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拿我当枪使
“今天还好吧?”王伦去了外衫,想要躺躺。
“很好,就是啊,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公孙胜搂着李宝跟亲儿子似的,李宝一脸坏笑瞅着王伦。
“宝儿,去,帮你伯伯洗碗,吃饱了就摊炕上,小心不长个儿!”
“我帮着劈了一天的柴火,你看。”李宝伸出红红的小手,“公孙伯伯帮我暖手呢。”
“好宝儿,好样的,你去找小五伯伯,我和道长说点事。”
“好咧。”李宝下炕披了外袄,咚咚咚跑了出去。
“话说,今个儿见小五了吗?”王伦打个哈欠,一个平趴钻入被子。
“小五啊,心事重重的,想着是良心不安了,晚上也没见,我估摸着,连夜跑回石碣村了。”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少一桩烦心事。”王伦没打算动身体,又道:“道长,今个儿我去问了,还是二百八十贯,这度牒还真紧俏啊,我实在买不起,你还有没有私房钱了?”
“哈?还这么贵?我都不好意思花你钱了,这事,要不我想办法。”
“其实你有钱啊,那个…”
“那钱不干净,不能花。”公孙胜长叹一声,“宝儿上学的事你再去问问,这李押司怎么也没个信儿,也不是不给他钱。”
呵呵,王伦蒙着被子发出一阵笑声,“指不定忙着干啥呢,我回来遇着竹口村保正,跟我抱怨,义仓的摊派下来了。”
“什么义仓的摊派?”
“在大宋啊,正仓是国仓,储存着各种税赋,是上缴朝廷,各地自留的重要来源,军费,俸禄,度支全赖于此。之后的常平仓你也见着了,平价收购百姓手里的粮食,灾荒时再平价卖出去,赈灾。”
“这个我知道,正仓他们不敢动,常平仓到了那官吏的手里,能玩出花来,面上一丝不苟规规正正,暗地里勾结地主陈粮换新粮,常平仓,我看不如叫陈仓算了。”
王伦猛地一拔头,“你从哪里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五和我讲的,你想想,就这本地来说,好多年没灾害了,常平仓都满满当当,干放着也放作陈粮了。”
“也倒是,不如拿来酿酒。”
“那个什么义仓又是什么?”
“还能什么,各家摊派一点,用于赈灾呗,不过是乡里村各捐自用,说白了,各家都拿出一点来,有灾害了,帮着贫困户。”
“还是上等户吃亏啊,我说你们大宋怎么都护着四五等户啊?”
“我也发现了,吃死一二等,累死三等,保证四五等不要闹事。政策是好的,可是哟,难免有些人心里不爽啊。”
“这就是大同?”
“我不这么看,但凡人都有私心,一二三等户交的最多,补贴最少,而这帮人确是识文断字社会的中间力量,尤其是三等户,我听说有一种衙前役,屡屡赔付缺损,家破人凉。”
“有没有那么夸张?不都是雇役了吗?花钱免灾。”
“钱不是小数目啊,几十贯呢,再说雇不到呢?贫苦户有钱赔付损失吗?而且啊,僧道也要交助役钱。”
公孙胜一个惊坐起:“助役钱?不是老人妇人交纳免役钱的一半吗?贫道还需要交?这官府是穷疯了吧,还要来逼迫我们这些出家人。”
“对喽,也得交,今天询问的那个小吏跟我说的,让我赶紧把度牒办了,然后走乡进城能免不少麻烦,还不耽误赚钱,要不然被抓到了,呵呵,治罪遣送罚钱少不了。”
“你们宋人的条例定的真麻烦,还是大辽好,没那么多规矩。”
“大辽好你跑大宋来干什么?”
“哎哎,发什么火嘛,主要是辽地崇佛,我这走方道士混不到饭吃也就算了,还被秃子们小看,你说气不气人?听说大宋的皇帝喜道,民间又富足,我就来了。”
“来了还不是一样混不到饭吃。”
“这不是一路躲着嘛,还多亏王大侠出手相助,这才让某有了个落脚处。”
砰砰~敲门声骤起。
“谁啊?”
“我!”一个黑影进来,小心关好门,冲着公孙胜一笑,点着下巴问道:“王兄弟,睡了?”
“没呢,在听道长讲他的风流往事。”王伦动动手臂示意自己还醒着。
来人正是杜迁,小心地落座后,静等着王伦转过面来,公孙胜瞅着杜迁,杜迁瞅着王伦屁股,寂静中只有微微晃动的油火。
“什么事杜大哥就说呗,来我这里讨零嘴吃了?”王伦翻身起来,眨巴眼睛看杜迁。
“哎,王兄弟,我跟老宋…”
“怎么,你家婆娘又和他家婆娘因为分院子的事斗嘴了?”随着房屋陆续起成,部分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作为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宋万杜迁预留的就比别人地段好,但就是这样,也能拌嘴拌出火花来,男人们不介意,婆娘们没一个马虎的。
“这都不算事,男人嘛,还能管不了自己婆娘?”杜迁一口吐出个脾气,瞅一眼公孙胜,“王兄弟咱们交情怎么样,你说。”
“过命的交情,那还用说?”王伦不知怎么淘出这么个词儿来。
“好!当初咱俩第一面儿我就觉得你是个人物,一路上哥哥对你怎么样?”
“那没话说,路上最照顾我了。”
“我杜迁知道自己本事差老宋一截,也服他,前后跑腿帮衬从来没有说过二话…”
“这话什么意思?因为兄弟我,老宋埋怨你了?”
“差不离那回事吧,听那意思怪我把钱都交给兄弟你打理,兄弟你当家只图喜好,根本不会掌家,只会乱花钱云云…”
王伦没有打断杜迁,听着他倒豆子一般把话讲来,长吁短叹。
“王兄弟,哥哥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这般委屈。”
“好他个宋万,觉得我王伦不配掌财,那还给他便是,反正大伙的房屋差不离了,也不会怪罪到我的头上。”
一直没吭声的公孙胜开口道:“现在你想脱身都脱不了,各种材料有欠款,一些借用还要补贴,你现在抽身只会落下话柄。”
“那我该怎么办?硬着头皮撑着?”王伦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
“王兄弟,宋万他这是借着我打压你,借着你打压我啊,千万不能撒手不做,老哥哥我就真做不成人了。”杜迁忙道。
“原来如此,失了人心他心里不爽快,拿你做替罪羊了?”
“当初要接寻尸的活儿,我就劝过,宋万那脾气,十几年的大哥了,根本不问我们的想法,就那么定了。”
“打压威信高的老杜你,看见我这里收买人心又发酸,叫几个长嘴婆埋汰我,这样一来,我不出点血挽回面子都不行了,里外里他都是好人,怪不得明娃得病他那么上心!”
王伦心思如电,很快想通了关节,自己这真是跳进坑里爬都爬不出来了,被人吃的死死的,只能低头挨宰。
“王兄弟,我对不起你啊~”
“哎,算了,算了,现前的进度如何了?大概齐什么时候能完事?”
“我估摸着十月中能完事,抓紧点,再招十几个人手的话,月初就能全部扫尾了。”
“好,那就这么办了,我再出点血。”王伦不心疼是假的,手头就剩二十两紫金了,公孙胜又个财迷,自己这边啥都没办成呢。
“王兄弟,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怎么能再叫你破费!我来补,我来补就是了。”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们又是赔偿殒命的弟兄,又是远道迁来,路上花费可想而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困的不行了。”
“那好吧。”杜迁嘱咐几句依依不舍得离开。
“王员外,又要出手了?”
“别烦我,睡觉!”王伦又一个蛟龙入被窝。
“把宝儿抱回来,就这一个我看着顺眼的了。”
第072章 我要拉队伍
王伦早起码头边撒尿,远远看见一只小船撑来,除了小五还能是谁,小五也看见了王伦,把船支好了,朝王伦走来。
“脸上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又去赌钱了?连夜逃回?”王伦想笑着讲,嘴角却努力不出来。
“三伯,俺兄弟都不认我了,把我从家里打出来了,偷偷跟老娘说了会话。”说罢,阮小五,这般粗狂的汉子哭的撕心裂肺。
王伦心一软,蹲下身子,“三伯,小七那里是气不过,辛苦赚来的钱白白丢了,一而再,再而三,谁心里也不好过,没见着你二哥吧?”
小五抽泣着摇了摇头。
“二哥早就来过了,让你在我这里好好反省。”
“二哥,他来过了?”小五抬起头道。
“都是恨铁不成钢啊,小五,以后堂堂正正做事,别想着歪门邪道了,以后谁喊你去赌钱,直接砍他丫的。”
小五默不作声,王伦有点怀疑他是装的了。
“王家哥哥。”
“好了,回去吧,晚了吃不上早饭了,吃完再哭,也可以边吃边哭。”
“哥哥,能不能借我五十贯?”
“做什么?”
“我那欠钱一百多贯,二哥,七哥帮我还了一部分,还有五十多贯,我想补上这个窟窿,让家里缓口气…”
又是长时间的安静,王伦真觉得自己要和钱过不去了,没钱是过不下去的,自己当了一回烂好人,还不知道怎么收尾呢,学堂还是钱,度牒也是钱,阎大夫那里自己也像资助点,自己又没本事赚钱,啊苍天啊!
“先吃饭吧,再想想办法吧。”王伦离开了,小五凝视了一会背影,起身跟上。
“王员外,神神秘秘叫我这干嘛?看上谁家的妹子了?我听说那谁家的妹子对你有意思。”
“收起你那副嘴脸,跟一群嘴上没善的学的什么,你觉得阮家兄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品怎么样?”
公孙胜上下打量王伦道:“你准备给小五,小七说亲?也是个办法,有了婆娘,再转年有了娃儿,心就能拴住了,没那么暴躁了,看把小五打的,胳膊上青了一大块,是亲兄弟不?”
“道长,我不给你拒绝的机会了,我要干一票大的,你就说,阮家三兄弟,靠不靠的住?”
“娘的,你倒是说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劫财。”
“呦!”公孙胜四下观瞧,从怀里掏出个账本,这是昨天托付给他的,今天还没拿回来,公孙胜中间打开,手指点着,王伦去看,却被公孙胜轻轻一碰头。
“看着账本,听我说,你想劫哪里?赌场是不?”
“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想劫了,不义之财,当取之。”
“那就好说了,你看阮家兄弟如何?”
“水上走比路上快,阮家兄弟可以,三个都是本分人,我看行,就是二哥,还要你去说服,干这事人不能多,老杜怎么样?”
“老杜不行,太高!”
“倒也是,如果不留活口,啊,罪过,罪过…”
“没想到你老道心里也不干净。”
“怎么话说来,这坑害人的玩意,必须干掉!我这是替天师出手,你好好谋划谋划,到时候我出力!”
“那就这么定了!”
“慢着,到时候钱怎么分?”
“都没计划就想着分钱?我拿大头,你们一人一成。”
“什么?我们一人一成,王伦你太心黑了,早先没看出来啊,这钱不干净,需要天师的净化才能使用。”
“啊呀,你快滚吧,不用你搀和了,石碣村再找个好手,一样干。”
“啊啊啊,你这忘恩负义,不带我去,小心我告诉官府!”
“你要是敢告诉官府,我就把你是辽国间谍的事说了!”
“王伦,你有没有良心,我不就是想多分点钱吗?至于这么抠门吗?”
“我早看穿你了,假道士一个,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来我这骗吃骗喝,赶都赶不走。”
“贫道从未杀生,不打诳语。”
“好了,这事就定了,这两天我就去找二哥,小七。”
“还没完呢,为什么给我们这一点?”
“你们分走四成少吗?”
“你拿走六成啊?”
“那我给你讲讲,我来到这儿身上有多少钱,现在还有多少钱?为这事我不得操办?先大大花出去一笔,让别人觉得我很有钱,到时候案发不要怀疑到咱们身上?这五成是公费,不是装哦个人腰包!”
“啊,这还行,我,我这里没问题,阮家兄弟那里怎么说?”
“白胡子老爷爷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你那梦骗鬼啊,说出去都没人信。”
“你不信也得信,这事定了,我就要先出去召集些人手,带回来拿这钱养起来。”
“你要干什么?这三十几户佃户还不够?”
“三十几户,拆出来的,合起来也就二十户吧?为了降户等,也是绝了,家具都不打算做了,破烂木头土砖就那么凑合。”
“王伦,你还真想当员外啊?”
“你不懂,我要拉队伍,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要不然柴大官人怎么给我那么多金条,到现在,屁事没干成,怎么交代?”
“等等,你拉队伍和柴大官人什么关系?柴大官人为什么要你拉队伍?你先说明白了。”
王伦起身腿筋一度抽抽:“执行就是,哪那么多废话,白胡子老头你不是不信吗?”
“唉,不行,你得说明白。”公孙胜猛然起身却也抵抗不了脚麻。
……
“王家哥哥,叫你破费送我回去,我这心里。”小五在船头撑船,看着稳坐的王伦。
“没有的事,你自己闯下的篓子,自己想办法补,弟兄们是能帮你忙,但不是为了被你坑的,知道猪队友吗?说的就是你。”
小五惊讶得看着王伦,什么时候哥哥这么严肃了?
“看看那条船是不是老孟头的?”
“看着像,要不要靠过去?”
