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水浒之王族霸业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之王族霸业全文阅读

作者:爱在心醉     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     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6章 打造贼窝(三)

    一夜的大雨瓢泼,乐坏了公孙胜,“王兄,下了这场透雨,明天拔除荆棘杂草的活计能快上许多。”

    “是啊,希望明天能放晴,要不然工期要推后几天。”

    “账单预算核对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你算得不错,进步不小啊。”

    “我复算了一天,就等着明天开工了,还买了炮仗。”

    “今天不就已经开工了?”

    “没呐,只是清了清场面,挖土埋桩还不得你王观主亲自主持?”

    翌日雨歇天阴,不过丝毫不影响王伦的亢奋,在面对三十几个老弱精彩解说后,竹口村码头正式开建,鞭炮放起。

    阮家兄弟拖了好久才到,见面直说这里湖叉太难走了,辩不清方向,王伦喊了两舟本村渔夫,五条小船开进湖里梳理水叉。

    “哥哥,这边这条是死路,到头是烂泥滩上不去。”

    “大概是这样,这样,再这样,前后二里多。”小五比划着水路,王伦在脑中简化再画于图纸。

    因为湖叉的复杂程度,王伦不得不在这上面加长工期,留了阮家兄弟多呆两天,终于顺出几条湖叉的走势宽窄和水位,出了码头,走这条水路,再折进这条,再转去那条,芦苇杆上系了红布条,终于打通了这条宽敞水路,前后七里多,再加上十里平阔水面,这条路足足十七里。

    “哥哥要用船运料,壮力搬运都可以找我们来,自己人用着放心又便宜,看着这些老弱我就来气,这些人一天才干多少活?那个保正是不是故意刁难哥哥?”

    “奥,你们也别怪他,刚开始只是个码头,山上的各种还没定下,用不了那多人,如果开工了,我当然会找弟兄们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阮小二笑嘻嘻,小五小七也跟着附和。

    “码头这里的事就先交给竹口村民了,毕竟这荒地挨着人家村子,以后还是要和睦,今晚咱们喝几坛,明早你们再回去如何?”

    “上次咱们几个喝酒我就被村里的弟兄埋怨,这次两天,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二哥呢,哈哈。”小七口快道。

    “怎么回事?”

    “小七!”阮小二瞪了一眼小七,“都是自家弟兄,都在一个村子里,吃酒没喊他们,心里不快活。”

    “额,”王伦没想到这出,当时好像是要喊村里的弟兄一起来喝的,后来,后来,他们六个人喝了个痛快。

    “村里后生都喜欢个热闹,平常都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得了闲钱,凑一凑买些酒来兑着水喝。”

    “那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哎,不怪哥哥,石碣村的后生们都以我为首,他们还以为我们兄弟单独跑了没带他们,过些时日就好了,都是好汉子,没啥隔夜仇,别听小七瞎说。”

    “那这些钱你们拿着,代我买一些酒水。”王伦摸索着钱袋,想要倒出个几十文来。

    “千万不可,哥哥,干活有工钱,无功不受禄,恁这是施舍看不起他们了,他们能赚到钱,也能吃得到酒,总不能隔三差五就喝的烂醉吧?还怎么打渔?怎么下地?人不就养废了?我费了好大力才把他们的嘴管住。”

    王伦口中抱歉,听着阮小二解释其中奥妙才悟出几分滋味,队伍不好带啊,还要跟阮小二多学学。

    “那,今晚咱们喝!”

    “还是哥哥豪气。”小七跳出来手舞足蹈,“就你嘴馋!”阮小二掰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打闹。

    王伦支使了小七去买酒菜,小五支船取了公孙胜李宝来,王伦阮小二两个人搭火抬,烧热汤。

    “我说王兄,你这也太不上心了吧?天还这么亮就琢磨着吃喝了?我那边还监工呢!”公孙胜跳下船第一个来质问王伦。

    “哪有啊,图都理清楚了,一大早就开始忙了,中午饭都没吃,就等这顿了。”

    “忙完了来帮帮我啊。”

    “你那交给工头就行了,阮家兄弟明天要回去,我这不得送行?”

    “哎,这就走了?咱们都没一个桌喝几杯。”

    “这不接你来了?别站着,搭把手。”王伦把柴刀丢到公孙胜脚下,自己擦擦手收拾鱼去了。

    “没想到啊,王兄收拾鱼的本事也学到了。”

    “我本来就会,宝儿过来学着点,劈柴公孙伯伯一个人足够了。”

    “哎,怎么把我的宝儿也要走了?”

    “这几天,天天跟着你还不满足?”

    阮小二看二人斗的僵,“小七怎么还不回来?”

    “估计是跑的太偏找不到路了,西边正亮堂,你怎么非跑东边来啊?”

    “西滩那边蚊子多,晚上篝火野炊还是金沙滩这边好,一眼望去都是水面,我早就想在这边吃喝了。”

    “看,船来了。”李宝首先发现了远处轻飘飘驶来一条船。

    “有船步稀奇啊,宝儿离火远一点。”王伦起身打眼看看,“哎,我看这船好眼熟啊。”

    “是,是,孟伯伯他们。”

    “奥,奥,想起来了,是咱们去齐州坐的船!”王伦跑近湖边,朝那船挥挥手,说不定老孟头正在船上呢,在船上得了不少照顾呢!

    船只好像也发现了岸边欢跳的人影,开始朝这边驶来,近的能分辨出轮廓的时候,船上挥手的人影有好多。

    “没想到他们都还记得我。”

    “哥哥,老相识?”小七凑了过来。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看你和宝儿两个人蹦哒,公孙胜道长让我来问问你。”

    “问什么?记住了,他的话以后别帮传,没好话。”

    “额,他说,来了客人咱们的酒不够喝,要不去再买一些?”

    “嘶,也是啊,你买了多少?”

    “十五斤。”

    “算了,赶不上了,这船我坐过,直接去东阿,不会留下来喝酒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载我去迎迎,他们过不来。”

    王伦催着小七使舟去接近那条大船,小七把舟摇得飞快,不多时便近了那大船。

    “没想到这么多老朋友!”王伦感叹真是有缘,急不可待就要往船上爬,站到眼前看的分明,两个铁塔似得大汉站在人群前面,孟老头反倒成了陪侍,后面乌泱泱二十几个人。

    “孟老丈,宋兄弟,杜兄弟,诸位兄弟,一别良久,今日得见,我王伦甚是欣喜啊!”

    “王书生,你还活着,太好了!”

    王伦拽文词,李宝早就扑向孟老头了,王伦跟宋万其实没那么熟,跟杜迁还好些,可礼节上不能缺,两下相见虽然内心狂喜,却尴尬得不知如何说出来。

    “这二位哥哥就是…额…双塔金刚吧?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阮小七落在身后跟上来倒是毫无顾忌,冲着二人作辑恭维,二人也以礼相还。

    “哪里传的什么……双塔金刚?谁给我二人起的诨号?”杜迁哈哈大笑,看着这个一脸虔诚的汉子。

    “王伦哥哥啊!他就这么跟我们兄弟说的。”

    王伦荡漾的哈哈瞬间凝固:完了,人设塌了。

第057章 打造贼窝(四)

    老孟头不愧是经验老道,邀着众人落座,王伦跟船工一一打过招呼,船上之人都听过王伦的故事,这下真人应证。

    围坐之后王伦简单得把自己怎么被押送,怎么逃脱,怎么大病一场说了,转而询问宋万等人。

    宋万神色一暗,沉痛说起当初之事:“咱们分开后,我带着兄弟们找到他们一处小寨,有些冲突,好歹他们寨主控制住了,两下相谈他们也同意交钱赎人,但是我们要求看人,他们拒绝了,我想着可能有诈就不愿意多谈了,借口答应转而下山,谁料到半路踩了他们的陷阱伤了两个兄弟,后来他们跳出一路人马拦住我们,我说已经跟你们寨主商量好了,可那贼头根本不认,两下打斗拼死才逃回来,路上遇到杜兄弟才知道你们也遭偷袭了,我们有三个弟兄死在山上,尸体都没带回来。”

    “这些山贼如此很辣,不讲道义吗?岂能说话不算话?”

    “山贼鱼龙混杂,谁又管的了谁,谁又能官的了谁,当初我记得偷袭我们的小喽啰说六寨主,八寨主,想来这鸡屎一般大的山头,寨主比老鼠还要多。”

    “王书生一个人能逃脱险境也是万幸,我们后来杂事缠身没有去看望,这里陪个不是。”

    “无妨无妨,后来又出什么事了?”

    “伤了的弟兄治伤,死了的弟兄要收尸啊!”宋万一声长叹,金刚一般的汉子却流下泪来。

    杜迁一脸愁容单手搭在宋万后背,继续道:“张家员外的尸首没寻回来,自己弟兄反倒折了,张小官人不认账,只愿出一些跑腿的钱。”

    “岂有此理!当时不是立有字据吗?不是还有保人?”

    “张家说我们讹诈,死不见尸,说几个是几个。”

    “不是路过我们村了?好多人都见了?我不是在这?陪你们去一遭,道理还讲不清了?”

    孟老头轻咳一声,缓道:“王小哥,人命官司最难打,你都没有全程跟着宋小哥,你怎么敢信誓旦旦作证?”

    “我,我…”王伦不知该如何争辩。

    “王书生所言我们心领了,东奔西跑这么久,案子已经结了。”宋万又重新拿过话头。

    “哦?结果是什么?”

    “伤了的七个弟兄汤药费张家全包了,去了的三个兄弟,只出一半丧葬钱,和我们这些人的工费。”

    “就这?没了?”

    “三位兄弟的丧葬费大家凑凑,还是可以对付的,就是没了尸首,遗属遗孀不答应。”

    “处理完这边的案子,就跑回去处理丧事,都是一个乡里的,闹得很僵,前后争吵都没个结果,村里人都分成两派,刚开始还能坐下来谈,后来大打出手,村里每天鸡飞狗跳,知县,里正调停都无济于事。”

    “都怪我啊,一时心软接了这丧心买卖,落得这般结果,害死了自家弟兄,里外遭人骂。”宋万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王伦竟无话可说,拿眼睛瞅瞅孟老头,意思帮忙劝劝。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闹腾是不是因为钱赔少了?”

    “也不多,都是好手艺人,一家要二百贯,我们卖了田产积蓄凑一凑还能给的起。”

    王伦心里一阵虚,三家六百贯,这给自己还真赔不起。

    “那,因为什么还闹?”

    “尸首,没有尸首不行。”

    “如果是我,把钱给了,还想再要,卷铺盖早跑了,这家人太过份了。”

    “话不能这么说,亲属刚遭大难悲痛难免,说话口气冲让着些也就罢了。”孟老头看到王伦明显不满,赶紧帮着圆话。

    “有些事情二位可能不知道,我们乡里出来有小二百泥瓦木匠,分成三部,各有自家的一圈人,逢年过节免不了互相攀比,宋万哥哥带着我们这一帮是口碑手艺最好的,活儿也多,所以跟着赚钱的不少,但是哥哥要求严,不让赌,不让票,有些人受不了出去投了那两伙,这事发生后,有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说宋万哥哥和我贪墨多少大伙的黑心钱,要我们都吐出来,事情所以至此。”

    “这是落井下石啊!”

    “唉,他们得逞了,陆续走了二十几个弟兄,我们这次都回来了,就是要一次了结此事,卖屋卖田,远离祖地。”

    “那要搬去哪?”

    “问好了巨野县山口镇,愿意接收我们,只是田产房屋自己解决。”

    “去什么山口镇,来我梁山泊,西边一千亩地,随便盖房,随便种地。”

    “王兄弟,你有一千亩地?”

    王伦脸一红,一激动吹大了,“额,一千亩荒地,围湖的荒地。”

    “瞎闹。”孟老头瞪了王伦一眼,早几个月前还是破落的书生,现在就有一千亩地了,自己还吓了一跳。

    “草甸子地怎么了?肥得紧,只要犁头拉的好,荒地来年变良田!”一直呆默听故事的阮小七坐不住了,起来为王伦打枪,“我小七光棍一条,懒散得狠,就种了二十亩水田,三亩菜地,我二哥嫂嫂两个人种了三十亩水田,二十亩旱田,五亩菜地,还打渔赚钱贴补家用,日子过得红火,只要有手有脚,荒地怕什么?”

    阮小七这一嗓子把众人的疑惑打消了,王伦默默吐出个:说的好!

    杜迁看看阮小七,又看看王伦,“王兄弟买一千亩荒地干什么?”

    “啊,我是要…”

    “我家哥哥要在这梁山盖一座大道观,现在是道观主持了。”

    “别听公孙胜瞎白白,什么主持!”王伦往后拉一把小七,解释道:“我和公孙道长要在这梁山上起一座道观,西边的荒地买下一千亩用来招揽农户开耕。”

    “奥,如此?进度怎么样了?”

