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水浒之王族霸业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之王族霸业全文阅读

作者:爱在心醉     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     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6章 公立医院

    王伦深感腿伤有些加重了,开始流浑浊淋巴液了,不得不在时四叔的陪伴下去禹城县寻大夫医治,像个小媳妇样侧身坐在驴背上。

    时四叔脚下勤快,牵着驴儿快步穿行,驴都快跟不上他了,到了地方打眼一看,安济坊。

    “这是什么地方?行不行啊?”

    “里面价钱公道,我们有个病痛都来这里诊断,这是官家设立的医馆,差不多,额,恁看都有十年了。”

    “是嘛,那试试吧。”王伦半信半疑被时四叔扶下马,自己甩着腿进去,里外收拾得还算干净。

    “足下,伤到脚了?”一名大夫从里间出来,发现了王伦。

    “小生烧伤了腿。”

    “快进来吧。”大夫扶着王伦进屋,解开包裹的布条,异味泛起,大夫直皱眉,“怎么拖到现在才来?需要马上处理!”

    大夫抬头用力呼喊好像是在叫帮手,闻声而来两个青年,这大夫借着王伦的腿,生动得讲述了一堂烧伤处理课,然后让学徒动手,把王伦疼得直咧嘴……不带这样拿活人做教学的!

    折腾一个时辰给王伦的腿清理伤口,割去烂皮,上好药布,内服外敷一样不少。

    “足下,你这腿需要多多打理,两个时辰拆开散散湿热,又要防着不要吹了凉气…”没等大夫说完,王伦打断了大夫,从怀中掏出纸张记下注意事项,实在没精力记这些,太伤脑细胞了。

    王伦想着路上配药麻烦,提出多买几天的换药,大夫应允令两个徒弟去配药。

    “先等等,大夫,多少钱说明白。”王伦虽然还有十两银子,可心里一点没底。

    “安济坊是为治病救人,药价只收本钱,足下切不可为了省些许钱财误了伤病啊!”

    药价只收本钱?这么好?借得大夫开口,王伦多问了几句安济坊的事,安济坊这么好是本地官绅出钱了吗?成本价卖药没收入怎么办?没想大夫一脸怪色。

    “郓州也是显郡,看足下缘何问此?和顺局,惠民局,施药局早已开遍各地,都是本钱卖药,官府自有补贴,崇宁四年(1102年),朝廷诏令全国各路遍置安济坊;大观四年(1110),又颁“安济法”:凡户数达到千户以上的城寨,均要设立安济坊,凡境内有病卧无依之人,均可送入安济坊收治。”大夫侃侃而谈,王伦若有所思,要是真能做到,确实挺厉害啊,这就是公立药局,医院了吧?

    即便这样,在大夫大段的骄傲说辞后,王伦好没情趣的问道:“大夫,这里外药钱下来,一天要多少钱?”

    “嗯,我算算啊。”大夫掐指心算,“一天的差不多要两贯多,我算你两贯好了。”

    “那给我来五天的药吧。”

    “再加上刚才的诊金,这样一起算你十五贯吧,官价!成本钱。”

    王伦一咬牙,给!自己还想快点好起来呢!掏出那枚十两银子递给大夫。

    “啧啧,足下等我片刻。”片刻回来,取了小秤剪子,把那银块剪开辨了成色,然后吊起秤重。

    “银色不太足,我给足下算作十九贯五百钱如何?”

    “十九贯!银价多少?”王伦诧异,一两都不够两贯了?

    “恁这银色不好,故而价低,去那商行,也是如此。”大夫一摊手,把剪开的银块放于桌上。

    王伦取来细看,确实没有之前在商行的成色好,这是保正换给自己的,居然坑我啊!

    “大夫?有大夫在吗?”焦急的女声从门口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婢女出现在眼前。

    “是妳啊?怎么妳娘又犯病了?”

    “刘大夫,你在这正好哩,快快随我去,我娘疼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好,容我收拾一番。”刘大夫转头看王伦道:“足下如何?老生不会骗你的,不如兑了吧?”

    王伦又叹一声,这一路太不顺了,“好吧,刘大夫看着办吧。”

    刘大夫还没接话,那婢女先开口惊道:“是你!”

    “我,我怎么了?”

    “你忘了?是我啊?咱们在孝感寺见过,你在那抄书!”

    “哦,哦,哦!看我这记性!妳是那个程家的丫鬟!”王伦哪里记得她啊,只记得那静美的女子,怪不得人说男人是视觉动物,王伦自己也叹好笑。

    “我叫棠儿,你也来看病?腿怎么了?包成这样?”自称棠儿的丫鬟先是作个万福,吐字飞快。刘大夫取了银两默默离开,屋中只剩二人。

    “这位啊,额,小娘子?家母生病了?”

    “啊,哦,我都忘了,娘亲害病疼得厉害,刘大夫,刘大夫!你跑哪去了?快随我去啊!”棠儿一拍脑瓜,四下寻找刘大夫,王伦心下,这姑娘有趣。

    “来了,来了,这位官人付账,我给他兑钱了。”刘大夫胳膊上挂着四串铜钱,火急火燎跑了出来,“足下,找你的三贯,喏,五百文,啊,我数出来二百七十文哈。”当着王伦的面儿,数出来把绳子提起,铜钱朝两个头滑去,又是一剪,各挽个大疙瘩,这一串交给王伦,“数数吧,出门概不负责。”

    王伦哑然,哪有什么精神数,抄起来放进包袱,又捧出百十文兜进钱袋。

    “慢着!”冷不丁的棠儿大喝一声,劈手就上前来,把王伦一惊,胳膊挡在胸前。

    “小娘子,何故惊呼?”刘大夫也被这一吼吓得退出半步。

    “你这钱袋从何而来?”

    “这个,是我的啊。”

    “不对,你这钱袋从何而来!”棠儿这一声不像是问询,更像是质问了。

    “这是我的钱袋啊?怎么了?”王伦脑子一花,脑力都用在想这姑娘抽什么风,全然忘记了这个秀纹钱袋是从何处而来。

    “这是我送给未婚夫君的信物,半年渺无音讯,如何在你手中?”

    “啊?你夫君的信物?”王伦再次看看那个钱袋,在记忆深处使劲翻找,这个钱袋在哪买的来着?什么时候买的?

    刘大夫清咳一声道:“棠小娘子,咱们不走……?”

    “劳烦刘大夫恁先过去,事关我夫君下落,我实在心乱。”棠儿未吐几字,早已泪如雨下。

    这个,有点乱。王伦实在想不起来这钱袋怎么来的了,好像就在嘴边,却死活说不出来。一个学徒被刘大夫唤来陪着,他自己出诊去了。

    “啊,棠儿,小娘子,这个钱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许是妳那夫君丢了…”

    “不会的!他不会丢掉的,死都不会丢掉的…”哭声中透露着绝望,绝望里满是小女子的孱弱。

    也许是被偷了?王伦心下默想,那方钱袋被棠儿的泪水浸得湿透,学徒在那里不知所措,朝王伦直努嘴。

    “擦,这个钱袋,我想起来!”分赃那天,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滑过眼前。

第087章 现在你有了

    “在哪里?在哪里?王书生?”棠儿惊喜得止住哭声。

    王伦歪歪嘴,不知怎么张嘴,第一次觉得,说谎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可能,可能走,走……被人偷了吧,然后卖…我就给买了。”

    “买的?在哪买的?”

    “在那叫什么来着?韩张镇?大名府往南走的一个镇子。”

    “韩张镇。”棠儿默念着这个地名,“敢问王书生可记得那卖货之人长什么样子?在哪条街?”

    王伦被逼疯了,想要先劝解一下家属保持冷静,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性,除了小妹,没别人了。

    “棠儿小娘子,妳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小心急火攻心,小兄弟,给这位小娘子来一碗安神的汤药吧?算我账上。”

    小学徒马上闪了,王伦躲过了目光,身形还笼罩在对方的人影中。

    “王书生,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棠儿噗通跪在王伦面前,王伦蹦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双手只得扶空气,到底扶不扶?

    “出什么事了?张小娘子?”大步进来二人,声刚至,人便到。

    “大胆花贼!光天化日胆敢行凶!”

    王伦后退一步道:“小娘子快起来吧,不要哭了,说不清了。”

    “你从那边,围住他!”来人却是一身红袄,莫不是军汉?

    王伦没敢反抗,被擒住把前后讲述一遍,二人也是快语:“那足下想起来没?想起来告诉张小娘子不就是了?”

    王伦报以苦笑,你让我怎么说?你夫君很可能已经遇害了?然后这姑娘哭个半死?刘大夫也不在,真是急死个人。

    “听二位口中张小娘子,是认识?”

    “可不么,经常见,知县相公家奶公的女儿,姓张小名棠儿,我们?我们在相公衙前听命,刚才刘大夫进衙不久,那张奶公就出来央我们过来看一眼出了什么事,保护他女儿周全。”

    “王书生,求求你告诉我吧?”张棠儿一声嚎来,王伦道,“小娘子这般,小生更不能多说了,还是请平缓片刻。”

    “药来了!”学徒托着小盘带了汤药来,王伦朝二人一摊手,“看到了吧?咱们几个男子不好劝解,还是麻烦二位去请个婆婆,先送回府中是好。”

    二人看着张棠儿依旧抽泣,应了王伦的主意,去一人唤了左右邻女来,才把张棠儿从地上扶起,闻讯看热闹的三五邻人,似打问,似猜测地自言自语,出什么事了?这小娘子怎么哭成这样?看样子是官差?那个书生莫不是…

    “王书生……求你…”

    “先带走,先带走,张棠儿,我们随后就来,妳先回府,妳娘亲妳都忘了?”

    “我娘亲,我娘亲…”这下张棠儿安静了,随邻女离开了。

    “二位请来。”王伦招呼二人,把事情前后掐头去尾述说一遍,这钱袋是自己买的,那地方附近有个害命的贼窝,很可能她的夫君已经遇害了云云。

    二人面色犯难,却旋即和缓:“足下还是跟我们去一遭吧,让张奶公知晓此事。”

    王伦看推脱不掉,心里怀着一份小期待,寻学徒拿了自己的药包出门而来。

    “哎呦,王官人,幸好恁还在,我还怕恁走了。”时四叔拉着驴凑了过来。

    “什么?你刚才看热闹去了?算了,驴给我吧,我这里没事了,多谢时四叔陪我这一遭,你先回去吧,记得以后有事,来郓州找我。”

    时四叔上下打量,看到腿重新扎好了这才放心,笑着拱拱手离开了。

    ……

    “书生你不是在历城谋生吗?跑去大名府做何?难道今年没有应试吗?”张奶公见到王伦第一眼,却是这样一句话。

    “啊?这个…”王伦语塞,说拜访柴大官人了?说出来的人名越多,牵扯的谎就越大,刚才还在想着不能把公孙胜那个黑户牵扯出来。

    “张伯,我看这小子有蹊跷,还是让某审问一番才好。”王伦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

    王伦扭头看去,看着像是胥吏,张奶公接道:“不敢劳烦李主簿,这王书生与我也有一面之缘,不像是犯恶之人。”

    “哎,张伯,知人知面不知心,恁先别插话,由我打问几句。”李主簿晃到王伦眼前道:“足下有礼了,说说为什么去大名府。”

    “去,去拜访一个故人。”

    “故人?哦?是谁啊?年方几何?住哪座街坊?干什么营生?”

    王伦反感这人的口气,蒜吃多了自己不害臊吗?“足下是在审问王某喽?”

    “足下是不愿意说喽?”李主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司理院大狱押狱蔡福,行了吧?”只得片刻,王伦编了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

    “押狱?哈哈哈,你找他能干什么?犯事被抓进去了?还是去拿钱赎人了?”

    “我花钱托他找蔡京买个官也要告诉你吗?”

    李主簿被撅得哑口,“这,这,这…”

    “李主簿,还是我来问吧。”张奶公站了李主簿肩后,又开口道:“王书生,实话说与你吧,其实早在一月前,我就接到了亲家的消息,我那女婿十有九分,已经丧命。”

    看张奶公说的郑重,王伦也不好板着脸,只听他继续道:“大名府韩张镇,在四月时,查出个大案子,往北的十里坡寨子是个贼窝,专门图财害命杀人无数!后来此贼徒丧心病狂去镇上杀人,亏得住宿的广惠大师武艺高强,将贼徒杀散,后韩张尉禀明县令时文彬,带领各处弓手民壮抄了那处贼窝,不想那伙贼人凶悍,跑掉不少。”

    王伦听着讲述,脑补出官兵围剿那帮贼匪的画面,可惜了,竟然让他们跑了。

    “幸亏弓手有几架强弩,重伤了一个贼首,叫什么山夜叉孙元,还是官府通缉的要犯,余下捉拿的贼人男女不下百人,可谓惊动一方…”张伯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基本满足了王伦的求知欲。

    “那小子,打小我就中意他,出了这事,我这心里也难受,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女儿,就是怕她经受不住,她刚才回来询问我这事,我就怕你讲破。”

    “张伯,节哀啊,如果相公的女儿早些出嫁,棠儿就过门了,也不会遇上这般害命贼。”

    “李主簿此言差矣,怎么能怪程相公,这都是命里如此啊。”两人在那里长吁短叹,王伦跟着心情也不好,默念着那些贼人,真的是张青孙二娘,以后有机会,不,找机会一定要挖出他们在哪,拿人头祭奠死去的无辜人。

    “哟,张伯怎么在这站着?”刘大夫在三人间钻出个脑袋来,“贵眷已无大碍,只是恁女儿,哀思过度,还是要克制,克制。”

    “多谢刘大夫出手。”

    刘大夫回礼又道:“王书生,你的药包拿好了吗?”