“好,我也有点事想请教他。”
水上看着近,相遇却费了好一番功夫,王伦想往船上跳,一个船工却站着不动。
“是不是兄弟啊,不帮手,还不知道闪开点。”旁边的船工推开那人,笑呵呵和王伦打招呼,接了王伦跳上来。”
“王员外啊,哪阵香风把恁吹到我船上来了?”老孟头出现在船侧,声音却有些嘶哑。
“孟伯伯,有病看大夫,治病啊,可千万不要拖着。”
“就你咒我,怎么没见着我那宝孙儿啊?”
“有点事,没带着他,有件事,想向恁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啥啊,神神叨叨的。”老孟头被王伦搭着肩膀搭走,直挺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船侧,二人脸上带笑,苦的小五在水里撑着船跟着跑出多远。
“得了孟伯教导,我这心里就有底了,记得了,冬至那天,来我这里吃饭,酒水肉菜管够,不来不是兄弟!”最后几句分外大声,惊得前后纷纷拥来。
“什么事啊王兄弟?有酒肉?”
“王员外可是有喜事临门了?”
“我那村子啊,各位都知道吧?冬至完工,暖房宴!”众人纷纷恭喜,却没了刚才的兴奋,暖房宴,可不是能空手去的。
“众位兄弟都来,婆娘娃儿能来的都来,上好酒,上好的肉,管够,说好了,礼金不能超过八十八文钱,谁不来就是不给我王某人面子了。”
哗然,八十八文,这个礼金不能说低,但也绝对不多,上礼金都是按户走,一大家子去吃,要脸面的,一口人带着娃儿去,脸皮厚的,一家子一张桌,不过都是乡里乡亲,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伤了情面,王伦这话一出口,便知有没有啊,真是豪气!一坛酒都三五十文呢!
看着众人欢笑,大呼王员外阔气,王伦自然得意洋洋,招呼小五快靠过来,老孟头笑呵呵拍拍王伦后背,“小心点,王员外,慢走,冬至我一定过去,不说吃宴,我家的厨子也要带回来啊!朱贵,看着点,绳子都掉水里了。”
刚刚落地的王伦后知后觉,朱贵?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转身朝船上看去,一众笑脸中唯一一个面色如常之人。
第073章 化悲痛为力量
王伦凝视着那张脸,几个月不见而已,面色灰白,头发斑白,出了什么事?招呼小五使劲靠近船,又一个猛子跳回船上。
老孟头也发觉了异常,伸手拉住王伦,迟缓他靠近朱贵的步子,“王兄弟还有事?来来,去后面聊,你们都去干活吧,别挤着热闹了。”
众人闻言散去,王伦被老孟头拖出好远,鬼鬼祟祟,两人心照不宣,老孟头开口道:“你认识那朱贵?”
王伦点点头:“如果不是名字一样,我真不敢相认了,也是一夜之缘罢了,他怎么在孟伯船上?”
“三天前的事了,我不是从蔡合镇过嘛,上街吃饭遇到这么个半疯子,在小码头干苦力为生,一副亡命的架势,我还以为谁家魔障的老汉,跟那壮力闲聊起来,才知道,唉,家门横祸啊。”老孟头眼睛里都叹出一丝悲伤,把王伦勾得抓心。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孟伯恁赶紧说,这不是说书,我没那耐心听恁拖长音。”
“奥,好,我听说啊,是这样,那朱贵一家三口在蔡合镇开着一间铺子,生意还不错,后来某一天,朱贵回来发现妻儿都惨死了,这朱贵痛不欲生,家当都卖完了,买了地修了好坟头,之后到处做力工,像是要累死自己一样,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我听着心软,打问了朱贵还是清醒之人,只是不问不说话,就收了在我船上跑腿,有重活干,又不会累死他,要不然照他那样,指不定哪天就一头栽倒了。”
“他妻儿怎么死的?有没有报官?抓到凶手了没?”
“应该是报官了,凶手啊,就是他自己吧。”
“孟伯!你要急死我啊?”
“秀才听说过炭毒吗?”
“啥?炭毒?炭……不会是一氧化碳中毒吧?”
“啊?”
“就是那个屋内封闭,点着煤炉子,然后人不知不觉就死了?”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这样啊,也难怪,我遇到朱贵时,他刚盘下店铺不久,煤炉子都没怎么用过,一个不小心,塞了煤渣堵了烟道,很容易中毒,他一早要去备菜,逃过一劫,妻儿就…”事情被王伦推算出来,王伦心下不是滋味,好好的一家人,阴阳两隔,世事无常啊。
“弄清楚了吧?放心了吧?”
“反倒是不放心了,我现在还没精力开导他,孟伯多费费心,过些时日,我把他接走。”
“这人你也要?”老孟头瞪大了眼睛。
“看着二十啷当岁的精明后生,成这副样子,我于心不忍,要使出我家传绝学开导他,让他恢复如初!”
“没看出来啊,秀才你如此宅心仁厚,有当年老伯我的风采了。”
“那就拜托孟伯好人做到底了,我这就离开,小五那里船桨挥了好久了。”
“你去罢。”
“告诉朱贵,化悲痛为力量!”王伦急匆匆返回船侧,最后看了一眼远处低头坐着的朱贵,跳回小船,小五一张要掀船的脸,猛地划出一道水线。
“王家哥哥,不带这么玩人的,他们的船不停,害的我在后面玩命才能追上。”
“他们与你耍笑罢了,等冬至节,你回敬他们一次呗。”
“出了什么事啊,刚才哥哥一直在看那人。”
“你也看见了?”
“一船人都在笑,就那老头哭丧着脸,想不看见都难。”
王伦叹口气,把事情前后说与小五,伤感的气氛涂满水泊。
……
“王家兄弟远道来有何贵干啊?”阮小二一脸的询问,小七一脸的厌弃,阮三伯嘴角挂着严父般的沉怒。
“奥,有些事与二位相商。”
“二位?”阮三伯胡子明显都翘起来了。
于是乎,王伦搬出个援助人手的幌子,不咸不淡扯了个把时辰,最后正经事没谈成,王伦带着小五返回竹口村。
“这么早回来了?没谈成?”公孙胜偷个懒正好撞到返回的二人。
“别提了,一件顺心事都没有,阮三伯你没见过,挺有存在感一老头,坐着就不走了,我哪里好意思说那事,随便聊了几句回来了。”王伦假意不在乎,悄悄说完后半句。
“那,还干不干?”
“等我回来再去一次吧,明天我去找李押司,咱们的计划开始。”
“你给我写个条吧,我看着准备。”
翌日,王伦千难找到了李押司,把再次买地的话语拍下,李押司忙的焦头烂额,一口答应,没说几句又离开了,“这基层官还真难干啊,我还以为多风光呢。”内心泛起一丝丝歉意,折向去了李家道口一遭。
“准备的事都交给你了,一定要不动声色,我这一遭,多了十天,短则八日。”
“你的钱还够不够了?”
“金子我压十两给宋万,三十间房我跟他说了,大排屋,他说绝对足了,剩下十两我都带走。”
“账本呢?交给谁?”
“一会宋万杜迁过来,我与他交接,你不要多话,我只告诉他们我去接几户佃户,没跟他们细说,我都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宋万杜迁接了账本从公孙胜这屋出来,二人均是面色凝重。
“老宋,这王秀才打的什么心思?去哪里拉佃户?”
“不知道,又买地,又盖房,真是要当大员外了?想来,这账本就不应该接他的,只交接了余数,前面都没核对。”
“反正王兄弟说了,他回来给个清楚,觉得哪条不合理,他一概全补,我倒是不担心。”
“这十两上好的紫金,碾做金箔,也能赚一笔。”
“还是留着吧,这宝贝我都舍不得花。”二人消失在远处人声中。
“刚才你掏出十两紫金给那宋万,我看那二人眼睛都直了。”
“那能有错,好货自然有人识得,只是宋万这些人一个乡里,从小光屁股玩大,感情至深,我不可能伏低融进去,短时间又没有威信当头头,只能先放养了。不说了,你去帮我带些饭回来,我再琢磨琢磨计划。”
“好嘞。”公孙胜溜出门去,换作小五带着宝儿进门来。
“哥哥,怎么不去吃饭?”
“叫了道长给我带回来,宝儿,我要出去几日,你要听公孙伯伯的话,不许胡闹,不许打比你小的孩子。”
“比我大的可以吗?”李宝小眉毛淡淡的,毛绒绒的小脸被光勾出一弧。
“他们先动手的话,你可以反击,最迟冬至过完,我就给你找来先生,省得天天瞎混,玩什么游侠打山大王,满山抓山精,都是道长害的。”
李宝重重点点头,两鞋一甩就蹦上炕床,滚进被窝里,小五笑呵呵道:“哥哥要出门啊?”
“你和我一起去啊,今晚收拾下,明天一早出发。”
“我也去?”小五笑意更浓,“但凭哥哥吩咐。”
“好了,好了,早点收拾好,早点休息,不是好差事,都是苦活累活,路上我再跟你说。”
“什么?不是回范县去看太公啊?”
“看太公?”王伦一愣,旋而明了,自己还有个名义上的“家”呢!这会说不定一大家子人满世界找自己呢!
第074章 下血本的招工
小五一句话问得王伦满脸凝重,悻悻跑去收拾包袱了,王伦脑中诸神交战,这事怎么办?这事怎么办?
人已经死了,自己是冒名顶替,关键这寿张县和范县还是邻县,县城也就相隔百十里路,如果有人找过来…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名声哎,除了几个人知道自己叫王伦,其他人都是王秀才,王员外,半年了,额,混得好失败……
王伦很快从无措中回神,李宝的臭脚丫搭在脸庞,王伦伸手叭一声拍开,一个飞扑:“你个小混蛋,敢给我吃臭脚。”抱着李宝一顿挠胳肢窝,李宝笑哈哈扑腾。
“干嘛呢,干嘛呢!炕都要塌了!”公孙胜推门进来,“外面就听见了,闹就闹,锤什么炕,正道,快下来吃饭。”
打闹的大小人分开,王伦滑下炕来,公孙胜一把拎住李宝脚脖子,“臭小子,看把伯伯的被子弄成什么样了?上回还尿我这边,让我洗了好久。”众人大笑,王伦就着这浓浓欢笑大口吞咽。
翌日,王伦阮小五二人踏上行船,在李家道口换乘去齐州,秋汛水势宏宏,两日便近了齐州。郓州至齐州这段路径,是决口的高发地段,不时看见巡堤的民夫,和小五闲聊几句得知梁山泊也不太平,每年都要准备防洪之物,顺流而下的还有几只盖了蔓布的黑船,听船家说是运炭的,小五还多了几句嘴,郓州东边的兖州盛产石炭,大户人家冬天采买备用,比木柴耐烧,如今郓州各县柴薪较匮乏,好多人偷砍桑树,枣树,甚至护河的榆柳,抓到要严惩的。
依着上次的路线,齐州城都没进,直接北上孙耿镇,小五看着有些失望,王伦笑道:“以后有机会再来游乐,别看了。”
进了孙耿镇终于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让王伦心中狂喜,德州灾情扩大,有不少流民跨境来,在西边的禹城县,西北临邑县都有聚集。
那就去禹城县吧,王伦小五二人一日便到了,越是往西,消息越多,一路打听,终于时庄村见到了传说中的流民,额,怎么只有三五户,十几个人?
“啊,老丈,是从德州来的?”王伦瞅了一个最外围的老者问话。
“哦,小官人,我等是平原县水务镇的,家乡大旱,不得已来投奔亲戚。”老者看着面前之人,谨慎小心,生怕是哪里的官人赶他们走。
“这样啊,那老丈准备待到什么时候?可有住处?可有口粮?”
“亲戚接济了一些,一场大旱,害的我们口粮都没了,今年冬天甚是难熬了,打算做些短工对付过去,这不我带着几个娃准备去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计。”
王伦心下一喜,有门!
“老丈,你看这样,我那里正好缺人手,你们跟我走怎么样?这冬天包管吃住,有活干,如果想留下来当我家佃户,给你们落户,借钱给你们买地。”
有活干?给多钱?什么活?有多远?不远处的十几个大小汉子发现了王伦二人,耳尖的听到有活干,复述一句吵吵起来,把王伦围个措手不及。
王伦笑笑又把话重复一遍,之后补充道:“离着也不太远,在郓州寿张县,往南走,不过三五天脚程。”
三百里路程不算短,王伦故意往少里说,路上又不会克扣他们吃食,只是不想他们觉得远。
“那么远啊?我等只想找近处的活计,就是就是,家什牲口哪里经得起折腾,官人不是附近村子的吗?在那有生意吗?”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王伦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谁了,没个主心骨的人还真不行。
王伦耳语一声小五,说一句叫他喊一句,在口音上,自己太吃亏。
“我家哥哥到这里来招揽人手,地方就是南边的寿张县,活计就是盖道观,开荒,直到明年三月返青,吃的用的根据工钱节扣,成丁(20-60岁)一天八十文,饭钱折扣二十文一人,老人孩子一半,管吃饱!谁愿意来?站过来!”小五一句一句喊出来,流民们一阵懵然,王伦高估了他们的理解能力,问题又狂野地包围了他。
“这工钱的意思就是,成丁干一天活,给你八十文,如果你吃大灶,就要扣掉二十文,自家的老人孩子吃扣十文,如果不吃,这八十文都给你!怎么样?”
“一天八十文?太少了吧?听着又盖道观,又开荒都是力气活啊,就是就是,这来去一趟不够路费。”王伦一阵头大。
“来回的路费,食宿全部由我哥哥花钱,你们不用担心,觉得钱少的,我哥哥保证你们到明年三月底都有活干,只要干活就给钱,而且啊,住房可没要你们钱,再一个,家里婆娘干活也给钱的,这般好处哪里去找?”