    “码头刚开始修,修好两岸码头才能开始上料。”

    “哦,那我们赶得正好了?”杜迁朝王伦一挤眼。

    “是啊,是啊,工匠我还没找呢。”

    “这个,还是荒地,房屋还要重建,田地还要开垦,还要入籍当地…”宋万默默道,看样子不太情愿。

    “宋家哥哥,我们去了山口镇不一样要花钱使力?既然王兄弟诚心邀请咱们,开荒就开荒怕什么?现在刚刚七月,还来的急。”

    “就是,就是,去了那地方人生地不熟,来这里有我和阮家兄弟。”

    “要帮忙开荒,我们石碣村人最擅长,兄弟们来了自然互相扶助。”

    “宋兄弟,杜兄弟,诸位兄弟,你们要来,道观的事就先放一放,先把咱们的房舍盖好,入籍的事也包在我身上。”

    “宋家哥哥,你看王兄弟,小七兄弟如此盛情,再加上今日有缘再见,恁就点个头呗。”

    宋万带着泪痕的红眼圈瞅一遍村人,七嘴八舌都表示愿意跟着,宋万起身作辑道,“既然如此,不好拂了二位盛情,宋某代诸位兄弟谢过王兄弟了。”

    王伦赶忙扶住宋万,温言安慰一番,终于有队伍了!

第058章 有信仰的道士(二)

    “小二哥,小五哥,咱们把剩下的酒菜都吃了罢?我看他们在船上吃的过瘾把咱们都忘了。”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吧?可能什么耽误了吧?”阮小二有些犯困,阮小五扒拉着篝火,该死的酒香使劲往鼻子里钻。

    过了好久,公孙胜扯开嗓门,“来来,别等了,都一个时辰了,肯定都吃完了,说不定都准备在船上过夜了,咱们吃喝完了也去船上瞧瞧。”

    公孙胜的方案在片刻间便全员通过,留着的酒菜一瞬间便一扫而光,阮小五收拾器具,公孙胜帮着阮小二把船推进水里。

    阮小五正在淘洗碗筷,阮小二公孙胜一前一后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两人往沙滩上一坐,不快得看着摇摇驶来的小舟。

    舟上跳下来六个人,王伦走在头里,沙滩上这三人都没有起身,看来都在生王伦的气。

    “哎呀,忘了三位兄弟,王伦在这里赔罪了,快来认识下杜兄弟,以后就要做乡邻了。”

    不爽王伦归不爽,有客人还是要见礼的,双方打个客套,王伦说明来意,“杜兄木匠手艺精熟,这两位一个是他徒弟,一个是宋兄的徒弟,泥瓦匠,是开垦荒地,修建屋舍来打前站的。”

    “哦,有熟人最好了。”

    “这不就是哥哥说的淄州双塔金刚?摸着天杜迁?”

    “过奖过奖。”

    “哎,什么双塔金刚?”公孙胜看着阮小二小五一脸推崇。

    “我说二哥,五哥,你们好意思吗?酒不给我们留也就算了,饭菜舔的这么干净?”小七从身后走来,很显然,他关心的是吃饭。

    “米饭本来还有一点,可天气太热,我怕馊了,就洗掉喂鱼了,你们还没吃饭?”

    “哪有吃饭,净跟着抹眼泪了,哦,不,是前半段跟着抹眼泪,后半段跟着着急。”小七没好气得对付一句,“杜哥,有吃的吗?刚才不觉得饿,摇了一顿船,亏得慌。”

    杜迁一摊手,“没想着在主人家里还需要带吃的,只带了随身的东西。”

    “要不五哥下水给你摸条鱼?”

    “别去,又不是自家附近的草窝子,咱们回竹口村吧,小七,你坐船,叫你五哥载着你。”

    众人分坐两船,王伦,公孙胜,杜迁,李宝坐阮小二这船,王伦就把前后之事说了清楚,听到王伦要停掉道观先修建屋舍,开垦荒地脸色有点不善,不过好歹没当年反对,后续怎么规划荒地的话题也没有加入,反倒是阮小二话最多,正如阮小七说的那样,石碣村百姓很热心,这说客阮家兄弟已经揽在身上了。

    后半夜两舟才赶回竹口村的临时码头,已经初具规模,一群人下了船直奔投宿的院子,房主老汉看着乌泱泱回来一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最高的那个。

    “老伯啊,天气凉了多加件衣服,恁抖什么?恁家里还有剩饭不?”其他人老伯不认识,公孙胜不帮忙,只有王伦亲自来了,阮小五也过来搭手。

    “王官人啊,你带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大半夜的?”转到灶间老伯看王伦气色如常,忍不住问道。

    “恁不记得了啊?这位是我请来探水路的帮手,三位都是石碣村的,阮氏兄弟。”

    “啊,啊,这个我有印象,那个大高个,和那两个生面孔。”

    “那个是两个木匠和一个泥瓦匠,我之前的相识,在水路上遇到了,以后要在这定居了,很快就要开荒垦地,修建屋舍了。”

    “就是你们家佃户?”

    “哈哈,不是,恁当成是也行,以后我慢慢跟恁说,反正都不是坏人,恁忙完先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老伯松了一口气,交待几句离开了,王伦简单扒拉一下,招呼小五把吃食端去主屋,一进门一群人在闲扯淡,只有公孙胜窝在墙边睡着,阮小二使了个眼色,王伦懒得搭理,招呼李宝,小七来吃饭,六个人围着桌子,一边跟杜迁瞎聊,一边往嘴里扒拉饭,就几样素菜。王伦戏称,这就叫荤段子拌饭!

    继上次六人挤一条炕之后,王伦又迎来大难题,九个人一条炕,阮家兄弟争着要回船上睡,王伦也没办法,只能由得他三人去,再三嘱咐,明早一定要来吃早饭,别直接走了。

    六人委屈一夜,汗臭热的慌,公孙胜居然憋着一宿没说话,王伦也是刮目相看,不啰嗦的公孙道长,果然是好公孙胜。

    天色早亮,公孙胜先爬起出去了,王伦心里念着招待客人,也爬起来出去了,公孙胜在不远处舞剑,垂柳枝条被劈的七七八八。

    “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王伦心里暗示一般做了几个扭腰的动作就当晨练了,“我身上没钱了,有散银两给我些。”

    “王伦,你答应的事推迟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改变计划?”

    “怎么了?人家遇难,咱们帮一把都不行了?”

    “这钱不能动,这是贼赃,说好了盖道观,不能用于其它。”

    “我用我的钱总可以吧?”

    “修码头,起厢房也要钱啊!”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这钱全部用来建大殿,一个铜子也不能动用。”

    “合着我必须拿出钱来修码头山门厢房?”王伦开始以为公孙胜只是没和他商量做决断,他不高兴,现在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码头已经开建了,自然要修好,山门厢房推迟些也无妨,我就是住西滩树屋也行。”

    王伦咬着后槽牙盯着公孙胜,他却一脸淡然,“你花了贼赃买地,吃喝我就该阻止你,现在不能再让你犯错,剩下的这些不可再动,我必须做法去除你们身上笼罩的冤魂晦气,要不然你们早晚堕落…”

    神棍果然是神棍,要不是打不过他,王伦早上手了。

    “哟,王家哥哥起的早啊。”背后传来一声喊,是杜迁的徒弟。

    “哦,早啊,我和公孙先生谈点事。”王伦回头一笑,目送他跑去屋后。

    “那好吧,钱在哪里,咱们分钱,你你守着你的贼赃,我做我的人情,快点吧还有客人要吃饭。”

    “在屋里床铺下面。”

    “你身上呢?”

    “我身上的钱都是付给工匠材料的钱,挪用已经是犯戒了,再给你买酒肉?那岂不破大戒!”

    “你给工匠村民付钱,他们就不会买酒肉了?”

    “我都告诫他们了,只能买粮食素菜,绝不可买酒肉。”

    “我服你了。”王伦给公孙胜跪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只能取包裹里的蒜条紫金了,可问题是现在身上没钱了,早饭怎么解决?总不能现在去屋里把人都哄起来拽出包袱,然后骑马跑去县城换钱吧?

    公孙胜的突然发神经让王伦陷入两难…

第059章 打造贼窝(五)

    “公孙胜,你是不是九月生人?”在王伦拉着脸皮找杜迁借了些许钱后,总算靠着村民的实在置办起了一桌看得过眼的,阮氏兄弟送别宴兼西滩新建村开工宴。看着公孙胜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忍不住问出了声。

    “怎么突然问这个?是啊,九月生人。”

    “没事,我八月底生人。”还真娘的是室女座的!

    “你们在说什么?”小七拉了一把王伦。

    “没事,都交待好了?”

    “没问题!”小七指着被杜迁阮小二等人围着的几个竹口村民道,“都是田里的好手,挑地开荒样样说的来,有他们帮杜家哥哥我们都放心。”

    “那好,不敢再耽误你们生计,我就不再劝酒了。”

    “我们都懂,哥哥要帮着他们建屋开荒,用钱处多了。”小七小抿一口,朝王伦笑笑。

    送走了阮氏兄弟,又送走杜迁等人去看地形,捎带着让李宝也跟去了,王伦公孙胜牵了马儿上路了,明明很不爽,还不得不在一起,这让王伦很煎熬,不得不自言自语推算需要买多少农具建材,一百把铲,一百把镐头,五辆太平车…

    王伦这次来主要是兑钱,买一些初期的材料,三十七两蒜条金取出十七两,换来一百两纹银,108贯又150文,铜钱的超大分量,使得王伦不得不把卖货的铁匠木匠唤来,只留三十几贯日常开销。

    载着农具材料合力推着太平车,公孙胜倒是毫不在意得赶着两头猪,没错,两天后正式开工,吃不起羊肉,猪肉总要来点解馋。

    回到住处无人在房,估计还没回来,指挥帮工腾挪东西,送走之后喊着公孙胜回屋,从炕上破洞提出包袱散开一团。

    “看好了这就是全部的贼赃,你都保管好,不放心可以再找个地儿埋起来。”王伦说着把自己收的那一包碎金银倒出来,推给公孙胜。

    “这个也是贼赃,你不能带在身上。”公孙胜盯着王伦手里的钱袋。

    “公孙胜!你太过了啊,这个我留下了,要装钱用。”王伦一抖钱袋,并没有期待中的尘土扬起。

    “王伦,贼赃收为私用,不得善法去戾气,会惹晦气上身的!”

    “糊弄谁啊!”王伦激动得把身上的旧钱袋翻出来,“我还就带在身上了,看看谁家的晦气跑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公孙胜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天道真要公正,就没有那么多恶人逍遥!”

    “我王正道,就是来正道的!”飞快得把一些铜钱银两灌进钱袋。公孙胜无可奈何得打好包袱离去了,不欢而散的两个人一个去码头,一个去荒草甸。

    中午的规划大会不得不挪到了下午,随便垫几口便恢复活力的王伦铺开纸张把杜迁初步的方案一一勾画到纸上。

    “这边秃高地,地质坚实,盖屋舍最好,后面走一道沟排雨水。”

    “排水沟上加盖石板,算了,直接石砌一道。”

    “这个小泥沼要填掉,蚊虫太多。”

    “找人挖出淤泥翻晒,拿火烧一烧,这附近有卖石灰的吗?”

    “这边有几棵老树长势挺好,我看还是保留。”

    “想留?找人把最上面的树冠砍了,晒干的枝条正好可以烧膛,等院落起了,补栽一些桃梨杏树。”

    “这道河也要改,挖一条长渠灌溉,看,直通这里。”

    “这边地势高,挖渠太麻烦,不如在这里放一架水车,轮流踩车灌溉。”

    ……

    七八个人围着图纸说着自己的看法,王伦一一听取综合画到图上,李宝趴在王伦跟前,慢悠悠回来的公孙胜侧着身子只能挤在最外面。

    两天的荒草地头,伏案绘制,王伦终于满意了自己的新村方案,中间的贯通大街,两侧整齐排布屋舍,四周的田亩初步划分就算是完成了。

    “怎么样,杜兄弟,能给估个预算吗?”

    杜迁嘿嘿傻笑,“估不了,要看有多少劳力,需要多少工。”

    “开荒地我打听过了,二百文包天干!”

    “一天二百文啊,还是让我们自己干吧,反正一家二十五亩也不算多。”

    “这次,能有一百户?”

    “差不多吧,就是可能不太好迁。”

    “乡县会管吧?”

    “当然会管,丁户减少这事大事!但是村里的矛盾他们又不想管,村里其他人巴不得我们走呢,所以,想迁说难也不难。”

    “那就好,等明天,石碣村的帮手来了,咱们就开工,我主外,你主内。”

    “想不到还要劳动王观主亲自动手。”

    “别听那道士胡白白,他这两天安生了,我耳根子舒服多了,我希望他一直安静下去。”

    “公孙道长那边的码头再有一两天就完事了。”

    “然后人都回来打下手,咱们全力开工!”

    盛大的开工酒宴,热闹非凡的土坡空地,王伦努力调动着村民的情绪,有了石碣村三十几个劳力的加入,西滩新建村推进速度大大加快,同样的王伦也是忙的脚不离地,一天三贯钱的开销,近一百人的吃喝都需要从王伦这里过账。

    紧张的几天作工,终于在一场大雨后暂时停止了,七月十五中元节来了。

    王伦趁着好好休息了一番,却还是要忙着跟杜迁对账对进度。

    “我这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看我这腿,穿着裤子都能被蛰这么大包。”

    杜迁看着王伦哈哈直乐,“头一次见这么卖力的地主员外,亲自光膀子上手,别累坏了,正午的日头太足小心中暑。”

    “别翻那账本了,说说房屋的事吧,弟兄们来了不可能都住在竹口村的,窝棚的事你也别提了,像石碣村的百姓凑合几天还行,稍微长一点不是个事。”

    “还是等他们来了再说吧,这事不急。”杜迁依然在翻着账本。

    “我说,你是不是木匠?你那边主街都夯实一半了吧?清理出来的空地起码够十几块宅基地了吧?赶紧先起地基吧,材料需要什么,赶紧买。”

    看着杜迁无动于衷,王伦抽回了账本,“老杜,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你是不会干?还是不想干?”