    “拿到了,在包袱里。”

    “如果要赶路,千万不要湿了腿,按时细心换药!”王伦承情,这么看,这大夫还挺可爱,客气得送走了刘大夫,王伦也想着告辞离开。

    “张伯,李主簿,小生离家久了,又有伤在身,事情明了了,小生先行告退了。”

    “王书生慢着。”张奶公却没有送客的意思。

    “张伯还有何事?”

    “书生有发妻吗?”

    “还,还没有。”

    “有婚约吗?”

    “没,没有”王伦隐隐觉得不安来得太快。

    “现在你有了。”

第088章 欺负老实人

    王伦拉下脸来:“张伯不要说笑,小生这就告辞!”作个辑转身就走。

    张奶公脚下利索,紧追上去:“王书生没有婚约,有何不可?”

    “小生没有这般福祉,多谢张伯抬爱。”

    “那是嫌弃我女儿相貌丑陋?”

    “贵女儿,啊。”王伦还真找不到形容词,没有眼缘啊,谁不喜欢漂亮妹子,可见过两回了,都没认住面孔。

    “不敢高攀…”

    “哎,哪里的话来?我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看书生相貌俊彦,身形伟正,年纪也不小了,作个良配岂不好哉?”

    王伦头一回听着有人文绉绉夸自己,有些小满足,只是那句年纪也不小了造成的伤害太大了:“年纪?”1

    “你不是二十五六了?”

    “那庙里的领事过来赔罪,我顺便问的啊?”

    “没事打听我多大年纪干什么?”

    “我女儿跟我争论你年纪多大…结果你居然比她大七岁。”

    “你们父女真无趣。”王伦出了外院,不想再多纠缠,直奔门一边的拴马柱,“卧槽!哪个缺德玩意!老子的驴呢?!”

    王伦的破口大骂,让张伯呆住,这书生长得面善,怎么如此粗俗?与刚才判若两人!王伦能不骂街吗?这知县住所就是县衙的后院,想着驴拴在这里应该没事吧?谁还能上衙门口偷东西?可就偏偏丢了!这么大一笔财产啊,可是贵巴巴十两银子换来的代步工具。

    看王伦前后叫骂一圈,寻不到个人影,却从里边转出三五官差,“何人在此喧哗?!县衙重地!不得无礼!”

    “我的驴呢?你们谁看见了?”

    “你的驴又不曾交给我们,又来问谁?”

    “我进来的时候就拴在这里啊?难道有人敢偷?”王伦指指耸立的拴马桩。

    “青天白日出大盗了?笑话,书生你要报官吗?”

    “你们,你们欺负老实人!”王伦怒哼两句,鉴于他们人多,只能忿忿离去。

    “王书生,你拖着这样一条腿如何赶路?你当发善心帮我这个忙,我借你匹驴赶路如何?”

    “好啊!偷走我的驴,现在又来要挟我?”

    “无礼!大胆!县衙的人绝不会拿你的驴,不要妄言!”李主簿看着这场闹剧不得不开口了。

    从门口又挤出一人道:“出什么事了?吵到相公了。”

    张奶公不好开口,李主簿三言两句解释明白,那差人道,“这还不简单,请去相公帮恁说和啊?一县之尊,那书生还不答应?”

    王伦觉得这人一脸高明觉得好笑,一个小知县多稀罕似的,哎,这知县不会就是那程小娘子的亲爹吧?这个可以见一见。

    王伦被半押半强迫带回了院子,第二进的院门都没资格进去,一个常袍男子踱步出来,三缕细须飘然,面色白中带粉,双目气正神扬,清冽禅香漫散。

    “你就是王书生?”

    “是。”王伦毕恭毕敬行了礼。

    “吾是这禹城知县程万里。”

    “见过程公,小生单名一个伦字,字正道。”

    “王伦?”程万里面色沉下,“可是人伦之伦?”

    “是。”

    “还是改个名字吧。”程万里吐出几字,又道,“张伯夫妻是我女儿的奶公奶娘,跟随我十七载了,我自贫寒起官场蹉跎半生,历任各地,所得俸禄寡薄……”程万里讲起往事,双目泪花闪闪。

    原来这程万里是个苦出身,自幼好学可家贫无以供,他们当地有个乡绅,看程万里是个好苗子,把小女儿许配了他,他才能继续读书,屡试不中,程万里决定入汴京太学,由上舍生当官也是一条路,他家当时的奶娘就是张伯之妻,因费用较高程万里只能一个人赴京。

    后来爹娘先后去世,没几年产后落病的爱妻也撒手人间,程万里只得把女儿接来照顾,恰好此时得到童贯赏识,宦官人家聪明得很,专门在太学中挑选自己的门生,童贯是为宦官,大多人不想攀这棵歪脖树,程万里一咬牙就投了其门下,经济情况好了一些,程万里就能雇人照顾女儿,女儿对张伯夫妻有感情,张伯也视若几己出,而程万里没有足够的钱支持这么多人吃饭,张伯夫妻遂轮换去汴京帮程万里照顾女儿,之后程万里由上舍生得授进士,开始了西南北的外任苦行,直到现在才做了内地知县,俸禄不用都花在路上了,生活环境也好了很多,这任完了回京再一任京官,就能升一州通判,州官二把手!

    一些零碎的信息还是张伯告诉王伦的,王伦被强留在了外院的下人房间,理由是:不能忍受王伦对禹城县衙门的污蔑,一定要找到王伦那头驴,或者查出是谁偷了王伦那头驴!

    这当然不是主因,王伦死活不愿意呆着,喊一声驴我不要了就走也行,压力是,这个张伯居然搬出来自己发妻有病在身,而女儿又伤心过度,就这么忍心不帮这么一个小忙吗?程万里也是这个意思,王伦被众人磨得要命姑且答应今日先留下,张伯安顿王伦住下,就兴高采烈得跑去找老伴了。

    王伦看着屋顶的一处破漏发呆,门口传来说话声,铁链哗啦之声传来,王伦脸黑了两度。

    门一开,一个鹅黄色锦衣女子踱步进来,幽香扑鼻,头上带着帽子,垂下的面纱勾起了王伦悸动的心。

    “小娘子,就是这人,姓王。”随后进来的是个婆子,五大三粗嗓门豪迈,双手叉在背后,指不定拎着什么杀伤武器。

    “哦,你就是那个王书生?”

    声音悦耳甜糯,完全不同于北方女孩的音色,额,真好听:“小娘子,正是在下,小生王伦,字正道,范县人氏,现居郓州…”

    “好了,好了,小娘子有话跟你说,书生你别念诗了。”那婆子一脸正气,“还有退后两步,别离小娘子这么近。”

    你大爷啊,这离得有两米了还近?礼貌性的上前一步不行吗?王伦心里烦透这电灯泡,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小娘子有话请说,小生洗耳恭听。”王伦话说的好听,身子却没动分毫。

    “好咯婆婆,”程小娘子回头嗔怪了一声婆婆,扭头看着王伦道:“王书生,张棠儿是我的好姊妹,脾性温良,女工出众,谁娶了她都是莫大的福份。”

    居然是说客!王伦没想到为了劝自己从命,把这程小娘子都请来了,“为什么是我?这县衙前后这么多人,年纪当好的后生我看也不少,再者,偌大个禹城县,就没个中意的?”

    “张伯说,一切是缘,当初与你相见,未曾相识,事后叹息,寺中棠儿把你认出来也是天意,今日你又拿着棠儿送与其未婚夫君的信物出现,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这年头,逼婚都往天意上扯了?王伦哭笑不得,又不得破绽反驳:“可我不喜欢她啊?!”

    “书生,娶了棠儿,张伯少不了陪嫁,我爹爹视棠儿如己出,也会抬举于你,是置业,还是从吏都好说。”

    “呵呵。”王伦不再言语。

    “我说你这后生倒是赶紧答应啊,瞅瞅你二十五六岁了,一事无成还到处晃荡,这天上掉下的大肉饼还磨蹭什么?我儿子刚二十孙子都三岁了,你瞅瞅现在还有人样吗?衣衫不整,还瘸着一条腿,也就长得白净点,真不知道张大哥怎么想的,招你做上门女婿!”

第089章 莫欺少年穷

    “虽然我遭了难,这几日有些狼狈,还轮不到妳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挖苦我。”王伦平静得回击,自己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掉价。

    “妳看,妳看,小娘子,我说什么来着?一张皮似人的措大,本事没有,脾气倒不小,和牲口讲还知道舔舔手呢。”那婆子像抓到了王伦的软肋,尖叫着提醒程小娘子。

    程小娘子顿了片刻道:“书生说话不该如此刻薄,阿婆,要不,恁先出去吧?”

    “我出去?那怎么行?万一有个差池,老生性命不保!”

    “那恁不要再多话可好?一个字也不要哼出来。”

    婆子应了声喏,目光朝王伦看来却未减半分威慑。

    小娘子见气氛融洽许多,正色道:“王书生,你有什么疑虑尽管说,我可代我爹爹答应。”

    王伦看不透那面纱之后的容貌,想必对方也只能从缝隙中看到自己的人影:“还是多谢小娘子美意,小生无意耽误张小娘子春龄,再者其尚在悲伤之中,谈此事颇为不妥吧?”

    “王书生,你有什么要求直讲来吧,不要如此推脱了。”

    “无所求,不是小生故意推脱,实是不愿意。”

    “棠儿人样端正,家慈和美,陪嫁不吝,前途远景无一不出色,为何你这般固执?”

    王伦不想接话,哪有这么逼婚的?说的这么好条件自己就非要娶似得?看上我哪点了?

    看王伦没答话,程小娘子哼一声,带着松一口气的婆子走了,那门摔的响亮,王伦都怕它掉下来。

    刚刚静了一会,张伯又推门进来:“王书生,住这里可好?”

    “张伯,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还不行吗?”

    “别说了,第二个男孩跟我姓张,这是我的底线了!”

    “擦,不是这么回事啊!我不想娶恁女儿啊…”王伦又跟着张伯掰了半个时辰,结果被甩下一句:你好好想想,走了。

    这世道看不懂啊,看不懂!王伦身上有伤,不得不早点休息,除去腿上的布条透风,别在一边才能睡。一夜过得快,再睁眼时只见个头顶悬在自己眼前。

    “书生,你这腿伤的不轻啊。”

    “万幸了,刘大夫说七八天结痂就没事了。”

    “是不是烧到那里了?故而不答应婚事?”

    王伦下意识低头一看:“没有!没有!好好的!只烧到这里!”一边还拿手切着大腿比划。

    张伯疲惫得叹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要听真话吗?”待张伯点点头,王伦心想让他死心,“小生对程小娘子一见钟情。”

    “什么!”张伯大惊道:“程小娘子已有婚约,夫君是武显大夫环庆路兵马都监王禀,之子王荀。”

    “我知道。”王伦隐约知道这程小娘子有婚约了,却没想到是王禀之子,应该是苦守太原那个。

    “你知道还敢做此邪念?这桩婚事是童枢密一力促成的,王荀那孩子我见过,年方二十二,仪态颇有父风,生的俊朗,又文武双全。两家相亲,实是佳配。”

    张伯边说,还上下再次打量面前之人,有什么胆气说出那句话来?不说程小娘已经有婚约,再说你个穷措大哪一点配得上小娘子?

    王伦感受到了对面的敌意,妥了,这下可以脱生了吧?遂道:“小娘子有婚约,却又未曾过门,作不得数,想我王伦难有一日飞上枝头?世间之事尤未可知。”

    张伯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算你明年榜上得中,名列二甲,难道你也要拜在童枢密门下?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就此改变婚事。”

    “多谢张伯挂心,如此,可了解小生本心?小生可以去了罢?”

    张伯因为王伦对程小娘子那一番亵渎已经震怒,和蔼之色早已褪去,声色一冷道:“既然如此,书生你还是速速离去吧,这是内府你不便多待。”

    王伦依言起身,重新包裹了伤腿,背了包袱抓了拐杖,随张伯出门而来,一刻不停得被带出了门外。

    张伯指着一边道:“你的驴今早有人报官送来了,我去取来,你站这里不要走开,我去牵来。”

    王伦告一声谢,腹谤不已:还说不是你们偷了我的驴!

    王伦骑着驴晃出禹城县城门,最后那面张伯的黑脸还历历在目,不管怎么说表明心意了,不知道那程小娘子知道了会怎么样啊?脑中幻化的画面让王伦忘了疼,一里里奔回郓州。

    ……

    “婉儿,妳奶娘病好些了没?”程万里踱步在庭院中,望着那株含苞的三角梅发呆。

    程婉儿缓缓而来,轻声道:“比昨天好多了,面色也没那般蜡黄了,只是棠儿那里,跟我打听了几次,我没敢如实相告。”

    “张伯的法子倒是不错,以天缘之说让棠儿死心,以女儿婚事给家中冲喜,可这事棠儿答不答应两说,那个穷书生却推三阻四让人看着恼火。”

    程婉儿含笑:“爹爹当年不也是穷困如此,想必也是一般倔强。”

    “说什么呢?我年轻时候可不是那样,穷困又不是邋遢,头发都梳理不好,听帮工婆婆说妳昨晚去那里了?这般乱来?”

    “女儿也是想略尽一番心意,帽子面纱都有戴着,帮工婆婆也在,离着有两丈呢!”