“来回路费全包了?我看行啊,去了人家地盘,不干活,跑都跑不了,就是就是,咱们几个合计合计吧,先去禹城县看看有没活计再说吧?”
王伦气不打一处来,废了半天口舌,一个愿意的都没有?
“你,就是就是你,我忍你很久了,出来!”
一个长相木讷的汉子瞅着王伦瞪着自己,环视十几双眼睛汇集过来,“官人,叫小的何事?”
“你说,这么好的事情要不要来?干活给钱,吃饭稍微花一点就管饱,还管住!往返路费全我掏,不跟你们找后账,是不是很好?”
木讷的汉子看看众人。
“别看别人,是不是很好?”
“俺听大家伙的。”
哈哈哈~众人大笑,把王伦气的够呛。
娘的,换地方!王伦带小五挤出人群,找到那老者道:“老丈,来的路上看见哪里还有流民?”
“小官人,这个,老朽这把年纪可以去吗?我还能干动活,三百斤的担子挑的动!”
“恁高寿?”王伦一阵心酸。
“六十有二。”老者一脸的期待。
“行,恁来吧,到时候给恁安排点轻松活,我有匹马,到时候恁帮喂着。”
老者笑呵呵答应一声,招呼几个相识快来加入人,好家伙,刚才吵作一团都不来,这下都要来。
“既然大家伙都愿意,那咱们立个名单,咱们先找个地方吧?”
“走走,去我亲戚屋里,不远,就村头第五院。”老者带头走,人群呼啦啦跟上。
“老时头,老时头。”老者高喊着进院,王伦听着也没太在意,直到展开带着的纸张,准备写下第一个名字。
“什么?这个时?”王伦惊讶得看着老者比划出的那个字。
这个特别的姓氏,莫非跟那梁上君子,鼓上蚤,贼祖宗时迁有关?
“这里是时庄村?都姓时?”
“可不是嘛,这一片,我们家那片,好几个村都有时姓。,听老人们讲,都是宋公子来的后裔。”
“原来如此。”
“有没有认识一个叫时迁的?”
“没听说过,同姓人太多,见面也是叫小名儿。”
“那晚些再说,先录下名字家口。”王伦看一时没有结果,开始录名单,折腾半个时辰这些户的资料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有车的,有牲口的都一一列出。
“好了,接下来交待给众位一件事。”王伦伸手朝向小五,小五翻出一吊钱来,“这是小八百文,你们现在帮我去拉人手,拉回来一户,我当场兑现二十文,多拉多得,上不封顶!”
“啥?拉一户就给二十文?这钱好赚啊?咋跟人说啊?”又是七嘴八舌一顿添。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条件,记住没?”
众人摇头,有的在回忆刚才王伦说了点什么。
王伦扶额长叹:“记得多少说多少吧,实在不记得,先把人拉来了再说!凡是拉来的可以白吃一顿,这总能够记住了吧?”
“这好记,白吃一顿,好啊,拉来就有二十文!”
“行了,快去吧,我去给你们张罗饭食。”
众人闻言一哄而散,留下王伦一个人站在空空的屋内,额,小五呢?
第075章 期待满满
王伦快步出屋,人影早散去一空,余光一闪,半大的一个小姑娘望着自己。
“小妹妹,你是?”王伦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和蔼可亲,小姑娘一扭头跑了。王伦苦笑片刻,爹娘教的好,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啊。但是呢,王伦现在要出门换铜钱的,本打算遣散了招工队去招人,自己带着小五去置办些东西,招人嘛,自然该有的排场不能少,买几辆旧太平车,一些路上的干粮吃食,可以的话,几面小旗也不错。
“可是现在,这家人怎么跑得一个也不见了?”王伦出了大门,扫视着周围的院落,盼着能发现一二活人,却只闻鸡鸣狗叫,一条黄尾巴从街上飘过。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
“小五兄弟,你看,往这条路过去,翻过这边小坡,就到了,我们过来的时候,不少流民都在那干活呢,这村有个地主招了不少人手,好多人无处投奔,只能在这里干活。”
“哦?是嘛,那这些人,你可要帮我都拉过来。”王伦和小五讲招工的时候,可从没说拉人还有钱得,当王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由得盘算:哥哥知道我欠着赌债,白送我的话,这情面我也难担,如今哥哥说出如此话来,就是要我出力,哪能不出死力?
这附近看着田地肥满,想不到隔着不远的德州居然会有大旱,详细问来,那人也满眼痛苦。
“兄弟不知啊,平原县民皆苦楚,去年秋冬,连跨着今年春,家家都有出丁服力役,整修州城,水渠河道水井没有修整,如此,又赶巧遇上今年夏秋降水不多,夏收时家里的田是有收成,可交了赋税之后还剩多少?秋粮再减,而秋税未减,许多家无存粮的百姓自然活不下去了。”
“那知县知此不管吗?”
“民不议官,民不敢妄议。”那人沉默不愿多说。
小五若有所思,那还真是多亏了这个瞎折腾的知县了。
“那知县唤作何名?”
“王仲山,王知县。”
……
被那人偷偷唤来的几个破落流民与小五林中相会。
“小五兄弟,这都是我们村人,我给他们讲了讲,他们觉得不是去当矿工吧?”
“我们郓州哪里有煤铁矿,兖州才有吧?再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几人面面相觑,“之前有人来招募流民,有几个知根底的出来给搅黄了,我们也是听人说来,如果真是盖道观,开荒,我们几户要回去商量商量。”
小五听了来气,“这么好的待遇,同村人都来了,你们还商量什么?不都是家里顶梁柱,还拿不了主意?”
“兄弟别气恼,我们也是拖家带口之人,比不得独身户说走就走,在这村里虽说给的口粮少,但贵在离着家乡近,庄主也接收了我们,人不能言而无信吧?恁说的再好,我们没瞧见,这里再差,我们觉得能对付过去,恁说是不?”
小五被问的哑口无言,几人交换下眼神,告辞离开了,陪自己来那人送出一行,待那人返回,眼神躲闪,小五再大条的人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他们劝你也来?”
“那,那倒是没有,这里收不下许多人手。”
“算了,下一处看看吧,又不能强让人家来,走,寻见下一个村咱们吃点好的!”
……
王伦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收回的鸡蛋,一个个大小不一颜色不一,有的沾着小小的绒毛,有裹着些许黄褐色。
“不错,只有这些吗?”
“村里挨家挨户我都问过了,只有这么多。”小姑娘肯定地答道。
“好,交给我吧,这十文钱是答应妳的。”王伦笑呵呵取钱递给那小姑娘,小姑娘欣喜得接来,“我还能干活的,伯伯。”
“好啊,去帮我准备些柴禾,咱们煮鸡蛋。”王伦提着一篮子鸡蛋,走向主屋,就好像这里是自己家一样,这个小姑娘就是这家的丫头,在屡次试探后,终于把话套了出来,原来刚才她爹娘吩咐一声看好家,就纷纷出门去了。王伦心说这爹娘心真大,这小姑娘一句:如果有事翻墙跑去临家,第一次相见,她就那么翻墙而去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家族特色…
家家有口大锅,王伦一边往里放鸡蛋,一边数着,四十几个,感觉有些不够啊。鸡蛋这种食材,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不错的礼品,一人一个,童叟无欺,至于吃饭,王伦没那本事做十几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口粮,活该啊,谁让你们跑得一个不剩,就我一个哪能对付过来!
看着锅里的鸡蛋跳动,有几个张开了嘴,咕嘟咕嘟的,王伦转身坐在门槛上,小姑娘又抱来一捧柴枝。
“放进去别添了,火够了。”王伦尽量和颜悦色。
“伯伯,是谁家有喜吗?要煮红鸡蛋?”
王伦听惯了李宝喊哥哥,这小丫头喊自己伯伯心里有些不爽,“什么红鸡蛋,妳几岁了?”
“过年就十二岁了。”小姑娘侧身想踏出门来,被王伦挡个正着。
“不许喊伯伯,要喊哥哥。”王伦傲娇道。小姑娘一急,嗯了一声王伦才放她出来。
“一会煮好了捞出来放凉水里,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回来。”王伦留下个背影,“妳可以先吃两个。”小姑娘高兴得嗯一声。
王伦就像块望夫石一样扫视着四野,这齐州东南多山,西北却是平坦,要不是高耸的河堤让人揪心,的确是一块不错的地方,只是大平原无险可守,要不然在这就近安顿人手也是不错的,只要经营的好,丰衣足食很快的,就是缺乏,额,投资?
几个黑点出现在视野中,让王伦舒心起来,终于回来了,心里猜测着这一趟能拉来多少户,自己又能安置多少户。
“王员外,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说的王员外,还不快行礼?”一个老汉自来熟的做起介绍,跟随的几个汉子纷纷行礼。
“怎么样?说明白没?”
“小的说不明白,还是王员外恁说吧,我给恁拉来了。恁看这五户都是我拉来的。”
真会省事,王伦也不好多说,点点头,那老汉笑笑朝村里跑去了,“哎?你怎么自己跑了?”
那老汉停步脸色大窘:“我闺女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回去看看。”
“啊,是你啊,去吧去吧。”王伦摆摆手,这种不靠谱的老爹也是服。王伦把自己的待遇一说,几个人互相拿着方言交谈,王伦绷着精神等个结果,时不时来一句询问。
“闺女?闺女?”老汉离着家老远就喊起来,小姑娘吃的烧心蛋根本没空答应,只能嗡嗡。
“哎呦哎,闺女,妳没事吧?”老汉见了闺女平安这才把心放下来。看着她**壳觉得自己也是肚中一饥。
“这是?那王员外煮的?”
点点头。
“妳怎么偷吃?”
“没有,伯伯,哦不是,哥哥让我吃的,让我吃两个!”
“那还好,妳看好家,我去村头接王员外。”老汉说完一溜烟又没影儿了。
“你们真的不打算跟着我?”王伦觉得自己样样都考虑到了,各种问题也回答的天衣无缝,怎么这几个人最后还是不愿意来?这不是消遣我呢吗?
两厢沉默对视中,那老汉又急匆匆跑来。
“看完闺女了?”
“看完了。”
“这几个人,你帮我解决。”
“啊?王员外怎么了?”老汉疑惑的看着眼前几人,这几户自己辛苦拉来的,为此还拖着婆娘去帮着说和,虽然好处什么的没说全,但是也差不许多,来的路上都动心了,怎么现在变卦了。
“待遇我跟他们说完了,他们也都问完了,却不肯来,你把他们说服,要不然,我可不认账。”王伦气呼呼抛下一句话离开了。
第076章 初次上手不太熟
“什么?他们收了的安身钱也要我出?”王伦刚吃了一个鸡蛋感觉自己已经饱了。
“这个,小老儿苦劝,他们才说出实情,已经和那员外借了钱粮,无法脱身。”
“这就不太厚道了吧?我也不是冤大头啊,这样吧,帮他们还帐可以,给我写个借据。”王伦本不想多事,跟地头蛇打交道没优势,夜长梦多,收拾好人众赶紧走才是,这天气,来个寒流一场降雪,堵在路上够自己哭。
那老汉转达了王伦的意思,几户回说跟家里商量,王伦绷着脸一人发了一个煮鸡蛋。
“看来我是来晚了,这么多人都找到落脚处了。”
“员外别急,还是会有人的。”
“有人,身强力壮的都有了人家,都剩下下老幼,就更不愿意远行了。”
“这个……”那老汉不再言语,还真是这么个理。
“老丈怎么称呼?”
“我行四,恁喊我老四就成。”
“时四伯,你随我来。”王伦喊一声,时四跟着转去屋内。
“这一串钱你拿着,去村里买些米面菜蔬,男丁一顿十文标准,妇女老幼七文,我要在这里呆三天收拢人手,你帮我安排好伙食,工钱,我一天算你二百文,如何?”
“小老儿必定安排得妥当,王员外放心则个。”时四开心得领了钱。
“村里的保正我还没见过,我得去拜访一下,时四叔给我讲讲这个人吧。”
王伦打听清楚,去保正庄上去了一份礼,顺手采买一些物料,转回院子,十五六人在门口张望。
“王员外,我等还说你不在哩。”
“王员外,叫我们好等,看,拉来好几户。”几人邀功似得献宝。
王伦嘴上欢笑,眼神落在人群中,和自己料想的一样,老的老,小的小,一个正当年的都没有,这样的队伍上路,一点自卫力量都没有。
“既然来了,都先歇歇吧,一人一个煮鸡蛋。你们几人过来,我有话问。”王伦带走几个邀功之人。
“来说说,怎么回事,这里的后生都去哪了?养些老小我王伦还负担的起,只是这壮力都出门打工了?”
几人毫不费力得理解了出门打工几字,“员外恁不知道啊,饥荒年月,家里的后生都是外出寻口粮,给家里减轻负担,我们这些人出走平原县,有把子力气的都去应那壮工,故而,逃出来的但凡有精壮后生,也早早被附近的大庄户收了去。”
“哦,那你们还有儿子在别处?”
