脑子昏沉沉的,她得清醒些才成。
梨花很快就将帕子浸湿了拧干拿过来,双手递给王妃。
傅元令擦了把脸,这才觉得精神多了,又拿过小圆镜子整理仪容,还起身换了身衣裳,屋子里收拾利索了,这才让石乘舟进来。
“大姑娘。”石乘舟见个礼。
“石叔坐下说,审的怎么样?”傅元令忙问道。
石乘舟看着大姑娘的神色,思量一下这才说道:“这小宫人说与您有仇怨,您认识云英吗?”
“不认识。”傅元令皱眉,“云英?难道她是云家人?”
石乘舟点头,“她自己说是云家人,不过不是云家嫡支,而是云家偏房。”
“这就更奇怪了,云家偏房与我素无往来,我与他们有什么仇怨?”傅元令十分不解的说道。
“您当年照看过云霓姐弟不是吗?”石乘舟开口。
“跟云霓姐弟有关系?”傅元令想起当初接济过的俩孩子,“他们不是早就回山阳府了吗?”
云弘彦的祖籍在山阳府,想要参加童生考试就得回原籍,他们姐弟在上京住了几年,后来参考童试便回了家乡。
后来傅元令还收到云霓的一封信,跟她报喜,云弘彦考中了童生,自那后这对姐弟就没了什么消息。
其实他们在上京的时候,也几乎不来打扰她,就真的安安静静的在上京过着小日子,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样。
现在要不是出了云英的事情,傅元令都忘记了这对姐弟。
“云弘彦考中童生之后,紧跟着又考中了举人,十几岁的举人虽然有但是也不多见。云弘彦在山阳府一下子名声大噪,当初他们姐弟被云家偏房夺了家产的事情自然就翻了盘。”
傅元令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云霓姐弟势弱,官府跟云家偏枝暗中勾搭,自然不会为两姐弟撑腰,但是现在云弘彦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而且在上京这几年是在瑾王府的庇佑下生活。
虽然其实跟瑾王府没多少往来,但是在别人眼中却不这样想,就以为是肖九岐尽弃前嫌照看母族后辈。
如此一来,中了举又有瑾王府撑腰的云家姐弟,在山阳府当然就能抬头挺胸,而且大概不用他们自己出手,当年的祖产也有会有人替他们收回来双手奉上。
如此一来,云家偏支就倒了霉。
1498: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让傅元令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那云英为何来找自己报仇?
瑾王府可没出面替云家姐弟讨公道!
这么想着,傅元令也就这么问了。
石乘舟嘴角抽了抽,“那云英说,若不是瑾王府护着云霓姐弟,他们姐弟早就死了,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
傅元令:……
这是什么奇葩说法?
“就算是这样,云英又怎么会进宫?进宫之后,又怎么敢冒充皇后娘娘的名义来刺杀我?这后头是谁给她引得路?”傅元令沉声问道,“要不是有人指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这一点云英始终不承认,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的主意。今儿个能出宫,也是她在宫里跟人换了值跑出来的。”石乘舟道。
“这话你信?”傅元令冷笑一声,这件事情倒是跟当年云彩的事情有几分相似。
“不信,但是又不能对她用重刑,人还是要交还给宫里的。”
石乘舟皱眉,要不是顾及这个,下重手审问总能问出来。
傅元令想了想,是不是幕后黑手也能算计到现在肖九岐不在上京,自己做事必然会小心翼翼,所以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动,拿准了自己不能把事情闹大,这个闷亏只能自己吞下去?
傅元令还真的不会这样傻!
“先把人关着,不要让她死了,我这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递信。”傅元令看着石乘舟说道。
石乘舟心里也松口气,事情不查清楚,谁知道背后的人还会不会对王妃下手,现在王妃肯继续往下查最好不过了。
“您放心,我亲自盯着。”石乘舟咬牙说道。
傅元令看着石乘舟出去,就把桂花叫进来吩咐了几句,桂花点头转身就走了。
傅元令靠着软枕,心绪此时已经慢慢地平息下来,她也没想到云弘彦倒是真的有出息了,这孩子当年来的时候,还只会躲在姐姐身后,现在倒是能站出来顶事儿了。
傅元令也深知,若是无人指点,云英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胆子进京,又怎么能一路参选宫人还没留下,留下后还能恰好知道她的身份,利用这一点谋算自己?
这一切都太巧了,与其是巧合,她宁可认为是早有预谋。
今年选秀的时候,因为当初陛下跟皇后清理后宫放出去不少宫人,所以今年不止选秀,还选了一批宫人进宫。
哪知道,这里头竟有对付自己的一把刀呢。
她现在慢慢感觉到这就像是一张网,从西北税银案出来,到肖九岐不得不带着裴秀前去西北查案,肖翼也不在上京,自己身边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谋刺自己的事情,假如当时若不是梨花桂花她们不顾自己性命护着自己,但凡她们反应迟钝一点,那云英的刀子都有可能刺到自己身上,就算是要不了自己的命,肚子里的孩子也难保。
自己经此一创,只怕是元气大伤,而且自己一旦受伤,要是被人故意将消息传递给肖九岐……
傅元令心头一颤,不对,只怕消息已经送出去了,算计自己的这一步,最终剑指的还是肖九岐。
“去把荣俊跟齐孝林叫来。”傅元令沉着脸吩咐道。
梨花也不敢多问,转衬出了门,叫了个小丫头去传话,自己又赶紧回来守着王妃,一步也不敢离开。
荣俊接了傅程的差事,他是傅程一手带起来的接班人,齐孝林还是当年她南下云州去找肖九岐的时候老伯爷给的人,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她尽心尽力很是信得过。
二人来得很快,见到王妃就上前行礼。
傅元令看着他们,“有件要紧的事情让你们去做,你们现在立刻前往西北去找王爷,见到王爷就说我一切安好,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相信。你们二人要兵分两路,不要一起行动。记住,一定要快,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王爷。”
王妃之前差点遇刺的事情他们自然知道了,但是俩人都走了,王府里怎么办?
傅元令看到他们迟疑,就道:“有石乘舟在,我也会把张重山傅培文他们叫回来,你们只管安心的走,越快越好。”
“是。”二人虽然不知道王妃在担心什么,但是王妃这么再三嘱咐,显然是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耽搁,出了门简单地收拾了行囊立刻就出城一路往北急奔。
二人走后没多久,桂花就从宫里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熟人。
吕柏!
傅元令正要起身,吕柏忙说道:“王妃不要动,您受了惊又有孕在身,千万保重身体。”
傅元令只好又坐回去,她确实不舒服,就看着吕柏说道:“吕大人,您怎么来了?”
吕柏年纪不小了,虽然御龙卫还在他的手中,但是一般的事情他已经不管了,除非大事不然都不惊动他。
“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立刻禀了陛下,陛下让我亲自审理此案,让您放心,一定给您个交代。”吕柏得了消息的时候都要吓死了,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瑾王为了西北税银案在外奔波,要是瑾王妃在她们的眼皮下出了事儿,瑾王要是回来了,指定要把上京掀翻天。
吕柏看着陛下当时的怒容,后背上都惊出一身冷汗。
想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瑾王几次出京,瑾王妃哪一次出事了?
可现在呢?