    女儿俏皮的话语让程万里假装的怒意消融下去,无限慈爱得看着女儿:“妳的婚事也近了,王荀是个好女婿,女儿,妳比妳娘好福气啊~

    “爹,你说什么呢!”程婉儿嗔怪一声,提裙摆想要离去,迎面遇到返回探视妻子的张伯。

    两人答礼,没多作言语,张伯直奔程万里而来。

    “张兄,不要心急,贵内的病不要太挂心,会好的。”

    “多谢相公爱护,我们夫妻铭记内腑。”

    “你我何须客气?这一早,是去看新女婿了?怎么?还是不同意?要不要我亲自出马?”

    张伯叹道:“我已经将他逐出,这人小的不敢招揽进来。”

    “出什么事了?昨晚还听你说出去找仙师算一卦?难道是大凶卦?”

    程家父女都大感好奇,张伯却无意多讲:“不是个忠厚人,不能招来,还请相公帮着物色好人家。”

    张伯越是不肯说,程万里父女越发好奇,程万里道:“我看那书生虽然潦倒,但相貌身形可观,不肯答应怕不是为财而来,张兄就这样放弃了?”

    张伯道:“罢了,说与相公,小娘子,也做好防范,免得再来骚扰,你们道那书生说甚么?他对程小娘子一见钟情,故而不能答应!”

    “什么?”程万里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婉儿已经有婚约了?”

    “他知道,我又与他说王都监之事,他竟还不死心…”张伯把王伦说的话复述了七八分。

    程万里结舌,程婉儿微蹙秀眉:“真是个疯子。”

第090章 只是因为穷

    公孙胜最近忙炸了头,当阮小五把那一批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村口的时候,就顿悟:自己被王伦坑了!

    一边苦叹上了贼船还要帮贼掩护,一边抓耳挠腮,这几十两银子怎么掰成两瓣儿花!吃喝还好办,居住的进度可就远远跟不上了,本以为绰绰有余的三十间房舍,是远挤不下这小八十三户,三百四十多人的,公孙胜恨不得见到王伦先把他暴打一顿,从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

    王伦拖着疲惫的身子磨回竹口村已经是十天之后了,路上赶着一场雪,摔了个荤素全开,被公孙胜得了消息从灰驴上扯下来的时候,像褪了骨的半扇猪肉滑进公孙胜怀里。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王伦你被圈踢了吗?”公孙胜看着王伦的伤腿觉得不善,架进屋内后强行查验了伤势。

    “遇上个流贼团伙,有点硬。”

    公孙胜脑门冲亮,指着王伦破口:“我说王伦你是不是真疯了?小五回来跟我讲了,我还以为你有算计,这趟能顺利回来,不行就算了呗,至于把命拼进去?你死了外面那些百姓你打算怎么办?丢给贫道,贫道也养活不起啊!”

    “多大事,看把你急得,口粮钱还够不?”王伦重新把伤腿包好,示意公孙胜坐下聊聊。

    “再不回来就断粮了,我都要单独约来阮家兄弟干一票了,这都是你这灾星逼我的!”

    “能坚持到冬至吧?把你那私房钱都花出去,显显阔!”

    “显个屁啊!”公孙胜怒道,“宋万杜迁就等着回来跟你翻脸呢,你小子还是小心点,晚上出门别被人装了麻袋丢进湖里!”

    王伦眼睛里闪动着光芒:“真穷了?那就好,明天跟我去石碣村,咱们把这事定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公孙胜都有当场超度王伦的心了,把自己带来居然是为了支开那个阮三伯,他们四个好商量,望着面前期待的小眼神,“三伯,你这个手相啊,前半生运势偏薄,你看这一道小枝……”

    王伦的面前一样难琢磨,在把一二讲述之后,阮小二沉默,阮小五沉默,连心直口快的阮小七都惊呆在那里,俄而非要看看王伦是不是脑子受伤了。

    “王某相信三位兄弟,今日坦诚相告,只是这个忙,还希望三位助拳。”

    阮小五先道:“王家哥哥,没想到你有这般谋划,要是小五独身一人,一句话的事儿,所以,这事我还是听二哥的。”

    “多谢小五兄弟,这次出去,王某还没有郑重谢过。”王伦起身要谢礼,被小五架了起来。

    阮小二看两个兄弟都看自己拿主意,不得不开口道:“王兄弟,这收拢百姓过冬本是好事,我阮二听了佩服,可你这夜劫赌场,风险太大了吧?恁这刚带着这么一大帮人来此处落脚,就出这事,不怕官差盯上?”

    “我想好了,这次,就咱们五个动手,快进快出。”

    小七道:“就咱们五个?能打过守夜的家丁吗?”

    “都在我脑子里推演无数次了,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那地方我去过两次了。”

    阮小二还是沉吟道:“才去过两次就摸清了?王兄弟有信心?”

    “三位兄弟加入吗?点头了,我这就开始讲计划。”王伦审视三人,感觉内心不安,这次不像是来请三阮帮忙,更像是逼他们帮忙,心里其实没底。

    “罢了,二哥,七哥我不管,我还要凑钱还债,王家哥哥,这个事,我帮了。”阮小五首先表态了。

    小七也道:“果真这李押司家的赌场是个害人之处的话,我跟了,看你了二哥。”

    “能分多少钱?”阮小二一开口,四坐惊。

    王伦从几张纸中抽出一张,递向三人:“三位兄弟也知道,我有一大批人要养活,这是我想出的保底分段分配方案,觉得不妥可以再商量。”

    王伦可不认为能在那赌场搜出十万贯钱财,收买人心四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分赃不均往往是挑起矛盾的导火索,王伦不想表现出多吃多占的恶相,可经费紧张又是实打实的困难。

    阮小二拿起纸张看了一眼,又推回给王伦:“王兄弟,你还是说吧,这字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

    王伦倒过纸张一条条讲解起来,不外乎两条,超过一档按这个比例分,收成越好比例越高。

    “王哥哥不会太吃亏吧?五千贯以上的话我们分七成五?”

    王伦拍拍胸脯:“我的诚意。”

    阮小二跟着道:“好,王兄弟痛快,这事我们兄弟接了。”

    小七道:“咱们要不滴血结拜?”

    “七哥说的好!”小五也赞同。

    “还是等公孙先生来了一起吧。”王伦自然不会反对结成同盟,除了面上的交往,四人几个月的感情基础并不保险,强化一下有利无害。

    阮小二点点头道:“那请王兄弟说说怎么个取法吧?”

    “首先,大张旗鼓宣扬我要在冬至这天请庄户百姓吃酒宴会,造成我家底充实的假象。”

    “拉倒吧王伦,咱俩加起来就几十贯钱了,怎么个大张旗鼓?”公孙胜推门进来,毫不客气给王伦添堵。

    “不是让你哄着阮三伯吗?怎么跑来了?”

    公孙胜一脸鄙夷:“那三伯我真是对付不过去了,问前程,问后世,问坟圈子风水就算了,后来问儿子的姻缘,问孙子的姻缘,问村里谁谁谁的姻缘,我实在烦了,把他敲晕了。”

    “一点尊老爱幼的本分都没有,过来坐吧。”王伦又道,“宣传花什么钱,牛皮吹出去就行。”

    人手到齐了,王伦一条条把这次行动的要领排出来……

    ……

    因为实在穷得接不开锅了,王伦五人准备提前动手,这一夜月色霜冷。

    五条黑影从码头飞奔而来,从头顶至脚底一色黑布,脚底穿了二十层的厚底新麻鞋,撑开船桨一侧两人奋力划水,竹口村码头离着李家道口不到二十里水路,借着微弱的流水,小船在泊上飞驰,一时辰后,小船近了李家道口水口。

    “走!”王伦低喝一声,五人在一处滩涂架上木板跳上岸去,边跑边甩水。

    蹑足穿过两条街,在街中心最大的一排屋舍前停下脚步。

    “进!”公孙胜带头跳进院内,打开门放进几人,阮小七落在最后,肩上扛着套着布袋的打更人。

    “散!”五人散开,四人去堵守夜的家丁,王伦去翻钱柜,砸去库房的大锁,掏出油灯点上,快速打量上下,判断银钱在哪里?

    王伦在破箱划拉钱,这边四人也制住了几个家丁,阮小二扯着小七去寻王伦,门缝里的光线微透,让二人心情激荡。

    “王,如何?”阮小二掩好门,小七早已经跳到王伦身边。

    “穷!”王伦苦叹一声,“就这些,打包走。”

    “才这些?都是铜钱?”小七望到收拢在一起的银钱。

    啪!小七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少说话,快打包!”王伦舍了一个抽屉,加入打包行列。

    片刻后五人各背着包袱,冲出院子望幽幽一点的灯火滩头跑去……

第091章 那我以后留个名儿

    四人奋力划船,一人往下脱换衣服,身上带着钢板一样的冰条终于甩下,如此五人身上利索,奋力划船,王伦把衣物一包沉下水去。

    冷风刮面,五人出汗全化作刺骨的痒痒。

    “王兄,给我擦擦汗!”

    “好好。”王伦掏了麻巾给几人擦汗。

    “看见没?”小七在努力寻找水口的河灯。

    公孙胜忍不住问道:“王兄,收成怎么样?”

    “不好,回去还是按计划行事,千万不要被看出破绽。”王伦强调一声,又把后续的步骤说了一遍,明显嘴皮都在打哆嗦。

    “在那呢,河灯!”小七最先看见了微弱的灯光。

    众人加力划过去,一个个潜行回屋,王伦灭了河灯,殿后回来,前门没走,都是翻的后院栅栏。

    当王伦路过的时候,一匹马,一头驴打量着王伦,王伦伸出双手挠挠:“乖,不要叫,明天给你们加豆料。”

    咴~咴~,卧槽,不省心的玩意,王伦骂一声溜回主屋。

    “我出去打一次更,等会回来咱们就分头行动。”王伦嘱咐一声,消失在门口。

    屋内已经忙活开了,铜钱银两倒出来,在三个大瓮中干洗,用的是干土,草灰,石膏,黏土,最后再重新装袋。

    小七划拉着铜钱怨道:“这把买卖亏了,听说这李押司也是个狠主,没想到库房里没几个钱啊?”

    “别说了,快干活。”阮小二压下了杂音,兴致最低的不是耿直的小七,反而是默默的小五,这一趟,白忙活了。

    “我说诸位兄弟,也别埋怨王兄弟了,谁想到他赌场库房里才这几个钱?你们有什么怨气,朝我公孙胜来,要打要骂都行。”

    “看道长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在骂那贪官?何时埋怨自家兄弟了?”小七答的干脆。

    “要我说。”阮小二打起了圆场,“一个头磕在地上,是兄弟有难同当,这回钱是少点,我看着有二百多贯,咱们兄弟这次就别拿了,全留给王家哥哥安顿百姓,你说呢,五哥?”

    小五摆摆手:“我好说,赌场那里还能对付。”

    公孙胜听了三人表态道:“正道果然没有说错,三位真是应命之人。”

    小七奇道:“什么应命之人?”

    “正道没跟你们说吗?”公孙胜停了手里的活儿。

    公孙胜讲个大概,王伦从外面回来了:“快,好了没?开始行动了!”

    众人闻言手下加紧收拢了银钱,土灰被小五挑了倒去后院。

    王伦在主街敲着锣大喊:“抓贼啊!”身后之人也跟着狼狈样儿挨着砸门。

    杜迁开了门探出脑袋道:“出什么事了王兄弟?”

    “有贼,有贼来了!赶紧抄家伙集合人手!”

    “什么?有贼人?”杜迁大惊,回屋加了件衣服,抄了朴刀出门来,看着寂静的街上突然间人喊狗叫,岂一个乱字了得。

    “各家的汉子都出来,五人一队!没兵器的抄扁担!烧火棍!”在众人的调动下,新建村全部人家都醒了,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着几个头头的喝令集合在一起。

    “开始吧,各家点名。”王伦看一眼火把通明的村子,冲公孙胜一乐。

    ……

    李家赌场被劫案惊动了李押司,得到消息天还没亮,火急火燎带着人手赶往场子。

    小镇上围观的老百姓乌泱泱一大片,驻地的道口监押忙得满头大汗。

    “刘监押?怎么样了?抓住贼人没有?”李押司也顾不得客套,把刘监押堵进了库房,一地狼藉。

    刘监押道:“李押司来了?先核算看被抢了多少银钱。”

    “银钱没多少,前两日刚押回府内。”

    “那好了,恁家执夜也都是轻伤。”

    “我说的不是这个!居然有人敢来劫我李家的赌场?是吞了牛心虎胆了?刘监押一定要把贼人给我抓到!我重重有赏!”

    “李押司这么一说,我还能懈怠?瞧好吧恁,你们几个再勘察有没有贼人落下的东西,我这就去审问执夜。”

    周围的抱拳应了,李押司恨恨看一眼被拆得凌乱的钱柜:“刘监押,我与你同去!”

    “好啊。”刘监押一笑,同行去了驻所,李家道口是重要的码头,驻军几十人,负责收纳过税,巡视保护水口,刘监押也是这一片的小官长了。

    本来信心十足的二人提审昨晚的执夜,没想半个时辰后只剩目瞪口呆。

    “这帮贼子看来有备而来啊!”

    “少说话听不出哪里口音,行动快没有目击人证,李押司,这是专门来劫恁的啊!”

    “可恨的贼子,没有半点破绽!”

    刘监押等着李押司再发话,屋内陷入沉默,办了这么些年的案子,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

    “对了,打更人呢?刘监押问过了吗?”