“对啊,我儿在县里充军。”
“我儿在高唐县给人做长工。”
“我儿和几个子侄也在高唐,那里听说从东京来了几个富主。”
王伦感觉自己失败大发了,登记的时候只写了丁口,妇女,老人,孩童基本信息,没考虑到家里的人全不全,这帮人诚心跟自己走才怪呢,混一冬天,开春全部跑完的惨景在王伦眼前浮现,自己要的可不是这样,希望自己以诚待人能彻底掌握那么一批人,自己行动的时候能跟着自己。
几人看着王伦的脸色变换,刚才的那股攀比谁家儿子的活计好的兴奋劲儿散去了,是啊,人家王员外帮你养着婆娘孩子老爹,能干活的壮劳力都不在,给谁家的地主也不答应啊,这是吃三丁的饭,却干不了一丁的活啊!
“这样,你们谁家还有人不在的,都出一封书信,选个腿脚好的去召回人来,具体你们自己分,路费算我账上,这队伍没些后生怎么护持?去了以后盖道馆,开荒哪里不需要人力?你们异地相隔难道不想念?今明后三天招揽人手,再有两天出人去送信,咱们五天后出发,把这事都办清楚了,明白吗?”
几人都有些不太愿意,自己儿子好好的活计丢了可惜,但看在王伦语气森森也没好当场反驳,点头应允。王伦打发几人去帮着做饭,又去接待刚来的那十几户,各自的情况相差不多。
对于吃饭,众人是双手欢迎的,入夜,逐渐有人返回带着新人,主屋内外都是人,庄保正不安得还来看了一眼,转一圈没发现刀枪武器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伦看着一批批来找自己解惑的流民,感觉望无止境,这怎么行,组织起来直接开思想大会吧。
“没吃饭的赶紧吃!半个时辰后我统一回答你们的问题!”王伦把涌上前来的人众推掉,一口解决了问题。
“来,你,你,你过来,我看你们几个说话利索,来给我说说你们那个什么知县的黑材料吧?”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聚集到了院子里,王伦背靠着房门,房门里油灯光芒勾勒出王伦高大的站在凳子上的身影,他望着眼前四五十人的头顶,耳语之声会于上空。
“都安静!听我说!”王伦用足了中气,让最后一排都要听到。
“乡亲们家里这次遭了旱灾,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这里,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害得你们这样?”
如此大声的质问,老百姓们有些懵,这些个话小声说说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大声吗?
王伦环视一圈,“我来告诉你们,是平原县知县王仲山,这个大祸害,就是他耽误咱们误了农时,误了开渠,误了救灾,我听说这知县去年中才刚刚调来,这才刚刚一年,骂名就传遍了平原县,害得咱们背井离乡。”
虽然没有人敢出声附和,觉得这话在理的人不少,这位王员外可真敢说啊。
“今年是凑合躲过去了,明年呢?后年呢?还会有什么花招来祸害咱们?这王黑天可管不了咱们死活,这一任知县呆三年,你们谁觉得自家能顶过去?谁愿意苟且在外?”
“不愿意!俺想回家!”时老汉脱口道,现在是王伦的马倌了,说好要配合自己,刚才两句有风险,这句还是能接的住的。
这句话自然戳中了众人的内心,谁愿意背井离乡看别人眼色吃饭啊?衣食不保?
“来,谁家里受了灾,上来说两句?如果明年还是旱灾,想好咋办没?你,站上来。”王伦唤出刚才询问的几人,像是采访一样抛出问题。
家里几口人啊?家里几亩地啊?今年受灾多少?什么时候逃出来的?现在在哪落脚…一个个问题砸出来之后,无人不感同身受,自家可怎么办啊?如此三五人之后,所有人都对未来忧心忡忡,以后怎么办?听王员外的说法,这平原县是回不去了?王黑天不会让自家好过?
“众位乡亲都听到了吧?他们说的也是你们诸位的情况,今天,我王伦带来了好消息,我王家的庄子缺人手!我王某人行的正做的端!我王家的待遇你们听好了…”草草拟定的方案被王伦一字字道出,大声询问众人好不好?几个安排的应答使劲了呐喊:好!
小五刚刚摸回来,和这个伴当跑了一天屁也没捞着一个,回来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前面王伦兴奋得大喊,哥哥这是在搞什么?不过,助威应答是无师自通的,说的好!
“我王伦保证的这些,都能写到字据里!童叟无欺,今后三天,有家人还没来的,找我写书信招来,实在不愿意来的,我王伦也不强迫……”随着王伦最后补充几句,气浪降了下来,王伦觉得自己的演讲还是太草率了,好多地方没有就势鼓动起来人心,还有好多方面需要加强。下次,下次写一篇更好的稿子,今天好几个不错的句子都忘词了,拿着稿子念又太掉价。
热闹的人群散开,小五挤向王伦,王伦微笑着朝众人挥手,一副圣人的模样。
“哥哥。”
“哟,小五回来了?收成怎么样?”
“一个都没带回来。”
“不会吧?是个乡亲都能带回个把人啊?”
“我也觉得奇怪,这么晚回来,是带回一个消息。”
第077章 山贼也会用计
“边吃边谈吧。四叔去准备些吃食。”王伦回头一句,时四跑去准备,小五和那伴当随着进屋。
“我们一开始出去啊,就在村口分了方向,我是往西南几个村子去的,什么西马村啊,小尚村,一路过去见了不少人,但是都找到了落脚,嘴上说着回去商量,我估摸着也没戏。到后来啊,我听说这禹城县,平原县和高唐县交界之处,有这么一处饮马川的地方。”
那伴当接过小五的话头道:“这饮马川啊,谁都不知道具体在哪,有的说是这交界之地某处河谷,有的说由南向北那一段旧河道都是饮马川,那里啊,有一票人马抢掠途径商队货物,为头的唤作火眼狻猊邓飞,二头领唤作玉幡竿孟康,行踪莫测,商贾听了怕,官差听了愁。”
“那他们是为祸一方喽?”
那伴当四下瞧瞧,凑近道:“这票人只抢肚满肥肠的土财,作恶多端的地痞恶霸,私下里叫好的人不少,只是都在晚间摸门,白天见那死得凄惨,有人传得为首那人,二目冒绿光,似那鬼火,骇人至极!”
听这故弄玄虚的故事,王伦也没太在意,既然不是大恶之人,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小的怕的是,这青壮的汉子莫不是都投了那饮马川当强人去了?”
“有些道理,官吏恶劣,百姓四逃,投了贼人也不奇怪,明天再出去路上小心点,太远了就别去了,井水不犯河水,遇上了也别起冲突。”
二人应了,时四这才过来,端着几碗饭食,王伦喊他二人先吃,自己去看看众人的情绪酝酿的怎么样了。
“王员外,恁的话说的在理啊,我们几个都跟恁了,寿张的相公怎么样?”
“寿张的相公啊?”王伦回忆片刻,“还不错,这不有我呢么,有我王伦一顿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
“王员外仁义…”
王伦游走在人堆里,感觉效果还不错,趁势叫百姓们把名字书录一番,完事的三五人一伙离开了,落脚本村的十几人眼巴巴看着王伦下一步安排。
“好了,名录在此,今天拉来人手的领赏钱吧?”
一阵窃喜声骚动,王伦一一兑了铜钱,又安排好明天之事,书写十几封书信,幸亏大多简短,很快便完事了。
“哥哥,我打来热水,烫烫脚,洗洗脸吧。”小五乖巧的进来。
平时没这么积极啊?
“四叔呢?”
“安排婶子小妹去邻家歇息了。”
“哦,明天啊,时庄村会来不少人,你是想呆在这里帮着安置呢?还是出去招人?”
“我啊,还是帮着出去招人吧?精细活儿我做不来。”
“也好,你带上些银两,如果有愿意来的,赊欠地主又不多的,你直接偿清了把人带来,好后生,多多益善!”
“知道了,这事一定给哥哥办好。”
累了一天,三人倒头就睡,一夜无话,王伦连打哈欠起个大早,时四叔熬好了粥,随便吃些,王伦挑了三个帮手去县城采买些东西,小五带着伴当也很快离开了。
在路上闲聊,王伦道:“在时庄村呆了也不短了吧?平原县如何?”
“上官不折腾我们,我们就烧香拜佛供起来了,王知县要有程知县一半爱民,我们也不至于流落外乡。”
“王知县来了都干了些什么啊?”王伦问出这句话后,就听到了各种黑料,什么纵容属下加度支,加火耗,强征壮丁借着修河道的名义修自己的宅院,因为知县所住之处是铁打的院子,流水的县官,谁不想跟随自己来的家眷住好点?钱,多榨点就够了,人力,张张嘴就有了。
“平原县的职方田数十顷,都是强征老百姓给他种,自家的田亩,沟渠哪有时间经营?有些个收成,也叫无赖偷去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抱怨,王伦道:“他个新到的知县有数十顷田亩?”
“是职方田,员外。”
王伦大窘,几人磕巴得把这个解释给王伦,原来是外任官员作俸禄补贴的田亩,所得收入一部分用来补贴,一部分存入常平仓当做青苗贷的本钱。
一路上说笑,王伦又掌握了不少这王知县的黑材料,考虑自己要不要建个黑账本,给这些贪官,恶官弄个生死薄。
近了一处大商行,王伦领了二人进去,提出要换些铜钱,掏出紫金亮了一下,掌柜笑容满面迎接,陪着看看店里的货品,都是些皮毛,珠翠等物。
“都是辽国刚回来的新货,员外相中什么了?”
“这些个啊,我暂时用不到啊,普通的麻布,皮裘来个十来匹便可,其它的,还是换作现钱的好。”
“好好,麻布皮裘我们家也有分号,我让伙计带着恁去,便宜些个。”
“好好。”王伦耐不住掌柜的热情,真会做生意。
掌柜请了王伦进内室,当着王伦的面细细查看了成色,称了重量,给王伦兑了铜钱。事成之后还不忘打听一番王伦籍贯姓名,王伦怕落破绽,一一道出真名,掌柜相约以后常来,买卖一起做。
五两紫金,换来三十两银子,二十贯(740钱贯)铜钱,八十斤(宋斤)好大一堆啊,走起,扫货去。
“王员外恁放心,有我这伙计里外照应着,恁需要买什么就说,恁的人手搬就成了。”
王伦哈哈谢过,跟着那伙计去采买,有个相熟就是好,没出半日,能想到的物什都勉强买齐了,十辆太平车,一笼(100宋斤)柑橘1500文,十斤油500文,十坛近泉酒2000文,十斤好盐400文,三十匹麻布15贯,二十石五谷30贯,够二百人吃七,八天,只这些,把王伦换来的钱用的剩个零头,皮裘的价格压根没敢问。
借着这次出行,王伦算是把布料市场弄了个明白,原来这绫罗绸缎绵锦都是有名头的。
三大类多小类。
一为苎麻,麻类植物有好几种,最为便宜,算是最常见的织物。
二为蚕丝,或纯或混合的相关制品,横竖平纹相织称为绢,斜纹相织称为绫,织眼较大透气称为罗,绸缎锦花纹繁复颜色艳丽,依不同织法样式得名,绵是为蚕丝所结片团,用来做填充之物,丝为缫过的纺织原料,也可做填充之用。
三为禽兽皮毛制品,价格通常不菲
别了那热心伙计,幸亏粮行出了几个壮力才把东西都拉回去。王伦也帮手着推车,有几人道王伦被诓去不少钱财。
王伦笑道:“我也是持过几个月家的人,能让他赚我?有这人省了不少时间,还是我赚了。”闻听此言,众人恭维,又闲谈起招揽人手之事。
猛然间王伦暗道不好!哪里是村民都去投了什么饮马川,分明是饮马川派了细作进入附近的村庄,准备里应外合!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村里的流民不愿意来,等着宰猪杀鸡好过年呢!借着此次德州旱灾,收拢些流民,再抢几个富裕的大户,一个肥年是跑不了了!至于村民嘴里的仁义,王伦只能笑笑罢了,山贼也会用计了,抢富户比贫户性价比高多了,不是判断是正是邪的依据。
王伦脑瓜里思绪乱滚,思考要不要捅破这个猜想,如果能让那些大户们起疑,这些流民自己就能说动带走了,于双方都有好处,心下定了,脚步也轻快,加满了力气,时庄村近了。
第078章 我有三个问题
留在村里的多是老弱妇孺,有点腿脚的都帮着王伦去招人了,唤来村中一群嬉闹的孩童,让他们去召集父老,发柑橘!瞅瞅王伦手里诱人色泽的小东西,娃儿们飞快散了去。
时四叔闻讯赶来,笑道:“大官人破财喽。”
“哈哈,只买了些急用的,等赶上路,给大伙吃顿好的。”
粮食占地方,分给邻里家安置。
“大官人仁义,这么多粮够百十人吃二十几天了。”
“大头够了,剩下的就从村子里补充些,我进屋歇会,这笼里的柑橘,你代为发放吧,一人一个,不论大小。”
时四叔笑受,王伦进屋,把手里纸片上的数字细心抄录在账本上,花钱如流水,王伦估算着自己最大的收容量也就在个四百人,真按时四叔那么算死,到时候出意外就是给自己挖坑了,两成的浮动量,这就是王伦几个月掌财的心得。
一石为十斗为一百宋升,看着比后世少一些(宋升702毫升),一个成年男子一天的口粮在1.6升左右,一户之家,均丁(20-60岁)2-3人,再推算二人的妻室二人,幼年二人,老人一人,也就是满员7人,人均口粮王伦定了个1.3升。
此时菜蔬丰富价格也不贵,至于肉类王伦有点抓瞎,好在猪皮骨一斤三十文钱,大骨熬汤,补充蛋白质也能对付过去,豆腐这种畅销货也不难买,只是天气不够冷,也就三四天的保鲜期。
“大官人,都发完了。”时四叔悄悄走了进来。
“一百斤都发完了?”