陛下怎么能不惊不怒,怒火之下,他这个御龙卫首领自然就不能清闲了。
傅元令没想到皇后直接回禀了陛下,更加没想到陛下居然让吕柏来查此案。
她捏着帕子看着吕柏,“我这里让人先问了一回,问出些东西,吕大人直接去问石乘舟就好,他是我傅家的护院。”
吕柏看着瑾王妃的脸色着实不好,也不打扰她休息,立刻就道:“成,老臣这就去,王妃好好养着,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有劳吕大人了。”傅元令看着吕柏道谢。
吕柏忙摆摆手,“这是老臣的职责所在,您等消息就是。”
1499:被人搭讪
吕柏来了,傅元令是真的松口气,有他在的话,自己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一直悬着的这口气猛的松下来,傅元令这才觉得浑身发软,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扶着梨花的手往寝室走,揉揉额头说道:“吕大人那边怕是一时半会的没消息,等有消息再叫我不迟,我先去歇会儿。”
“您是要好好的歇着,外头的事情王妃放心,我们都会盯着的。”
傅元令颔首,“多上些心,等这件事情有结果再说。”
梨花点头,扶着王妃躺下,又把帐子落下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傅元令盯着帐子顶,心里却想的是不知道肖九岐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已经能肯定,这个局怕是别人已经算计很久了。
悄无声息的,这张网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傅元令想着想着就慢慢地睡着了,春风透过窗子徐徐吹进来,薄纱的帐子轻轻晃动,似湖上涟漪轻轻荡开又缓缓消失。
傅元令这一觉睡的很沉,睡饱了,歇足了,腹中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
傅元令长长的松口气,慢慢的坐起身来,撩起帐子,自己趿拉上鞋,披了外裳走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扬声喊了一句,“梨花。”
“奴婢在。”梨花的声音在隔壁小茶房响起,紧跟着人就跑了进来,“王妃,您醒了?”
说着,梨花就过来扶着王妃坐下,笑着说道:“您这一觉睡得够沉的,奴婢还想着再过半个时辰您要不醒,就得叫您起来了。”
傅元令这会儿休息够了身体轻松很多,就笑道:“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可不是,现在都晚上了。”梨花喊了桂花她们打水进来服侍王妃洗漱,等忙完后这才接着说道:“吕大人那边还在审,王妃不然先用晚膳吧,空着肚子不能吃药,不然就该不舒服了。”
傅元令确实饿了,虽然不能没什么心情吃饭,但是肚子里还有孩子,她不能任性,就点点头,“吃饭吧。”
桂花忙去大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身后带着俩丫头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了,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傅元令一看就笑着说道:“这么多哪里吃得下。”
“宋大娘说您得好好补补,每一样少吃点,这是萨姑姑开的方子,宋大娘亲自盯着灶上做的。这小半月都要这样吃,等过了这半月萨姑姑诊过脉后再说。”桂花在一旁一边给王妃添饭一边开口说道。
傅元令还能说什么,端起碗来吃吧。
即便是每一样吃一点,这顿饭吃的傅元令还是很饱,不得不扶着丫头的手在屋子里慢慢的转圈消食。
“傅培文跟张重山已经到了,让奴婢跟您回一声,就在府里待命。”梨花说道。
傅元令点点头,很多年没有用自家的护卫了,以往府里多数是王府护卫守护。这次肖九岐一走,带走一部分人,剩下的人也足够用。
但是傅元令要是往外派人做事,就还是傅家的人用着顺手。
傅培文早年是学医的,医术尚可,有他在王府里,再加上一个萨月珠,傅元令这颗心才算是真的安稳了。当年傅培文跟着自己南下云州,带着他就是防着肖九岐万一受伤,身边有个郎中好救命。
如今没想到自己倒是没出京,现在也用上了。
张重山一直跟着傅程的,荣俊跟他都是傅程的徒弟,荣俊接了傅程的班多数往外跑,张重山则是留守上京以备不时之患。
有他们在,傅元令是真的安了心,看着梨花说道:“明早你去竞春舫走一趟,让元礼她们最近小心行事,傅家的铺子还有往来的商队跟货船都要小心再小心。”
“是,现在还没宵禁,奴婢这就走一趟吧。”梨花心中惴惴,早些把消息传过去,自己也能安心。
“让张重山派个人给你,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自己走夜路,晚上就别回来了,住在竞春舫那边,明早来回话吧。”
“成。”梨花点头。
傅元令又低声叮嘱她几句,梨花暗自记下,这才抬脚走了。
梨花一走,傅元令消食差不多了,桂花端着药进来。
傅元令:……
捏着鼻子灌下去,这个苦啊,真是让人无法言喻。
连吃几块蜜饯,这才把那股子味道压下去,吕柏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傅元令只能继续等,荷花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就道:“王妃,您歇着吧,天也不早了,奴婢们等消息。”
傅元令这会儿倒是没有睡意,但是对上俩丫头担忧的神色,只能点点头。
原以为自己睡不着,哪知道沾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荷花落下帐子,看了桂花一眼,俩人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上半夜我来值,你先去睡,后半夜来替我。”荷花说道。
桂花就点头,“行,我就在小茶房眯一会儿,你看好王妃。”
“赶紧去吧。”
桂花也不废话,直接去了小茶房,把被褥铺在小榻上倒头就睡。
荷花拿了针线坐在门口借着灯光一针一线给王妃缝袜子,王妃贴身的衣物都是她们做丫头的上手,随着王妃怀孕后,做的衣裳就多了些,尤其是月份越大,王妃的脚就有些浮肿,袜子得多准备些。
将细葛布揉得软软的,在袜口绣上一圈各色花纹,这种袜子又软和又吸汗穿上可舒服。
荷花做完一双,拿在手里翻看,眼角一扫,察觉到门外似乎有人,就慢慢走过去,问道:“谁?”
“荷花姐,是我。”
荷花看向来人,“四丫,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轻轻地跑过来,站在廊檐下说道:“二门上的婆子递话进来,说是竞春舫那边的伙计来传话,梨花姐姐已经到了让王妃放心。”
做事这样周到,是元礼大管事的做派,她就笑着说道:“行,我知道了,大半夜的让给你跑一趟。”说着,梨花拿出一角碎银子给她,“赶紧回去吧。”
四丫得了赏银高兴的很,谢了又谢,道:“荷花姐姐,听我娘说今儿个下午我爹去骡马市看骡子,还被人搭讪了呢,给府上买一头骡子还省了五钱银子,把我爹高兴的。”
荷花闻言心神一动,看着四丫,“来,给姐姐好好说说你娘怎么说的,你爹在真能干,回头我在大姑娘跟前一定好好夸夸他。”
1500:时机不对
“我爹不是管着咱们府上的骡马房吗?前几日有几匹骡子病倒了,请了兽医来看说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我爹就禀了管家买两头新的补上,今儿个就是去骡马市挑骡子去的。”
荷花点点头,“这是应该的,骡马房的骡子每天都要拉车带着厨房的人去菜市,辛苦得很,年纪大了就该送到庄子上养老了。”
四丫一下子被逗笑了,“荷花姐姐你可真有意思,送到庄子上养啥老,多数是要给庄户人家宰了添盘菜吃的。”
荷花:……
抱歉,她没吃过这种肉。
看着荷花的神色,四丫笑的更厉害了,“佃户们日子过得苦,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回肉,咱们是不吃这种肉,但是对他们也算是好事了。”
荷花忙拉回跑偏的话题,“跟你爹搭讪的是什么人?买一头骡子省五钱银子也不算是少数了,一头骡子才赚多少钱?”