    “一开始就问的他,被人打晕也丢在屋里,晕晕乎乎说就看见两个黑影,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押司急切道:“还请刘监押让我再审审。”

    打更的很快被带上来,李押司又重新问了一遍,得到两条重要的线索,他被打晕时刚敲过四更梆子,黑影是在镇子南头遇到的。

    “妥了,刘监押还请多多费心,南边的村子,四更左右没有人证的村痞闲汉。”

    刘监押挑着大拇指道:“李押司机敏过人啊,我这就派人去打探,文书还请押司备好了。”

    “麻烦监押了,天寒地冻,这是些辛苦钱,给弟兄们买碗热汤喝。”李押司塞了二两银子,二人假惺惺别了。

    没出半日,竹口村因为有大量外地流民进入而被当做优先怀疑对象,刘监押亲自带了十几个弓手来询问昨夜的情况。

    没想到上上下下都一个口径,昨晚四更过了没多久,王员外就喊抓贼,所有人都出来了,在街上巡逻,还挨家挨户点名,一个没少,一直到天明确认没事才散了。

    活见鬼了,望着眼前的王员外,刘监押居然被请求:抓拿昨晚没人看见过正脸的贼人,说是有人偷他的马,偷他的驴!

    刘监押理不清思绪,跟王伦告请私下走走,王伦点头应了,支使阮家兄弟去采买一些建材,现在的屋舍紧张,新来的流民一部分和宋万村人挤着,一部分在三十间简屋中挤着,不是个办法。

    刘监押晃悠了一天没个结果,去找那些土耗子麻烦去了,这么大的事,他真不相信本地的闲汉有这个脑子与魄力,还是找李押司谈谈。

    碍眼的人离去后,公孙胜拽着王伦回屋,往炕上一躺大喘气:“我说正道,看样子那刘监押怀疑你啊?”

    “怎么讲?”

    “你演得太过了。”

    “正常点公孙胜。”

    公孙胜一轱辘爬起来道:“你觉得这事不留痕迹?”

    “你发现破绽了?”

    “没有破绽才最可疑!敢干这买卖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谁有脑子去想这般多?说明什么?干这事的,不是一般人!”

    “哦,有道理。”王伦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以后要留个名儿了。

第092章 不怕冻的老皮

    李家赌场被抢事件发生两天之后,附近乡里的小道消息越来越多,拍手称快之人也不是没有,王伦心里有点对不住李押司,随了一份土特产。

    王伦在流民安置点苦思,公孙胜鬼魅般出现在面前。

    “有主意了没?”迫于目前的窘迫,公孙胜比王伦还急,怂恿王伦去宋家赌场走一波,因为那里人气火爆多了。

    王伦摇摇头:“还是太冒险,这次咱们下手突然,得了便宜,这两天赌场的事都传开了,难免都有了防备。”

    “那怎么办?眼看钱不够花,这些百姓要跟着你饿死了,防寒的衣物也不足,有几个娃儿咳嗽得厉害。”

    王伦闻听心里也难受,手头的麻烦如百爪挠心,流民安置过冬,饮马川遗留的村民,这些人的落户问题…

    转到最后都是一个钱字,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听杜迁的说法,这京东随便个三等户都有个一千贯钱财,要不去抢个肥猪大户?

    “正道,想什么呢?我看你动杀心了。”

    王伦被公孙胜拉回神思,叹口气道:“再给我两天做决定,生病的娃儿呢?带我去看看吧。”

    天气转冷,不管是大人还是娃儿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有几个还水土不服,拉了几天肚子,屋里挤的人多了,一感冒简直要命。

    把轻微的隔离开,带着几个笨手的汉子裹了娃儿,喊了崔虎划船去郓州城。

    “阿虎,来了有二十天了吧?怎么样习惯不?”

    崔虎也没了之前的畏缩,大咧咧道:“王员外放心,那几个不老实我都给恁盯死了,不会再出乱子了。”

    王伦苦笑,不老实的路上都已经跑完了,跟着回来的就几个,也就是这几个人,在饮马川的家眷有三十几个人。

    与崔虎闲聊打发时间,近了码头留下崔虎守船,带路去城外寻阎大夫,冷风拂地,破肃穆的郊外见不到几人,王伦只盼着阎大夫大冷天不要到处乱跑。

    “哈!在家!”王伦朝身后人群招呼一声,快跑几步,已经看见炊烟升起了。

    “阎大夫,阎大夫救急啊!”

    面前蹲着收拾草药之人头都没抬一下,只道:“阎大夫不在!”

    “什么?”王伦看清这人确实不是阎大夫,小心转过这人正面道:“小生王伦,阎大夫相识,近日村里孩童咳嗽传染得厉害,来找阎大夫治病。”

    “哦?”蹲着之人这才抬头打量王伦,“娃儿在哪?不赶快治,引疾入肺就糟了。”

    “就在后面。”王伦陪着小心,这人没听阎大夫说过,是不是他的徒弟啊?

    那人拍打了身上草屑种籽迎着门口而去,三三两两的汉子抱着孩子出现在门口,那大夫引着众人进入屋内开始诊断,王伦跟了进去站在一旁,促狭的屋内挤得满满。

    “这怎么行?一个一个来,你们先出去等等,声音太杂我听不清脉象。”众人被那大夫推出屋来。

    王伦轻车熟路带着人去药房,灶间躲了,自己又返回门口好奇这人的身份。

    没多久那汉子出来,抱着娃儿,手指夹着药单道:“董大夫让我照方抓药,王员外恁看?”

    “好好,你先等等,咱们都看完了一起去抓药。”王伦安抚了那汉子,又唤来一个进去看病,如此相继一个时辰后七八个娃儿都诊断完毕。

    董大夫闻言没人了,起身出来,王伦迎上感谢。

    “不必多礼了,快带他们去抓药吧,莫要耽误了。”

    “刚才匆忙,还未请教大夫大名?”

    “哦,鄙人姓董名及之,与孝忠同拜钱老为师。”

    “原来是钱老的高徒啊,小可王伦失敬失敬。”王伦拉着董及之不免多问了几句。

    董及之俄而变色道:“王员外,快带他们去抓药吧,休在这里啰噪!”

    王伦尴尬一笑,作个辑带人快速离开,董及之返回草药笸箩旁继续收拾药材。

    “啊!被那厮蛮缠,又忘了要诊金了!”

    ……

    王伦带着药单去抓药,吐槽这董大夫怎么也不罗列个编号,拿混了也不知道谁是谁的,这还不是最糟的,王伦身上的钱不够!

    中药疗程在那摆着,起步的药钱就在那摆着,王伦更觉看病难死个人啊,一人支了三天的药,公孙胜那个提议不觉又爬上心头,为了孩子!豁出去了娘的!

    打发汉子们先回船上,王伦转回阎大夫家里确认药方都是谁的,好巧不巧,遇到了阎大夫还是背着那个大筐一步步挪来。

    “阎大夫,恁怎么又瘦了?穿的如此单薄!这怎么行?”

    “哈哈,不碍事,不碍事,屋里说话,屋里说话,这外面风大。”

    看着阎大夫一把年纪,王伦抢下了背篓搀着阎大夫回家,阎大夫推脱一二,就由着王伦了。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哎,你还欠…”

    “董大夫,小生这里告罪了,恁给药方我弄混了…”

    “啊呀,后生,我说你什么好?”董大夫训了王伦几句,取过药方再看。

    “他们几人的先后顺序我理清了,不记得恁还记得顺序不?”

    “唉,看过的娃儿怎么会不记得。”董大夫把一二三排列出来,王伦叠好塞回衣服再次抱拳相谢。

    “哎,对了,王员外,你还欠我诊金呢!”

    “诊金?”

    董大夫胡子一吹:“怎么忘了?诊金还没给,也不多问你要,一百炭钱尔。”

    王伦苦道:“董大夫,不是我不愿意给恁,身上没钱了,恁看,过几天我给恁如何?”

    “没钱了?那娃儿的药买了没?”

    “买了,买了,三天的药钱,路上几个散钱给娃儿买了些热饼。”

    “三天的不够啊。”董大夫意味深长地望着王伦。

    “我一定想办法,家里还有点钱。”

    “千万不要为省几个药钱硬扛,把道理和那些汉子们说明白,娃儿身子弱经不住风寒,我那诊金就算了。”

    “这钱一定给董大夫补上,我王伦不能欠别人钱。”

    “好,好,就依你,柴火都烧不起喽。阎兄,这一趟怎么样?”

    看事情了了,王伦挂记着等自己的人,冒失抢白道:“两位先生得罪,兄弟们在码头等我,不可多耽搁,这就先告辞了。”

    “好,王员外,你去吧。”二人目送王伦离开。

    王伦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码头,几人在一处屋舍后躲风,见王伦回来,急匆匆解开缆绳,三个壮小子把娃儿交给其他人护在中间,和着崔虎四个人卯足了力气划着船儿劈风破浪而去…

    “公孙胜,咱们还有多少钱?”

    “照你的吩咐,大头都买了建材薪炭了,今天又给你拿了十贯带孩子看病,还剩,还剩十几贯吧。”

    王伦颓废得坐在炕上:“余粮也没几天吧,给我取两贯,明天你去请阮家兄弟,我去买件皮袄子。”

    “想好了?”

    “就干他了”

    公孙胜笑颜道:“行啊,是不是给我买皮袄子?”

    “你这老皮还怕冻?”

第093章 郓州梁半朝

    王伦和公孙胜闲聊一会,喊门声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门来,怀里抱着胖小子李宝。

    “王兄弟,娃儿也不要了?成天在我家里吃喝睡?”

    “那不是孩子多一起玩嘛,你这是埋怨我家宝儿吃穷你了?”

    “可不是咋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一个顶我家两个!”

    宋万难得露出笑脸,这次借宝儿的光来和王伦套近乎,王伦和公孙胜都很意外。

    公孙胜接过宝儿,宠溺得拍拍后背,胡子脸摩挲着宝儿的脸蛋,宝儿含糊的嫌弃声逗得公孙胜哈哈直乐。

    “道长,还俗吧。”

    “这不儿子在怀里抱着么?贫道足矣。”

    王伦心中暖暖,铺开床铺,公孙胜把小家伙放进了被窝。

    “宋兄弟,有什么事直说吧,咱们之间不用客套。”

    宋万未开口先乐道:“王兄弟慧眼,村子里不是没做项了,我和杜迁商量带弟兄出去做些手艺,赚些年钱。”

    “过几天就冬至了,吃了宴再出门吧?”

    “王兄弟好意心领了,是个老主顾找我们兄弟,不去恐伤了情面,宋某厚颜,家里的老小还要托王兄弟照顾。”

    “哪里的话,都是一个村子的,放心去吧,有事记得来找我。”

    宋万见正事定了,又和二人闲聊几句而后去了。

    公孙胜一脸幸灾乐祸:“看看,把人家挤兑走了吧?”

    “当了十几年大哥,哪有那么容易俯低做小,诚意到了,自然归心。”王伦披好外衣催公孙胜滚起来,取了两串钱出门去了。

    一夜好睡,天明趁了早,王伦去喊崔虎去郓州城郊,崔虎声音厚重,大鼻涕止不住下流,看样子昨天吹得过猛,冻感冒了。

    王伦只得唤了昨天的两个汉子,再一次来到阎大夫家门前。

    “阎大夫!”

    “谁啊?”董大夫闻声出门来,“王员外,怎么又来了?”

    “惦记着欠恁的钱,于心不安,诺,一百文。”

    “好小子,就为了这事?”董大夫也不客气,接过去还数了数,而后一笑把王伦让进屋内。

    两个老者在吃早饭,跟王伦寒暄几句,原来那小童也病了,在董大夫那里养着,这年节阎大夫被请去本地大户梁家庄子过年,故而这几天在外,把几个要紧的病人安顿了。

    东拉西扯,当然要说到前两日发生的李家赌场夜劫案,王伦充楞直跟二人打听内幕,二老哪有什么内幕,只说这案子太悬妙。

    饭毕董大夫告辞,王伦跟着送出来,阎大夫背了手往里走:“王员外,你还有什么事要讨教老夫嘛?”

    “那倒没有,本来有点心意要带给阎老,刚才知道阎老今冬有了好去处,想必也用不着我这寒酸货了。”

    “哈哈,什么好去处,我都懒得提,梁家势力极大,差事实在是躲不掉,再者,给些赏钱我还能资助几个穷苦娃儿。”

    王伦提起放在地上的背篓,取出一件羊皮袄子,看着虽是旧衣,皮子完好针尖匀称,油光亮得温柔。

    “这是晚辈给恁老的,望阎老收下。”王伦双手捧上,来过这院子也两次了,阎大夫什么样的人,从吃穿住看的明白,有好手艺的人还过得清苦,不是因为孩子多,就是帮别人的太多,王伦发乎于心想让老人家暖和点。

    “好小子,我这人不爱客套,这皮袄子我也不嫌弃破旧,收下啦。”阎大夫接过就披上了身,掩好了检查合不合身,王伦看着心里也高兴。

    “我去了梁家,少不了一身貂裘绸袍,可那些我都看不上眼,回来就把它卖了,还是这皮袄子穿着舒服,正道,你有心了。”

    “阎老不嫌弃就好,没什么事,小生这就告退了。”

    “哦?”阎大夫抬起狐疑的眼睛,“怎么?没话对老夫说吗?”

    “恁老注意身体,有事差人来唤小生。”

    阎大夫站着不接话,王伦看不出个所以,良久,阎大夫道:“正道,你想拜我为师就明说嘛,还是那个什么弟弟想要托付给我?”