“不是,不是,村子里在的人都发到了,还剩一多半呢。”
“奥,我就说嘛,差不多五六百个,村里也没那多人。”
“饭刚好了,我来喊恁。”
“好,走。”本来预想这一趟走一天,没想到不到晌午就齐活了,随从们城里吃一顿的愿望就破灭了。
饭后王伦起笔写书信,本来几个字就能对付,王伦还是把自己的招人待遇列了个大概,斟酌一番,开始抄写,这再一抬头,天色都暗了,一叠厚厚的纸张,用手掌压了下去…
与昨晚同样的场景,今天翻了一番有六十多人,刨去未归的,只要拿下这一波,能增加二十多户,有了昨天的花样,今天再一次重现。
王伦更新了演讲稿,更加深情动人:“乡亲们,跟我王伦走,保你们不受贪官,恶卒,地痞,山贼骚扰,县衙我与当地李押司交好,乡,里,村保正都跟我有交情,现在那里有三十几户,都是泥瓦好手,正在给你们盖房屋,我王伦也不说瞎话,还只有三十间,不过咱们回去了,搭把手,我王伦保证户户有一间!”
在昨天老人的带领下,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小五喊的最亮,今天他可没挂零蛋,艰难之下带回来两户。
“除了这些,”王伦下压双手示意安静道,“知道郓州御医钱乙吗?”
视下众人摇头,王伦提高嗓音道:“这位是幼科圣手啊……”王伦把自己的优势整合一遍,能借用的全算来,把这些村民激动的仿佛撞大运了,纷纷要求加入,昨天一些犹豫的,今天也痛快得答应了传信给在外做工的儿孙子侄。
村保正默默看着这一场激情的院子演讲,直到院子里排起长队。
“让离得远的先来登记,要不然回去后半夜了,今天人多,应该都没有吃饱,时四叔,你给每人分二升米。”
直忙到三更,王伦才一个个细细登记好,顺手发出去不少抄好的招工传单。
“小五啊,明天我和你一路。我和那些大户说。”
“好啊,哥哥出手,一定能成功,那里的人手不少,奈何兄弟我嘴笨,说不动人家。”
“那好,赶紧闭眼睡,咱们一早起。”
翌日,王伦痛苦得把自己从炕上拔起来,小五也累得够呛,跑了两天的远路,可王伦不敢耽误,口袋里的钱不富裕,吃一天就是一天的消耗,必须抓紧今天一天时间,明天早晨不管多少人,必须出发了,五十八户,基本满足自己的小心思了。
简单吃了早饭,直奔西南方向,这块是来投人数最少的,只有五六户,昨天小五拉来的两户,都被王伦说动了,今天与二人同行返回。
大南村,百十户人家,村里的保正就是小土财,有些不悦得接待了王伦,最近一天的事他都听说了,什么?郓州的员外来禹城县抢冬月长工来了?郓州大多地方?有俺们齐州大吗?
“奥,那么,王员外,不知到此有何贵干?”两人各自介绍了身份,小土财先开口试探道。
王伦扫一眼厅堂,仆人一二而已,于是道:“我有三个问题请教张员外。”
“请教不敢当,足下请讲。”
“不知张员外收留了多少平原县来的流民?”
“流民远来,我生怜悯,正好田里也乏人手,留了几户而已。”
“张员外有善心了。只是小生想打听一句,有多少单身户,或者只有青壮户?”
“什么意思?”张员外对王伦抱有一丝戒备,问这么细干嘛。
“张员外可知饮马川流贼?”
“略有耳闻,好在禹城知县相公勤正爱民,没有那平原,高唐二县那般作践百姓之事,所以安稳得多。”
“哦?那张员外应能善待这些流民吧?”
“王员外此话太直了吧?我张某人在方圆十几里,也算的敬佛崇善,好施钱济困的善人了吧。”张员外说的平淡,眯眼看着王伦。
“那好,既然张员外自信如此,小可打扰了,多谢张员外这味茶,告辞。”王伦深施一礼,跨步离开。
张员外一脸疑惑,挥手送客。“这姓王的什么意思?”
出的门来,小五有些不解,紧追了几步道:“哥哥,为什么不直接挑明呢?这员外吃这么一吓,说不定就放了那几户流民,这里的我接触过三个,都有些心动。”
“小五,咱们的时间不多,只能广撒网,抓快鱼,我说的很直白了,如果对方是聪明人,谈起来反而容易得多,你看这张员外自诩不凡,如果是真仁,他也无忧,如果是假义,会叫他吃苦头,咱们可不行,不能浪费太多时间,这叫先拣傻子骗。”
“啊?哥哥,那这张员外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你自己动动脑,空气太凉我说话很累的。”
……
又是一村,如前次照搬,“李员外,小可有三个问题想要请教…”
王伦再次失败带着小五三人出来的时候,小五也蔫了,刚才那李员外并没有明确回应,看样子是犹豫了,怎么哥哥拔屁股就走呢?
“方员外,有多少是单身户或者青壮户呢?”
“挑人当然是拣青壮的挑了,老的老,小的小能干什么活?还要我养着他们?我全打发走了。”
“方员外,你可知道饮马川流贼?”
“啥?那伙流窜高唐县的流贼?来俺们禹城县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派些许喽啰作为内应?然后在某一天夜黑风高时…”王伦脸上变幻着各种表情,嘴角一落一挑,深不可测。
“啊,啊!不要,王员外!你快把他们都带走,都带走,这村子里有好些个背后咒我,被这些人煽动起来不要了我的老命!”
小五暗喜,终于遇到个傻子!
第079章 能为民,谁愿做贼
西南这条线上的小李村,小尚村七八个村终于在天黑尽头被王伦走了遍。
掏出怀中口袋里的账本简略相加有一百多人了。面前是十几张茫然的脸,看着自己的雇主和一位白面员外。
“大伙都听明白了吧?愿意和这位王员外走的,我不强留你们,你们预支的钱粮算作他的帐,至于利息钱,我只能说,比我的当然要低些,以上条件,愿意的过来登记,只有这一晚,明早王员外就要走了。”
“大伙别磨蹭了,我这里已经有小百户登记了,李员外家养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是跟我走吧。”因为当着人家面,王伦不能发表一篇激情澎湃的演讲,待遇问题被这李员外毙了好几条,不许自己说,所以效果有些不佳。
“孙三子,你不是独身一个吗?要啥没啥还不随王员外去?他那里有收徒弟的泥瓦师傅,能教你些手艺,以后混碗饭吃。”
“刘老六,你家的房子地不都没了?正好,王员外那里有地方安置你们,能当一辈子佃户。”
“还有那,崔虎,你不也是独身吗?也跟着王员外走吧,你打伤周家小子,我也留你不住了。”
李员外大口一开,一个个点着自己不放心的人物,拖家带口的可以跳过,这几个,怎么看怎么像王员外说的内应,赶紧都打发走。
被喊到名字的人默然,被雇主一个个召去前面,三言两语就是,你不能待在村子里了,跟着王员外走吧,登记好了名字,明天一早就走。
“磨蹭什么?让你们走你们就走!有吃的有住的,干活就能养活自己,有拖儿带女的不怕,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李员外哼哼几句,鞭打着最后几个顽固分子。
“员外,俺们还是不想走。”以这个好像叫崔虎的高个汉子为首的三人,还是坚持不愿意走。
李员外瞟了瞟他们,“其他人可以回去了,明天要走的收拾好东西,四更出发,别睡死了。”众人闻言落寞散去,相对于王伦的苦口婆心,李员外这种命令式手腕还真高效,王伦在考虑要不要效仿一下,因为自己队伍里有二十几户就是男丁户,只靠一个小五,这路上有的瞧。
“说吧,崔虎,为什么不愿意走。”李员外落了座,几个家丁有意无意地围拢过来,王伦扫到了李员外背后的小动作,这个也要学学!
“我们,我们不愿意离家太远。”
“那这样吧,你去宋庄村,你去大赵村,你留下。”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我们三个不想分开。”
“有意思。”李员外笑得阴冷。
“你们三个是一个村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李庙村的。”
“认识几年了?”
“光屁股就认识了。”
“好,现在你们三个分开,我有事要问你们,李管家,给他们一人带去一地儿。”李管家答应,几个家丁把三人分开,三人神色慌乱,两人消失在月亮门之后。
“来,崔虎,说说你知不知道饮马川,他们的贼头你见过没?”
崔虎闻言神色大变,李员外脸上显出得色,“你们三个人,谁先招供,我饶谁,李管家,去问吧。”李管家得话匆匆走了。
李员外不急不躁等着崔虎回答,王伦不得不佩服,这一招人心试探,好!真的被自己蒙中了,有混进来的内应,趁此了解下这些人的图谋。
“崔虎说吧,我看你不是能憋住事的人,只要你手上没沾过血,啊!”李员外突然声音提高八度,“崔虎!你杀过人!”
崔虎乱叫道:“没有,没有,李员外,俺打过人,可还没杀过人,这次是被逼着来做内应的,事成之后俺才能入伙。”乱了串的话一股脑儿跑出来,把背后的计划说了个七七八八。一吐为快之后,崔虎低了头听李员外安排。
李员外朝王伦眨眨眼,看王伦一脸不解,凑近道:“人,你领走,接下来,你处置。”
王伦假装咳嗽一声,道:“崔虎,抬起头来,看着我。”
崔虎依言抬头,王伦又道:“把你怎么跑去饮马川,如何投靠,如何安排进村的,每一样事都告诉我,我便从轻发落,考虑不究。”
崔虎讲的毫无章法,王伦还要提醒遗漏,摒弃无用信息,崔虎犯难时挠个头,好半天才把这事弄个清楚。
原来崔虎他们村也遭了灾,村民也是四散逃灾,崔虎是个单身汉,老爹酒鬼无处寻,老娘早年离家去,家里老辈死后,崔虎好歹是被拉扯大了,他和几户相邻逃税跑了,遇到三五个骑马的汉子,看他们几个青壮,就说要带他们去见大王。
邓大王没见着,只见了孟二大王,说有心抬举他们几个,只要交了投名状就能跟着他们吃饱饭,还不用纳粮,不受贪官污吏欺负,后来跟着他们去了高唐县,那里的知县凶名在外,无人不骂,之前就被饮马川的兄弟干掉过几个乡正,小吏。
那知县高廉本是当朝三衙太尉高俅的亲弟弟,手下有一批精锐禁军,剿匪对阵相当凶悍,所以山寨人马不得进县,借着平原县流民四散,想招揽安插些人手进那些村堡,一举破之。
之后得手几处,奈何官军四处布防,他们又被带过境来作内应,好多收留流民的村堡也把流民都赶出来了,所以和着最后那些坚持不下去的村民,一起逃来更远的禹城县。
“那二大王要哪家的村寨,有什么讲究吗?你们怎么接头?”
崔虎又是一脸茫然,王伦变换语句道:“平常二大王派人来看你们吗?还是你们中有人知道他在哪,出去找他?”
“二大王派人来,俺是这个村子的小队头,俺还是头一次当队头,之前都是跟着做。”
“他们都问些什么?”
“问俺村里有没有恶财,恶奴,有没有受欺负,村里有没有对地主不满的,有没有私下咒骂的。”
“来了几次了?你是怎么说的?”
“前后三次吧,俺都说了…”
李员外本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俺都照实说了,他们咋说我咋说,俺不会编瞎话。”
“那你有没有接到消息,什么时候动手?”
“还没有,二大王说,让俺和村里人多套近乎。”
“好个奸贼!”李员外气得从鼻孔窜出两道白气,王伦自问做不到,自己只能喷出哈气。
“你手下人都叫什么?还有跟你相好的村民都有谁?”
崔虎说了十几个名字,李员外点点头,低声道:“有三户拖家带口我不怕他们闹事,其他人你都带走吧?”
“好啊,李员外,顺便饶一石粮食吧?”
李员外有些不满得看着王伦,看那意思,凭什么给你粮食,顿了片刻道:“你答应我把他们带走,离得越远越好,借的钱粮我都不要了,给你两石粮食!那你又以何为证?”
“李员外痛快!你可以派个人跟着我,看着我们上路,我花那么多钱养着几百人不是闹着玩的。”
“那好,这些人都交给你了。”李员外一抬头,“管家。”
管家道一声诺,他早就回来了,只不过这里崔虎被攻破了,没必要再核对供词了。
“你辛苦些,陪着王员外把事情办了,我去休息会,有些乏了。”李员外说罢离去了。
“崔虎,告诉我,你是想当贼,还是想当民?”
“能为民,谁愿做贼,生死不知。”
第080章 拦路杀马特
王伦考虑把做思想工作的心得记录下来,下次翻本子看省点心力,在觉得崔虎已经反正后,放他回去休息了,至于安不安全,没事,有李家庄客盯着,抓紧时间眯了两个时辰,起来的时候,冷水洗脸都无法击退睡意。
“李管家,一宿没睡啊?”小五也是一脸疲态,三天了,腿上嘴上没少下功夫,终于要回家了,心情看着不错。
“人一早都喊起来了,现在都赶去吃早饭了,阮兄弟过去看看吧。”李管家简明扼要,赶紧送走这帮子人才是正事。
小五随了王伦去看一圈,二十几个人散开一圈蹲着各吃各的,打了招呼,状态都还好,坐下唯一一张小桌也补充点热量。
“王员外,那啥,郓州远吗?”一个胆大的汉子出声道,王伦认得,那是昨天的三人之一。
“三百里地吧,都是平坦大路。”
“那里有旱不?与这胡集村比如何?”