    “还是等宋万哥哥他们迁来一批再说吧,起房屋嘛,不算个事,弟兄们来了,最多两个月,田里房屋保管都收拾好,不差这几天。”

    “咱们手头这些事,最多五六天可就完事了,你不会让我留在这里干等着吧?”

    “怎么会干等,疏渠道,搬石头,劈柴木,编柳筐都是活啊,怎么会闲着。”

    “那倒也是。”王伦搓搓手指,“这石头,柴木,柳枝藤条咱们自己解决就好,花钱买确实吃不消,用的太多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田里头,要不先种个一百亩?”

    “种点菜算了,冬至前最好再烧两次田,树桩树根太多了。”杜迁依然一脸淡然,让王伦看不穿心思。

第060章 你也就个四等户

    一晃半月过去,王伦晒成个庄稼汉,原本松弛的胸前,挤一挤有了腱子肉的痕迹,更多的是各处肌肉的酸疼。

    新建村的进度一直不快,人手一直不多,在两村的好手帮忙几天后,整个工地的人手直线下降,一是稻麦粟入仓收尾,二是未纳民户催账。

    王伦也跟投宿的主家了解了个大概:夏税每年五月十五日起纳,至七月三十日毕,夏税的税籍每年正月开始编修,四十五天编好,由县里下发税由(征税通知单),提醒百姓准备,这一张账页,条目罗利清晰,县-乡-年-夏税租-户名,租额(官田租税),正税(田亩税和丁户税),绢帛丝等各有数目,杂钱,杂色,增收,开阁(减免)。对应此单,农户就近去本地仓储交纳,一应钱粮绢物收仓入库,盖印返还,是为户钞自留,消薄完成,又制为三联,县钞,监钞(收纳官留底),住钞(仓储留底),是为纳税完毕。

    而作为征税的各片区负责人,无疑都是征调本地,里正(一百户为一里),户长,乡书手(乡司),村正,以及乡绅,地主,富户,三等户作为辅助人员。由是,石碣村,竹口村出人出力完成最后的纳税事宜,也就是忙活完这几天人就都能回来了。

    此时新建村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五个人在劳作,王伦依着小师傅的样子在砌砖。

    “王家哥哥,真是天生的巧手,一学就会。”宋万的徒弟接完王伦砌好的一段,反身夸赞王伦。

    “小事,小事一桩。”王伦自得的挥舞着砌刀,一乐,“就是后背直不起来了。”

    “还不是你自己要强的?累也是活该。”

    “我说公孙胜,活泥巴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不会像某人一样,没半天就叫喊着胳膊不是自己的了,然后推给别人,跑去做清闲活计。”

    “我这胳膊没劲啊,哪能供得上四个人同时用泥?这叫人尽其才。”

    “好了,好了,不想跟你说话,赶紧干你的吧,被夸一句都要上天了。”公孙胜挥铲搅拌着红泥,不再搭话,杜迁带头哈哈大笑。

    “真是本性难改啊,过了个中元节,居然又正常了。”

    五个人一点点改变着这个新村子,平坦的主街支道,红泥砖砌的排水渠,石砌的南北水井河边水台,当然还有百十个柳条大框。

    在王伦进化为一个可以编出不中看能用的编框手之后,发现对面的杜迁越来越烦躁了。

    “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公孙胜也发现杜迁不对劲,刚才王伦嘚瑟,杜迁居然没有怎么捧场。

    “哎,我也在担心啊,算算时间三十五六天了吧?”杜迁打破沉默,扭头问徒弟。

    “他们不会被强留收秋税吧?”

    “但愿不是,京东的夏税起五月十五,止七月三十,刨去收拾家当的时间,也该来消息了,如果拖后,就要拖到九月开始方田了,就怕他们舍不得田里的粮,这样就麻烦了,九月回不来,就难说了。”

    “九月?”王伦心里默算,自己还要在这里干瞪眼二十几天?

    无人应答,众人现在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夏粮秋粮是农家的重要收入,负担着田亩税,丁税(户税),免役钱,杂税等支出,如果拖到九月甚至十月,不可避免的冬季教阅(保甲民兵训练)也会到来,而这校阅十丁抽五从十月一直持续到正月。

    “娘的,当个普通老百姓真麻烦,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这算是牢牢把人拴在地上了。”王伦发表着不满,编筐的手下了死力。

    “要么王兄弟考个进士,当个大官我们全村当你的佃户,就少受这些麻烦了。”

    “我能考上进士,就不用陪着你们在这里编筐了。”

    “有了官身,劳役减免,七七八八的杂税也会减免,跟着恁也少吃那些税吏的唾沫,倒不是说我们普通老百姓不愿意交,就是,太麻烦了,劳役也就算了,大多是挖渠筑坝,科配摊派就麻烦了,今年摊牛筋,明年摊鹅翎,遇到黑心官儿,少不了折低价收,多收,反正就是多交钱,然后官府雇四五等户干活,物什就强行和买。”

    “听你说的都乱。”

    “这不也有你的地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看那李士渔也不是什么好鸟,有的你头疼。”

    “我一个道观主持还不能免税?不需要吧?公孙胜你们那交吗?”

    公孙胜看白痴一样看着王伦:你都不知道问我?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要交的,官户都免不了,再说,你这道观还没影儿呢,李押司打什么主意还难说。”

    “我看他人还不赖,人挺热乎的。”

    “还不是有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银子?”

    王伦简单把前面之事说了一遍。

    “五两银子?公孙道长你没有度碟?看来王兄弟要小心,不知道这些人心里谋的什么心思。”

    “怎么讲?”

    “僧尼道冠都要有度碟,三年一核查,虽说这世道多少出家人童行没有度碟照样活的潇洒,可朝廷又不傻,还能不知道有人在躲夫役?但凡要治你,这便是一条,公孙道长,我劝你早点买个度碟防范,这五两银子可不保险。这李押司什么打算,我多少能猜出来一点,我们和官府打交道少,和地头打交道多,你看,咱们虽然说是村子有规划,码头也修好了,可是仔细算算呢?其实不值几个钱。”

    “不值几个钱?前前后后花了我三百多贯,这还是小钱啊?”王伦一听不乐意了,跟着公孙胜也不乐意了,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杜迁收获了两道凌厉的目光,尴尬得摆摆手,“急什么眼啊王兄弟,公孙道长,对寿张知县不算多少,这总行了吧?你们听我说完。”

    看着二人脸上松弛下来,杜迁继续道:“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王兄弟扎根下来,只要稍不如意,就像刚才那样,肯定会直接离开。如果李押司现在跟你提交税,你会怎么做?再说也不合规矩。”

    “他现在要是跟我收这一千亩的地税,我肯定半个子也不会给,没门。”

    “田税才几个钱,上田一亩才一斗,一丁税几百钱,官府是鼓励百姓开荒地的,头些年少收或者不收,他也不会收,再说王兄弟没屋舍只有个小码头,夏税每年四月初一定税籍,户等啊,最多能评个四等。”

    “我只能评个四等?”王伦瞪着杜迁,又看看公孙胜,“咱俩都是穷鬼啊,我的钱袋已经空了,你的拿出来让我看看咱们还有钱没?”

    公孙胜非常配合的掏出来,“只能看,不能花哈。”

    “不会抓我去当弓手税吏吧?”

    看着二人一唱一和,杜迁和两个徒弟笑弯了腰,在帮工面前从不吝啬的二人,却在这里扮穷,“放心吧,三等户以上才会有职役。”

    这个职役王伦不太懂,杜迁简单说了说,职役就是,认字的写写账册什么的,不认字的跑个腿啦,辅助衙门干活,力役(劳役,壮役)就是字面意思,苦重活!

    “等到咱们这里的几百亩田地有了产出,你的流云观盖起来,咬人的牙自会露出来的,税钱少不了叫你纳。”

    接着杜迁又给王伦讲了讲分户等的事,京东之地是根据家业钱评等(评户等的方式各地不同),一亩地折几贯钱,房屋折十几贯,家里的车马牛猪折多少钱,遇到凶吏,锅碗瓢盆都要折,按照王伦现在的身价,没一千贯都评不上三等(各地准线不相同)。

    王伦又瞅瞅公孙胜道:“我之前在齐州孝感寺干活,你们都知道,那里的寺庙就有几千亩田产不用纳税,为啥我就要掏这份钱?”

    杜迁一摊手,“我知道的寺庙都不用交,富得流油,但人家是祖传的寺田,一直都不用交,其他税钱会收,但不知道是什么名目。”

    “哎,这是个问题哈,看来我要找李押司谈谈,要不然背后来一刀可够我受的,本来我就穷。”

    “咱们道观还没盖起来前不用担心,杜兄弟这说的也对,人没来,房没起,地还是刚开荒,想发难怎么也要过个一两年,到时候还不一定谁当县官呢。”

    “县官就是来混资历的,收好税,别出乱子就完事,这个李押司还是早点摸清比较好,杜兄弟不说没操心,摆开这么一说,坐在我头上的人,我不了解心里就不安全”

    “那也好啊,你去县里散散心,打听打听这家伙,把宝儿也带上。”

第061章 教育是头等大事

    “说起宝儿,王兄弟没打算让他上学堂吗?天天就这么跟你们私混?”

    “哎哟,别提了,我们,呸,我怎么没操心,买完地我就琢磨这事了,我只能教点熟字,读书还是要去学堂,想去就要寄养在别人家,没合适的人家啊!可不就是给耽误了,所以啊,这不是赶好吗?直接等大家都来了,咱们两个村合建一个学堂,岂不更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竹口村的娃儿也不用赶远路上学了。”

    “竹口村一共也没几个娃儿吧?我看跟李宝玩的也就六七个。”

    “两村凑一凑,三四十个还是有的,这个教书先生可以提前打听了,咱们流云观出钱,怎么样?公孙道长?”

    “这个好,这个贫道支持。”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去县城,两件事都办了,顺便看看学堂怎么个盖法?要大敞开间是吧?”

    “王兄弟,咱们有规划学堂的位置吗?”

    “额,好像没有啊~”

    “图纸上的空地不是富裕的吗?”

    “学堂不一样,还没影儿的事就找先生,竹口村保正的意思还没问过吧?”

    “还是我太着急了。”王伦活动活动手指,今晚咱们把保正请来就谈这事。

    ……

    寿张县除了东西市王伦是不熟悉的,作为一个普通县城,没有了州治那种严井的方格式坊街规划,王伦穿行起来也方便许多,问了几个相好的材料商人,打听到的这一处酒家,静静等待着李押司的到来。

    “王官人,许久不见,面色何以至此?”

    李押司轻轻晃上了楼,王伦还在盯着菜谱盘算够不够牌面儿,鲁菜做法复杂,这桌菜肴是提前两天定的。

    “李押司,没想到恁这么快就来了,未曾远迎,千万别见怪。”

    “客气了,王官人,坐,坐。”

    两厢落座,王伦只得豪气得一拍桌案,“伙计,我订的菜肴上来吧,再来好酒一瓶。”

    李押司满意得点点头,王伦就挑话头闲聊,这李押司也是聪明人,没看出王伦想干什么之前,就顺着王伦闲谈。

    有本地头面人物,上菜也是优先,不久几样养眼的菜品布上桌案,王伦亲自斟酒,李押司哈哈接过。

    “李押司,今年的夏税收纳得如何了?”酒菜下了肚,王伦这才抛出话题。

    “前些日子完事了,就是常平仓,义仓的事比较麻烦,我推给张押司了,我现在开始准备方田(丈量核实土地归属)的事了。”

    “李押司,跟恁说个事,我最近啊,招来一批农户。”王伦没有透露他们是工匠的事,免得惹活上身。

    “哦?流民还是什么?”李押司眉眼一聚。

    “不是不是,普通的农户,乡族争端,迫不得已迁来,他们想当我的佃户,所以我想请教李押司,怎么个门路。”

    “这事啊,王官人和佃农商量好就成,需要立契,来衙门就行,当然,花费也要有一点。”

    “奥,人现在还没来,我想先落个籍。”

    “这个啊,王官人,不急,下个月我会周护你的,恁呐,还是赶紧把道观盖起来吧。”李押司自说自话,王伦心里不知该怎么说,这九月是方田均税法丈量土地分定上中下等级的日子,划定好了,次年三月张榜公布,无异议,当年就要开始交田税了,这个田亩之所以重要,并不是本身田税多,而是好多杂税按这个作为依据交纳,比如税粮一斗要加一升的加耗,而田亩算是最好隐匿的,大户们逃税之首选,所以对自己名下田税的定性,这个很重要。

    而李押司这个周护,到底是什么意思,王伦猜不出来,不得又岔开话题:“我现在规划了一些屋舍,准备起建。”

    “哦?多少户?多少间?”

    “这个,应该是百十来户,一户两间半。”

    “百十户,正常二三百丁,小三百间屋舍,是你出钱吗?”