“我爹说这人他打过交道,以前咱们府上的骡马牲畜多是买他的,不过这回倒是真的大方,以前一个铜板让出来他都肉疼的。”
荷花笑了,“这可算是大出血了,越是这样不越奇怪吗?平白无故的怎么让这么多钱,你爹就没问问?”
“问了啊,说是他家添了个孙子心里高兴,大家都沾沾喜气。”四丫喜滋滋的说道,“不管怎么样,都给府里省钱了。”
荷花又回了茶房端了一盘点心出来塞到四丫手里,“你爹什么时候再去骡马市?”
“天亮就去,还有两头骡子没到,今天要去把定好的骡子拉回来。”
荷花心里有了数,看着四丫道:“那等你爹走的时候来跟我说一声,我这里正好有个人也要去骡马市,让你爹带着走一趟照顾照顾。”
四丫高兴的答应下来,“好来,荷花姐不过要早一些,天不亮就要出门。”
“行,没问题。”荷花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改天再来找我,我给你拿好吃的。”
四丫忙谢过笑嘻嘻的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荷花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正发着呆,桂花打着呵欠出来了,“你在发什么呆,换班了,你赶紧去休息。”
荷花现在哪里还有睡意,拉着桂花坐下,“正遇到件稀奇事儿,我跟你说说,咱俩商量下。”
荷花用力揉揉脸,“什么事儿,三更半夜的。”
荷花把方才遇到四丫的事情说了说,“你说这种时候一向吝啬的人,忽然大方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桂花皱皱眉头,“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家里遇上喜事,散点财让大家都沾沾喜气这不是正常的吗?”
“可现在时候不对啊。”荷花低声说道。
桂花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荷花,“你的意思是……”
荷花颔首,“小心一点没错,你守着王妃,我现在就去找张重山,心里惶惶的,总有点不安稳的感觉。”
“快去,快去。虚惊一场才好,这要是真的有点什么,可不能放过去,王爷不在家呢。”桂花低声说道,“明儿个开始,我看着后院的护卫也得加一些。”
“得跟大管事商量,还要王妃点头,这事儿等天亮了跟王妃说。”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
荷花抬脚就走,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桂花心里跳得厉害,这几年是安稳了,她以前年纪小的时候,经常听元礼几位姐姐讲大姑娘带着她们走商的事情,那才是心惊胆战。
好日子过得久了,现在就有些松懈了,这可不行。
桂花使劲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整个人都精神了,就是痛的有点狠。
荷花这一走就没回来,桂花有些担心,但是也知道荷花是个谨慎的人,何况还有张重山在呢,有可能是跟着四丫爹一起去骡马市了。
桂花猜的没错,荷花半夜敲开了张重山的门,张重山媳妇披了衣裳出来,见到是荷花满脸笑容的把人迎进去。
他们大姑娘跟前的大丫头,张重山媳妇可不敢慢待,把自己当家的叫起来,她忙去了厨房提壶茶来,倒了茶就守在了外头,大姑娘的事儿她可不敢打听。
荷花把事情跟张重山一说,张重山皱皱眉头,“是有点古怪,早上我亲自跟着去一趟看看。”
“我也想去,我跟张大嫂装成买菜的妇人,骡马市跟菜市在一块,也不会引人疑心。”荷花轻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们妇道人家往人堆里一扎,也不会有人注意我们。”
张重山想了想就答应了,把自己媳妇叫进来,“给荷花姑娘找一身你没穿过的衣裳给她换上,等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出趟门。”
张重山媳妇忙答应下来,也不问为什么,进了里屋找出一身自己才刚做的新衣裳,还没上身呢,招招手把荷花叫进去,让她在内室换了。
等荷花出来,张大嫂又手脚麻利的给荷花换了个妇人的发型,看上去还真像是哪家的小媳妇。
张大嫂拿过镜子给荷花看,荷花自己也乐了,笑着说道:“张大嫂的手艺真好,等有时间我跟您学学怎么梳头。”
“行,你不嫌弃就来。”张大嫂笑着的说道,“什么时辰出门?”
“我们去赶早市,骡马市那边。”荷花道。
“那还有点早,荷花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姑娘的炕上躺会儿,养养神也好。”
荷花也没推辞,“会不会打扰了?”
“没事,小丫头睡觉香着呢,雷打不动的。”
荷花乐了,跟着张大嫂去了张家丫头的屋子里歇歇脚。
等张大嫂回来,张重山看着媳妇,“这回出去办正事,到时候你机灵点把荷花姑娘照看好了。要是遇到事情你就拽着她跑,别管我们。”
张大嫂心口一跳,“当家的,这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张重山拍拍媳妇的手,“没事,就是去看看,指不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丈夫越是这样说,张大嫂心里越是担心,俩人成亲这么多年,也就是刚成亲的时候,他跟着傅大管事出门时,她才会这么担心。
1501:立了大功
天色蒙蒙亮,王府的下人们就开始起床忙碌起来,角门上四丫爹正在跟张重山说话,听说张管事要跟着去选几匹马,乐乐呵呵的就答应了。
再看到张大嫂带着一个小媳妇出来的时候也没多问,一时间竟没认出来跟在张大嫂身边的是王妃跟前的大丫头荷花。
也是,四丫爹这样外院一个管骡马房的下人,哪里有机会常见王妃跟前最体面的大丫头,再加上荷花又是个小媳妇打扮,四丫爹也没往心里去,招呼上人就走。
另一边,傅元令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桂花跟她说了荷花的事情,笑着说道:“这丫头倒是难得一回机灵起来。”
“可不是,不过现在非常时期,荷花机灵点也是好的。”桂花扶着王妃坐下,笑着开口,“最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儿,咱们也能提前发现有个准备。”
傅元令靠着软枕思虑一番,这才说道:“倒是有些意思,五钱银子能让荷花警觉起来。”
“小户之家不要说五钱银子,便是一钱银子都不少了。咱们府上的小丫头,三等的,一个月的月例才一两银子。也就是王妃您心善,别的府上三等丫头月例只有几百钱,这五钱银子就是一个三等丫头近一个月的月例了。”
傅元令看着桂花,“一匹骡子多少钱能买了?”