“那里啊,有个八百里的大水泊,不会缺水的,只要开好荒地,挖好沟渠,年年都是好收成。”
“奥。”听到之人交头接耳,看来对这个地方还算满意。细心的王伦不免发现一些暗淡,有几个明显不感兴趣。
很快,众人都舔尽了碗底,散了留下的人,王伦把要走十几人召集起来。
“你们谁的家眷在贼人手里?”
王伦这一声,可是炸开了锅,知道事情败露的只有几人,被王伦这么捅出来,都害了怕。
“王员外,小的们也是被逼的啊,王员外,是贼人扣下我爹娘的,王员外,不要抓俺见官!”
后面站着的崔虎目瞪口呆,这么多人和饮马川有关系?
王伦道:“你家何人在贼人手里?你呢?你呢?”一一问明了情况,王伦感觉有点棘手,一半人都还有家眷,自己这么把人带走,免不得走一天丢几个,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员外有办法解救我妻儿老小吗?”一个汉子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目前,不能。”王伦答的也干脆,山贼自己也是见过的,讲什么道理,直接干别废话,被扣押当人质,投鼠忌器啊!
哎,众人一片失望。
“这些流贼扣押着你们的家眷无非是让你们卖命,这样吧,你们跟我先走,我给他们留一封书信,过个把月我再来找他们赎人。”
“赎人?他们害我妻儿爹娘如何?”有些人对王伦的提议分明不满。
“觉得不放心的人,可以再回贼人那里,就说是被赶走的,想必他们也会收留你们。”
“这怎么行?没有缴获,我们回去要受责罚的。”崔虎难得的开口了。
所以啊,这问题就是个死结,王伦最直接的目的是要回这些人的家眷,一,人家不会白给你,二,自己出不出的起价钱,至少目前出不起。那怎么办?这些人丢下,李员外也不会收留,结果就回到崔虎的话里。硬要带走,又要保证人身安全,那唯一的方法就是赎人了。
“我的话放在这里,两条路,信我的,我会给饮马川留信,让他不要伤害你们的家眷,没有谁跟钱过不去,不信我的,出了胡集村,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
沉默片刻,无人答应,小五不耐烦道:“都回去收拾东西,半柱香后在村口集合,莫要耽误了时辰,想来便来全凭本心。”
众人退散,王伦喊了一声崔虎,“你小子催着点独户,快点别磨蹭,干得好提你当甲长,有例钱。”跟一穷二白的百姓谈什么感情,谈钱实在,对于不稳定因素,优先稳定。
聚集在村口的明显分为了两波,在李员外盛情的笑声中,王伦恨得牙痒痒,圈了自己一辆小太平车的钱!两下无话,望东走出三里多来,后面的队伍就开始磨蹭了。
“小五,带着队伍继续走,我最后争取他们一次。”
小五担忧得看看后面,王伦摆手示意他离去,队伍无声过去,不是王伦不想给他们打气,实在这几天说的嘴都长泡了,怎么也要到午头开饭前讲几句,要不然哪里吃得消。
崔虎从后面慢慢走近,瞧见王伦立在路旁,小心的站在一边,俨然成了随从。
“崔虎。”
“小的在。”
“把人集中一下,要了断了。”
“喏。”
五六人早看到了王伦,团着走来。
“将来不要做伤人杀人辱人妻女之事,劫财便劫财,否则,不出三年,我定会叫你们人头落地。”
众人噤声,不知这员外如何说出这话来?
“崔虎,来。”王伦取出一个纸包交给他,“这里有五百文钱,钱不多你们分了罢。”
对于突如而来的赏赐,几人不解,王伦也懒得多费口舌,怎么会白给钱呢,要让他们把书信带给那贼头。
“这封书信就是我写给…”背后传来的奔跑声,打断了王伦酝酿的高冷之气。
“王员外,王员外,前面有一彪人马拦路,说要拿恁。”
“哦?”王伦有点慌,“对方多少人?”
“二十几个,树林里不知道有没有埋伏。”
还好,王伦瞟一眼面前之人,“走吧,去见见这逼良为贼之人,是不是凶神恶煞。”王伦扭头大步开走,唯有心跳声如此清晰。
两拨人马对峙,阮小五要是怂了就不叫短命二郎,单手擎着朴刀立于正前,八九个村民落在的身后,看戏多过像助威,只不过,对面也是这架势。
一瘦高白净之人,披散着头发,大冷天开着怀,单刀靠在手边,缩在路旁一块大青石上,后退五六个喽啰各执刀枪木棒,再往后十几人各背着包袱,望向这边。
王伦大步赶来,没从人群外绕过去,直冲中间而来,人群两侧退开,崔虎搭眼一看,怂了两秒,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
“你就是王…”小喽啰跳出一个。
“你们几个,还不过来。”王伦没搭理小喽啰,目光朝那些村民投去,三五人,多少有些印象,是登记过的。
“敢和我饮马川抢人!”杀马特腾地扔出单刀,刀光一闪,砰一声被小五以刀接下,弹出几尺。
“哟,有练家子,怪不得这么张狂。”杀马特轻哼一声,“孩儿们,给我一齐拿下。”
王伦心下慌张,就真的一言不合开干了?对面五六个喽啰已经狞笑踏来,形势不等人,王伦一个横冲去抢地上的单刀,有把武器,咱也能顶半个喽啰不是?
阮小五大喝一声,狂风扫落叶一般旋转挥刀,狼入羊群,是惨叫连连。变化太快,王伦刚把刀举起来。
“哥哥,你我二人,杀光这帮贼寇!”阮小五气势正猛,大喝一声朝那杀马特杀去。
王伦心说好悬,小五真不是吹的啊,应了一声,跟着冲了过去。
“杀马特!哪里跑!”
第081章 直接干掉你,啥事都解决了
“别杀我,别杀我!”杀马特被小五的凶神恶煞惊得后退不跌,倒栽葱摔个滚滚,爬不起来连喊连扑嗵。
“别嚎了,不许乱动!”小五握刀下压,杀马特脖子上凉飕飕,没敢再动。
先前被小五劈倒的几人,坐起的站起的不知如何是好,王伦咂咂嘴,喊道:“得了,都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五低喝:“谁想再吃我一刀?”
狠人说话就是管用,这几人乖乖照做了,血迹泼洒不少,都没敢捂着。
王伦以刀指指远处观战的十几人,“你们几个过来,给他们包一下,谁敢乱动直接掐死。”这次顺利多了,十几个都跑了过来。
“哥哥,这贼头怎么办?”
“把手背到身后来。”王伦招呼一声,把杀马特双手捆了个结实,“放他起来吧,我有话要问问他。”
小五移开了刀,一脸的不屑,杀马特侧倒了身子,满脸的扑灰。
“小五,盯着点周围,别让人摸过来都不知道。”王伦蹲了青石,轻轻点了点杀马特,“哎,能好好回答我的话不?”
“能,能!大官人随便问,小的都说。”
“你们饮马川几个贼头?”
“我们饮马川只有两位寨主,头一位邓寨主,二一位就是小的孟康。”
“你是二寨主?那太好了。”这么便宜的二寨主,王伦感觉中大奖了。
“现在扣押着多少老弱妇孺?”
“小的哪有扣押老弱,都是寨子里喽啰的亲眷,还有,还有出来做买卖的喽啰。”
“这些就是出来做买卖的?”王伦一指周遭。
“是,是。”
“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攻打村子?”
“这个,都是大寨主说了算,小的只是跑腿的。”
“你们寨子里的破事我本来也不想多问,奈何我新收的几家佃户都有家眷在你们寨子里,放来可好?”
“这个,小的作不了主,还要请示大王。”
“不白要你放,可以给钱,一人五十文,如何?”
“五十文?”孟康笑出声,“大好的活人都不如一只豚猪!”
“就说行不行吧,废话少说。”
“小的作不了主,还要回禀大寨主。”
“那好吧,你跟一起走吧。”王伦没了耐心,走到那五六人身旁,“哪个伤的比较重?不能走的?”
两个人应声发出呻吟:“大官人,我,我。”
“把这封信交给你们大寨主,拿扣押的家眷来换,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抓走他了。”支使四个村民砍了几根树枝,扎成个四人抬的架子,往孟康身上兜了两圈,倒挂在那横梁上,四人行进,晃悠得煞是凶残。
“大官人,为何如此待我?恁要问的我不都告诉恁了?还望放小的一条生路。”
“油嘴滑舌没空理你,崔虎,拿块臭布塞上他的嘴。”
“要说的话,我昨天都说尽了,现在都跟着我走,不知道的,互相问问。”没了聒噪,行动快了起来,收拢了几处村子,过了晌午才赶到计划中的村子。
“哥哥,这些人就这么带着?怕不得埋伏了多少喽啰,一会上路,又加些个,我怕防不住啊。”
“没事,出了乱子你直接先砍那孟康,你过去给他喂点水,塞点吃的,别饿死了。”小五答应了离去,崔虎不安得挪过来了。
“大官人,我看那些人不是省油的灯,不如跟方员外通了气,联手村里的保甲一块拿了去见官。”
“怎么,怂劲还没过啊?”
崔虎脸一红:“村斗的时候人多看着来劲,咋咋呼呼跟着冲就是了,饮马川的流贼杀人我真的见过,只一刀,那人半个身子就塌了,手脚还扑腾,俺当时怕得要命。”
“这就是饮马川不收你的原因?没动过刀子?还是没砍过人?”
“饮马川的投名状,要杀人的。”崔虎一脸后怕。
“不是善类。”王伦只有被动出过血,胆气还是不足,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正义的审判一下,把这些道貌岸然的贼祭了名头。
“见了贼人不要怕,就是干!看见小五的身手了吧?跟他后面补刀就行,就早晨那场,凡是轻伤不老实的补一刀,这还难?都是为自己活命,还能怂咋滴?”
崔虎点点头,“大官人瞧好吧,俺知道怎么干了。”
“得了,多吃点东西,有力气使。”王伦给这憨小子打足了气。
队伍休整片刻继续上路,在离着时庄村不远,已经是拖拖拉拉一百二十多人的队伍了,王伦靠后坠着,看得直摇头,小老百姓啊,力气有把子,就是纪律性太差,看来还要建个督察队,把起码的队伍行列速度维持好。
思索间,身后策马扬鞭奔来三骑,吆喝着拦腰截断了队伍,前面的些许人还疯狂跑出去几个。
“哪个叫王伦?滚出来!”马上三人大声呵向人群。
“你爷爷在此。”王伦摘下长刀走出人群,落在最后的小五迅速接近了挂着孟康的架子。
马上的喽啰看着凶悍,上下打量王伦道:“好大胆的员外,敢和我们饮马川作对!皮细肉嫩正好杀了涮来吃。”后半句变作假声,身旁二人相伴大笑。
“有话快说,爷爷没空跟你们闲扯。”王伦晃了晃手里的长刀,吓唬谁呢?要动手早动手了,嘴上讨便宜的都是怂人,杨林语录记心间,好赖能准三五条。
“呦呵,够狂啊?”那喽啰依旧讥讽。
“小五,人带上来。”王伦大声一喊,小五使足力气往孟康关节窝一拧,惨叫声这个嘹亮。
“二寨主,二寨主!”
“人也看见了,还活着呢,说说吧,你们大寨主准备怎么解决?”
“好大胆的员外,竟敢这么我们二寨主!你们那些亲眷一个也别想活!”
围在王伦身边,以及躲在不远处的村民闻言神色各异,满含痛苦的倒是不少,有几个直接哭上了,就要扑到他们马蹄子下求饶。
“都给我滚起来,求死人有什么用?要挟人质,让你们卖命去残害别人,豺狼一般的恶人,今天就把他们给我剁了,爹娘多烧点纸钱,婆娘,我王伦再给你们娶一房!围住他们,专打马腿。”王伦一串声嘶力竭,只换来了了几声附和,不过,已经够了。
五六个村民支了木棒虎视眈眈,痛哭的村民被拉回了人群,小五手里加了把劲儿,高声道:“今个儿,我就先送你上路!”
“不可!刀下留人!壮士且慢!”喽啰高喊几声,把手上的枪投于地上。
“想好了?这人头你是要还是不要?”
“啊,要要!啊,不要,不要!”
“给个准话,放不放人?”
“放,放,都好说,都好说,千万别伤了二寨主。”
“说吧,你们大寨主捎来什么话?”
“我就是大寨主邓飞。”
“那还说个屁,直接干掉你,啥事都解决了!”
“哈?!”
第082章 该怎样做个好人质
王伦的语出惊人提醒了围拢的村民,这就是饮马川的大寨主?就他们仨人干掉不就都完事了?
大寨主看着跃跃欲试的村民大窘,“王员外,不至于鱼死网破吧?真以为这几个人能困住我?”
“那好,你下来,咱们谈谈。”
“这…”
“不愿意?那就这么谈吧,你的二寨主加几个喽啰,换这些人的亲眷,行不行吧?给个痛快话。”
“不是说好的拿钱赎人吗?”
“现在不是没钱吗?”
“好,如果你敢与我走一遭山寨取那些人的亲眷,我就放人,分文不取!”大寨主沉思片刻,给了王伦个坑。
王伦没料到会有这一手,要拿自己当人质?“你那二寨主要留下做人质!”