    “我出地,出一点钱,大部分工他们帮衬着做。”

    “这样啊…”李押司搁下筷子,捻着须髯道,“这些人来了,需要重新定税籍户等。”

    王伦有些不悦了,因为杜迁之所以想全村当自己的佃农,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王伦答应了他们名则佃户,实际是自耕农,顺利的话把自己捧成个里正,这样这一片的纳税就全交给自己了,小苦农受盘剥,大地主声音大,王伦只要一个人招呼好这些蛀虫就行,不想他们来自己地盘上捣乱。可现在看李押司的意思,面色不善啊。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等人来了你报知我,我会帮王官人筹划。”李押司一举杯,王伦不得不笑脸碰上。

    “王官人还有何事需要李某助力,尽管说来。”

    “来县城其实就是这俩件事,还有想在竹口村办学堂的事,这是小事不想打扰押司。”

    “又要办学堂?”李押司倒是很平静,“可以,先生的事我吩咐下去帮你物色,只是,王官人,道观的进度…”

    “这不是在等我的佃户嘛,来了就能继续开工。”

    “不是还要先起建佃户的屋舍?王官人,听兄长一句,道观,道观,本地县君对此很重视。”

    王伦顿悟,这俩原来一直盯着这事呢?想想也是,道观喊着建,一眨眼两个月跑过去了,除了码头,什么也没看着,王伦倒是隐隐要成为大地主了。

    王伦头脑里乱,陪喝了几杯,李押司又扯了几句闲话,有小厮跑来传话,李押司飘然而去,王伦坐回座位,把一字一句来回琢磨,伙计上菜打断了王伦。

    “咦?怎么还有菜。”

    “王官人,恁要的菜还没上齐啊。”

    “额,怎么这么慢?”

    “恁坐这里不到两刻,有些菜费功夫,刚做好。”

    王伦想想,自己确实呆了没多久,桌上的菜也都只是动了动,也就半个多小时吧,感觉度日如年啊。

    “还有吗?能退吗?”

    “还有三道,都做上了。”

    “打包带走,这些也要,先结账吧。”王伦打发走伙计,已无闲心再想事情,还是趁热尝尝这道新菜。

    “二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刚走的伙计领着二人挑隔壁的包间坐了。

    王伦本是无心偷听别人说话的,但奈何对方声音不小,自己的耳朵又闲着。

    “这京东河北,哪一州县都无旱情,偏偏他平原县治下这么严重,你说说是天灾,还是人祸?”

第062章 贼窝打造(六)

    “我闻听德州今年确实少雨,夏粮已然歉收,如果持续九月,不堪多想。”

    “天灾误民,贪官戕民啊!”

    “哎,少说几句,少说几句吧。”

    声音渐低,王伦念叨着德州,自己北上沧州还路过德州呢,满眼的荒凉,遇到个老农也说是缺水啊,不过从出发的临邑县,到达的将陵县都没有旱情,也的确可疑。

    王伦本想过去叨扰一下,没想到这两人声音又压低了,索性还是吃菜吧。

    打包了菜品匆匆返回,哥几个脱个赤膊盘在树荫下瞎吹吃聊,看到王伦回来了纷纷看来。

    “我就觉得这里要搭一整片葡萄藤架,省着咱们还要跟着日头挪。”

    “好啊,就依王员外吩咐。”杜迁附道。

    “小七怎么就你来了?”

    “常平仓义仓的事,我们家逃不掉,村里出人应役,自家事也多脱不开身,我代他们来看哥哥们。”

    “你们那边也是啊?这边竹口村牲口都牵走了,昨夜保正把我的太平车也借走了。”

    “都一样,谁也跑不了,识字会算账的还能落个清闲,五哥就只能跑跑腿,跟着二哥不用去卖力气。”

    “顺便吃喝官家的,也算小赚了。”

    “哪想那般好事。”小七爬起帮王伦提来酒菜,“只有哥哥这里有好事,我赶得真巧,好香。”

    “王兄弟,见到李押司了?回来的这么早?”

    “见到了,饭菜都没动几口,我就打包带回来了。”

    “结果怎么样?”

    “态度不明。”

    “哥哥去见本地押司了?怎么?他要来方田?这可都是新田啊,不应该丈量吧?”小七不客气地扯了个鸡腿谦让,可没人愿意接,都道:你吃吧,他就塞到自己嘴里了。

    王伦坐了把前后述说一遍,模仿者李押司的表情尽量生动。

    “这样啊,我看好说,估计县老爷,李押司都把哥哥恁供着呢。”小七嘬着手指,提出了与杜迁完全不同的想法。

    “李押司不是明说了吗?不就是想快点看见道观?”

    “行了,别捣乱了,吃你的吧。”

    众人丢给他一圈鄙视的眼神,几人继续磋商对此事的应对,却毫无头绪,公孙胜薅下一缕头发,“不想了,不想了,算计别人心思太难了,这家伙发难再说。”

    “本地押司,没一个好相与的,千万不要硬来。”小七的故作深沉,却把众人逗乐了。

    “就你话多,不该得罪的也怕得罪干净了。”

    “郓城县是宋押司吧?我听这里好多人提起,见过没?说说怎么样?”

    “宋押司?我怎么能见到?我二哥户长都见不到,估计要里长乡书手才能见到吧。再说,普通的杂事他也不管。”

    “郓城?宋押司?是不是孝义黑三郎宋江?”杜迁问道。

    “就是他,你也知道?”

    “跑江湖的,多少有所听闻,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外面都传出花了。”

    王伦拦住杜迁的谣言,“行啦,没见过就别帮他吹了,你是不是收了钱的水军?”

    “王兄弟见过?”

    “见过,机缘巧合被我硬堵上的。”

    “哎哟,那哥哥你要好好讲讲了,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没听你讲过。”

    “不想讲。”王伦打算扫扫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众人发出嫌弃之声,王伦拍拍手道:“正好今天人也全活,我打算开建屋舍,这时间等不起了,抛去杂事天时,能用来干活的时间并不多,怎么也先起个十来户,最起码老人妇孺有个地方住,汉子们凑合点也不怕。”

    “哥哥意思是要人?好说,我回去就商量,怎么也匀出一些来。”

    “杜迁,你能同时应付几间,需要多少人?”

    “我的想法是再等等。”

    “等个屁,这事我做主了,我可不想下雨天挨冻,我那些设施一条都不能少了,同时开五户,五十人够不够?”

    “不是手艺人,多了也没用,烧砖伐木,挖土埋桩,夯地运石还行。”

    “那就先干这个。”王伦拍着手定下了,“明天咱们就开始烧砖!”

    木框子做形,泥团子填平,压制好了阴凉地儿晾干,拿去土窑子里烧个透红,放凉了就是清脆响的土砖。

    杜迁表示自己不是窑户,烧砖的手艺只是凑合,土砖这种东西,当个填充还行,作为基石或者整面墙硬度韧性还是不行,粘性较强的红泥是首选,所以作为地基,大块的石头才是优选,运输成本稍微贵点,而且作为粘合剂,糯米浆这玩意也略贵啊!

    所以啊,大范围的墙面反而是土坯砖,黄泥搅了草杆,一样的做形晾干,形态各异,满足砌炕,墙体填充需要。

    在王伦的强烈要求下,自己的首屋坐落在北头第一间,离着码头最近。

    “你看,我这个位置盖起来以后,想要扩展是最方便的,这里可以增加个小酒肆,这里还可以起个凉亭,小花园在这里。”

    王伦带着杜迁诉说着对自己宅基地的规划,杜迁笑而不语,公孙胜在一旁忍不住了,“一进的院子搞这么多东西?大名府的大福客栈照搬来算了!”

    “老杜,西厢房这半拉是仓库,这儿,到这儿,是公孙道长的居室,窗户一定要大,免得道长觉得憋屈。”

    王伦拿脚比当着位置,拿炭灰洒下一条直线。

    “怎么我的居室这么小?你的居室那么大?”

    “这地儿就是给你临时住住,以后你搬走了就是我的书房。”

    “你!王伦!”

    杜迁笑着也不打算讲和,王伦一脸坦然,“道长,我还要出钱帮你买度碟,还要出钱帮你盖道观,没饿着你一顿吧?不是真心朋友会这么掏心掏肺?全郓州也找不出我这么一号了吧?老杜你说,我够不够义气?”

    “够,当然够义气,我都要巴结王兄弟了。”杜迁说罢哈哈大笑。

    公孙胜木了一会,“五彩观主持的名份我都让给你了,咱俩生死之交还说这个?哪天你王伦有难,我公孙胜舍命相陪,这样够不够义气?”

    “这就对了,临时住而已,争这个作甚,说不准年前山上的厢房就能起了,这里都要租出去,或者直接改个酒店。”

    “就这两个巴掌大的村,卖酒给谁喝啊?怎么不去李家道口开一个,包管生意兴隆。”杜迁摇摇头不看好。

    “李家道口光听你们说,是什么地方?”

    “那个方向,是进出梁山泊的大河口,在西岸便是一个码头小镇,店家不少,需要运送大料就从那里来,那晚咱们看到的船,就是过李家道口去齐州甚至更远的。”

    “那东岸呢?”

    “东岸地势偏低,经常被水泛没,东北四十里便是郓州州治须城县,你要上户口便是去那里。

第063章 财政大权

    工地刚热闹几天,又迎来几日暴雨,王伦心里这个痛苦,一人在外不知几多辛苦,没人疼没人爱,原定的相亲妹子见不到了,两下相掺,闷闷不乐。

    “王兄,吃个月饼,主家老丈门口送我的。”公孙胜塞的满口,含糊不清凑了过来。

    “什么馅的?”

    “五仁啊!你没吃过月饼?”

    “你在那边还能吃到月饼?”

    “说的我好像边塞外的野人,”公孙胜神秘道,“这里有什么,北边就有什么,吃不起,见我还是见过的。”

    “宝儿呢?”

    “不是昨晚被小七领走和小柱子玩了?”

    “哦,就剩咱们两个老光棍了?”

    “月饼就水,凑合一顿吧,懒得做饭了。”公孙胜往后一躺,月饼渣哗啦啦掉了下来。

    “老杜早点回来吧!人多了就热闹了,我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个什么云里金刚。”

    “回来?人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谁有功夫听你唠嗑,你不见主家老丈都躲着你走了?”

    ……

    对王伦来说只能画图纸打发时间的雨季过去,工地又迎来热闹,木料瓦片又一批运来,自己的第一座宅院终于起梁柱了—向南的正房一共两间半,一间正厅,左边王伦李宝的居室,右边半间厨房附带着柴棚。面东的西厢房,一间公孙胜的居室,一间仓库。两房西北角的马棚,茅草遮顶,连带着草料间。有瓦列顶的一共八百三十平尺(约80㎡),造价约合十八贯。

    王伦复账,公孙胜监工,但都少不了亲自上阵,一眨眼就是二十天,房屋很快就收尾了,杜迁却还是没消息传回来。

    公孙胜揉揉酸胀的脚趾,“我这脚趾头都顶出来了,怕是撑不到换棉鞋了。”

    “凑合完工再换吧,天长短了,赶紧把篱笆扎起来,衡门先不弄了。”王伦把账目拍在桌上,往后一躺躲脚臭,“超支十贯打不住了,老杜给的营造法式预算法很准啊!”

    “你没算错吧?超支五贯还准?老杜不是说用了好多年了,怎么超出这么多?”

    杜迁给王伦留下的做预算的方案是为营造法式,官方前后编纂两次,现行的这一版是李诫于崇宁二年(1103)年修订的。主因便是:当时修造宫殿,屋舍,寺庙,城垣,河堤等土木工程耗资无度,贪赃之事大行其道。一本规定了工时,工量,工件耗料工无有不包的法式的诞生,使得所有的土木工程有了核算标准,是为一项犀利的预算书。(营造法式现存的部分有佚散)

    “土木量,工量都是对的,伙食这一块没把握好。”

    “哈哈哈…”公孙胜恍然大悟,“你给工匠村民吃那么好,不超支就怪了。”

    王伦打个哈哈,钱多也不敢浪了,其他人的房屋还上梁呢,还需要花钱就抓瞎了。

    “你这房舍准备收人家多少钱?”

    “又不是为了卖,只是妇孺来了能有个住处。”王伦依次开建了五户,自己这套收尾了,其他的进度不一,公孙胜担心没人愿意买。

    “怎么?你要支持我个几百贯?”

    “老杜他们自己的乡邻,他们还能不清楚,需要你傻乐给人家贴钱,我看人来了你就能回本,卖卖田,卖卖宅基地,说不准还能赚钱。”

    “赚钱?道长,你想多了,村民们变卖家产,田产而来又要重新置业,这还要留下钱粮过冬,手头里能有几个钱?明年一开春就要出去寻活计,要不然撑不到夏税收纳。”

    “是麻烦啊,拖家带口,不像咱们,一个包袱,说走就走。”

    “有钱,哪都好走,没钱,是沿街乞讨,想想你当初。”

    公孙胜撇撇嘴不说话,俄而起身:“我去招呼人开工了。”

    片刻又转身进来,“起来了王伦,人来了,有的你忙了。”

    “人来了?”王伦弹起身往外走,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来了。

    赶到码头附近,却只见一条小船支在水边,没看见人啊?

    “刚才还在,可能是去屋里了。”公孙胜一指屋内,二人奔去,只见杜迁在四处打量。

    “老杜,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哈哈,王兄弟,公孙道长,不赖嘛。”

    “看样子事情了了,人什么时候到?要准备些什么?我这就去张罗。”王伦在纸上预算过无数次的方案一一跳出脑海,作为地主之谊,可不能误事。

    “我带着几个后生打前站,他们还在大船上,拉着木料瓦当,家眷们还要推后半个月,杂事太多。”

    “那你还晃悠什么?赶紧准备啊!半个月,我算算,能起几间屋舍…”王伦就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了,“对了,要来多少户?多少人?”