“那也得看什么样的,要是正当龄的,健壮的,三两银子左右。”
傅元令若有所思,照这个价格来看,五钱银子的确是很多。确实有点古怪,就算是家里添了孙子,寻常百姓人家也不会这么大手笔。
“等荷花回来再说。”傅元令现在也理不出头绪,但是有一点能肯定,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算计四丫爹那就必有图谋。
傅元令看着桂花,“你现在让人去骡马房把所有的骡子马匹都检查一遍,连喂牲口的饲料都查一查。”
“是。”桂花忙点点头转身去了。
傅元令靠在软枕上,这一桩一桩的事情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正想着的时候,梨花回来了。
一进门先给王妃请安,然后才说道:“戚大管事今儿个一早就去巡查船行,元礼大管事也带着人去查铺子,让您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一定会来跟您说。”
傅元令点头,“傅家的商行跟船行一向管的严,出事的可能性极小,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傅家的管事跟工匠都是极为忠心的,这也跟傅家的家训有关,他们家一向善待替傅家做事的人,所以除非是真小人不顾主仆情义,一般人不会轻易被收买。
但是,查一查还是放心些。
梨花看到桂花跟荷花都不在,就问了一句,才知道二人都有差事在身,她就说道:“奴婢看着下头的丫头也该提几个上来,不然真忙起来,您身边不能没人。”
傅元令就道:“等过了这段再说,这些日子你们三个辛苦些。”
非常时期,身边的人就不能轻易变动。
“听您的。”梨花就道,“吕柏大人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怪急人的。”梨花想着这都一夜过去了,怎么也得有点消息才对。
“别慌,人带去了御龙卫审出来也要时间。”傅元令这会儿倒是不急了,该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
吕柏那边的消息还没来,荷花这边倒是带回来了消息。
梨花跟桂花看到荷花这一身的装扮差点笑出来,荷花懒得跟她们掰扯,就看着王妃说道:“王妃,您猜不到奴婢看到谁了。”
傅元令看着荷花这样子不由的挑挑眉,“谁?”
“范淳。”
“范淳?他在骡马市出现了?”傅元令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是,奴婢发现他在骡马市出现后,就没敢上前,躲在远处跟着他,就发现他跟与四丫爹做交易的张大奎很熟悉的样子,奴婢心里担心,带着张大嫂远远地跟着他们走了一段,发现他们出了骡马市就拐进了一条巷子,进了一处小院子,奴婢怕打草惊蛇没敢过去。”
“你做得对。”傅元令这回是真的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当年范增被砍头,都是因为范淳当街调戏贺灵芝引起,现在他又跟与王府做交易的人关系亲近,这里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傅元令看着荷花,“你这次立了大功了,等回头我再好好赏你。”
荷花笑着说道:“大姑娘千万别这样说,能跟在您身边才是奴婢的福气呢,这都是奴婢应当应分的。”
傅元令就笑了,“知道你们的忠心,该赏还是要赏。”
荷花这才不说什么了,转开话题说道:“王妃,这事儿不然奴婢让大管事去看看?”
“先不急,等吕大人那边有消息再说。”傅元令沉住气,现在这张网往上一拉,浮出水面的人越来越多。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不能急。
吕柏这边的消息到了下午才送来,云英交代出来的人叫龙九。就是这个龙九帮着云英一路打点,让她顺利进了后宫做宫人。
龙九……
傅元令半眯着眸子,当年云彩的事情牵连出来的就是龙秋霜夫妻,现在云英身后站着个龙九,又是龙家人?
龙秋霜跟着汉阳王一起被贬为庶人,龙相也早已经斩首,这个时候龙家人蹦跶出来做什么?
想为当年龙相的死还是汉阳王的被贬报仇?
龙秋霜跟汉阳王夫妻现在还能有这样的人脉跟本事?
傅元令亲自执笔给吕柏写信,想要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刚铺了纸笔,就有人来回禀皇后娘娘来了。
傅元令一愣,忙抬脚走到门口,就看到皇后果然微服而来。
“四嫂,你怎么来了?”
徐秀宁上下打量傅元令,见她好好的这才松口气,“我都要担心死了,本来得了消息就要赶过来,是陛下说让我等一等,憋到今日才出宫看你,我一晚上都没睡好,现在见你好好的我这心啊才算是落下了。”
傅元令请了皇后进来坐下,就听着皇后又说了一句,“我来还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你听了先别着急。”
1502:先帝的保命符
傅元令听到这话心先绷了起来,吐口气,这才说道:“四嫂你说,我能受得住。”
皇后跟傅元令多年的姐妹情,此时看着她,顿了顿才说道:“陛下接到西北来的折子,肖翼跟宋时彧失踪了,九弟已经带人去找。本来我们打算把这个消息瞒下来,但是又怕你从别人哪里知道了,倒不如我亲自来告诉你,让你好安心。”
傅元令心口跳得厉害,俩孩子都失踪了?
“当初宋时彧跟肖翼是微服前往西北,知道此事的人极少,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傅元令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双眼睛看着皇后,“这件事情很奇怪,再加上云英的事情,您说是不是奇怪的地方也太多了点?”
听着傅元令敬语都出来了,皇后头皮发麻,“元令,你别急,陛下已经派遣御龙卫连夜赶往西北,不会有事的。”
傅元令这个时候先松口气,是因为自己已经先一步派了傅家的护卫队前往西北给肖九岐送信,不管如何,去的这十几个人也算是傅家身强力壮的人,总是能帮上忙的。
看着傅元令的神色,皇后又叹口气,“云英的事情陛下已经让吕柏继续往下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傅元令摇摇头,她心里已经清楚,这个交代怕是最后要不了了之,如果真的是太后做的,难道陛下还能让太后伏法不成?
自然是不能的。
只是这一点傅元令不想跟皇后说,因为提了也没办法,只能是多个人为难而已。
再说,傅元令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跟太后有关系,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
“还有件事情。”傅元令看着皇后娘娘,“范增的儿子范淳,正在想办法渗入王府中。”
皇后一愣,“就是当初调戏贺家姑娘的那个?”
傅元令点点头,“四嫂,不管是范淳还是云英的出现,都跟我们瑾王府有仇怨的人,西北税银案偏偏在西关府外被劫,现在想想事情并不简单。西关府坐着的是我义父,出现这种事情,我们王爷自然不能不管不顾,于是顺利的就能把他拖下水。把人调虎离山,然后又要图谋与我,这是想要我们夫妻的命。”
皇后看着傅元令抿抿唇,“你放心,我们会把这个事情查清楚的。”
“我知道。”傅元令笑了笑,“四嫂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等肖九岐回来。”
皇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她说不出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傅元令说,难道说她怀疑跟太后有关系?
这样的话怎么能轻易出口,万一要是没关系呢?
再说,太后是陛下的生母,有些事情就算是太后做的,皇后也真不敢去想陛下会怎么处置。
皇后坐着马车回了宫,出来的时候静悄悄,回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而傅元令现在的想法就不一样了,让人去把骆和尚请来。
骆和尚已经有几年没进瑾王府了,猛不丁的进来,看到傅元令挺着的大肚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知道她怀了双胎,但是没想到这么显怀。
“骆叔,坐。你这最近一向可好?”傅元令笑着请人坐下,小花厅里摆了鲜花,花香扑鼻,让人心神惬意。
骆和尚看着傅元令,“你这么一叫我,我就觉得心慌,说吧,把我叫来什么事儿。”
这鬼丫头平常不使唤人,一旦叫人肯定有大事儿。
“我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但凡还有人能用,我也不会请您老出山。”傅元令叹口气,她手里能用的人都派了出去,留下也是不能动的。
“出什么事儿了?”骆和尚在青岩寺小日子过得贼舒服,颇有点山中不知岁月的感觉。
这要是别人请都请不动他,但是傅元令不一样,这丫头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就等着养肥了宰一刀,他挺自觉的。
傅元令就把事情仔细的讲了一遍,骆和尚的脸色就难看了,前几日大和尚还说瑾王最近有一劫,他一点没信。
那秃头大和尚,十年八载的不给人批命算卦的,他估摸着唬人呢。
哪知道就真的出事了。
骆和尚的脸色阴晴不定,立刻站起身,看着傅元令,“我这把老骨头还跑得动,这就往西北走一遭,你放心,我保准把你男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傅元令还没说完呢,就看到骆和尚脚下生风一样没了影。
她并是想要骆和尚去西北,她本是想让他去把范淳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了审一审。
这说风就是雨的狗脾气,真是长了年纪也不改。
傅元令揉揉眉头,忙叫人去追,先把人追回来再说,他一个人去西北怎么成?