    王伦一愣,把自己的殷勤当作有所图了啊?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好不?

    “阎老会错意了,我都二十五了,不可能了,李宝一调皮娃儿,更坐不住,我们没人想学医。”

    阎大夫眼眸一暗,王伦赶紧打圆场:“恁要是有精力,我那村里娃儿多,恁老看哪个有慧根,都挑去,我配足口粮钱,学医救人,大善啊!”

    “喜欢就来吧,难得你这么讲,有识字的给我送来几个最好。”

    王伦苦笑:“这个我还没考较,都是新来的家户,有识字的一定送过来。”

    “新来的?”阎大夫换了个表情,“听人说,寿张县有人骗来好几百流民做苦工,不会就是你吧?”

    “谁胡说八道?”王伦骂出了声,拣能说的把前后经过叙说一遍。

    “正道,如你所说,你养的起这么多人呐?”

    “有点困难,我准备回家借点儿。”

    阎大夫坐回凳子,拍打着皮袄道:“李家赌场的事儿,你知道是谁做的吧?”

    王伦矢口否认:“小生哪里会知道。”

    “这案子州城都传神了,你会不知道?我和老董在那里说,你眼角里都在笑,说不准,这案子就是你布的局,是也不是?”

    王伦一惊,刚才自己露相了吗?,虽然听到几个奇葩的推理确实好笑,河神上岸借点钱花花,李士渔为了打发相好的监守自盗,只为不让家中母老虎发威等等。

    阎大夫给王伦释疑道:“只伤人,不是恶贼;行事不说话,有头脑;蒙面,是本地人,最关键一条,那钱柜里碎银钱二百来贯全带走了,一个铜子都没留下,你说你是有多穷?”

    王伦没明白,就这么几条,怎么就能锁定自己是凶手了?

    阎大夫指点着哈哈嘲笑王伦,王伦笑也不是,只听他道:“有一笔好大的买卖,正道,你是敢不敢接?”

    卧槽!阎大夫是道上人?退隐的老前辈?慈祥的面容下隐藏了多少杀戮喋血?王伦脑补的画面不停变幻。

    “别瞎想了,坐下,我给你讲讲吧。”

    王伦乖孩子一般坐了阎大夫对面。

    这须城县梁家是本地大族,官宦世家,到了梁子美这一代,更是声名显赫,这人比蔡京大一岁,今有六十八,英宗,神宗,哲宗,徽宗四朝老臣,做过广西提点刑狱,河北都转运使,户部尚书兼知开封府,尚书左右丞,中书侍郎,知郓州,知大名,南北历任多处。梁子美这人不喜谈笑,生活奢侈,威严有主见。为地方官吏时,施政手段雷厉风行,治政有才干,办事精明,很得官家赵佶赏识,曰:“卿四世京尹,缙绅盛事。”

    梁子美七个儿子都有官身,因为朝堂之事牵连,梁子美被编管单州,孙辈们大多去服侍祖宗了,在这本地梁家大庄院,要么是走不开的,要么是孙子曾孙辈的幼小,故而请邀阎大夫坐镇庄院周护小辈们。

    阎大夫老早不爽这些人了,给王伦讲了些传闻,当年官家刚登基,梁子美任河北都转运使,倾漕计以奉上,榨缗钱三百万买北珠以贡进;崇宁间,梁子美发明羡余这种讨好官家的方法,说白了就是多收税,美名超额完成税务,多向中书上缴银钱,引得诸路漕臣跟风。

    梁家内府穷奢极欲,好享乐,外人见不到只有流口涎的份儿,阎大夫见到却是满心悲鸣,听闻李家赌场被劫了叫好,让这些不知恤民的贪官尝尝苦头。

    一个愤世的老者和一个穷疯的家伙凑到一起了。

第094章 不在场证据

    阎大夫以他精湛的记忆力给王伦描述了梁家庄的位置,州城东南十五里上下,庄阔有三里多,五道庄门,外围是几十年的老庄客坊街,内里才是主院,大库房在东北偏北好几列巷子。

    “东北偏北?那是一点方向。”

    “什么一点方向?”阎大夫对王伦打断自己话很不满。

    “没事,我们兄弟的方向黑话,阎老继续说。”

    “就这些,我在那庄子有个小厮服侍,乱走不得,库房的位置还是我推断来的,每日不少人往那里去,回来就抱着各种东西,至于花园街市有个大概,女眷内院只去过门厅,你难道要去探探?”

    “那就用不着了。”王伦琢磨阎大夫给的信息太少啊,不进去踩点不放心。

    “怎样?还有甚么难处?”

    “进出的路线,钱财仓库的位置,有没有地窖?”

    阎大夫闻言沉思片刻道:“仓储重地,路宽绰,有水井防火,绢绸物料需防潮,有窗棂,钱财贵重,我看要么铁栏小窗,要么就是没有窗。”

    王伦惊道:“阎老好心思!”

    “依我看,梁府上下每日用度不少,如今冬至将近,想必账面的活钱不会少,取了就走,免的被围。”

    王伦喜道:“小生也不是贪财之人,拿到一些就走,绝不逗留。”

    阎大夫却正色道:“切记,适可而止!一旦响了梆子锣,庄丁封锁了门户街道,你们就逃不掉了,那弓弩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生明白。”王伦复读几遍安心阎大夫,又多问了一些细节,觉得妥了返回村子。

    王伦回到村里,阮家三兄弟早等的不耐烦了,连平日最稳重的阮小二都有些着急。

    待王伦把新目标新方案托出,四人无不动心,却又望而却步。

    “王哥哥,照你这么一说,咱们的人手可不够啊,你说这在西南防火的,得有一个吧?东北这边接应的至少一个吧?进去的就三个人?”

    “小五说的是,咱们人手不够,要不,把崔虎加上?”

    王伦断然否道:“崔虎这个人不行,色厉内茬,遇到硬仗我看要怂,我的想法是,那几个汉子。”

    公孙胜见王伦看自己,明白了对面的想法:“好,贫道去说,你看上哪几个了?”

    阮三兄弟看着二人打哑谜,王伦笑道:“这世上,有什么人能靠得住?娃儿病了需要药钱,娃儿他爹会犹豫吗?”

    王伦把几个老实奶爸的事一说,三阮大赞,公孙胜出去找人,王伦把方案再次细化分发。

    “点火的人要身手好,咱们三更摸进去,三更半点火,火势起了就逃走,小五,小七,你们谁来?”

    “哥哥,我还是想去搬银钱。”两个人恬着脸,谁都不想去。

    “那好,东北的庄门外接应,要眼神好,武力强的,你俩分一下吧?”

    “啊?我俩都不能去啊?”

    “好了,听哥哥吩咐,这两处马虎不得,非二位兄弟不成!”阮小二倒是很快和王伦站一条线,他这两个兄弟,见到了大把银钱,当场失控倒是正常。

    “可是哥哥,我还是…”

    阮小二气咻咻道:“别磨了,小七去放火,小五接应,刚输了钱不长记性?这账还没算呢!”

    “小五你又去赌钱了?”

    “我就是去探探路,没想赌,他们非拉着我上桌,我就寻思小玩两把。”

    王伦看小五面无愧色,这娃再不调教就要走邪路了,感觉钱来的容易?赌场里的钱几天后就是自己的了?犯迷糊了吧?

    “我和二哥的命就攥在你手里,小五你最好清醒些,不要嬉皮笑脸,你想看我们。”王伦说着下炕,身子佝偻,把脑袋往炕中间的小桌上一放。

    “我王伦被砍去的头颅,就骨碌到你脚下。”

    “还有你二哥的人头。”阮小二见势也把自己的脑袋蹭在小桌上,后脑勺对着王伦的鼻子,好家伙,这股头油味儿。

    小七慌道:“哥哥别耍笑,真要被拿去,小七豁出命去救。”

    “哥哥,小五知道干系了,不再推诿耍笑了,快起来,快起来,看得吓人。”小五把二人扶起,脸上的戏谑之色不在。

    啪啪门响,王伦提拉着鞋去开门,鱼列进来六个汉子,公孙胜最后带好了门。

    “就这几个,他们说了,要他们做啥都行,只要能救自家孩子。”

    王伦点点头道:“王某有事要找几位兄弟干,做成了少不了好处,此事绝不可对外人说,明白了吗?”

    六人看屋里这架势,纷纷点头,等着下一步命令。

    “好了,先回去吧,喊你们再来。”王伦一句话,连着三阮也摸不著头脑,王伦直说了两遍,公孙胜才把人放走。

    “王伦,你搞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加人手。”

    王伦却不急不躁坐回炕头:“道长,保守什么样的秘密最保险?”

    “保守秘密?死人才…”公孙胜飞速联想到了游侠话本。

    “你不知道秘密,怎么泄露?”

    “不知道?”小七叫一声。

    “哥哥的意思是不告诉他们咱们去干什么?临时动手再告诉?那倒是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泄露。”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现在告诉他们,闹腾得不安反倒不美,还有,小五的事让我反思,直接下命令算了,讲感情,人太多了,我做不到及时发现每个人的反常。”

    公孙胜听着云山雾罩,不解道:“我出去一会出什么事了?说的我都听不明白。”

    “公孙你心态清净,回头我给你说,先说正事,一共六个帮手,小五带一个,我带一个,道长小二一人带两个,只发布命令,废话不要讲,明白吗?”

    公孙胜接道:“这样也好,免的乱了,我清外围,两个下手帮着捆人拖墙角。”

    阮小二道:“我和哥哥配合找钱库,找到了我就守门,两个下手打包。”

    王伦道:“我两个记路线,开锁。”

    小七一拍大腿:“这就齐了!”

    “不行,还缺一样。”

    众人懵:“还缺什么?”

    “不在场证据。”

    “也是啊,咱们上次下死力能赶回来,这次又是水路,又是旱路,人不在村里,被盘问就麻烦了。”

    “东西可以先埋在野地,明早我就去选地方。”

    “要不咱们去州城等着?晚上跨城墙出去?”

    “找死啊你?城上的巡兵放箭怎么办?”

    小五紧锁眉头,忽而散开:“哥哥,咱们去买炭如何?”

    “买炭?”

    “对啊,郓州东南的兖(yǎn)州,多产石炭,大户人家多买取热烧饭,你后院那些劣等石炭也是出自那里。”

    公孙胜急接道:“也行啊,正道,你大排宴宴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正好拉大车去买炭,顺便把赃银花掉!一举两得!”

    王伦推敲一番,觉得主意不错,好好赞了小五几句。

    “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啊,关于给咱们提供情报的内线,这次也要抽成,兄弟们,这丑话,我先说在当头!”

第095章 说谎的脸红

    “救火啊!”“抓贼啊!”“快来人啊!”汉子高吼,女子尖叫,梁家庄在西南角腾空的浓烟下乱成一团。

    王伦顾不得回头使足了力气喊着:“跑!跑!跑!”

    这一列小队有八人,一人背着个大竹篓撒开丫子狂奔,公孙胜落在后面扫尾,不一定大巴掌就打在谁的后背上,响亮又生疼,王伦挨了三下。

    这段土墙算是最矮的,由上坠下两条麻绳,小五在墙头持刀戒立,一个汉子拼死往上拉人,这麻绳头有个钩子勾到筐上,一人爬绳一人拉,合力把人筐带上墙头。

    阮小二好身手,三两下爬上墙头,蹲下身子帮忙拉人:“黑头,你背筐,我来拉人!”

    那代号黑头的汉子听了反身去挪筐,从另一头放下去。

    “不要急,慢点上!”王伦看一个人没踩稳,吊在绳子上,只凭阮小二的力气在硬往上提。

    “来人了,哥,我去办了他!”小五眼里着急,却无力分身,看着跑来三五人就要迎上去。

    “你小心,别莽撞!”

    王伦使足了力气把一人推上高处,就剩三个人了,快了,快了。

    阮小二憋着嗓子没喊出来,又一个被硬生生提上去了。

    “白,你先上,快。”公孙胜推一把王伦,“有人追来了,听样子人不少!”

    “不行就甩出去!赶紧走!”王伦嘱咐一声,手脚并用往上爬。

    自己也算见识过生死的人了,本能的力量暴增,不像其他几个,把王伦后悔的啊,真是打错算盘了,那几个新手居然都腿软了,不是一力扶持拉拽,早瘫了。

    王伦爬上墙头,朝下看时公孙胜已经与十几个来人交上手了,远处灯火下还不知有多少人赶来,好在是拿农具的多,气势多过武力。

    “黑!快上来!快上来!东西不要了!”

    公孙胜没空理王伦,抢过一根长枪舞得虎虎生威。

    “白,你快下城,我来接应黑!”阮小二把王伦拉回来,提到另一边墙头,递给绳子让他下去。

    “一定要把黑带回来!”王伦不敢再啰嗦,他们仨要是没束缚,想逃脱应该不难,接了绳子,滑下墙头,手里包着袖子依然火辣。

    “王!额,白员外!咱们往哪里跑?”六个汉子互相扶持着,脸上惊恐不安。

    “跟我来,使劲跑!”王伦分辨清方向带头跑,月色太过朦胧,视野太差了。

    墙头上阮小二重新坠下去,加入公孙胜的酣战,本来加入生力军的庄丁被二人打得裹挟着后退,小五打翻几个来人,发现左右又摸上来几个。

    小五咆哮:“快走!二黑!”

    “不行!白还没有跑远,再顶一会儿!”公孙胜手中不停,后背靠近阮小二。

    “撒钱!”