    “哈,一共三十四户,男女老少二百五十五人。”

    “啊?才三十户?”如临大敌的公孙胜也是一脸错愕。

    “不少了,不少了,相交这么多年,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着宋万哥哥和我,实属不易。”

    “好!既然来了,就都是自家兄弟,我这就去招呼人准备搬东西。”王伦猜到了事情不顺,也不多问,反身出门。

    “老杜!还有我们呢!”公孙胜拍了一把胸脯,也跟着出去了,杜迁缓了半步,也跟了出去。

    杜迁带来的八条精壮后生都是一流的好手,材料器具运下船都没喘口气,杜迁便把众人招集起来了,开始下发任务:咱们这次任务重,我刚才估摸了一下,分成五队人马,一队两人,再加五个帮工,七个打下手,负责两户,人手多了少了找道长调配。户型的事路上我都跟他们交待清楚了,需要支纳钱财的事找这位王家哥哥……

    杜迁站在中间噼里啪啦得分派任务,王伦满是佩服,杜迁一声散了,后生们都散了,去物色挑选自己的人手。

    “道长,你也去吧,还需要补充人手。”

    “还有几个今天没来。”公孙胜补道。

    “那恁看着帮补吧,今天之后,不行的咱们就不要了,我来做黑脸。”

    “哎~还是我来说,那我先去了。”公孙胜追去了。

    “王兄弟,随我来。”杜迁回首指一堆大筐中的一个,单手抓边,示意王伦上手,二人抬着这大筐直奔主家。关好了门,杜迁才说道:“王兄弟,这是我们这三十四户半数的家当,你一定要看好了。”

    “不行,不行,你们的钱,你们自己看着…”王伦赶忙推辞,这哪里敢接。

    “王兄弟,你听我讲,我还要亲手上工,管不了许多,这些钱财一共一千三百贯文,你帮着汇成账目就好。”

    “只是做账?”

    “做账支账,全都要仰仗王兄弟了。”

    “你也跑不了~”王伦笑一声,二人合力把炕洞打开,银子铜钱啥也有,好一顿整落。

    “租船什么的杂钱不说了,这是采买大料瓦当的钱额,王兄弟先帮着列账吧?”杜迁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纸张。

    “你真是找对人了。”王伦生无可恋得接手过来,心中却暗喜,财权可是大权啊!

第064章 不省心的娃

    天气来的清爽,土木进度大大加快,但受方田的影响,王伦这边人手还是以老弱为主,也只是年龄上的老弱,跟王伦比起来,无一不是壮劳力。

    王伦翻着麻巾找干净地方擦汗,杜迁看着他的狼狈样笑。

    “王兄,你的头发再重新扎扎吧,活脱脱一个牢城营罪卒。”

    王伦扒拉一下头上炸开的头发,头巾因为擦汗被掀到了头顶,满脑袋密实的直硬头发,半年没理发了,一扎长的头发收拢不住,一旦炸开就是个杀马特。

    提到牢城营,王伦心里咯噔一下,这双塔已经来了,说不定今年冬天林教头也会出现,机缘巧合,也太巧合了。

    辛苦一天,在天色将晚伙夫招呼众人吃饭,为了赶进度,现在一天是两顿硬伙食。

    王伦,公孙胜,杜迁几个照例一桌,闲谈着,提起了伙食的问题。

    由于之前的超支,由三顿变两顿,即使减了钱,也看不出来了,但是这世道人都不傻,一直在工地的帮工脸色有些不善,还没出多大事端,因为跟杜迁一行人比起来,效率的差距略大。

    “我算知道老杜为什么把这活给我了,得罪人啊!”王伦大倒苦水,对帮工们好点还有错了?

    “你这是哄抬工价,我走前不都给你讲好了?隔几天一顿好的就行。”

    “大家一个锅里吃饭,还分出个三六九,我心里过意不去。”

    “忍忍吧,用钱的地方多,两三天他们应该就到了,咱俩去接。”

    王伦叹口气,想把这破事抛到了脑后,“下次说什么不管这差事了,费力不讨好,好几天阮家兄弟没来了,石碣村的几个帮工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杜迁闷头吃饭不理他,公孙胜也异常安静,王伦烦躁不堪,赌气似得吃饭,碗盘狼藉,挺个圆球似得肚皮去洗碗,折腾一二时辰,遢拉着鞋回了西厢房,自己的主居室已经收拾好了,给妇孺居住,其实是宋万杜迁的家眷。

    李宝捂着头酣睡,公孙胜还在打坐,王伦打个哈欠往被子中钻,后半夜凉了。

    “王伦,你就不该提这事。”

    “什么事?”

    “伙食的事。”

    “我也不想提啊,”王伦一翻身起来,“今天保正来问我了,怎么克扣帮工的伙食了?”

    “他是这么说的?”

    “他就这么个意思。我也如实告诉他了,之前伙食好是我自作主张,盖的也是我自己的屋舍,都算在我头上,如今人家正主来了,不想多花钱,我总不能再贴钱吧?没这个理是不是?不信可以问老杜啊!”

    “然后他真去问老杜了?”

    “谁他娘知道,我还说就是个列帐的小事,帮就帮呗,没想到都以为我掌握财政大权了,哪笔帐老杜不点头能过?咱们的加餐都是另算的,你今天也不帮我,要不我就借着火发出来了。”

    “我是出家之人,不参与你们这些事,今天见老杜训人,那气势,啧啧…”公孙胜悲哀得看着王伦。

    “我被算计了?不应该吧?老杜人不错啊。”王伦不敢相信,慢着,王伦思索片刻,“算了,慢慢看吧,相处的时间还短,不交心也是正常的,不过…”

    “做什么坏事千万不要拉上贫道。”

    “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家宝儿,我自有打算,睡觉!”王伦把头一蒙。

    公孙胜剪灭了油灯,依然在黑暗里打坐。

    嘭嘭嘭,嘭嘭嘭!

    “娘的,谁啊?”光敲门不吭声?没长嘴啊?王伦最烦这种人了,尤其后世开门总挤进来的奇葩人士。

    “是我,小五,哥哥。”

    “哦,来了。”王伦不情愿得爬起身,摸黑开了门栓,王伦的院子虽然扎了栅栏,有个木条门,但这玩意是防中小型野兽的,挡不住有心人,一个人影挤了进来,王伦吃一脸土,赶紧把门关上。

    粗重的喘息充斥在不大的屋内,王伦也没有点灯的打算,“出什么事了?小五?”

    王伦听着身体撞击到斗柜,然后出溜到地的声音,继而是呜咽之声。

    “出什么事了?小五?说话啊?”王伦努力做出知心大哥哥的表情,虽然黑的看不见。

    “我,我,输光了…”

    “输光了?赌钱输光了?”

    回应王伦的还是哭声。

    真见鬼了,王伦都要暴走了,“大男人,哭什么哭,把话说清楚!”

    可地上还是一摊烂泥,王伦没想到小五看起来刚强的小伙哭起来是这样,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你先哭,我睡会,哭好了叫我。”王伦没耐心哄孩子,扭头就要重回被窝。

    “王家哥哥,救我,救我。”王伦感觉被抱住了一条腿,原来被抱大腿是这个感觉啊?

    “能好好说话不?能说就开始,到底怎么回事,哭有个屁用啊!”

    “我,我,是…”

    王伦从斗柜上摸索了一件衣衫,确定不是自己的之后,捧着小五的头擦把半天,“好了,说吧。”

    小五陆续才把事情道来,这些日子渔货不错,都在忙着打渔,昨天刚好结了鱼钱,阮小二给弟兄们分发了钱,这小五手又痒了,跟两个同村又去赌钱,结果,开局赢了,后来输大发了,又借了钱,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听小五说,好像没多大事,没多大事能半夜来找王伦?

    “到底输了多少钱?如实讲来!再敢瞒着我,把你扭送回去。”王伦犯了怒,这阮小五到底是熊还是怂呢?多大点事就成这样。

    “他们,他们说,前后一百五十贯,一个子也不能少,十天,天还一次钱。”

    不是小数目啊,王伦这个糟心,管不住这手很可怕,尤其是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管不住的,自己在这整理思绪,对面的小五静悄悄的像没人一样。

    “还有,你不是说和同村一起去的?他们呢?”

    “他们也是一样,没我借的多…”

    “赌场要你什么时候还这些钱?”

    “十天还八十贯,剩下的慢慢还,就是一天二十文的利钱。”

    “那这赌场还真算是厚道了。”王伦暂时松一口气。

    小五坐在那里不说话,王伦招呼他上炕躺会,“安心睡会,有哥哥呢,怕啥,快去,怎么衣服都湿了?”

    一拉扯身上都是水,褪去衣衫,擦干了身子,小五钻进王伦的被窝道:“哥哥,那你睡哪?”

    “啊,啊,我去,我去个茅厕,然后去做早饭。”王伦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寻灶间。

    现在人口多,雇了一个厨子帮着做饭,每天早晨轮流出两个人打下手,这时候天还浓黑,王伦摸进正房厅。王伦盖的这座正房与众不同,东头是灶间,与中间的厅间连着门,厅间的大门不在正中,而在一侧,因为中间是一方砖砌的灶台,宽四尺,长七尺,中间三个灶眼,一杆粗竹筒通顶,火塘直通室外,夏天铺上木板就是桌案,冬天可以吃火锅,现在是临时的灶间。

    王伦拍开门,厨子眯着眼让了进去,“王官人,这么早?”

    “我来挤挤暖和。”

第065章 开赌场的善人

    这厨子还是老孟头介绍来的,是他船上的帮工,在王伦这里全当休假了,王伦有时候也找他聊几句,因为是外人,有些话反倒可以聊一聊。

    当自己没头绪的时候,不妨换个见识多的解解闷,王伦就拿小五那事说了起来。

    “石碣村,郓城县的?”

    “对啊,恁知道?”

    “啊,没听说过,但听官人说赌场,又是郓城的,猜到一二。”

    “哦?莫非有什么阴私勾当?”

    “怕官人也知道这郓城县名声最好的宗家是谁家吧?”

    “应该是宋家吧?”

    “没错,宋家名声最好,好几辈太公都是乡里的善人。”

    “出了个及时雨宋公明,誉满京东河北了都。”

    “哈哈,不过,宋氏最大的买卖恁知道是什么?”

    “难道是赌场?”

    “乡里的豪绅谁家不是插手各种买卖,只有这宋家单经营赌场,你说怪不怪?不过话说回来,什么买卖能有赌场买卖赚钱,郓城县内的赌场,不是他们家的,拐着弯也是他们家的。”

    “恁的意思让我去找宋押司求情?一句话的事儿?”

    “我的意思是这钱还是慢慢还吧,恁说的这小五逃不掉的。”

    “……”

    “宋家是赌场的后台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州府里外打点的通顺,不好招惹,这是其一,其二,宋家场子的规矩,看身家借钱,看时限还钱,绝不狮子大开口逼人卖儿卖女,仁义!”

    “仁义……”王伦心中冷笑,开赌场还有仁义了?

    “赌场的买卖,只见过扒皮的恶霸,没见过低息的庄家……”厨子口若悬河开始给王伦这个门外汉介绍宋家的赌场。

    一番剖析之后王伦都不得不佩服宋家这一手,关键就是一条,让你输得能还得起:比方来了新人,一听口音,一问住处就能把你的身家断个七七八八,借钱也不会由着你,让你能还得起,不会逼的你卖妻儿变卖祖产,也就是把亲戚好友的闲钱借一圈的水平,借了的钱还都是低息,阶梯利息,还得越快越少,也不会本息复利。这样一来,不同于狠辣的杀鸡取卵式放赌,天不怒,人不怨,生意红火,捞钱好手段,名声还不错。

    “我看着这像是钱庄了。”

    “哎,不都一样,赌场,钱庄,放债,各种跟钱有关系的买卖,都是他家的,官人如果缺钱了,也可以去借。”

    “你也借过?”

    “就是外乡人麻烦点,老孟头的船,一半还姓宋呢。”

    “我去县里兑过钱,确实挺热心的,又端茶,又递点心的。”

    “就是嘛,我看官人恁对宋押司有恨意,还是早些放下吧。”

    “我刚才有那种表现?”

    “全写在脸上了,我一提宋家怎么好,恁就皱眉。”

    “奥,奥,之前有点误会。”王伦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之前找宋江确实也是取巧,算不得宋江刻薄自己,在这样一个社会,宋家做的算过得去了,自己刚才一直在心里挑骨头,表情没绷住也正常。

    “那小五教训一顿交给他家哥哥算了,官人也不必太挂心。”

    好罢,既然有知情人开解了,王伦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和厨子闲聊些别的。

    “官人知道李家道口那个镇子吧?”

    “知道,进去转了转,铺子不少,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

    “那里啊,之前十来年最是红火,后来有了宋押司,一人之力把郓城的买卖做活了,郓城县码头之前我们都不停留的,直接去巨野码头,宋押司整治市场铺子后,商贾货郎都愿意去郓城码头找乐子,李家道口就不免冷清了。”

    “宋家在李家道口没有买卖?”

    “官人,那是李家,道口。”

    “哦?也是宗族?”

    “就是寿张李家啊,好像押司就是他们家的,官人恁买地,应该是见过吧?”

    “李士渔,李押司?”