去追人的是齐孝林,他亲自去追的,回来对着王妃说道:“属下一路追到上京北五十里开外,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属下无用。”
傅元令:……
你大爷就是你大爷,骆和尚平常不显眼,这真干起活来一般人真追不上。
“算了,走了就走了。”傅元令还能怎么办,不过,说真的骆和尚去了西北,傅元令是真的松口气。
论真本事,石乘舟比骆和尚还要差一点。
“既然骆叔去了西北,这件事情只能你找人去做了。”傅元令看着齐孝林说道。
“大姑娘,您只管吩咐。”齐孝林说道。
“让荷花给你带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去抓个人,悄无声息的天一亮就送到咱们自己的庄子上审问……”傅元令细细交代齐孝林。
齐孝林一一记下,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没想到还有不长眼的敢算计他们大姑娘,嫌命长了吧?
“您放心,这事儿属下一定办好。”齐孝林说道。
傅元令颔首,看着他,“晚上抓了人藏好,第二天等开城门就往外走,马车上挂着瑾王府的徽记,城门口不会盘问的。尽量不要惹人注目,悄悄的把事儿办了。”
“是。”齐孝林答应下来这才告退。
傅元令慢慢的站起身,走到廊檐下,仰头看着悬挂的太阳,初夏的日光已经有些耀眼,她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
她一向就是这样的人,与其等别人动手,她不如先下手为强。
太后又怎么样?
她手里可还有先帝留给的保命符!
1503:娘,我不怕
肖熙玥从长公主府住了几日回来,就觉得府里的气氛怪怪的,她忙去母亲那里请安,没想到在正院没看到母亲,一问之下才知道母亲去了父亲的书房。
肖熙玥又忙跑回前院,就看到母亲并没有在屋子里,反而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像是在晒太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猛地松了口气。
“娘!”
傅元令听到女儿的声音转头去看她,笑着招招手,“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陪你表姐多住几日呢。”
肖熙玥靠在母亲身边撒娇,“我想娘了。”
傅元令坐起身,看着女儿笑着问道:“你姑母可还好?”
“好,姑母说明儿个有空再来看您,本来今日姑母要送我回来的,但是宫里突然宣召,姑母只能进宫去了。”肖熙玥说道。
傅元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拍拍女儿的手道:“最近没事不要往外跑,你要出府一定要跟我娘说,现在外头不太平。”
肖熙玥神色一紧,“娘,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前几日母亲忽然就让她去表姐那里住几日,她一开始挺高兴的,但是越想越觉的不对劲,所以没住几天就跑回来了。
傅元令眼睛望着女儿,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本来还迟疑着,现在却下定了决心,“你跟娘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元令带着女儿进了书房,自己在玫瑰椅上坐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也坐。”
肖熙玥从未见母亲这样严肃的时候,心中越是忐忑,面上反而越是平静,只是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才稍显她的不安。
“宋时彧跟你大哥在西北失踪了。”
肖熙玥:……
肖熙玥:!
她想要说一句,娘您别跟我开玩笑,我不经吓,但是对上母亲平静而又凝重的神色,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嘴巴也有点苦,想要说话但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傅元令轻轻拍着女儿的手,看着她,“你想说什么慢慢来,不着急。”
肖熙玥的眼眶一红,但是紧跟着她用力眨眨眼睛,深吸口气这才说道:“娘,我不怕。”
傅元令一怔,她没想到女儿会跟她说这样一句话。
“爹临走前跟我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要怕。他说,我们老肖家的孩子骨子里就流着不服输的血。人不能怕,心一旦吓软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娘,我陪着你等爹,等大哥,等宋时彧回来,我相信他们会回来的。”
“我不出去,我帮着您管家里事儿好不好?”
“爹在外要是知道我整日的偷懒不帮您分担,回来肯定生我气的。”
傅元令抱抱女儿,“好,娘有你陪着一点也不怕,那就从今儿个开始帮忙吧,你先管着府里上下洒扫采买的事情,不懂得就去问尤嬷嬷她们。”
“行,我听您的。”肖熙玥立刻说道。
傅元令轻轻点头,“咱们家的孩子不怕事,就算是赔光了也能重新站起来,人活着的就是一股韧劲儿,要有希望。何况,咱们家可没到那一步,你爹爹很厉害,一定会带着你大哥还有宋时彧回来的。”
肖熙玥用力点点头,把母亲送回正院,她知道母亲去了前头书房,心里一定是担心爹爹,但是娘亲还要安慰她,自己心里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肖熙玥没遇到这种事情,回了自己的院子,把丫头们都打发下去,扑进帐子里哭了一场,等哭完抹了泪,洗把脸,重新上妆梳头,走出门去又是那个风光快乐的小郡主。
傅元令听着梨花跟她讲熙玥的事情,好半天没言语。
哪有不经风雨就能长大的,人活着总是要遇到这种那种的事情。她宁愿自己的孩子在年少时遇到挫折,学会坚毅跟勇敢,也好过像是伯府的石氏一样,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生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肖熙玥是个聪明的孩子,想要学着管家就真的放下架子去学,认真请教了尤嬷嬷等人,自己又去搬了王府往年的账册对比,一头扎进去像模像样。
傅元令把权力下放给女儿,就真的由着她折腾,反正他们家有她兜底折腾得起,孩子要练手就得当正事去办。
这边齐孝林把事情办妥后,踩着时间回了上京。
“人已经关到庄子上了,怎么审问还请大姑娘示下。”
肖熙玥一头雾水,被母亲叫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元令看了一眼女儿,把这几日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一遍。
肖熙玥:……
她不知道去姑母那里住了几日,家里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真是太不孝了,母亲一个人担着,而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熙玥,你既然要学,就要好好的学,跟着齐孝林去庄子上听一听。”傅元令狠下心说道。
肖熙玥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女儿去。”
齐孝林看看大姑娘,又看看小主子,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大姑娘明显这是要教小主子学东西,他就道:“今儿个天黑前出城,小郡主可要做好准备。出了城到庄子上是要连夜审问的。您到时候可不能怕见血,这种场面不大好看。”
肖熙玥心都在发颤,嘴上却说道:“我不怕,你等着,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肖熙玥出了门,齐孝林这才看着大姑娘问道:“大姑娘,审问的时候真的让小郡主在场吗?”