    阮小二会意,反手扯开盖头,狠劲下抓一把,往人群中一扬,银棵子乱飞,人群彻底混乱了,仿佛那来的不是银子,而是暗器。

    “往后扔!”

    阮小二再来两把,银棵子飞出四五十步,正迎在抱了弓箭弓弩的庄兵面前,两波人的嘈杂,不知谁的手掴在自己脸上,不知谁的脚把自己绊倒。

    “快走!你先上!”阮小二拉一把还欲冲前的公孙胜。

    公孙胜回过神来,奋力攀上了绳索,站在墙头洒银棵子。

    “黑,给我这边也洒点啊!”小五从一侧跑回来,抓了一把想要扔,没舍得下手,揣回怀里。

    “不知死活!”公孙胜骂一句,朝两边撒去几手。

    阮小二艰难得杀退一波,奋力爬上墙头,小五面含愧色把小二扶起。

    “把这些都撒了吧,然后咱们撤!你们先走,我还有力气!”公孙胜抢先下了命令,抬起竹筐开甩,银棵子四溅,围攻的人群又低头一波。

    公孙胜看二人没了踪影,也跟着跳下墙头,三人聚齐全力往外猪突。

    梁家庄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在临时家主赶到之后吩咐庄丁打开庄门出去追赶,一队队零乱的火龙旋出庄子。

    家主攀上城头看着到处的血迹,望望底下干涸的小沟:“护庄河成什么样子了?明天就给我挖!挖三丈!挖五丈!铁刺木锥给我堆满!”

    王伦带着六个人猛跑,有了公孙胜三人的断后,逃跑之路顺利很多,直直撞回营地,浓烈的烟火味依然,十架车马还在,这可是王伦厚着脸皮借来的,不能有闪失,自己的马驴倒是没舍得拉来。

    王伦喊几人来到挖好的大坑边,一一解开坠了下去,只留了半筐,身上罩的黑袍也脱去,全部埋了,杂草树枝浮土堆成个小坟包,一块像是墓碑的东西重新插回。

    这玩意还是挖坑的时候刨出来的,王伦还正经得鞠了三个躬,打扰老人家清净了。

    一切结束的王伦领着众人返回营地:“今晚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到,你们就干这个了,听到没?”

    六人经过强烈的精神冲击现在都有些木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现在看白员外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书画?

    “一人一本滚窝棚里睡觉去。”王伦把人撵走,自己待在黑暗里捕捉四面八方的声音。

    阮小七先回来了,看样子还一瘸一拐。

    “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谁家倒霉婆娘在地上泼水,摔死我了,衣服我塞石头下面了。”

    “快去暖和暖和吧。”

    “其它人呢?”

    “二哥,五哥,道长断后还没回来。”

    “怕他们要避嫌往别处跑了。”

    按计划,天亮如果不回来,就在龚县鹤山村聚头。

    “哥哥,你脚上还有血迹。”

    “呀!糟了,忘换鞋了!”王伦赶忙去喊其他人换鞋,刚刚坐下歇会,远处几十枝火把涌来,人喊马嘶气势宏宏。

    老王,你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员外,别怕,别怕,谁娘的找老子不痛快!给自己足足加了几十道真气,杂乱的踢踏声,咒骂声充斥周围。

    “哪里来的贼人在这里!都拿下!都拿下!抓起来,抓起来!”

    王伦小七被揪出窝棚,一行八人被寒光闪闪的刀剑架在了脖子上,王伦这才发现天上飘雪了!

    王伦大呼:“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要钱拿走,不要伤害我等性命!”

    “你才是贼人!”离得最近的一个大怒又向前递刀。王伦瞅这是个二愣子,遂不再言语。

    “去请梁爷过来,抓住贼人了。”几人乱话,一个跑开,不多时一锦绣之人来到近前。

    “你们是什么人?可见有人从此经过?”

    王伦后怕,总算有个正常人来了,把准备好的话头讲来,把买炭之事说的滴水不露,那领头之人直皱眉,却又道不出破绽。

    “那,王员外,我和恁庄客聊聊吧,那个押过来!”领头的也不和王伦商量,点了一个人带去远处,一个,两个,直到第三个,那人黑着脸过来了。

    “王员外,有个事还请解惑,你给庄客看什么图册?”

    王伦玩笑:“哟,员外也好这口?”

    领头的一瞪眼:“说!为什么要发这个!”

    “天气寒凉,看了能暖和身子。”王伦说完,有几个不晓事得笑出声。

    “如何不烧一壶热酒暖肚肠?”

    “喝多了误事怎么办?图册使人自发热,又不会耽误正事,还能重复使用,岂不妙哉?”

第096章 兖州三大庄

    领头之人被王伦近乎无耻的脑洞和笑脸惊呆了,盘问了王伦的大名住所。

    王伦大员外的脾气这才上来,自己是寿张县远近闻名的大员外,有的是钱,居然会被人怀疑是贼?真是天大的笑话,一定要去庄上讨个说法。

    领头的看王伦是个泼皮似的土财,亮出身份威胁一番便离开了,追查贼人更要紧!

    人群又咋咋呼呼得离去,王伦悬着的心才落下,赶众人去歇息,与小七二人也返回窝棚。

    “哥哥,那图册的事你怎么想的?”

    “赶紧睡,隔墙有耳,那些人说不准跟了尾巴。”

    “我只是…”

    “你不能看,那玩意伤身…”

    甜美得睡了两个时辰,小七燥了一晚上,也没在王伦包袱里,怀里摸到任何东西。

    天一亮,王伦就被摇醒,依着计划,继续东去五十里,那里是龚县境内。

    只是王伦万万没想到,入耳的却是熟悉的李家庄,祝家庄,扈家庄三个名字,呦嗬,居然在这儿呢?

    原来这兖州地界盛产炭铁,在之东北就是本路著名的莱芜监。

    监这一级别,在大宋府州军监中排末等,专门从事坑冶,钱币或相关物资出产制造,如矿冶监,铜铁钱监,牧马竹监。有路属监,州属监,县属监等级之分,也有应对的场,务,冶之分,在兖州任城,滕县两地规模更大,开采炭铁久远,矿洞多如星辰,不乏大宗族据有矿产谋利。

    兖州龚县之北,成犄角分布着三大庄子,前后几十个村落,因此地平坦土沃,农事兴盛,人口因粮米足而丰,故而有大量劳力从事挖炭冶铁之业,这西边并管村子的李家庄也是几辈经商,在龚县也是跺一脚颤三颤的势力。

    王伦把打听来的七零八落的消息揉和分析,还原了一部分需要的信息,得出判断,这个大家伙自己还没能力互惠,有机会一定要亲善亲善才好。

    在李家的杜管家,手下的手下,与王伦做成了这笔小生意,十万斤炭,三千斤生铁,熟铁?他们自己还不够用…

    好炭块一秤50文(15斤),合了一共430贯,运费却又要了50贯,这还是趁好,北边紧邻的大汶水自东而西注入梁山泊,省了不少钱力。王伦暗算着买炭这么方便,回去合计一下今年冬天就烧炭得了,一切事毕众人兴高采烈打道回府。

    小七不自在了一路,凑过来就被王伦用:有暗哨,推走了,直在李家道口上了大船,小七说什么也不走了。

    “哥哥,这都三天了,他们三人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如何是好?”

    王伦白一眼道:“你听说梁家庄的案子破了吗?”

    “这个倒没注意,我心里闹的慌。”

    “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哥哥,你要沉得住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三个在一块,想跑很容易,没来和咱们汇合肯定是有避讳!”

    “哦?避讳什么?难道暗哨还在?这一路能逃过我小七这眼睛?”

    “所以咱们在这渡口呆上一晚,今晚,把眼睛瞪大了!”

    “啊,不行犯困啊,给我一本,那个?”

    “你问他们去借啊?”

    “他们不借给我。”

    “连本书都骗不到,别说认识我,我去睡了。”王伦不搭理小七,钻回船舱睡去了。

    小七挠挠头,跑去大舱骗,借,借书。

    河面峻冷,寒风异烈,三条黑影暗中良久,蹑足摸向船来,手脚腾挪灵活,跳上船头无声。

    “怎么样?有声没?”

    “有,听着睡死了。”

    “二哥,你有没闻着香味?”

    “饿了三天,啥闻见都香。”

    “道长,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哥哥上的船?”

    “看真真的,进吧,老搭档了还没这点默契。”公孙胜用身体挤开门,当头进去了。

    在确认舱内只有王伦一人睡的暖香之后,公孙胜双手就把王伦薅了起来:“王伦你个没心没肺的!睡的这么香?知不知道兄弟们吃了多少苦?”

    王伦瞬间被打回原神,这死道士这么用力!

    “你要是不放手,吃的可就没了哈!”

    公孙胜发泄完一波,恨恨把王伦丢下,三个瓷坛煨着六只肥鸡,大个白菜馒头热乎地拱在麻被篮子里,小二,小五把嘴塞了个满实,呜呜呜召唤公孙胜来吃。

    看这三个狼狈样王伦重新睡倒:“这船我都包了,不过还有几个船工是外人,说话小心点,把衣服都换上,旧的丢河里,吃好了睡一觉,小七值夜。”

    ……

    一夜醒来,王伦忘不了轰隆隆的打鼾声,后半夜似睡非睡晕乎了一夜。临早被小七喊了起来。

    “哥哥,开船不,咱们回家?”

    “你直接下令就得了呗,还非要喊醒我?”

    “他们看来吃了不少苦啊?”

    “多大点事,他们几个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赶紧回家。”王伦推一把小七后退进屋,这门口风太冷了。

    “你不会看了一宿吧?”

    小七脸一红,甩手走了。

    王伦深感罪虐深重,传播不良物品,那几个汉子都有娃儿了,小七还是纯情小哥,路过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三人,这还有一只…

    回航顺利,派了崔虎去召集人手卸炭铁,又当着众人给哥儿六个一人发了两贯辛苦钱,到家杂事无算,直忙到后半夜才有个头绪。

    “咱们这次得了金银不少,当时埋的匆忙我没细看,总之两万贯还是有的,就我留下的半筐,就折了三千七百多贯。”

    “哈哈,发了。”小五尖叫欢呼,小二激动得直抖,公孙胜仿佛在王伦头顶看到了恢弘的摩云观。

    王伦正色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得了这么多钱,分配还是那个分法,不过外面的风声你们也听到了,这事还没过去,一人先二十两银子花着,千万不要招摇!剩下的放在我这里,你们谁有意见?”

    四人分说几句,被王伦一一化解去,再次强调这次招惹的不是一般人,有钱了,没命花多憋屈?

    “二哥你回去一趟,给我再物色几个帮手,今天就开始架大棚,砌灶台,搭火塔,对了,渔货也是要你们石碣村的,一千斤!小五小七去问崔虎要人,一人带个七八人,小七一会找我来咱们去买食材,道长带小五去买盆碗罐,二百人的流水席面,一张桌子八个人,计算量不大,道长你自己算,我就不细说了…”

    王伦凭借着孝感寺见过“市面”的底气,对众人分发任务有板有眼,分发了经费,众人揣着兴奋劲儿都跑了,只剩王伦一个去寻那大厨。

    冬至又称数九、冬节,早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的春秋时代,先祖们就已经用土圭观测太阳,测定了冬至。由周到秦,一直以冬至日作为岁首,天地阳气开始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汉武帝采用夏历后,把正月和冬至分开。自此才有了专门的“冬至节”,盛于唐宋,相沿至今。

    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王伦摆下这一出的冬至温居大宴会,直惊动了寿张县,虽然二十五张桌子少了点,可十个大棚,八个大灶台,一处简易的唱戏大台,加上进进出出忙碌的百十个杂役,常驻新建村小七百人的规模,再加上竹口村石碣村二百户村民,这声势已经足够雄壮。

    钹儿响,唢呐吹,三村聚欢颜。

    一个众人都陌生,却谁都拆不穿的人,面带着笑容隐藏在长长的队伍之中。

第097章 让领导满意

    王伦今天布置下的大阵仗把寿张知县,县丞,主簿,县尉一应属官胥吏惊得说不出话来,面对着台下汹涌的村民,王伦意气奋发。

    “静一静,这位是咱们寿张县的,刘县君,刘相公,大家欢迎!”

    王伦介绍完毕,崔虎带着十几个手掌大的汉子在前排使劲鼓掌,大喊:“刘县君青天大好官啊!”“刘县君亲民大好官啊!”后面的村民也跟着大喊,至于喊什么没人听清。

    “静一静,让刘相公给咱们讲几句!”

    刘知县满脸通红,只见过被衙差阻隔的闹事村民,哪见过这种山呼感恩戴德的好百姓?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情绪酝酿的倒是很快,想想自己前半生的苦读,考取功名,一幕幕眼前闪过:“百姓们,放心吧,本官会尽快为诸位落实户籍,王员外的一些想法本官也会大力支持!”

    王伦落在身后心里乐开了花,因为之前自己“不合法”的行为,那是在“抢”平原县的村民,逃亡的百姓到这里只是流民,被编入厢军,或是遣送回去都有可能,自己想给他们落户,就要争取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刘县君支持,无论能不能吃得消王仲山一击,至少目前要给这些人一个合法身份,前日去送拜帖这刘县君还态度暧昧,因为李押司那人精,还没有放弃对这些流民的怀疑,虽然打赏侦办此案的钱财远超过了失窃数额,可这家伙还是不死心,更加上之后震惊郓州的梁家庄被劫案,王伦想明着保这些流民面临各方的质疑压力很大。

    真是不当大哥不知谢顶的秘密,好在王伦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及时摆下这效力强劲的糖衣炮弹,把这刘县君肚里的馋虫勾起来了:恁把这事办成了,百姓们还不给恁送上万民书,万民伞啊?