    “好像是,本地大族,衙门里没有一两个人怎么行。”

    “我看那知县也是摆设。”

    “只认押司。”厨子突出一句,“只要跟对李押司就行,虽然他李家的买卖远远比不上宋家,好歹郓州也是西路首州,李家前途坦荡得多。”

    王伦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李押司人性如何,但利用这一点,就有周旋的空间。

    “还有啊。”厨子神秘一笑,就要勾王伦的肩膀,一张大嘴凑到王伦耳边,“宋押司三旬年纪,至今无一子嗣。”

    “哦,哦这个知道。”王伦念念,好像是这么回事。

    “老孟头讲来,宋家指不定做了什么缺阴德事,才落得如此下场,他老爹干了三十多年胥吏,现在俩儿子还债,一个不能生,一个病殃殃。”

    “也许是得了什么遗传病吧?”

    厨子脸一抖,王伦尴尬一笑掩饰失言。

    “老孟头是这么猜的,宋家其他兄弟子侄不急,家主急呗,急也没个动静。”

    王伦听厨子瞎聊,没一会天色转亮,起身准备开灶,跟着两个帮手也来了,话题又转向江湖奇闻趣谈上。

    “转眼就要立冬了,时间过的真快,老杜感叹一声,呼哧呼哧喝着稠粥。”

    “明天我去采买点姜和肉,给大伙补补,肚里有肉,邪气不侵。”

    “等婆娘们来了,你这就有人打下手了,用不着天天摸黑了。”

    厨子憨厚一笑,“人都来了,我也该回去了,跟着老孟再跑几趟,就回家猫冬了。”

    王伦撑撑身架子,也盛饭准备开吃,手有些发冷,捂着碗取暖。

    “王伦,你在这躲着啊?”一声明显压抑的怒气和着凉气飘了进来,李宝钻了进来靠着王伦坐好,然后一脸无辜得望着门口的公孙胜。

    公孙胜环视点点头,“众位兄弟吃好。”几个大步落到王伦对面,“小五你打算怎么办?”

    “宝儿,去挨着你杜伯。”李宝犹豫了片刻走开了。

    “你说呢?”

    “帮他还钱?那也不是小数目啊!望那一站是个汉子,一问哭得像个娃,这次是真闯祸了吧?二哥今天说不准就来寻人了。”

    “还能怎么办?醒了叫出来吃口饭,也能多扛几下打。”

    “你不打算管了?”

    “人家亲伯,亲哥哥都在,我个外人怎么插手?最多来了劝解几句,看着吧,不会出大乱子的。”

    “那赌场可不是好相与的,凑不够钱来抓去…”

    “好了,我有可靠消息来源,赌场那里不是大事,慢慢还就是了,小五这顿板子逃不了,能不能长记性看这次了,小五欠过好几次赌债你知道吧?”

    “我哪里知道?你们都没说过,我还以为是头一次,闯了大祸了,一晚上没睡踏实,就怕这孩子寻了短见。”

    “那现在没人看着了?”

    “我让他先把衣衫被单洗了,这不就出来找你了?”

    “你怎么好意思让人洗这些?”

    “谁昨晚拿我衣服又是擦鼻涕又是擦泥水的?别告诉我你是无意的哈!”

第066章 当家长好累

    王伦嘿嘿一笑,“吃饭,吃饭。”

    “真没事了?”公孙胜按住了王伦的筷子。

    “没事,赌场的人杀过来再说,闹不到那一步。”王伦话完懒得再解释,填饱肚子才要紧。

    先走一步回去看小五,到处找找,在河边发现了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在哧哧洗衣服。

    怪不得公孙胜没有得理不饶人,王伦心里吐槽几句这老道心术太坏,喊声小五。

    小五一回头,满脸的泪痕,这是边哭边洗啊?

    “你二哥来了,我帮你说和几句,多少次了,老犯错,犯浑一把梭,亲人两行泪,咋就不长记性…”

    “我,我…也不想去,就是得了闲,手里又有几个闲钱…”

    “好,好,好…”王伦看着话题又要转回昨晚的状态,连忙止住,还是等家长来了再说吧。

    没想到的是,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王伦陪着小五干坐一上午,两个大男人枯坐也是够无聊,小五被王伦强迫着大拆洗,把能拆洗的都洗了,拉了几条大绳,挂了个满当。

    晚上饭点公孙胜逮着个空隙过来嘲讽王伦:“王官人好勤快啊,天没亮帮着厨子做饭,又洗了一下午衣裳被单,这是要迎亲,还是要出嫁啊?看上哪家娘子了给我透个口风?”

    王伦横了一眼公孙胜,“编段子的水平日见高涨啊!”

    “白我干嘛,这是几个后生传的,说老杜给你相中了一门亲事,今天翻洗内外,明天采买酒肉,后天迎接老泰山,都在猜是谁家姊妹呢?你说这哪一件不是真的?”

    “这个推理合情合理,我服。回头找老杜说一声,别学人当月老。”王伦见过素面的女子不少,可对于自己这种后来人,眼光长在头顶上还真一时半会改观不了,况且心底还藏着个小秘密,容不得这种事伤人伤己。

    ……

    “我就该猜到是你这妖道给我编的段子。”王伦再一次看到公孙胜,他在教宝儿念诗,一个猛子窜过去,倒剪了双手。

    公孙胜稍微一用力卸开王伦的力道,一扭身笑道:“王兄,你这差的远了,连半大小子都不如,再练几年吧。”

    “已经大有进步了好吧。”王伦泄气道。

    “老杜否认了?”

    “地上有个地缝我就钻进去了,老杜不会误以为我在求他帮忙吧?”

    “哈哈,你的事,贫道可不想管,话说学堂的事到底怎么办?李押司那里到底帮不帮忙啊?别再咱们请来了先生,他又派来人。”

    “明天进城,我顺道去问一问,一份礼品是少不了的,小五呢?”

    “我喊他去看看仓库,锁了大门,你俩前后脚。”

    “真心烦。”王伦念叨一句,爬上炕,今天的炕分作四条,累了一天,自己先歇会。

    小五木木得进来,瞅一眼三人,不知所措。

    “小五啊,累一天了赶紧睡吧,别站着了。”

    “我,想我哥,我娘了,他们会不会还在找我…”

    “你哥没来找你,肯定是猜到你在这里,先安心住着吧,明天后天哥哥有事,你搭把手,再没消息,哥哥送你回去,帮你说和。”

    小五没出声,公孙胜催了一句,搂着宝儿要给他讲游侠故事,被王伦一脚踹开。

    一夜平静,王伦拖着疲惫的身子爬起来,吃饱饭,从厨子那里要来食货单,去老杜那里得了点头,喊上小五套了马赶去县城。半下午回来,除了食材什么也没带来,还遭公孙胜埋怨几句。

    这天终于迎来了焦急的男女老少,十几个人忙的满脸流汗,老弱妇孺都挤到了一处,能干活的汉子更是挤了又挤,王伦跟半个老熟人宋万只说了三句客套话,你们可来了,屋舍吃食都准备好了,老杜在哪~哪~哪呢!

    “王小哥,坐下歇会吧,我看你来来回回七八趟了吧?”老孟头懒散得坐在高处晒太阳,伸下手来朝王伦眼前一晃。

    “孟老丈,恁在这儿呐?我说怎么瞧不见恁了。”

    “干粗活是你们年轻后生的事,老汉我可不敢伤了腰,还有啊,你起重的时候不要用腰,要用腿力。”

    “都是大件啊,我也不想,一个人搬吧费力,两个人搬让人笑话。”

    “身子是自己的,哪怕多跑两趟呢,来,老汉教你。”老孟头跳下来,带着王伦去了后舱,陆陆续续有人来搬运东西,孟老头指一个大筐,“看好了,手这样搭,不要用腰,用腿力提起,你们现在盖屋舍,瞧你这黑样儿不少干活,腰背连续使力那还了得,迟早要伤,能省一分是一分。”

    王伦谢过老孟头,抱着大筐笑着离开了,老孟头又回到了原处晒太阳。

    这场持续时间相当长的大搬运从清早持续到半夜,男女老少全员出动,真的是整家搬迁:

    被褥草席帘,桌凳柜斗缸,

    盆镬碗铲罐,犁架耙锄镰,

    牛羊猪鸡鸭,祖宗牌炉匾,

    好几户棺材都搬来了(农村老人们会提前准备寿材),王伦看得瘆的慌,没敢去帮忙,直到入夜几个院子还是灯火通明,这还是王伦心细,住人,放物,圈牲口都提前分配好了,谁家几个人,后生住一起,女眷挤一挤,但是因为物什的数量超过了王伦的想象,不免产生了,我家东西还没地方放的尴尬,王伦劝也没用,宋万不免要出来打打圆场,在王伦听来,更像是数落自己一样扎心,但这事你又不能埋怨老杜,他对于资源分配合理利用的概念,还不如摸索的王伦。

    所以最后就是,汉子们搭几个草棚凑合,东西先放进屋里,作为老大哥的宋万杜迁自然不能如此,病了咋办?真实原因是这俩人太高大,盖草棚的时候就没考虑,于是乎公孙胜的小屋现在挤进了四个半人,小五皮实,主动跑去跟后生们挤草席。

    “这泥瓦手艺不行啊,得了空闲拆了我给公孙道长重新盘个好炕。”宋万敲打敲打炕面,缓缓爬上炕面,生怕压塌炕。

    “贫道没那娇贵,还是安顿了村民为先。”公孙胜不忘客气一番。

    “这次迁来,大伙都带了祖宗牌位尸骨,到时候寻穴下葬,还望道长劳神了,这里小民厚颜说一句,法事钱,还望迁延几日。”

    “哪里的客套话来,都好说,都好说。”

    宋万跟公孙胜的分外亲近,让杜迁也觉得有些怪诞,由着他俩近乎,过来和王伦讨论明天分派活计的事。

    王伦困得眼冒金星了,招呼:“炕上谈,炕上谈。”墙边睡了李宝,依次王伦,杜迁,公孙胜,宋万,刚开始还好,但是后半夜,全看两大金刚如何梦中分配了。

    “王兄弟,土木的人手你不用管,我们分配好了给你个数,分成两拨吃饭,饭量嘛稍微加一点,一天两升,菜肉就不加了,女眷孩子那边你稍微招呼下就成,有身子的算两个,厨灶的婆子老丈也归你,吃食采买别断了,牛羊鸡鸭的喂食你看着安排,还有砖窑,怎么也得五个人轮转,你也多上上心,……还有,我看竹口村那郎中不行,你最好物色一个来。哎?王兄弟,王兄弟?怎么又睡着了?”

第067章 御医之名

    王伦摊上糟心的后勤工作,才体会到这有多糟,屁股没个歇处,鸡零狗碎的事情全来找他,两个娃儿有些蔫托王伦帮着找大夫。

    村里的郎中无计可施,“这小儿的病最难医治了,是为哑科,小儿脉微难测又多惊啼,骨气未正,变化无常,不能言,而言语又未足信,五脏柔弱不堪用药,老夫无从下手,王官人,还是去郓州看大夫吧,莫耽误了。”

    王伦多少也知道儿科最难,自己的小外甥就得过病,换了好几家医院,在这方面,医术,诊断,药品都非常欠缺,对应到当下,这也是孩子夭折率居高的原因。

    “郓州哪位大夫能治得了小儿病疾,老先生有耳闻否?”

    “自然是钱家了,幼科圣手之家,快去看看吧~早些去,带够钱财。”

    “好,我这就安排。”

    送走了郎中,王伦把手头的事散了出去,喊了闷闷不乐的小五,带着俩个娃儿,他们祖母,奶爹去郓州。

    一直没给公孙胜登册道籍,度碟太贵,目前保持在二百八十贯往上的坚挺价值,一年发行三万道,因为僧道增多,大观四年(1110年)侍御史上奏,天下僧道数十万,暴增十倍,停发三年,使得市面存留的价格高涨,而且,空白度碟这玩意居然还有,有效日期,王伦对此很是服气,既然来了多少打听一番,如果有货且价格不离谱得话,早买早放心。

    “钱御医啊~去年仙逝了。”被王伦问路的老汉悲从中来,居然鼻子眼睛一红。

    “钱御医?去年仙逝了?”王伦不知道这位钱御医是什么来头,老汉叨叨念念离开了,王伦又抓了个问路,这才找到钱家药铺。

    坐堂的大夫看着五十出头,稍微观察片刻道,“这娃儿心热,服三天导赤散便可,这娃儿是肺圣气急服泻白散即可。”

    真是神医啊,这么快就瞧出病症了?谢了钱大夫,那人却一笑:“官人,我是钱家女婿,姓张。”

    王伦陪个不是,王伦会了钱取了药,让小五把他们先送回去,王伦自己要去州衙门看看,这道籍是州官吏兼任管理的。

    ……

    王伦从城里回来已是黄昏,好不容易轻松一天,刚跳上码头,黑暗中传出一声低喊:“是王家哥哥吗?”

    王伦望那声音处道:“是二哥不?”