傅元令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该学的总是要学,该见识的也得见识,以后她嫁了人这些事儿也得知道分寸跟手段。何况,就范淳的性子,又不是铜牙铁齿,没几下就会扛不住的,也吓不到熙玥。”
“是。”齐孝林点头说道,“那属下就去外院等着小郡主,我们从西城走,在傅宅那边再带上几个人备用。”
王府的侍卫不能动,要留着护卫王妃。
傅元令颔首,“也行,既然交给了你,你就自己拿主意,明晚之前回来回话。”
1504:难产而死
肖熙玥跟着齐孝林走了,傅元令让人去把最近这段日子王府的拜帖拿出来过一遍。
果然看到很多以前并无往来的人家送上门的拜帖,傅元令仔细梳理一遍,心中慢慢的铺成一张关系网。
“王妃,魏太太来了。”梨花进来回禀。
傅元令一愣,“快请进来。”
傅元令起身整理下衣衫,慢慢走到门口,就看到魏太太走了进来,她笑着说道:“伯母,您怎么忽然来了,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您。”
魏太太的神色看起来好多了,脸色也红润,比当初才来上京的时候真的是好太多了。
“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还能让你操劳这些事情。”魏太太笑着说道,随着傅元令进了屋,两人坐下后接着说道:“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们已经买好了宅子搬了过去。尔玉昨儿个回去探望我还让我跟你说一声最近她不能来看你,让你别挂着她。”
上回本来是要见面的,但是乔家突然抵达上京,这事儿也就罢了。
傅元令看着魏太太说道:“早几年去了皇陵,等回来后也没怎么照看尔玉妹妹,您当年托付我的事情,我真是有些汗颜了。”
魏太太笑着说道:“当初我是怕尔玉刚成亲被人欺负,这才托你多照看,如今她都多大了,哪里还能再让你费心。”
说到这里,魏太太的笑容一顿,“再说因为李太后的缘故,我也知道你心有忌惮,伯母都知道,让你为难了。”
“您别这样说,我更觉得愧疚了。”傅元令苦笑一声。
魏太太摇摇头,“早知道这样,当年我就不答应这门亲事了,可是看着女婿待女儿好,又觉得这亲事也不错,所以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是个人都会在这世上挣扎着过日子。”
傅元令听着也叹口气,看着魏太太问道:“您这次过来除了搬家的事情,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魏太太点点头,“是有件事情憋在很久了,总想着找人说一说。”
桂花端着茶送上来,又弯腰退了下去。
傅元令看着魏太太说道:“什么事情能让您这么为难?”
“早年我给安易纳过一房妾室你还记得吗?”魏太太开口问道。
傅元令挺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说道:“是有些印象,当年好像是乔大哥跟赵芸娘才有些罅隙的时候,好像那妾室姓宁是吧?”
“对,宁氏。”魏太太看着傅元令,“也是个秀才的女儿。”
傅元令眉峰微挑,现在的乔太太罗氏也是个秀才的女儿,她抿了一下唇,“您这是什么意思?”
魏太太又道:“罗氏跟宁氏是认识的。”
傅元令:……
“我记得您提了一句罗氏是到了西北纳进门的吧?要是这样的话,她们怎么会认识的呢?”傅元令觉得事情有点令人想不通。
“宁氏的父亲跟罗氏的父亲是同窗,俩人都考中了秀才。只是宁氏的父亲一直留在家乡,罗氏的父亲却是在罗氏十岁的时候带着妻女去了西北。后来,我们家迁回西北,宁氏就跟罗氏在一次逛街的时候遇上了。”
傅元令听着魏太太慢慢的叙说才知道罗氏跟宁氏还是手帕交的小姐妹,只是宁氏跟着父亲去了西北这才分开了。
俩人后来在西北重逢,宁氏很是高兴,俩人来往一多,魏太太这才关注起罗氏来。
后来宁氏生子的时候难产,她没能挺过来,只留下一个孩子,只是临死前握着魏太太的手求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让罗氏照顾。
那时候魏太太才知道罗氏的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要卖了罗氏去抵赌债。而罗氏不放心自己的孩子落到赵芸娘手里,因此这才有了这求肯。
傅元令真是震惊了,完全不知道罗氏进门还有这样的缘由。
“可是,我不是听说现在乔大哥的三个孩子都是罗氏所出吗?那宁姨娘生的孩子呢?”傅元令问道。
魏太太的眼眶一红,“那孩子生下来气息就很弱,罗氏进门后照看了没几个月也走了。”
傅元令微微皱眉看着魏太太,“那您今日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魏太太叹口气,“我就是觉得乔家的运气真不好,总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当年因为赵芸娘的事儿不得不回了西北,现在又不得不回了上京,就像是有根绳子吊在乔家的头上一样。”
傅元令看着魏太太,“您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魏太太的神色像是老了十几岁,她看着傅元令,“元令,伯母不知道去找谁帮忙,只能求到你跟前,你替我查一查罗氏。”
“您好端端的怎么会查她?总要有个缘由吧。”傅元令看着魏太太问道。
“是啊,本来是不该这样的胡思乱想的,可是在上京落脚住在竞春舫后,我发现罗氏总是找机会悄无声息的打探有关你跟傅家的事情。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我就暗中观察她,这才发现罗氏有些不对劲。”
魏太太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沧桑,“她对上京好像很熟悉,虽然极力遮掩,但是我还是察觉了。”
“可您不是说她跟宁姨娘是手帕交吗?他们家以前也住在上京的,有些熟悉也是应该的。”
“不一样的,再怎么熟悉,他们那样的人家,不过是家里出了个秀才,也绝对接触不到上头的人,不会知道很多上边的事情。但是有时候我跟罗氏提及哪家的夫人太太的时候,她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虽然她尽量表现出不熟,但是我这双眼睛活了一辈子,看人还是有些准的。”
傅元令忽然就想起当年赵芸娘疑神疑鬼的事情来,她看着魏太太,“当年赵芸娘疑神疑鬼的事情,乔大哥最后查出来的真凶您还记得吗?”
魏太太点点头,“那怎么叫真凶,不过是说几句闲言碎语的家奴,那时候不是说怀疑是梅家捣的鬼……”
说到这里魏太太自己也一愣,因为当年这桩事就没个定论,流言这个东西除非是你抓住现场对峙,不然各有一张嘴,谁也说不清。
1505:煎熬
傅元令是知道的,其实当年这件事情最后也算是不了了之,处置了几个下人,因此事牵涉到梅家跟当初的吴王,暗中乔安易也是做了些什么,不过心有顾忌到底也没闹大。
说起来顾忌的源头其实也算是她,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她,也是怕损害了她的声誉。
但是傅元令怎么也想不到,也许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
她跟魏太太对视一眼,魏太太捂着心口,“我越想越觉得难受,这事儿要是查不明白,我觉得就算是死了都不能闭上眼睛。”
“您别急,这事儿我让人悄悄的去查。不过还要去西北走一趟查一查罗氏的底细,您要放宽心等消息,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没事,我能等,最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我……”魏太太拿着帕子直抹泪,儿子这辈子怕是就被自己毁了。
魏太太走了,傅元令的心却没办法安静下来,思来想去手头上现在能用的人,让谁去西北走一趟好呢?
确实没人可用了,只能飞鸽传书让在西北马场的常永寿去查这件事情,常永寿在西北呆了多年,对那边算是了解,让他去查反而比从上京过去的人更容易。
而且飞鸽传讯,时间上也能节省不少。
傅元令亲自提笔写了封信,捉了家养的信鸽,将信绑好,让它朝着西北而去。
信鸽扑楞着翅膀飞走,傅元令凝视着天空,半响就没了它的身影。
乔家的事情让傅元令心里生了警惕,假如这件事情当年就是一个局,那是不是说赵芸娘的悲剧就是他们故意促成的?