    在王伦厚颜只用脸皮刷,不谈钱把寿张县衙上下关节全部打通之后,促成了寿张县领导班子此次出行,就被王伦这一手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给镇住了,高台上一溜儿铺着红布的桌子,中间那张最大最高,桌案下面都备着小火盆,以暖腿脚,台子面东南背西北,有点风全被两旁的布联挡住了。

    只见左曰:热烈欢迎刘县君访察民情,右曰:青天好官刘县君公正无私,上曰:刘县君亲民面谈大会。

    刘县君进入了自陈阶段,从小时候家里穷,读书不易开始煽情,讲起来慢条斯理,愣是抻了一个多时辰,王伦给添茶用光了三壶水,刘县君总算讲完,王伦又把话头交给县丞,好嘛,这县丞也不是省油灯,原定于正午盛大开宴的冬至宴会拖后了一个多时辰,王伦没想到这些人能有这么多说的,连本县的都头都回顾了一番近几年的治安现状…

    “今天我们新建村迎来新生,诸位相公莅临指导咱们新村发展,相信咱们村的将来更美好!”

    念完最后的总结辞,王伦请刘县君正式为新村命名,这事刚才其他人发言的时候,王伦刚和他提的,结果刘县君眯缝的小眼睛猛然一亮,王伦又加了一句做成牌楼供奉,刘县君就和王伦称兄道弟了。

    散会,正式开席,衙门这边室内摆了五桌,王伦陪这些人一桌,实在找不出几个上台面能陪桌的人来,就王伦,公孙胜,竹口村保正三人,把王伦拆了一样,好不容易对付完,下午又是民间杂耍节目,主宾台上这帮人又乐了一下午,黄昏天起凉了这些人才兴意阑珊地离开。

    “诸位相公,实在是小村草创,屋舍简陋,怕委屈诸位,下次,下次一定好好接待!”

    “哎,王员外,安置流民花费不少了,为我们又值得破费什么?你的事放心吧,我刚才和几位帮你都想好了,给你介绍几户大商贾,这东西很快就能置办齐整,不要担心了…”一个个摇摇晃晃朝王伦嬉笑,王伦一脸感恩戴德送出三里外。

    王伦一身疲惫地带着众人返回公孙胜那小屋,阮小二,竹口村保正,老孟头都累瘫了一圈。

    公孙胜首先发难道:“今天才看到正道你无耻的面容!”

    保正哈哈一笑,阮小二面色复杂,只有老孟头一脸惬意。

    “得了,得了,让你陪几个大粗喝酒不乐意了?那是谁开摊给人看手相?满嘴跑驴车!县丞还真信了,问我你是哪里出世的高僧!”

    “我看啊,王员外为了那些流民能安稳落户,这一点老朽服气,我们竹口村子小,以后全仰仗王员外了!”竹口村保正看着王伦魄力,毫不犹豫抱上了王伦的大腿。

    阮小二笑道:“这下哥哥想怎么折腾都方便了。”

    “小二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都是自家兄弟,我不会厚此薄彼,石碣村信我王伦的一起来!”

    “小弟怎么不知哥哥心意,哥哥不要多想。”阮小二打个哈哈,作个醉态。

    “那我这先去了,我不在怕后生们收拾不干净。”竹口村保正借口去了,这次的宴会他主管布桌,处理垃圾,收尾这一块。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说什么吧。”王伦从炕上弹起,脱了鞋朝后退,用被子支撑自己的身体。

    无人应声。

    “没人说?孟老丈,说个故事轻松下吧,孟康人怎么样?”

    老孟头带着人如约来了后,王伦就抽空把孟康的事跟他说了,正如猜测,就是这个人,得知孟康为难王伦后,老孟头气得胡子直翘,发誓回头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

    这孟康祖辈匠户,真定人氏,花石纲之兴,河运船力需求大增,一度影响漕粮,后来各地征调工匠加紧打造船只,花石纲相关的这一串人一个好饼都没有,贪狠黑心肠,不少工匠劳碌致死,孟康的爹娘因此相继而亡,这孟康蛰伏良久,终于寻得时机杀死看守提调官逃了出来,一路逃荒回家,停留不得便投了当时的桥道军卒邓飞。而机缘巧合下的老孟头被收去了梁家,为东家跑买卖而幸免祸及。

    在座之人阮小二,公孙胜都知道王伦去饮马川的细节,不免对老孟头有了防备,居然是梁家的人!

    “孟老丈,我知道恁是聪明人,要怎么做留下个话吧?”

    王伦这一句更是爆炸,阮小二当时脸就变色了,难道?事发了?

    王伦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老孟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半年以前自己还是个穷书生,现在搞这么大牌面太假了,尤其是连续发生两桩大案之后,其他人好说,自己能糊弄多久算多久,撑到自己把梁山工事建造起来就好说了,老孟头的东家出手给了王伦一个重拳,这是生死存亡!

    老孟头还是含着笑,似问似答道:“想要我放下话来?那好,你先告诉我,你王伦想干什么?”

第098章 大兵压境

    “世间不平事,当有人管管。”

    “就凭你们几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道,我知道你有手段,有脑子,有魄力,关键还是够无耻,你这样的人能做成事,因为你够狠,但你想过没有,做这事的风险有多大?”

    “想过,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不想看着家园被焚毁,四野残垣断壁,百姓流离失所相携逃亡,横死的尸体充盈路旁,前进的车马碾过一具又一具变形的尸体。”

    老孟头看疯子一样看着王伦,把目光投向了公孙胜,公孙胜摇摇头道:“不是贫道算出来的,他说的我也不信,不过给了我天道除魔录,是真是假,总会验证。”

    “什么天道除魔录?”

    “天下异象,贪魔现世,屠戮中原,千里涂炭。”

    老孟头一惊,王伦这解释太危言耸听了:“正道,你这除魔录哪里来的?那人在录上需要除去?”

    “一个白胡子老者梦中指点我的,除魔录之上,有天将也有魔将,那人不在上面,恶行之人必受天罚。”

    老孟头还欲再探,王伦做出噤声:“恁老还是少知道点吧,免得晚上说梦话,我所做之事非为个人,只为这一方百姓安宁,邪魔强大,我必须召集天将。”

    老孟头被王伦这一番神魔之言弄得如鲠在喉,叹一口气道:“正道,想清楚,你走错一步就会被杀死,你也不看看郓州是什么地方?即便安抚使司(京东西路军区司令部)迁去应天府,这里也是节度州!转运使司!十三营兵马的驻地,你可要看清了!这不是护佑一方安宁!而是祸害一方!”

    郓州有多少驻军,王伦当然不知道,但是不管有多少,都不是王伦可以浪的,在梁山大寨未完成前,还是扮猪头。

    “感念孟老丈告以肺腑,小生会留心的。”

    老孟头摩挲着炕沿,缓慢而有力:“正道,别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那家里有的是聪明人,郓州六县,说大也不大,十三万户人家,就属你这里最近跳得欢。”

    抬起有些脱皮的脸膛,王伦看到的是一个慈爱的老人:“把宝儿给我带走吧,他还小。”

    “谁都别想抢走我家宝儿!”公孙胜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了。

    老孟头欲言又止,泪光闪闪,“你们这些后生,放着好好的日子,瞎折腾什么?罢了!现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走!老汉这一条命给你们断后!”

    “什么?!”阮小二从沉默中醒来。

    “你把我们卖了?孟老丈?”

    老孟头泪水横流道:“我说不了谎啊!船上多少人知道你王伦的身世?谁不会走漏?三老爷把附近可疑的流痞闲汉土匪都罗列出来查,正道你来路不明怎么会没人暗查?知道我们受了你的邀请来过冬至,混进来几个作公的!”

    五雷轰顶一般砸在王伦当头,今天混进来做公的了?难怪说好的带家眷一起来,一个都没有,今晚就是自己的覆灭之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阮小二抽身就要出去,公孙胜也飞快下地穿鞋,王伦告诉自己不能慌,慌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我们走了,孟老丈,恁和船工弟兄们的家眷会怎么样?”阮小二打开的门,又猛力合上。

    “我就说你们察觉不对跑了,想来多年服侍梁家,也不会过于苛责于我。”

    “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待赵仪曹下令。”

    “这是谁?做公的头目?”

    “赵仪曹,名赵训之,是为郓州仪曹,监管本州法案,梁家出了事,州官去了不少,听闻这个赵仪曹就是破局之人,家主命我带他来,亲自调查此案。”

    “这家伙就在外面带着一群人喝我的酒,吃我的肉?”

    “额,这个,应该是的。”

    “哥哥,我出去把他们做了!咱们逃的也痛快!去石碣村接了我家眷,咱们兄弟去哪都行!”

    “不要慌,外面没有动静,事情还没闹开,人长什么样子?我去会会他。”

    “啊?正道,凭赵仪曹的本事,只要稍加询问就能把那晚不在之人问询出来,你们几个骨头硬,手下人也能吗?还不是自投罗网。”

    “不去见见怎么知道,公孙胜,小二,别慌,把脸扇红了再出去。”王伦话完,把老孟头按回凳子。

    “那边床铺下面,你待在这里看吧。”

    ……

    大棚里的热闹未曾消减,有五六张桌子还在拼酒,硬是挤了一百多人在那胡扯,王伦低道一句:“小二,去数数你们村多少人能站着,公孙胜你去数咱们村的,宋万那里的也加上,我看有多大胜算。”

    已知对方来了十一个人,老孟头二十三个船工态度不明,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数占优,但是输出貌似乏力啊,有备而来少喝酒,没心没肺敞开喝,那状态肯定完败。

    王伦绕几个桌看他们闹腾,赌钱不许,赌输了贴纸条,画王八,或者讲自己的糗事,每桌都玩得不亦乐乎,阮小二,公孙胜醉醺醺路过王伦,两手相捏,王伦得到了人数:十五人,这是加上他们二人的人数。

    王伦看似无意间踱步,眼里在翻找描述中的那个人,寻了两圈发现有两个比较符合。

    阮小二再次装作无意过来道:“哥哥,七点方向,我过去撒尿是个生人,在那里吐,看着像那人。”

    王伦含笑点点头,拍一下小二晃悠悠朝那人走去,

    “呦,这位兄弟,你喝了多少啊?”

    那弯腰抻头之人道:“帮,帮我拍拍后背。”

    王伦满足了他的要求,使劲雷了几巴掌,这人身子颤抖几下,酒腥之物哗啦啦一地,俄而渐缓过来。

    “我扶你去那边坐会吧?要不去我屋里坐会?有热水漱漱口?”

    “王员外,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单独来会我?”

    王伦闻言心知找对人了,手下也没停顿,把这人扶到石阶处坐了。

    “我不认识足下,要么是石碣村的兄弟,要么是老孟头的人。”

    “本官州曹,赵训之。”

    王伦心里嘀咕一声,会不会和赵家有血脉关系:“小生王伦,字正道,见过赵仪曹。”

    赵训之等着王伦开口,王伦却不傻,多说多错,还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想法。

    “王员外,真是好手段,我来郓州一年,从未见过这等手段。”

    “奥,有求于人,实不得已,让相公见笑了。”

    “可那是何等人家你知道吗?”

    “老百姓没见过世面,胡乱呼喊,冲撞了相公小生在这里赔罪。”

    “念你一片善心,只你们几个随我走吧,本官作保,不会再牵连其他人。”

    “刘县君等走时很惬意,没有怪罪于我的意思,赵相公恁是不请自来,受了委屈也不能指摘我不尽地主之谊啊?!”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好好想想,看看那边的欢乐的百姓,还有十名百里挑一的精锐军卒。”

    “赵仪曹,你能告诉我什么是桥道军吗?是番号?”

    “王员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去禹城招募流民的时候,有个逃卒就是这个。”

    “王员外,你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第099章 谁能更胜一筹

    “桥道军是为修路筑桥所用厢军,元丰五年(1082年)神宗帝下诏教阅厢军215指挥升为下禁军,自此禁军厢军都有桥道番号,京东却没有这个番号。”

    王伦听得出赵训之话中的冰冷,嘲笑自己拿出来的桥道军只是杂牌货色。

    “干坐这里怪冷的,赵仪曹,咱们还是去屋里聊吧。”

    “王员外,我的话你都该明白了吧?回头是岸。”

    “赵仪曹,过分了啊,小生的圣人信仰神圣而不可亵渎。”

    赵仪曹一顿,摇摇头道:“何苦如此呢?就算你安排的缜密,又能在牢狱之中挺几天?”

    “赵仪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办个迎接领导视察的接风会还犯法了?”

    “还在装傻。”赵仪曹哂笑。

    “赵仪曹,恕小民不敬,你笑起来太违心,违心就难看,所以有事直说吧?不要阴阳怪气中贵人似的。”王伦这是从柴庄学的,中贵人就是宦官。

    “你!”赵仪曹大怒,“王伦,你怎么夜劫梁家的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仪曹说话好笑,梁家丢了钱财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居然怀疑到我王伦头上?我认识他是谁啊?凭什么诽谤我?拿出证人证物证据链来!”

    赵仪曹看着王伦发飙,却总有半句半句的听不明白,这一咋呼,把关注这边的小二和公孙胜惊动了,这是发暗号了!大声说话,就是求关注啊!