    “是哩。”阮小二走了出来。

    “咱们找个清净地方吧。”王伦别了同行的船夫,随阮小二去了暗处。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听你们村的人讲都忙疯了。”

    “可不是嘛。”阮小二附和道,挑了一处石滩站定道,“从九月开始就没得过闲,方田,差役,秋收,家里都没呆几天,打渔的事都是小七帮着料理,故而我们兄弟没来看王家哥哥,千万勿怪。”

    “怎么会呢,谁手上还不是一摊子事,我现在吃饭都落不了个安稳,老宋过来问个料怎么样了,老杜过来问个女眷在做什么,三十几户看着不多,那也是二百多张嘴啊,这不就是刚城里看病回来。”

    “哈哈,有的你忙了。”

    “来吧,长话短说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五那里?”王伦一说这话,小二的脸色随着天色阴了一分。

    “小五的事,好坏就那样了,当初得知把我给气得,那天就是我要去乡里应差,就把家里的事委托给小五小七了,没想到一晚都没让我睡安稳。”

    小二把之后的事简单讲了一圈,还能怎么办,帮着还呗,分期,有他家三丁的家产顶着,就是这小五该如何处置,阮小二头疼了。

    “这一晃十来天了,总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零敲碎打帮衬些小活,他们还以为是村里的闲人,还是要回去照顾家里啊。”

    “可不是说呐。”阮小二又念叨几句气话,可该怎么办又没折,“老大个人了,打也不记,骂也不听,这事娘面前我都没敢说,小七一直憋着火,让我不用找他回来了,回来也是祸害家里。”

    “这样,钱这里我也比较紧张,可以先帮着垫个五十贯。”

    “万万不可,哥哥。不是钱的事,小五这性子改不了,祸还会闯,上次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哭得一个惨,我们都信他改过自新,这又来一出,还连夜跑到恁这里来,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王伦心里当然跟明镜一样,这小子心里肯定盼着自己心一软,帮着还了钱,然后就能坦然回村了,可王伦手头没剩多少钱,自己也是有抱负的人,不能这样为别人的错误买单,如果不让小五吃痛得长一次记性,这人还真改不了。

    但看阮小二的意思很明白了,不要牵涉家里人,老娘受不了。

    两人聊了几句没个方法,小二道一句,“小五的事还得看哥哥帮忙矫正了,我明天还有事要回去了。”

    阮小二撑了船离开了,王伦看着吱呀呀的轮廓远去。

    “一个祸害,全家遭罪,哎。”王伦叹一声返回村子,踩了好大两脚泥。

    “哥哥,恁去哪了?叫我好寻?”小五满头大汗窜到了王伦眼前。

    “怎么了?别慌。”

    “去看病的娃儿,吃完药病加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加重了?”王伦耽误不得,让小五带路。

    “不是,一个有好转,一个中午回来吃药还好,服了晚药突然加重了。”

    “那就是别的问题了吧。”王伦脑海中简单分析一遍,跟着去看那娃儿,三五七人围着个个急得要蹦起来了。看到王伦来了,嘈杂声才退去,老宋代答道:“王兄弟,你看如何是好?要不要连夜去看病?还要辛苦小五兄弟一遭。”

    “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屋里是凑暖和吗?娃儿不被闷坏了?除了亲爹和婆婆其它人都出去。”王伦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个什么意思?看着自己面色不善。

    “兄弟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宋万开口,这些人陆续离开了。

    王伦凑近那娃儿,发现面色如灰,还真是加重了,“看样子不善啊,去把药包和药渣包好,小五你今晚再辛苦一趟,老宋你准备……算了,还是我去吧。”王伦作出判断离开了,“老宋,你再去瞧瞧另一个娃吧,一会码头见。”

    高举着火把朝郓州驶去,船上几人一声不吭,这深更半夜是进不了城的,但在城外有相当数量的外郭户,找个能看得了幼儿的大夫,想必不难。

    三更,小船儿开到了码头,晚上不比白天,小五只能待在船里等,一行几人上岸,到处是魅黑的房舍树影,凉风嗖嗖好渗人,该穿自己的保暖内衣了……

    拍打几处门,无人应答,娃儿被惊醒,哭得这般抓心,黑暗中蹒跚出个老汉道:“何人争吵?”

    “老丈,娃儿害了病,正心急。”宋万上去迎住了老丈,回手一指这边。

    “哟,我看看。”老丈探头看了片刻,“娃儿病的不轻啊,怎么不早看。”

    宋万把前后一二说个清楚,老丈却叹一口气,“钱御医仙逝了,钱家没个善人了,你们去城南找找阎大夫吧,也是远近闻名,只不过在不在家就不好说了。”

    “钱家没个善人了?老丈此话何意?”王伦奇怪了,好端端老丈说这个什么意思?

第068章 医闹

    “本着钱御医的恩情,老朽本不该多说,二位听一次便当过耳风吧。”老丈被王伦堵住去路,王伦最烦这种把话说一半了。

    “钱御医无子,只得二女,所召二婿皆为医,遂钱御医逝后拆分屋瓦鸡鸭,不想此二辈只知专营榨取钱财,医术医德远逊,钱御医一生厚德,没想到身后事竟至如此。”

    “怪不得,钱氏药铺那面容和善的大夫说自己姓张。”

    “听闻那小辈惯坐于堂,达官贵富方得请步。”

    “不会看病却又来害人!”宋万心中早骂了千万。

    “世间比肩钱御医者几何?传闻皇家的御医被羞得无地自容,老朽只叹这小辈一无钱老之术精,二无钱老之德行。”

    娃儿又在包袱中哭闹,三人断了谴责,问清了路途,匆匆赶去。

    听老丈说这位阎大夫是钱御医的高徒,颇有钱老德行,为便于出诊,居于城外,正因如此,能遇到就全看运气了。

    “如何?”宋万把柴门拍得啪啪直响,一点回应也没有,邻里出来也没个准话,“这阎大夫经常外出医诊,方圆百里不知所去,几位官人还是等开城门去城里找钱氏女婿吧。”

    “那庸医害人性命!”宋万这一夜显然憋的烦躁。

    “庸医?诊金贵而已,医术不精而已,哪个大夫没治死个把人?”

    宋万听的不客气,叫了几句粗。

    “你这憨货怎的乱吠?有钱是有钱的治法,没钱是没钱的熬法,最见不得你这种,打听得这处省钱跑来砸门,阎大夫善医四方,就是被你们这些枉鬼拖累的,落不得一个安生!”

    “说谁枉鬼?”宋万怒骂上前就要动手。

    “你们别拉,让他打,打完关大牢几天就安生了。”王伦在一旁抱着肩,眼里满是淡漠。

    私斗瞬间就开始了,并没有因为王伦一句话而停顿,娃儿他爹抱着娃,婆婆想劝架却无力帮手,只得高声呼喊来人。

    宋万金刚一般的大汉把碎嘴的,帮手的扫个精光,喧闹声引起更多人出门,一看这还了得,都是邻舍相熟,扁担,板凳,木棒纷纷出鞘……

    闻讯赶来的弓手把宋万围个结实,两条绳索发威几个回合把宋万捆了。

    押队问清了来由看着王伦似笑非笑,“官人这热闹看得欢,也不说出手劝阻。”

    “我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跟人吵架的,心里有火,发就发呗,敢动手还怕吃牢饭?你看我这身板,拉的住谁?回头再给我一肘子,爬炕上半月,娃儿这要紧的病还治不治了?”

    押队哂笑道:“高论!”然后带着私斗双方去结案,王伦让娃儿他爹随着去,自己和婆婆考虑进城。

    婆婆面有不满,但碍着怀里的娃儿没有发作,王伦返回街口敲开一家,婆婆进去休息,自己在外面等,如果开城前还没有消息,那就只能再进城了,这么大的地方总有能治病的大夫,专家号不好挂王伦心里也有数。

    王伦缩着脖子眺望,男主人看着王伦乐,“官人如此,怕是盼不来阎大夫。”

    王伦想想自己与宋万的无形争执,叹口气,自己也不想啊,再看一眼那傻乐的农家汉,当个小地主真悠哉。

    “那,那不是…”

    “不是什么?”王伦收回闲聊的嘴,甩出目光,远处一大一小俩个身影渐渐清晰。

    “哈哈!”王伦快步跑去,这男子细面皮敷着灰,双眼疲态生,颔下短须髯,一身泛黄衣衫,整个人不高显瘦,身后一个大背篓,身后的童子同样行头,稚气已退,紧紧跟着快走。

    “敢问是阎大夫否?”

    “哦,正是阎某,足下是?”

    “娃儿落病,听闻阎大夫大名,星夜而来,总算没白跑一趟。”

    “哦?娃儿现在何处?”阎大夫眼睛亮了几分。

    “这边请,借在这好心人家等候。”王伦领着阎大夫进得门来,那汉子不住咂嘴,官人好运气。

    ……

    “我看阎大夫你疲劳如此,似是好久未得入眠,还是早些歇息吧,这药我来就好。”阎大夫诊治一番,开好药就要亲自去煎药,王伦赶忙起身接来。

    “也好,这服药需要加反复煎三次,第二次需要加佐药……”

    王伦听得一脸茫然,阎大夫哈哈道,“还是我来吧,童儿,你去歇息吧,一会吃饭我喊你。”

    “这个我会,这个我会,我来做饭吧?”

    “这个不用,我去托邻里捎带做一些便可。”

    “还是我来吧,邻里都去录口供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录口供……?”

    “没事没事,今早有个疯子叫门,吵醒好多邻里,两厢打了起来,被抓走了。”

    “奥,奥,哎,没人伤着吧?这里邻里和睦,人都不错的。”

    王伦跑去煮饭,阎大夫家的小院里灶间和熬药只隔着一层木板,王伦大喊着问米在哪?盆在哪?菜在哪?啥?没有菜?

    王伦转进了药间,“阎大夫,你家能藏吃的地方我都看了,没肉没菜,难道只喝稀粥?”

    “我在家一般呆不出三天,就要到处出诊采药,要不是惦记着家里的药材,也不会连夜赶回来。”

    “恁还自己采药啊?”

    “药材贵啊,自己采还能省些钱。”

    “…哦…”王伦返回灶间,想着不是这么回事,出于对和蔼老大夫的敬意,这般善人,只吃些粥如何扛饿?轻手脚钻出门外,去邻里间看能否买到些肉蛋,寻了俩家买来七八个鸡蛋,先趁着滚锅荷包进去。

    没啥滋味的粥,王伦尝了一口略觉得拿不出手,眼角人影一闪,原来是学童。

    “饿了吧?来先吃吧?不过,碗在哪里?我没找到。”

    “这个。”童子翻出两个碗,王伦用清水过一遍,盛好了递给小童,自己端着一碗去寻阎大夫,药房里寻不到,浓重的药味指引王伦去了主屋。

    阎大夫逗弄娃儿,婆婆喂药,边哭边喂,这个鼻涕眼泪哗哗流。

    “阎大夫,饿了吧?”王伦换手端碗进来,放在桌上,两个蛋在碗中弹动,阎大夫一指:“看好了,吃完了药,这鸡蛋便是你的!”

    娃儿把目光投来,阎大夫把蛋儿挑起晃一圈,“想吃吗?快些吃完,吃完都是你的。”

    王伦也见惯了哄孩子吃药,挤过去道:“不吃药哥哥可就吃咯,明娃不哭。”

    明娃止住眼泪,艰难吃粥,阎大夫一口药,一口蛋缓缓喂了下去,顺便小半碗粥又下了肚,明娃小脸退红,眼神迷离。

    “一宿折腾没睡好吧?看样子困了,婆婆带进里屋让他睡一会吧。”

    婆婆千恩万谢,带孙子去了。阎大夫一乐抄起剩下的粥碗。

    “哎,粥都快凉了,我再盛碗热乎的。”王伦想抢来,却被阎大夫一躲。

    “不必了,常常如此。”

    “天气凉了,怎能如此任性?亏你还是个大夫,从小娘教我,饭要趁热吃,又不是没有了,拿来!”

    阎大夫瞅着王伦,哈哈大笑,把碗递给王伦,王伦跑去重新盛了,好家伙!宝儿都没你能吃!

第069章 御医之名(二)

    王伦估摸着三大一小一超小,煮了五个人的量,这段时间没少上火台,量把握得不差,眼下锅里粥刚够凑两碗,鸡蛋还剩两个,王伦把粥重新走一趟锅沾点热,盛好一碗跑回去。

    “多谢足下了。”阎大夫也不客气,接过碗来灌,看样子真饿了。

    王伦转身跑回灶间,把那童子的碗拿来,看样子已经洗净,把剩下的粥刮个干净,凑了一碗,婆婆还没吃,多少垫吧点吧,再转回,阎大夫已然吃尽,在和婆婆谈论明娃的病情,王伦轻放碗道:“婆婆,累了一宿,吃些粥吧,剩的不多,不够我再煮些。”

    “够了,够了,王兄弟,老身吃不了多少,你吃了没。”

    “额,吃了。”

    “不要骗老身,给你填肚子吧,老身吃不吃都行。”

    “那不行,婆婆你快吃吧,我再去煮。”说罢,一个窜步消失不见。

    “这孩子!”婆婆嘀咕两句,慢慢吃来。

    王伦瞅着锅,锅瞅着他,鸡蛋还有两个,图快的,烧热水冲个鸡蛋吧,倒水洗锅,倒去脏水,阎大夫持碗快步而来。

    “啊,阎大夫你也没吃饱,我马上煮。”

    “不必了,煮你自己的就行,我还要收拾带回来的药材。”

    “啊,那我不用了,要不,我帮你?阎大夫?”

    “好啊。”

    “额…”我就是客气一下,王伦默默洗干净碗。然后被阎大夫带到院里,一样样药材取出来铺到石台上。

    “这些药材都要处理,要不然会损失药性,足下帮我清净根须泥土。”

    “我看阎大夫年纪不大吧?怎么也没成个家?”