“好!”大寨主答的干脆。
完了,亏了。王伦看看周围松了一口气的人群,真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这大寨主安的什么心,盘算来去思绪愈乱。
“怎么?不敢来?哈哈哈…”
“别傻笑,我在琢磨怎么安排村里的其他村民,手下三四百人呐,我走了,吃喝拉撒没个安排怎么行?”
“那好,你慢慢想,我等你。”
“所有人,继续上路!”王伦朝前一指,“先回村子,抓紧时间,去了听时四叔安排,不得违抗!”
村民们退去,继续向时庄村进发,小五不放心朝这边看。
“邓寨主,你在村外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说。”
本就沉闷的队伍愈加沉闷,擦着天黑,王伦一行人回到了时庄村,嘈杂的人影人声撕裂了耳朵,村保正得了信在村口守着王伦。
“王员外,你不是说今天就走吗?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要买的粮食我都备好了。”
“啊,好啊,一路要来的人多,耽误了些时间,今回来又遇到些事,你的粮钱我回头给你,现在我要去核算下人口,安排下起程的事,要不恁先回去歇歇?”
“好,好,只不过来了这么多生人,我这心里没底,王员外也明白时某的苦心,有事随时来找我。”
话说到这份上,王伦只能报之一笑,匆匆赶回时四叔的院子,来来往往都是人,花钱租了全村各处能住人的屋舍,看来已经容不下了。
“小五,叫崔虎带几个人看住这些个俘虏,吃喝不要少了他们的,你腾出手来把男丁都编队,五人一个小保长,五保一个大保长,今晚就开始。”
“好,我这就去。”小五答应了押着二寨主离去。
王伦四处打问时四叔的下落,终于在一处较偏的院子里找到了他,围着七八人,看着像是一家人。
“四叔,可找到你了。”
“大官人,我听着有人报信了,想着处理完这事就过去。”
人群闪开,被围在当中的时四叔现了出来,王伦道:“什么事?好了没?”
“有点棘手,有个汉子的婆娘看着要生了,走不了。”
“啊?”王伦一阵心堵,登记的时候自己还专门问了有没有怀孕的,就怕在路上有个闪失,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
“他家是昨天来的,原本还有一月的日子,今晚觉着肚子里闹腾,不敢再走了。”
“那还走什么,这样,谁是家人都过来。”
话音落围过来老少几人,“你是他男人?你留下?这是你娘?留下,这事你爹?也留下,你们三人留下照顾妇人,剩下的都跟我走,我借给你们一笔钱,两个月够不够?算低息给你,由你家人做工偿还…”
处理掉这次意外,王伦可算把时四叔抢了出来,返回堂屋商量,正要推门进,被时四叔一把拉住:“大官人,都住着妇人孩子呢。”搭手把王伦领去后院柴房,点了小油灯道,“恁有什么吩咐,说吧。”
王伦长叹一声,掏出怀中的账册,“来说一下,我走了之后又来了多少人。”
几经确认,王伦算清了这次的队伍,一共93户,不到400人,至于说不定来的,还在路上的,年前肯定来的,王伦索性不算了,都是年青人,自己寻来也不会饿死。
“差不多五天的路程,再加十五石粮食够不够?”
“够了,够了十五石省着点,够吃八九天了。”
“够什么够,喂鸟呢?”王伦只得自己再验算一遍,一人一天1.3升,五天要吃…,四百人就是…,再加二成富裕,刨掉这两天的,那就是小二十石啊!算上十几匹牲口的口粮,“一共二十石,应该够了。”
“这么多?”
“时四叔,你真的不跟我走?”
“在村里挺好,舍不得走啊。”
“那好,等会我去换了钱给你一贯作这几日的工钱,莫嫌少,出门带的少了。”
“不少,不少了。”时四叔谢道。
“走,去保正那里谈谈买粮的事。”
半路派人去喊了崔虎,去给村外的贼头三人组送点吃的,到了保正家说明来意,蒜条紫金拿出来晃眼,却没想这混蛋压自己价,最后在撕破脸的边缘拿到了粮食和银钱,幸好粮食价给的低,难道是陈粮?王伦给自己留了二十两,赏保头,小保头五贯钱,剩下的十贯出头准备都交给小五。
找到小五的时候还在和那百十保头讲规矩,王伦三言两语讲完,“各位乡亲,明天一早起程,都听阮兄弟吩咐,看护好自家人,也看好自己的保户,来,赏钱先发一发,等到了地方,还有赏!”
一众刚刚被提拔的汉子当然热情欢呼,王伦交代小五几句就要出村。
“哥哥,要不小五去赎人,恁带人先走吧?”
“他点名要我去,队伍里有不安分的别手软,不管听到什么,一直往前走,近了郓州,有困难找公孙先生,切记。”
二人别过,村口遇到了回来的崔虎,领着两个帮手。
“崔虎,路上听你五哥的话,不出手也要把凶相摆出来啊!”
崔虎呆呆应了,王伦又道:“还有你的二百文赏钱,去五哥那领。”说罢大步朝村外走去,时四叔朝外望了望,漆黑不识一物,缩了缩脖子,原路返回。
“来了?”
“来了。”
“就你一个?”
“吃饱没?”
那大寨主一乐:“你上三子的马,咱们走。”一路无话,旷野上奔驰。
“我说,大晚上你们认识路?”
“只要你不认识就行。”
“额。”于是王伦没想到,四个人在跑出一二十里后,就那么随便找了个窝风处点起了篝火,热烈的火焰腾起,照暖了四个人的前襟。
“怕你跑了,晚上要捆了你。”
王伦白一眼对面之人,“别想着晚上偷袭抢回你的二寨主,我告诉他们了,但凡有险,第一个先砍死他。”
“哈哈,二寨主栽你手里不冤,我倒是舍不得放你走了。”
“这么喜欢聊天,来给我说说你破过多少村子,杀过多少恶人,恶主,恶官,他们都干了什么坏事?高唐县的可以多讲点,我对高廉比较感兴趣。”
第083章 民与贼的交易(一)
“这高廉啊,来了高唐县不到一年时日,为了那隆兴寺铁塔,强纳苛税壮役,所属军,匠,民户皆不得安生,常有户民被砸死伤,常有人家拿不出钱来被强迫服力役,与那平原县的王仲山,合为贪官酷吏之大害!”
“原来这俩祸害这么不是东西,然后你就落草了?”
“对啊,我先祖襄阳府人,祖辈入了军籍,屯驻河北,又被编入桥道军,后来就到了高廉那厮手里,拿人命如弃草芥,娘的,干了半年老子拉队伍就反了,奈何打不过那些狗腿子,只能四处蛰伏。”
“邓寨主,容王某重新见礼。”王伦一脸郑重,起身作辑道,“小生王伦,字正道,现居郓州寿张县。”
邓飞哈哈道:“王员外多礼了,邓某听手下小的说,来了个外地人收拢人手,所以过来瞧瞧热闹,没想到不少新丁想要逃走,王员外,这海口夸得不一般啊!”
王伦多少听出了些不善,又换上乐呵道:“这不是庄子里缺人手嘛,妇幼老弱又指望不上,多招揽些壮力才好用。”
“好啊,想要壮力,我寨子里还有七八百,要不要去挑一挑?”火焰腾腾,邓飞的面容被热浪扭曲。
“邓寨主,一番好意,我岂能推诿?”
“哈哈,只怕王员外养不起我这些孩儿,个个饭量不小,顿顿要吃肉,尤其那大块的肥膘子,最是解馋!”一脸陶醉的邓飞朝两旁笑笑,两个喽啰发出一阵怪笑。
“清蒸脑,酱爆肝,溜肥肠,灌血肠都有几分滋味,邓寨主也该尝尝。”王伦荡漾着笑容,心道,你要是敢说吃过,我就推荐你吃吃屎是什么滋味。
两个喽啰一愣,邓飞打打哈哈,“我就算了,消受不起,到了寨子里怎么也得寻料给王员外解解馋。”
“哎,邓寨主莫要谦虚,恁不喝这第一口酒,吃第一口菜,我怎么敢僭越,恁是大寨主啊!”
邓飞接不得话了,说声:“困了,王员外凑合歇一歇,早些咱们还要上路。”便自顾自得一抖衣袍滚地睡了,鼾声沾地便响,两个喽啰见了也依样躺了。
王伦猜不透这邓飞安的什么心,只能见招拆招了,把火堆打低了,凑近些和衣也睡了,也是个沾地就响鼾。
婆娑的树影晃动,邓飞黄胡茬微微一动,一只眼睛缓缓张开,轻轻爬起身,屏息辨别着对面王伦的呼噜声,声调变化,长短不一,这是真睡死了,轻手轻脚爬起来,近了王伦,提起衣衫的下摆往那暗红的篝火里一搭,看着它迅速变出青烟,又悄悄躺回原位,呼声再起。
日之思夜之梦,王伦居然在梦中还要典账规划着未来,不觉身上燥热,继而疼痛,“啊,呀!”王伦猛然惊醒,眼前却被明晃晃的火焰阻挡,身上的衣服烧着了!
王伦来不及多想,就地打滚扑灭火焰,再爬起来时衣衫烧破大半,大腿外侧,膝盖,小腿好几处灼热得疼,手上也红了好一片。
“哎?王员外?你怎么醒了?”邓飞迷糊中传来一句,王伦还在想着怎么解决伤口。
邓飞懒洋洋坐起身来,就好像真的真的刚醒来一样,两个喽啰一前一后也揉揉眼睛。
“哎呀,这可不得了了!这衣衫还怎么穿?岂不要冻伤王员外!”邓飞费力地站起,关切万分的扯着王伦的破衣服在看。
“没伤到肉吧?看这手都红了。”小喽啰也添了两句。
王伦颓废得坐在地上,忍着疼痛,麻痒,脑力的运转已经折去一半,“邓寨主,有刀吗?借来一用!”
“这个吗?”邓飞从小腿处摸出一把匕首来,晃着刀尖问王伦。
“给我!”王伦伸手捏刀,邓飞手指一转换刀把递给王伦,王伦开始借着所剩无几的光亮划开裤腿,钻心地疼,清理了破布查验伤口,好在只是大腿上一块烧起了水泡,其它地方只是红肿。
“这得拿冷水敷一敷,要不然都要起泡。”邓飞寻了水袋,给王伦腿上淋了,凉水和着凉风吹,瞬间感觉不是那么疼了。
王伦擦擦汗,打开包袱寻了衣衫包好腿,没处理前,还得通风不能捂坏了。
“王员外,你这样可不行,我送你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大夫看看吧?”
“多谢邓寨主了。”王伦抱拳谢了,把匕首还给邓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依旧墨色静谧。
“王员外,恁先睡会,等天亮些咱们去找村子,要不然黑灯瞎火也没个方向。”
“好,全凭邓寨主做主。”
“怕这篝火再伤人,还是把它灭了吧。”邓飞指指,两个喽啰踢土盖了火堆。片刻,四周陷入安静,鼾声陆续响起。
王伦用袖口擦掉鼻尖的汗水,又擦掉面颊的水珠,努力闭上眼睛睡觉,腿上传来紧巴巴的疼,还有一阵一阵的凉风,篝火烧热的地面余温很快散去,王伦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是最寒冷的,企盼着,自己能活下去…
“王员外,王员外?醒醒?”邓飞努力把王伦摇醒,“该上路了。”
王伦困倦的神经再次绷紧,努力站起来,还好,能走动,就是扯得疼,还能忍得住。
“走吧,还是小三子带你。”
三匹马驹奔去,不知走了多远,庆幸遇到个村子,王伦混进去寻大夫涂了药,看着赤脚大夫口里咀嚼着的草枝,再涂在自己腿上。
“得嘞,这几片伤的不重,用葱汁吧,去肿去疼疼去泡。”大夫又取来几枝浓绿的大葱叶,给王伦展示里面粘稠的液体,排列贴在红肿处,清凉感是那么舒服,布条又轻扎好。
“后生,这手艺记住了么?”赤脚大夫哈哈一笑。
王伦付了钱,谢过大夫出了村子,邓飞在村口站着举碗喝粥,“来一碗暖暖身子,王员外。”
“好。”王伦肚中也饿,昨夜就随便胡塞了几口,填饱了肚子,再次上路。
腿伤给王伦的压力不小,邓飞带着人马东南西北转着走,让他有些烦躁,所以每当邓飞试图卖好搭话王伦时。
王伦总以一句,“一说话,扯得腿疼”而回绝。
两天后,终于在宽阔的旧河道处发现了一处联寨,在路面上行走很难发现这里藏着人,有邓飞打头,四人一路畅通冲进了寨子,男男女女被这些欢快的马儿逼出四五步外。
“召集兄弟们,咱们寨子里来贵客了。”邓飞放下话来,大步朝一处较大的锥形茅屋走去,王伦蹒跚跟进。
“王员外,你伤了腿,我看你还是多住几日,养好伤再走吧。”
“多谢邓寨主美意,奈何家中事务繁多,兄弟们是怕要想我。”
“哦?王员外家中兴旺啊?”
“那是当然,要不然用得了这么多佃户?”
“哈哈,也是啊。”邓飞拍拍自己的坐椅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王员外了,我邓飞,江湖人称火眼狻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恁来了,我就放人,今天就放。”
“邓寨主豪爽,我代村民谢过寨主大恩,我这里有份名册,希望无有遗漏,寨主可否派人把村民召集一下?”
“这个不行。”
第084章 民与贼的交易(二)
王伦笑着等邓飞说下去,邓飞摸摸肚皮道:“寨子里孩儿们的家口都在,要是召集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如果都跟着你跑了,那还了得?”