    阮小二公孙胜又喊了几人,朝王伦这边走来。

    “小二,道长,这位是郓州仪曹,赵相公,栽赃我王伦和前日的梁家劫案有关,你们二位评评理,我王伦是干那种事的人?”

    “怎么可能,这不是睁着眼胡说吗?”

    “天大的笑话,怎么查到你头上了?”

    身后数人语焉不清,王伦朝二人一眨眼睛,侧脸对赵训之道:“你看,赵仪曹,我王伦清清白白之人,半点污点也没有啊!”

    “有没有,走一趟衙门自会清楚,还希望王员外配合。”最后几字咬的阴冷。

    “怎么?还要屈打成招啊?有搜查令吗?有逮捕令吗?有上官签令吗?这就要抓我?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枉顾国法!”王伦跳起来嚷嚷,虽然自己不知道有没有这些东西,把公孙胜,阮小二带动得也群情激奋。

    好手段!赵训之心下赞一句,更认定这个王伦与此案有莫大的关系。

    “呼队将,动手!抓起来!”赵训之一声令下,看似懒散的十名船工突出人群,朝王伦几人扑来。

    王伦心叫不好,大喊道:“官差打人啦!兄弟们快去敲锣!”

    反应快的几个磕绊着逃走,军汉根本来不及追赶,只能招架出手的村民。

    王伦这边人手,敢动手的只有二十几个,有十几个外围真船工和吓呆的,还有烂醉的一群。

    人手上略占上风,交手后才知道天高地厚,这还是两方都心照不宣得没有动兵器,军汉抽出绳索,村民提了桌凳柴火乱斗一处,公孙胜,阮小二格挡前进之人,王伦只得奋力跟赵训之肉搏。

    即便是书生,有些许武艺也正常,王伦不敢大意,一拳下得比一拳狠,才勉强扛住。

    “正道,不行啊,这些军汉厉害,不使真本事,咱们都要玩完!”

    “收着点,等咱们帮手来!”

    大棚中交火不停,不断有人被打倒滚去一边,本来安静的村子又被唤醒,受到王伦短暂整编训练的保丁拿了农具跑来助攻,这玩意,王伦还是豪气,人手一把铁制农具。

    在生力军加入后,王伦这边的颓势才被挽回,赵训之舍了王伦与几个军汉聚在一起防御,双方各有几个俘虏。

    “大胆刁民!敢对抗官军!真是目无法纪!”

    “胡说八道!到我这里好吃好喝招待你!现在又栽赃我作乱!其心恶毒!”

    “刁民反咬一口!我什么时候栽赃你了?”

    “暗中派人来抓我!不是栽赃是什么?半夜请我喝茶?我和你很熟吗?”

    “州官请你过堂一叙,有何不可?州官有话问询,有何不可?”

    “告身出示了吗?有印信吗?还是有文书?谁能证明你是州官?说你冒充官员也是胆肥!”

    “真是冥顽不灵!”赵训之大骂一声,气得发抖。

    “把我们的人换回来!”

    “一个换一个!”

    “不行!要放全放!”

    ……

    王伦和赵训之的精彩对骂,对争,对指看呆了一众人,直到老孟头急急赶到!

    “哎呦!怎么闹成这样?二位消消气,千万不要再动手了!这位是州官赵仪曹,不能这样围着。”

    “孟船头,你怎么现在才来!喊你的人帮忙啊!”赵训之见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既然真的是州官,那我王伦认了,也不敢奢求你们赔偿,算我王伦倒霉,把人放了,你们走吧。”

    “什么!”赵训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跑我地盘上蹭吃蹭喝,栽赃我,还打伤我的人,我看在你是州官的面子上认倒霉,你还想怎么样?”

    “倒,倒打一耙!”

    “那我问你,可有人证!物证?证据链?”王伦几次试探这个人到底得到了什么线索,对方却总是避而不谈,没有证据只凭猜测的可能性很高,自己一定要戳穿他给自己提振信心,别傻不拉几被一吓唬全招了。

    “看见没?看见没?啥证据也没有就来污蔑我王伦!还吓唬我,说我犯事了!你当我是三岁娃娃由着你吓啊?你这就是栽赃!罗织罪名!莫须有!”

    赵训之的回边被王伦引导下的声浪盖过,百十个村民群情激动,仿佛要和这些敌人决一死战。

    呼队将拉拉赵训之道:“仪曹,今日事不可为,不如先退了吧?”

    “那怎么行?让王伦一伙跑了上哪里去抓?”

    “我们现在被围着也不是办法,那两个身手也是不弱,尤其那个道士,即便全力一战,我们也拿不下啊?”

    “你说怎么办?”

    “各放俘虏,先退出村子,再折回潜伏,要是王伦一伙潜逃,正好坐实此事!王伦必是贼子无疑!”

    “好,权且如此!”

    赵训之应了,呼队将代为答话,王伦自然求之不得,临了问了呼队将姓名。

    “呼千?好,我记住你了。”

    呼千咽下口水,心里嘀咕王伦在打什么算盘。

    交换俘虏,而后赵训之带人退出了村子,老孟头等人也被王伦不客气地送走了,只留下早已醉死的朱贵,这家伙王伦没顾上和他好好谈谈,要不是小七记得这事提醒,差点忘了。

    人退走了,事情还没完,王伦再打气几句,钱财许诺,检查好在没有大伤,安慰一番把人群散了,喊来那几个奶爸坚定一下信念,带着众人回了王伦那屋,屁股后面跟了个迷糊的崔虎。

    公孙胜把王伦拉出队伍道:“正道,你说的那招管用?为什么咬死那晚都在看春画?”

    王伦用双手冰冰燥热的脸颊:“普通百姓被审讯,惶恐,结舌,脸臊,不安这些表现,都可以用:刚才在看春宫画来遮掩啊!”

第100章 谁能更胜一筹(二)

    “正道,真的不安排值夜的?万一…”

    “对方几个好手,人少了没用,人多了咱们也被动,我看穿他的伎俩了,没证据这条,将死他!”

    “你这是要写啥?”

    “都挤一挤,你们睡吧,我要连夜赶一封万字哭天信!”

    “那我不管你了,有动静叫我们。”公孙胜一甩衣服趴炕上就睡。

    众人闻言陆续和衣而卧,有几个疼得直呲牙,那也没办法,王伦还真没准备跌打伤药,要治也是明天了,王伦掌灯开始写万言书。

    走出五里地的赵训之重新给军汉们打气,担心有人走漏消息,跟老孟头互换了一个人,命令老孟头带着人去李家道口等消息,老孟头无奈带人离开。

    赵训之带着人悄悄摸黑绕了回来,酷冷冬夜,寒风刀割,打闹了一番个个身上有伤,在野地里吹风,着实不好受。

    眼见除了支呀的大棚,堆在一处的桌凳,村子里静得可怕。

    呼千道:“仪曹,不会是已经逃了吧?”

    赵训之四下望望:“咱们来去也就一个多时辰,他把村民都安顿了也要这么久吧?看见那窗板透出的光没?想必合计对策,收拾赃物呢,咱们就堵着他!看来那些村民都是无辜,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几个人轻装逃脱!就是这样!”

    呼千道:“仪曹,那这样吃西北风不是办法,咱们躲到村子里去吧?要不他们没出来,咱们自己先冻僵了?”

    赵训之咬咬牙:“我都问清了,只盯着村头这间就好,你们两个去码头草窠里窝着,你们三个翻进后院藏着,咱们六个分开正门左右,一有动静,合力擒贼!”

    众人依了吩咐散去,努力找背风的地方躲着,阔开的栅栏根本不挡风,躲在哪里都觉得冷,三个人挤在一处瑟瑟发抖,后来正门的六个人围在一起取暖。

    “赵仪曹,要不然咱们冲进去拿人吧?要不然这冻僵了,怕是撑不到他们出来,等他们出来,我等气力先弱了八分。”

    赵训之嘴唇都冻紫了,念着此话有理,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却被后院传来的一声驴叫惊出一生冷汗。

    “干什么呢这几个!跟驴抢地方呢!你去看看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赵训之低头吩咐,眼睛耳朵却不离开那一点点微光,生怕惊动了屋里之人。

    “仪曹,咱们也去后院马棚暖和吧?我这膝盖往下都觉着不是自己的了,要是他们出来,咱们也能赶得上。”

    赵训之犹豫了半天,只能如此了,五个人猥琐得转去后院,看那四个人躲在马棚里,一个放哨,三个拥在里面。

    “仪曹,恁也来了?快进来暖和,这马棚抗风!”

    赵训之嘴唇皲裂,哪有精神回他,一个个窜进马棚,把那驴惊愕乱尥蹶子。

    “怎么?驴嘴堵上了?”

    “可不是吗?要不然瞎叫唤,仪曹,恁眯着养养精神,我盯着!保管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这眼睛耳朵!”

    赵训之稍微和暖一点,嗯一声算是同意了,王伦主屋大炕的位置贴着马棚,就是为了给它匀点暖和,结果被这几个冻死鬼霸住了……

    “哎,哥哥,别写了,别写了,有新发现。”小五精神得猴一样,昨晚和小七喝得烂醉,事情了了才清醒过来,这又一顿睡精力全满,今早第一个起来跑去方便,好像是捡了钱一样从外面逃回来。

    “什么事?”王伦的万言书都写完了,正在誊抄。

    “来来,小声点,有好几个!”小五一脸戏谑,拉起王伦往外走,披了衣裳跟出去,小五作个噤声,朝屋后指指,王伦了然,走过去看到滑稽的一幕:

    十一个人灰头土脸挤在一处,左拥右抱地乱睡。

    王伦拉过小五耳语几句,小五幸灾乐祸离开了,王伦返回屋子一个个捏鼻子喊醒众人。

    不一会儿人聚集齐了,三十几个围在小小的后院,随着王伦手指摆动:

    一,二,三!

    “今天是个好日子……”这是王伦昨天演出的大合唱,只教了四句,反复唱,今天拿出来给这些不速之客提提神。

    军汉们猛然被一嗓子惊醒,十一人挣扎着爬起来,王伦依旧淡定指挥众人唱歌。赵训之一脸冷色,真是丢人!

    洗脑五遍,王伦止住了挥舞的手臂,笑道:“麻烦众位帮着守了一宿马棚,把我的马衣,驴衣脱下来吧?”

    赵训之带人灰溜溜离开,王伦留了阮小二看家,招呼众人上船,大个石锤砸开冰面,划往州城使计。

    赵训之等人刚到李家道口吃口热乎饭,就被郓州知州傅谊夫派人来召,听闻王伦带人去州衙哭告,又气又急,忙不迭带人返回衙门。

    王伦不是罪民,站在堂上却是满脸悲怆,身后跟着三十几号,都号称是人证。

    当中高坐郓州傅知州,左右几个通判,录事,曹官还是什么的,王伦也不清楚。

    赵训之进来一皱眉,拜了几位上官,前后绕着打量一圈道:“王员外,你带着这些庄汉,是要到傅相公面前讨公道吗?”

    “不敢,圣人言,有理走遍天下,这些都是安国村的百姓,也是昨日不平之事的证人,难道我要把妇孺老幼拉到堂上来作证?赵仪曹如果恁需要的话。”

    赵训之哼一声,站在一处等着傅知州发话,按理说这案子不应该惊动知州,没想王伦闹腾地大,不得不出面。

    高堂上傅知州见二人安静了,缓道:“额,这个寿张县安国村王伦,你是要状告赵仪曹这些罪状吗?”

    “小民不敢,只是对赵仪曹的某些行为要个说法。”王伦怎么敢状告上官,阮小二说的明白,想告状先挨杀威棒,僭越一条躲不过的。

    “哦?讨说法?新鲜。”傅知州了然王伦的小心思,也不点破。

    “还请赵仪曹能公正直言,是谁暗害于小民,使小民蒙受此不白之冤!”

    赵训之脑中一花,这王伦是要闹哪样?

    “那,张机宜,你代为念念这份陈情表吧。”一叠厚厚的纸张传给一侧的张机宜。

    那人皱皱眉开口念:关于大宋政和四年冬至日晚,赵仪曹上官带人非法进入安国村的几点疑问。

    一:赵仪曹在入村时未出示相关证件,引信,公文以及书文,故而村民未知其身份是也不是?

    二:呼千等十名身手异常之人在入村时未出示相关…

    说是几点,王伦愣是把赵训之和呼千十人分开说明,罗列了一百多条,各种非是即否的问题,这种理化的问答切死了被问人的打马虎本事,有,没有就是这么干脆,王伦深知这些文人的乱锤本事,你跟他说一他扯二,说二又拉三,总是避重就轻,想要在堂上辩论?趁早别做梦,他能跟你白活一年,就是不走核心,这种条文专治这种人!

    赵训之在轻声答了三十几条后,自己的脸色通红,身后的呼千等人满头冒汗,堂上同僚无不暗骂,赵训之赶路赶糊涂了吧?

    他们是有时间在这里慢慢破解王伦的条文,赵训之哪里想的到王伦这“几点疑问”的坑这么大!

    “够了!”傅知州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张机宜的读句。

    “赵仪曹,受人蛊惑,审察不明,无公文抓人,滋扰百姓,磨勘减一等,罚铜十斤,呼千等人押往马步军院狱,退堂!”

    “傅相公明察秋毫,小民仅代表安国村民拜谢傅青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827/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作者:爱在心醉所写的《水浒之王族霸业》为转载作品,水浒之王族霸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之王族霸业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之王族霸业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之王族霸业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之王族霸业介绍:
作者菌忙着赚钱去了,8月前恢复更新,剧情依旧不讨喜水浒之王族霸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之王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