那么宁姨娘的难产有没有人在背后在做推手?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魏太太那边还好,若是真的呢?
傅元令都不敢想,因为如果要是真的,那么幕后之人对付乔家,最后想要指向的也是自己跟肖九岐。
可以说乔安易安全就是受他们夫妻的牵连,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乔安易?
傅元令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因为从西北税银案开始,从西北官员跟乔家借银子开始……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毕竟乔家在西北是大户,有钱,找他借银子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如果这些看起来顺当的理由,揭开面上这层皮呢?
傅元令心里是真的恼火了,如果真的是个阴谋,那么乔家从被借银子开始,就已经被逼着走上一条他们不想走的路。
这是幸亏遇上了裴秀,假如没有遇上裴秀呢?
乔家这一家子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人?
傅元令不敢想,她亏心。
傅元令是真的傻眼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走向。
因为等待,所以才更煎熬。
傍晚的时候,齐孝林带着熙玥回来了,傅元令看着熙玥的神色尚好心里稍微缓了缓,看着齐孝林问道:“怎么样,审出来了吗?”
齐孝林点点头,“范淳就是个纨绔子弟,哪里能受得了刑,属下不过是用夹板吓唬了他一下,他就什么都说了。”
傅元令点头,“你接着说。”
“范增死后,范淳是没胆量自己报仇的,他就一吃喝玩乐的主儿,哪里能干得了这样的大事儿。但是三个月前有人找上他,说是能帮他报仇,而且事成之后给他十万两现银,范淳花天酒地的开销极大,范增一死,范母管钱管得紧,范淳缺钱就答应了。”
傅元令哂然一笑,“说什么替父报仇,还不是为了银子,这样的人也配称人子。跟他联系的人是谁?”
“范淳说不认识,但是听口音是西北那边的人。属下让他仔细描述了那人的容貌,小郡主亲自执笔画了出来。”
肖熙玥这时才将手里的画像递给母亲,“您看看认不认识。”
傅元令打开画像,长脸细眼,三角眉,这人他不认识。
“这个人还能找到吗?”傅元令指着画像问道。
“属下问过了,范淳说他们联系都是单向的,只有那人联系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人的住址跟来历。”
“那他让范淳接近王府是为了什么?”傅元令又问道。
“范淳说那人让他先跟骡马房的人混熟,然后再让他举荐个人进王府当差。”
“要是这么简单,这样的事情只要找那个张大奎就能完成,何必还要范淳出面?”傅元令轻哼一声。
“正是,属下也是这样想的,于是给了那范淳两鞭子,他这才又交代,除了塞人瑾王府,还要范淳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上王府闹事,为他父亲的死伸冤,务必要在瑾王府门前把事情闹大。”齐孝林说着气得直咬牙。这些黑心肝的东西。
傅元令看着就说道:“果然如此。”
外头有闹事的,自然就给人在王府内下手的机会,到时候自己一个怀着双胎难以挪动的孕妇。想要跑也跑不动,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能不能布局将此人抓到?”傅元令指着画像上的人说道,“你跟范淳说,只要他配合,事成之后我给他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还不追究此事。”
齐孝林就道:“不用问他肯定同意,不答应就是个死,答应了有银子拿不说还能捡一条命。”
“那就这样办,务必要把这个人抓住了。”傅元令总觉得只要抓住这个人,缺少的那一环就能扣上了。
只要把事情的头绪理出来,那么这件事情的黑手就能慢慢的浮出水面。
不管是李太后也好,还是龙秋霜夫妻也好,不管是谁做的局,傅元令只要能牵出一个头,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娘,我也想去。”肖熙玥一直没插嘴,此时忽然开口说道。
傅元令迟疑一下,肖熙玥立刻说道:“我穿男装,身手又好,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傅元令看着女儿的眼睛冒着光,犹豫一下还是说道:“你要去也行,不过到时候得听齐孝林的指挥,自己不能擅自行动、你要知道,凡事这样的行动,最忌讳有人不听命令,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能去了。”
1506:这就有点意思了
肖熙玥立刻答应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擅自行动。”
“那就去吧。”傅元令看着齐孝林,“小郡主我就交给你了,这次行动务必要计划周全,不要莽撞行事。”
“是,大姑娘您放心。”齐孝林郑重的说道。
傅元令这才点点头,“去吧。”
齐孝林起身告退,临走时看着小郡主,“您在府里等消息,等那边确定之后属下再来跟您说。”
肖熙玥就点头,“行,我在府里等着。”
因为并不是马上就能行动,还要等范淳出来后等着那人主动跟他联络,联络之后才能布局抓人,眼下不能打草惊蛇,而且不能确定对方上门时间,所以现在跟着去没用。
齐孝林一走,傅元令看着女儿,“感觉如何?”
肖熙玥神色严肃的看着母亲,“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年你跟着外曾祖在外走商的辛苦了。”
傅元令轻笑一声,“这才哪到哪儿,你且跟着学吧。”
肖熙玥点头,“我想学,我想像娘一样厉害,等将来我就能保护您跟爹爹了。”
“好。”傅元令神色柔和的看着女儿,“在这之前,你还是多读几本书,不管是做什么,学问都是顶要紧的本事。就好比审问人,若是审问西北的人,你至少得了解一些西北的人情风貌生活习俗,如此才能知道对方有没有骗你。”
肖熙玥虽然苦着脸但是还是答应了,“女儿知道了。”
那些年被她悄悄放生的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又转回来了。
哎,生活不易,熙玥也叹气。
瑾王府这边动作频频,只是都是私下里的悄悄行动,因此倒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不过,就算是这样,乔安易还是让人来送了封信。
傅元令打开一看面色就一沉,招来王府的大管事细细叮嘱一番。
结果当天晚上,就抓住了两三个偷窥的人,都是些街边的癞子跟乞丐,拿了人的钱财替人盯梢,真要问他们什么人的时候,就又会回答不上来,因为每个人见到的人都不一样,而且遮着脸变了声。
傅元令让管家把人放了,然后让王府的侍卫在后头远远地跟着,见到可疑之人再抓回来就是。
如此折腾没几日,还真让他们抓到了一个人。
把人捆了往傅元令跟前一带,傅元令瞅着有些面熟,但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被抓的人低头耷拉脸的一句话也不说,不管问什么都不说。
傅元令一看,嗤笑一声,“倒是个硬骨头,把人送去宫里给陛下,就说此人偷窥王府行踪意欲不轨。这个罪名一旦坐实,轻则抄家斩首,重则牵连九族,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想来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带走吧。”
肖熙玥在一旁看着母亲审问,心中若有所思。
地上原本半死不活装哑巴的人,立刻就跪直了,怒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我的家人无关。”
“偷窥皇族本就是大罪,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吧?”傅元令嗤笑一声,“既然这样有骨气,你现在别慌,毕竟我这个被偷窥的人都没慌,你怕什么呢?还是怕你背后的人保不住你的家人?你不用想,肯定是保不住的,这样的罪名全天下没几个人担得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元令听到这话,仔细观察地上人的神色,到了这种时候他对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少的畏惧,而是担心自己拿着他的家人做什么。
这就有点意思了。
“我是什么意思与你做了什么息息相关,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傅元令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实话,要么就等着全家全族人跟着你一起上路吧。”
傅元令看向齐孝林,齐孝林点头,上前一步拖着地上的人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像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也就是王妃心善给你个机会,你既然这么骨头硬,到了黄泉下也记得跟你家人挺起脊梁说你没错。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齐孝林可不给这人机会在说什么,拿出自己的汗巾一把塞他嘴里,跟拖尸体似的把他拽了出去,一点也不理会他的挣扎跟呜咽。
肖熙玥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母亲,“娘,他会说吗?”