“也是这个理,不如邓寨主派个人带路,我一个个去召来。”
“不急,不急,贵客临门,不先略吃几杯薄酒?”
“邓寨主好意王某万分感激,这是十两银子,不成敬意,权当这些村民几日的吃食用度。”
“十两银子,王员外未免看不起我邓飞了。我破哪一处村寨,不得个万贯财物?”
王伦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惜圆不回来了,想着怎么能让自己快点去见见那些村民亲眷,脑子一顿乱转。
“罢了,我就收下王员外这份心意,送些车马抵作回礼,带王员外去找喽啰三子,该怎么办,他心里清楚。”邓飞松了口,一个喽啰领着王伦出去了,邓飞脸上掠过一丝嘲笑。
虎窝跟前走一遭,王伦紧张地忘了疼,会了喽啰三子,挨着围子找人,三子也不多话,只是跟着王伦到处找,当王伦要给对面之人解释,他家男人为什么要去郓州,那三子就要打断几回,这也不能多说,那也不能多说,王伦变幻着说法极力劝他们一起走,对面却一直用眼睛搭三子,王伦心下有些气,这搅屎棍用钱打发不了,来狠的也不行,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索性先离开屋子坐在土坡上想办法。
“王员外,怎么了不说了?恁是想去茅厕了?我给恁搭把手,要不给恁弄个马桶?”
王伦哼一声,要解决这事,还得找邓飞,可自己没时间跟他打开心扉做朋友,即使谈到一张桌子上了,鬼知道能不能刷到好感度,再把自己倒贴了!
“说说你们二寨主吧。”
“啥?二寨主?不是被你们捆着呢嘛。”
“你们二寨主是哪里人,为什么落草的?也是当时的军兵吗?”
“问这个干啥,二寨主也帮不了恁呐。”
“我看他不像是庄户人,头发也不扎,还以为哪里来的劫道蟊贼,我看你们也不着急,是不是他的心腹就那几个?”
“二寨主怕人认出来,弄成那样方便,他的心腹,他哪有心腹,仗着有点手艺寨主提他做了二寨主。”
“拉倒吧,有手艺就能做二寨主?他有啥手艺,洗头,烫发,波浪卷吗?”
“王员外,别问那么多了,二寨主,我不想多提他。”
“哎,三子,你看他这样不回来不好吗?…”王伦靠着自己的厚颜硬聊,终于打开了这张嘴,得了不少这二寨主的消息,这孟康是造船工匠出身,因受官吏欺压,一怒杀人而流亡在外,饮马川寨子草创时被邓飞收留,武艺稀松,但是木工手艺娴熟,这寨子联结桥搭都是孟康一手操办的,没有孟康,就没有这般分置有序的寨子。
造船工匠,又姓孟,杀了人逃亡在外,这经历好耳熟啊,擦擦,不会是老孟头的侄子吧?这可是一家人错打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员外,想什么呢?我看恁也别瞎想了,实话告诉恁,我们寨主不会让恁把这些人带走的,恁也趁早离开这里,要不然,可说不准哪天寨主发了癫,要吃人肉!”
“你们寨主还吃人肉啊?好吃吗?炒着吃还是煮着吃?红烧还是做汤?”
“王员外,真以为我跟恁开玩笑呢?那是真吃!是真吃!我们都见过的,那些个地主老财,被剥了衣裳,从那大腿上剌下一大块来,血淋淋片上一块,就那么生吃!”
卧槽,好恶心,王伦肚子里没货,酸水都反不动,我还以为吓唬人呢!
“想进我们这寨子的,需纳投名状,杀一人是必须的,还有那肉是要吃一口的,这叫生啖恶鬼,让那些害人的东西不能投胎!”喽啰三子说的随意,王伦听的难受,怎么还有这种人,靠这种肆虐人命的做法来强制手下成为盗匪,催化他们心中的兽性,泯灭人性的做法。
“只要这些家口在这里,他们就会跑回来的,如果他们不回来,哼,寨子里也不会养闲人。”
王伦听了头大如斗,自己真不该自作聪明点破这些人的伎俩,他们无所顾忌,行事选择很简单,只对自己有利就行,贪了一时的胜利又怎样?背后捅刀子毫不留情,想到昨夜的火,王伦感到心惊,跟智力不成熟的人打交道真难,蛮不讲理啊!
“员外,我们寨主敬恁是条汉子,所以恁才能活到现在,要我说啊,恁还是快些离开吧,别想了。”
“他当真不会放人?”
“怎么放?放了这寨子里的活计谁干?寨子里的妇孺都是挑选的好劳力,恁以为谁都能进这寨子?跟官军打仗是要死人的,都是这些人补充,分得的缴获也丰厚,跟着恁走,万一有一个跑出去告了官…”
真是死局啊!思路又绕回来了,必须要搞定这个邓飞!
三子拉拉王伦的衣袖示意去吃饭,见了进进出出的寨民,还有几个过来跟三子打问家人,伙食还不错,王伦硬着头皮在吃,三子哈哈一笑,“王员外,放心吧恁呐,还轮不到恁吃大膘子。”
王伦困的要死,可还是一夜无眠,饭后去邓飞那里坐了坐,可没一会就被送客,并留下话来,王员外想住多久住多久,分别三天了,王伦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发生意外,那些焦急等待的村民会不会闹事,这一夜王伦把前后推算了个遍,还是没有头绪,不能再纠缠下去了,这一次只能违心走了,王伦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邓寨主,我这就告辞,多谢一路款待。”直捱到午后,王伦这才见了昏昏沉沉的邓飞。
“哦?王员外要走了?再留几日吧,不差你一口饭食。”
“还是不了,多谢邓寨主美意,最后还有一事,期望邓寨主答应。”
“什么事?”
“那些不回来村民的眷属,不要为难他们,衣食用度,算我头上,年节前,我一定派人送过钱来,如何?”
“这个,可以,一个人你打算给多少钱啊?”
王伦摸出一张纸:“来,都在这张纸上了,同意的话就签字按手印吧。”
邓飞脸上抽了两下:“某不识字,你直接说吧,有人帮我养劳力,我自然不会亏待。”
“比你小喽啰的口粮低一文,老幼妇孺八成。”
“真是会算计,邓某就答应你,说好了,年节前啊,一共四个月的口粮钱。”
王伦又道:“邓寨主狮子大开口啊,既然这样,还有一事,昨夜得天机托梦,有一判官东来,希望邓寨主留心救下。”对于冥顽不灵,王伦只盼神鬼之说能诈唬一下他了,苦思那个被他们劫下的人叫什么来着?啊想不起来了,干什么的来着?啊,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法官?啊,不对,判官?额,钟馗?还是判官吧。
“王员外何意?什么来一个判官?转运判官吗,还是签判,还是推官?”
“这是神职,到时候你自会知晓,不多讲了,我先离去了。”王伦来的信心十足,败退得狼狈,邓飞说的车马也不可能了,送给自己一头驴,两个陪同王伦回去取二寨主。
这次走的直路,不两日近了时庄村,村保正看见王伦差点哭出来。
“王员外,你可回来了,我怕恁出闪失了,报官的人都准备好了。”
第085章 仇恨,往大了拉
“慢慢说,没出事吧?”
“刚开始挺好,三天之后这些人躁动得不行,说什么王员外已经着了大王的道儿已经死了,去什么饮马川用不了这么久,昨天我怕他们吃饱了闹事,减了他们口粮他们骂骂咧咧就没完。”
“擦,好端端你减他们口粮干什么?”又不是吃你家米,没好意思喷出来。
“恁不怕,我怕啊!那个二寨主的口粮我给加了,其他人减了,就是想着分化他们,要不然一起闹将起来如何是好?”保正一脸委屈。
“好,继续说”这一手王伦不服不行。
“结果啊,吵得更凶了,还动了一回手,我就把他们分开关押了。”
真是好办法啊,好办法,但他们跟谁记仇你就没想过?
先去见了那几个喽啰,都投来急切的目光,王伦有心让他们心存感激,故而决定刁难他们:“大寨主不愿意放人,我只能送给各位去大狱走一遭了!”
“什么?没接来?你怎么答应的我们?大寨主不可能不放人,不可能抛弃我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保正领着人压阵王伦早被围上了。
“好了好了,我王某没说假话,你们邓寨主觉得亏,不愿意拿几十个人换你们这几个人,想想还不明白吗?多你们不多,少你们明早日头照样升起来。”
“我不信,一定是你半路逃回来!根本没有去大寨!”嘈杂之声又响起,看着人群情绪有些不稳定。
保正看一眼前面王伦的背影,落寞颓废却努力拔背,招呼村里的弓手们把这些人,赶回关进了屋内,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王员外,你看这事怎么办?难道真的白放了他们?”
“不放怎么办啊?难道一刀剁了?”王伦思绪一团麻,根本无法规划出一个好办法,让他们先死心,再给希望吧。
“要不报官吧?留着这些人回了那什么饮马川贼窝,还要出来祸害人,再说他们对时庄村上下已经熟悉,指不定来打主意。”
“保正,你想的多了吧?”
“王员外,我要对这一村的百姓负责。”
“额…”王伦无言以对,保正的不当举措已经激化了矛盾,自己的办法不知能不能奏效,确实无法预测接下来的事,村外还有两个等着回话,真是够够的了。
“去看看那二寨主吧,看看他什么情况。”
“就旁边这院子里。”
“啊?怎么没捆着啊?”王伦看着悠闲坐在地上的孟康。
“放风,放风时间,供奉好二寨主,得罪些小的就不怕了,王员外你不知道这二寨主比那几个好说话。”
“孟康,你们老大不要你了…”
孟康比刚才那些喽啰更激动,竭斯底里喊着不可能。王伦看他发疯有点头疼,一个村民跑来告诉王伦和保正,喽啰那里求他过去。
态度软了就好办了,王伦带人又返回那里。
六个人挤在破草堆里取暖,虽然只有一处漏风,却挡不住舔舐皮肤的寒冷,月清冬意更浓,王伦先开口喊了几声,“各位,还好吗?”
“王员外,不要把我们送官,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一个急切得声音喊道。
“王员外,我们家眷还在山寨,我们不回去他们凶多吉少啊!”
“恁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要不恁放我回去和大寨主求情?”
王伦等这几个都说过了,故意长叹一声:“除非你们能改邪归正,从今重新做人,不再做害人之事,我就考虑放你们。”
“好啊,好啊,我们都能做到,我们都能做到。”表态速度倒是没得说,这诚意弱了点。
“来吧,右手握拳,拳心对着脑侧,站立一排…”王伦带着这几个对着月亮讲誓词,王伦念一句,这六个念一句。
又着保正拿来一大碗酒,滴了血喝下去,剩下的供奉几个王伦编出来的神明。
简陋的仪式结束,王伦道:“去把孟康带来吧。”
……
“王员外,别的话也不多说了,我们今天活着回去,在你的郓州呆好,以后千万别相见!”说这话的是二寨主,声音感冒似的嘶哑,却抑制不住的激动颤抖,“咱们走。”
他打头往外走,王伦思忖这事有没有后患,望着那六个人排成一队往外走去。
“这是我准备的热馒头,热粥,各位吃些再走吧,怪冷的。”保正献了殷勤,用明明压低,却依然能听清的声音说着:”二寨主啊,吃些热乎的暖暖肚腹再走吧。”
保正在那里陪好,孟康在那里玩沉默,真是刷新了王伦的民匪价值观。
“我说孟康,你快点吃,吃完趁着我没改变主意赶紧走。保正,别跟他拉家常了,他不会记得你的好,出门说不准就翻脸,连夜打进庄来,还是做好防范吧。”
“王员外!你有本事别出庄门。”孟康气得噎食,后半句努力不出来了。
“赶早滚回去吧,别给你叔丢人了,回去后安分点,抢东西别杀人,招来大队官军你们那破寨子吃不住两炮仗。”
孟康努力消化着王伦吐出的长句,欲分辨一二,却待在那里,几个喽啰闷声低了头只顾吃。
保正被撇在一边,起身回到了王伦身旁轻声道:“我说王员外,你就别激他了,万一真火了,躲着村口袭击村民怎么办?”
“我这不拉仇恨呢么,让他冲我来,我离开庄子他不就跟着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保正笑笑,待孟康几人吃好了,众人“押着”送出村去,接应的人马相遇了,孟康再回首一眼:“王伦,你给我等着,有一天叫你好看!”
王伦邪火被挑起老高,回骂之声高出一个调门:“装你大爷啊!别等着了,就今天吧,来来跟我比比高下!”
“你欺我受伤,算什么好汉!”孟康有些挂不住,调转马头回辩。
“你受伤?老子被邓飞下三滥烧了一条腿,就你这熊样的,我照打!”
孟康闻言一顿,疑惑得看看迎接之人,六目相对不知其意。
“快滚把,老子烦着呢,想报仇,来郓州梁山泊,报我的大名!”王伦说完转身回村子了,留下孟康一行人,交流一番消失在夜色中…
“这下放心了吧?有仇都冲我王伦来,村里没事,他们敢来骚扰,派人来找我。”
保正对王伦大加称赞一番,问起了王伦的伤腿,给找来了看牲口的,王伦差点没气笑了,老汉摇摇头说没药材,还是去县里看看。王伦心里烦躁,夜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睡至半酣,被人摇醒了。
时四叔满脸忧色:“王员外,我看你这腿不能耽误,还是趁早去县城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