    “有,和离了。”阎大夫一脸淡然。

    “那童子是?”

    “没有留下一男半女,那是我收养的孤儿,就跟我姓了,现在啊,估计躲到暖和处补觉了。”

    王伦抬头看看天,日头跳起山头,然后两人沉默,王伦清理着根须,阎大夫接过来咣咣两刀斩断,然后把茎叶丢在一边。

    “阎大夫,这些都没用了?”

    “嗯,大部分药材都是根茎入药的。”

    “两个人采药不怕遇到野兽?”

    “哈哈哈,怕什么,这县治周遭,人口稠密,真有个长毛的,早被圈了去。”

    “哈,阎大夫,还没请教恁大名?”

    “叫我阎大夫就成,又何必知道大名?”

    “小可王伦,现居寿张水泊边上,最爱结交朋友。”

    “哈哈,那以何为生?”

    “啊,我,还没想好,现在忙着安置拆迁户…”

    “拆迁户?”

    “啊,不是,不是,这事,说来话长…”

    王伦把宋万杜迁一行人的遭遇细细说来,阎大夫只是长吁短叹,“这贼人甚是可恶啊!前后事端都因此而起。”

    “可不是嘛,什么世道也少不了作奸犯科之人,吾恨不得将之除净!”

    “王兄弟,早取功名,将来当了官,为百姓除了这一处害。”

    看着阎大夫温暖的目光,王伦面皮好一阵尴尬,最好的记忆年华已经过去,想考功名?饶了自己吧。赶紧岔开话题,“当官太慢了,那帮贼寇我会再想办法干掉他们的。”

    “不慢吧?明年考中进士,现在一科五六百人(徽宗朝几科录取比较多)名次靠前的话,能得县尉,然后就能扫除祸害。”

    “什么?县尉还要进士来当?”王伦吃惊非常。

    “是啊,你不知道吗?今年州试过了吗?”

    王伦像被问期末成绩的小孩一样窘迫,“没过…”

    “哎,确实难,几千人,抢十几个名额,幸亏我家里穷,小时候遇到了我师傅,然后学医,现在也能糊口,要不然没地没手艺只能出苦力营生。”

    王伦震惊在几千人抢十几个名额里的恐怖中,这还是州试,还有礼部试,又是一波几千抢六百?

    “想起我师傅啊,下个月就是祭日了,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阎大夫自言自语,王伦自叹不如,该当如何。

    “对了,听婆婆说,你们去城里看过?”

    “哦,对,对,就是那家钱氏药铺,是他女婿给看的。”

    “他们啊,玷污先师之名!”阎大夫恨恨道。

    “怎么?钱大夫是恁师傅?就是,就是去世的那位?”

    “对,我恩师便是郓州幼科圣手,大宋御医钱乙,四十年行医救人,活人无数…”

    王伦瞪大了眼睛,这钱乙自己没印象,都怪自己只喜欢看打打杀杀的历史,对文化名人只局限于:熟读并背诵课文…

    阎大夫看出王伦挂着不知道恩师多么伟大的神情,丢下手里的快刀,开始讲起恩师的往事:

    钱乙小时候出生没多久,母亲离去,又遇到个不靠谱的老爹,三岁时丢下他跑去东海寻仙,钱乙从小跟着姑父姑姑一家生活,姑父吕氏乡村医生,钱乙深受影响便开始学医,姑父只有个女儿,临死前才告诉钱乙有关他老爹的消息,钱乙孝敬姑父吕,直到他去世,后着手操办孤女姊妹的婚事,然后背起行囊去找老爹,往返八九次,终于在阔别三十年后,钱乙接回了自己老爹,奉养七年后钱父去世,乡人为之叹。钱乙医术出众,在京东名声卓著,先后两次进京为御医,著有多篇论著,是为中国幼科开山泰斗一级的人物,去年刚刚去世。

    这阎大夫便是受钱乙之恩,方能活命,长大之后拜其为师,现在拉着王伦讲述钱乙在京师大战群魔的故事,什么没礼貌的亲王贵胄,干瞪眼的一众太医……

    王伦心说,捡到宝了…

    两个黑影遮住了阎大夫和王伦,阎大夫毫无一点口干舌燥之像,王伦听得入迷,没想到上层人之间这狗屁之事这么劲爆啊,赵宋皇家住的地方风水是不是太邪性了?连着死孩子?

    “吭!”宋万看两人没有发现自己,不得不大声咳嗽出来。

    “哦?”王伦一抬头,“嗨,老宋,回来说话啊,干站着不说话,我还以为天上的云彩遮住日头呢。”

    “奥,完事了,这位是…?”看着王伦一脸笑容,想必孩子这边没事了。

    “来,这位是阎大夫,幼科圣手,钱乙钱御医高徒!药到病除,明娃没事了,在里屋睡着呢。”

    二人上前施礼,双方客套罢了,明娃爹当先跑进去看儿子,宋万也跟进去了,王伦也想跟上,却听阎大夫大叫一声:“啊,啊,啊,药材忘了收拾,这几株都晒蔫了!”

    王伦又转回身来,“日头当头,咱们移到阴凉处再处理吧。”

    “快,搭把手。”阎大夫面色沉痛,捧起就走,王伦帮着匆匆移动。

    “今天必须都弄完了,旭儿,旭儿!”阎大夫高叫,不一会儿,那童子跑来,“快帮忙!”

    三人开始低头收拾…

    “明娃脸色看着好多了,让他多睡会,一路上都没睡。”两人从屋里出来,要好好谢谢阎大夫,宋万躲过有些低的门梁,向他们走来。

    “阎大夫,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宋万先道。

    “阎大夫,今天我做东,请恁务必赏脸。”

    “不必了,治病救人,医者本分,你二人稍等片刻,我算下医药钱。”

第070章 御医之名(三)

    阎大夫手里的活计不停,低头细算,片刻抬头道:“前后一共六服药,一共两贯钱。”

    “这般贵!”年轻的后生惊道。

    “看你家非是贫户,药钱还是足纳罢。”

    王伦和宋万都没有说话,后生哼一声应道:“连日霉运,不知撞了哪里灾星,一天破两次财。”

    “你什么意思?”王伦怒道。

    “要不是你,明娃何苦受这罪来?”

    “娃儿头疼脑热在所难免,昨天我带着州城去看病,有不尽力乎?五贯钱可有换来一个谢字?”

    “好计较,我们钱财都在你处,你不付钱谁付?”

    “好好好,私账摊进公帐花费,我不言你便混了去?好,这钱算我的。“

    “哼,此时卖弄甚么善心,早上之事,不相助倒也罢了,胡言乱语,害我等吃那巡检讹诈。”

    “前后事由,我王伦一字未改尽告那差人,与相邻争闹反倒有理?”

    “王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你我共在一处,怎能如此相背?”一直没开口的宋万忍不住说了一句。

    “呦?这怨气果然要撒到我身上了?”

    阎大夫也站起身来,“什么争闹,什么官差?”

    “那请宋老大把今早之事说一番吧。”王伦没好气多说,眼睛指向宋万。

    宋万把前后讲来,只说邻居刻薄,互相谩骂几句动起手来,招惹巡捕来,王伦不相帮还替那刻薄之人说话。

    “果然如此?”阎大夫平静道。

    “差不多,大清早拍门吵闹,相邻不满情有可原,好言吿歉便可,没想攻伐引起械斗。阎大夫怎么想?”

    “这好判,这二人扰民是真,该责,同为乡里,遇事自珍,却是该骂。”

    二人幸灾乐祸得看着王伦,王伦不满道:“当时我若参与,也被带走不说,这婆婆明娃如何?逞一时之气,热血上头,我王伦不会再做了。”

    “念你好心,两下相和吧?”阎大夫回头瞅一眼那后生,“我归来时只见王兄弟瞋目遥望,婆婆与娃儿居于邻室,你们看,相邻依然仗义,王兄弟脾气本心。”

    “好,有大夫说和,明娃又安康,这事休要再提了。”宋万先开了口,那后生还要再说,宋万沉吟一声,后生便只吐出一字:“多谢阎大夫,王兄弟了。”

    “我也有不对。”王伦道了歉,四人尴尬。

    “好了,那么我的药钱,还是王兄弟来付吧,你刚才说的。”阎大夫笑道。

    “我…”我说的是昨天的药钱,真吭啊!

    “今中午的饭钱,二位就出了吧?我吃素,你们自便。”阎大夫笑容不减。

    “好,咱们这便走,阎大夫说去哪吃?”宋万满口答应。

    “带回来吧,婆婆走不开,我这里药材还没处理好。”

    “得咧。”宋万笑着拱手,拉一把后生,二人离开院子。

    “继续吧,王兄弟。”

    “阎大夫,说实话,刚才的事谁有理?”

    “与邻友善,不作戾气之争。”

    “那,看着他们做错事我都要帮着了?”

    “自断分寸。”

    “因为钱财的事我感觉他们对我有意见,有些话都传到我这里了…”

    “记得我说恩师去过两次京师吗?”

    “额,有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多哉,皇亲国戚不能免,王爷贵胄不能免,恩师亦不能免,最后四肢痛瘫于塌,病卒矣。”

    王伦闻言默然。

    “小事尔,非作妇人之争,若甘为田垄走卒之民,万事只图顺心,王兄自便之。”

    难道我错了?王伦有些动摇了,想想自己的小组员,个个都是精英,兴趣志气相投,来到这世,这种好友确实难找,自己难免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把别人的缺点用放大镜在观察,这个懒,那个笨,那个又托拉,自己在把这些村民当手下多过当朋友,自己是善人收留了这些人,这心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人把药材收拾妥当,宋万二人提着菜蔬回来了,“买不如自家做的香,看宋某给阎大夫露一手。”

    王伦苦笑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灶间连盐都没有。”

    宋万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要买佐料。

    “平常都是左右邻舍处借来的。”阎大夫也有些窘。

    这一下,宋万难得脸红,答道:“那就麻烦阎大夫了。”

    王伦揣着饿扁的肚子,好久,尝到了宋万的懒人做菜法,大人小孩凑了一桌,明娃睡饱了觉,气色正好。

    “好了,告诉宋兄弟不要再做了,一起坐下来吃吧。”阎大夫瞅瞅面前的盘盏,对舍邻笑笑,冲王伦言道。

    宋万二人舍了灶间,婆婆持碗退去,后生抱了明娃,王伦搂了童子阎旭,挤在一处。

    “今早对高邻多有得罪,还望恕罪。”宋万起身对两个五花脸色的汉子道。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此事便过去了,宋兄弟休要挂怀。”两下言笑晏晏,席间欢笑。

    “说到这事,还不是那张大夫误诊,害得我们责了王兄弟,又迁怒邻里。”后生抱着明娃,一脸宠溺。

    “城里的钱家,却是远近闻名,幼儿病各不同,难免出错,你当爹的心急也是情理之中。”那汉子宽慰道。

    阎大夫却道:“张家几人,医德有亏,只借着恩师往日的名声方子蒙混,唉,说不得,说不得啊。”

    王伦道:“阎大夫三番叹息,此事中有何缘由?难道他们不学无术?”

    “说来话长,恩师无留子嗣,两个女婿便继承了恩师的医术,医书方剂,后恩师病去,这一家子便沾尽了荣光,可惜几个小辈医术浅薄,如今,只懂得对方子看病,毫无所长。”

    众人惊叹,王伦道:“阎大夫所言,如今的钱家药铺,医术不堪?”

    “恩师一生行医,所著医篇百十,方子过千,只我知道的就有《伤寒论发微》五卷,《婴孺论》百篇,《钱氏小儿方》八卷(以上全部佚失),这些手稿资料都留给了女婿,却不知道好好研习,奉为传家宝只为收敛钱财。”

    “可恶啊,如此治病救人之术,却私藏为一己之私!”宋万道。

    阎大夫又道:“奈何恩师不知身后事,徒呼奈何。我也在编写《小儿药证直诀》,追忆收整恩师的病例药方,打算刻本印刷,广惠万民。”

    “阎大夫高义如此!王伦佩服!”

    “阎大夫真乃当事医德典范!”

    众人无不夸赞,对那女婿又是一番恶言,阎大夫笑笑,开启话匣又说来往事…

    黄昏,王伦一行人回转竹口村,早日出门有间隙,此时已成欢颜。

    村中热闹,饭香四溢,添饭时厨子拉王伦坐在自己身边。

    “王员外,跟你说件事。”

    “甚么员外,又取笑于我。”

    “眼看大妇婆婆们都能上手了,我这身子也休得妥当了,该回去了。”

    “唉,恁这是要走啊,都吃惯恁烧煮的菜哩。”

    “哈哈。”厨子憨笑,“这几天我就把活计都分出去。”

    “好,这几天我把工钱算算。”

    “有劳王兄弟了。”

    “说什么客气话。”与厨子别了,四处转转,看见那小山般的碗筷扭头就走,躲回公孙胜那屋去。

    “呦,王大官人风流回来了?”炕上的公孙胜拿眼皮看着王伦。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827/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作者:爱在心醉所写的《水浒之王族霸业》为转载作品,水浒之王族霸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之王族霸业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之王族霸业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之王族霸业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之王族霸业介绍:
作者菌忙着赚钱去了,8月前恢复更新,剧情依旧不讨喜水浒之王族霸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之王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