傅元令看着女儿,就连熙玥都知道还有机会,那人不会不知道,她笑着说道:“赌吧,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果他还是不说呢?”
“那么娘也会遵守诺言,将他送到陛下跟前去。”傅元令面色淡淡的说道,“你要记住,可以行善但是要有底线,可以心软但是要看人性。”
肖熙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女儿记住了。”
傅元令就怕把闺女照着书教教成了木头疙瘩不知变通的蠢货,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又何必拿别人的心来试探自己的善良。
肖熙玥站起身,“我去看看。”
她还是很好奇接下来的发展,先要亲眼去看看。
“想去就去吧,不过你不要露面坏了齐孝林的事情,在外头悄悄的看就好。”傅元令开口说道。
肖熙玥:……
看着女儿的脸色,傅元令乐了,道:“你这样的小姑娘脸嫩,就是这些诬赖泼皮最好的施展对象,到时候你一露面,他就对着又是哭又是求的,你能扛的住?”
肖熙玥想说扛得住,但是又觉得自己需要点考验,轻咳一声,“让我再练练,现在还不太行,我躲着看,您放心。”
傅元令笑着摆摆手,“去吧。”
肖熙玥抬脚就往外走,傅元令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笑容,思来想去给皇后娘娘写了封信,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陛下那边御龙卫既然已经动了,必然会查到此人的身上,既然在自己这里,倒不用他们白跑一趟,直接把人给他们就是。
信送的快,皇后的回信也快,让傅元令把人交给送信的人带走,其他的事情让她不用费心直接安心养胎就好。
傅元令哪里能放心养胎,把齐孝林叫来,“问出来了?”
齐孝林点头,“问出来,只是王妃您让宫里带走此人,这怕是不妥当。”
1507:果然是他
傅元令想了想看着齐孝林说道:“是不是背后的人跟指使范淳的是同一个?”
齐孝林点点头,“大姑娘就是厉害这都能猜到了,正是他。”
“这有什么难猜的,短时间内这么密集的针对王府的人还能有几个?”傅元令微眯着眸子说道,“既是如此,范淳那边你加紧一些,一定要把人捉到。”
“是。”齐孝林忙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傅元令点头,“去吧,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些,等事情过去了再给你们发赏银。”
齐孝林乐呵呵地说道:“大姑娘您别这样说,平日大家都闲得很,好不容易有个差事,都抢着干呢。”
傅元令听着也乐了,看着齐孝林离开,自己也陷入沉思。
现在西北税银案,范淳再加上这些盯梢的癞子,还有云英那边,这一条线已经隐隐的连起来了。
现在就看传达回来的消息,最后指向的幕后之人是谁了,不过想要他们夫妻性命的拢共也就那么一两个,其实傅元令心中已经有数了。
唯一让傅元令想不明白的是另一点,如果是太后的话,她是怎么做到布这么大的局,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说太后借助的是齐家的力量,那么上回齐家也已经被肖九岐他们查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被他们忽视。
就差这么一点,傅元令想不通的地方在这里。
齐孝林这边的进展有点慢,因为范淳背后的人一直没联系他,所以他们只能等。
宫里头也没消息传来,傅元令现在更是王府的大门一步也不出。
倒是长公主没几天找上门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样子,看着傅元令就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傅元令看着长公主笑着说道:“大姐,坐。”
长公主看着傅元令又是心疼又是难受,“你说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你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说,小九将来回来了我怎么跟他说?”
“大姐,我这里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自己能应付得了,若是真的扛不住必然会跟你开口的。”傅元令这话倒是实话,她还能应付的过来。
长公主看着傅元令,“我昨儿个从宫里出来,还是从寿慈宫那边听说了些,若不然我还蒙在鼓里,你知道当时我真的是……”
“寿慈宫?”傅元令的眉峰一挑,“太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此事?好像我这边没有消息送到寿慈宫去。”
长公主看着傅元令,“齐家的小子说道,我看着那个齐缙总有点别扭。”
齐缙?
傅元令默了默,才道:“齐缙倒是厉害,我瑾王府的事情她怎么这么清楚?”
长公主看着傅元令,“这个齐缙倒是有些东西,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没几句话就能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的,不然上一回太后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想要把熙玥指给他了。”
傅元令微微颔首,“若是没有本事,当初太后也不会让他到上京来。”
“好在你没事,那个云英,云家人真的是阴魂不散,上次是云彩,这次是她,他们云家人是不是脑子都不好使?”长公主真是气到要发疯。
“云家那边的事情大姐还不清楚,云家嫡房只剩两姐弟,早几年被云家偏房霸占了房屋田产,他们姐弟被赶了出来。为了活命云霓带着弟弟来上京,我跟王爷就搭了把手……”
傅元令把事情简单一说,长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重重的叹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好人还能没好报?”
“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善恶到头终有报。”
长公主心里还是生气,看着傅元令,“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小九他们都不在上京,你别怕,我跟你姐夫都会护着你的。”
“多谢大姐,我不怕。”傅元令笑,“而且,我现在已经在部署了,大姐安心。”
长公主知道傅元令从不说大话,点点头,“那就好,有事情你就往公主府送信。”
“行,若是真到那时候。我肯定跟大姐知会一声。”傅元令笑道,“就是现在肖翼归期未定,若是到时候真的延误了婚期,大姐这边还得高抬贵手。”
长公主就气笑了,“行了,我知道,肖翼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是办正事儿去了。”
“那就谢谢大姐了。”傅元令道,“你还得跟瑶瑾提个醒,免得孩子事到临头才知道伤了心。”
长公主点头,“你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放心吧。就是你让人挂心,现在还有孕在身,不行我就搬过来陪着你。”
“暂时不用,要是需要了我一定派人去请大姐。”
“那就这么说定了。”
长公主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让傅元令多休息,多养神,照顾好自己。
长公主回了公主府跟驸马商量一番,驸马就道:“行,晚上我就带着人从王府巡视一圈再回来。咱们府上的护卫我瞧着可以分出一队,晚上的时候就过去在王府外街守着。”
“也好,不然我心里总是不安。九弟妹是个要强的人,遇到困难轻易不肯开口,但是咱们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也不让她知道,免得她心里不安,咱们就派一队人晚上在王府外头巡逻,天亮就撤,悄无声息的就好。”
俩夫妻商议好了,杨霁英就去挑人。
长公主心烦意乱的,没想到这次回来回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幸好他们来了。
不然小九不在上京,陛下在宫里诸多不便,九弟妹这边还真是让人挂心。
傅元令并不知道长公主的决定,她这边很意外的收到了常永寿的飞鸽传书。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傅元令打开信仔细看去,眉峰渐渐地拢了起来。
魏太太的想法竟然是真的,这个罗氏果然有问题,难怪当初元礼也说不喜此人。
看着信上所写罗氏父女抵达西北的行踪,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父女不过是比乔家早一年去了西北,根本不是魏太太所说早几年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