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憨哥哥武大郎
将陵县一处不大的食肆,王伦蘸着水给公孙胜简单画了一下路线。
公孙胜望着若有所思道,“这是往东走啊,要不咱们顺路去趟大名府。”
王伦脑海里根本没有大名府到梁山泊的位置概念,怕跑出许多冤枉路,如果不是重金在身,也就无所谓了。
“东家,我早就打听好了,走运河,一路向南,费不了许多时日,我早就想去大名府了,那里是河北四大经略府最繁华之地,远不同于处于边塞之地的真定,中山,河间府。”
“哦?河北不是只有东西两路吗?怎么有,有四个什么什么经略?”
“奥,河北的转运使路是分为东西两路,转运使司是在大名府,所有的税收啊,钱粮都是大名府调运,而打仗的,沿着宋辽边界,一字排开是四个独立的经略安抚使路,有驻军,经略使都有兵权。”
“奥,那你看宋军边军如何?”
“真定,中山没去过,河间城池确实高大,但是兵备嘛,太差了。”
“还说不是探子,还说不是探子!”王伦揪起公孙胜衣领就开骂。
公孙胜慌忙辩解,“贫道无意打听,在边州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河北兵军纪涣散,以沟壑泥漫以阻辽军,在辽地都传为笑谈。”
“不想糜烂如此。”
“百年无战事,军乏民疲,两相和好,又怎能边界练兵,整修武备?妄起边衅?”
“紫虚观在辽地哪里?”
“为何问此?”
“唉,算了,我直接问,你听过阿骨打这个人没?”
“谁?”
王伦瞪一眼公孙胜,这名字还不知道是不是谐音,公孙胜没听过也正常,“以后再说吧,一会咱们去运河上问问路,明早就上路,去了听我的不可多逗留。”
“好,好,都听东家的。”
得了漕运船夫的肯定之后——大名府在郓州西北,王伦更觉得自己需要一张地图了,这玩意看来用常规手段是拿不到了。
乘着船从将陵直达恩州地面,来到让王伦精神一震的地名,恩州州治所清河县,比起沧州,恩州果然是人口稠密之地,王伦琢磨着要不要去打听打听武大郎,公孙胜却一天到晚对着发光的纸片嘀咕。
“公孙先生,我要去寻个人,额,也许是两个,同去否?”
公孙胜头也不抬道:“宝儿我给你看着,你早去早回,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别睡过了头。”
李宝一听要丢下他,机灵得瞅着王伦。
“小子,你哥哥有事要办,带着你不方便,过来跟公孙伯伯学字,把你的毛纸本子拿出来。”
“占我辈分便宜也就算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公孙胜放下手中的纸张,“贫道修心之人,寡薄财欲也就罢了,你正是好年华,一路行来,街市上却无半分侧目,是不是,那里不行?”
“啊呸!你个色道!”王伦骂完直接离开了,房门一摔震得嗡响。
“摔坏了门要赔钱的!”公孙胜追了一句,目光返回李宝,“宝儿来,伯伯教你认字,你看,跟着我念朱砂,硫磺,三黄…”
王伦望着偌大的恩州城,问清了卖食货的街坊,一家家打听,总之碰运气罢了。
……
住在槐花巷的小本货郎很多,随着季节的更替街市上货品渐渐丰富起来,食货耐不住存储,没想到别了昨日的暴雨之后,本来阴云压压,却又换作了烈日当空。
“这般燥热。”一个身材矮壮如树桩般粗糙的汉子努力挤出汗巾中的水,糊弄自己一般,脸上胡乱抹一把。
“武大,回来了?”
“回来了,陈伯。”
“看你回来的这般早,想必是买卖不得了。”
“说笑了,说笑了,借陈伯吉言。”
武大笑嘻嘻点头走过一家家冷清的门口,这些人都还没回来,看来自己今天的买卖真是最好的,想到此处,忍不住哼起小曲儿。
武大落在桌前,琢磨着今晚吃什么,挑着担子跑了一天,全指着这顿暖肚肠。
咔咔声响起,武大辨析了片刻,否定了那个人,边应声边跑向门口,“来了,来了,谁啊?”
小院的木门半掩,白衣的人影让武大起了好奇,打开门页,看到的是一条秀气的束带和,和一小网兜肉食。
“你,是…”武大抬起头,后退几步分辨着来人,“是我家兄弟的相识?”
门口的王伦要不是心里有准备早笑出声来,门缝里瞧见这武大身长腿短,跑起来小碎步像个企鹅在扭,王伦把心里的好笑化作了脸上的笑容,“想必你就是武大了,武二的哥哥。”
“没错,可我那兄弟不在,有时半个月不来一次。”
“奥。”王伦既失望又开心,失望的是没有遇到武松,刚才问清了门户而采买的酒肉食无缘共享了,开心的是听来武松还没打死人跑路,在这世上久了,知道一个正经身份多重要,长相稍微硬朗路人,都是关卡城卫照顾的重点。
“大郎,看,我采买的酒食,既然武二没这口福,就咱们吃了。”
武大听了哪能不开怀?大嘴一咧,“贵客登门啊,快请进,快请进,屋里坐。”
王伦在门外就闻到了各种混杂的味道,一进屋感受到了不善意的霉腐味道。武大擦干了木墩,又寻来一个木墩,架了一块干净的木板。王伦把肉食一放,“大郎,看你安排了。”
武大搓手道:“贵客登门还带吃食,官人厚意折煞小的了。”
“不妨事,大郎来坐,坐,不要客气。”王伦拈起酒罐打开红纸封盖,起身给武大倒酒。
武大连声称谢,又抢去酒罐为王伦倒酒,凉丝丝的酒水下肚,两人又闲扯起来,籍贯哪里?年岁多大?家里还有谁?
熟络许多,王伦开口道:“大郎,武二现在做什么营生?”
“还能作甚,跟几个流子私混,做些不大不小的买卖。”
“私混?”
“对啊,我喊他寻个正经营生,他根本不听,没钱了就来我这里混几顿。官人看你不是一般人家,这次找我兄弟,不是见红的事吧?”
王伦听明白了武大的意思,这武松年轻时候也是街头混的啊,怪不得后来会打死人,河边常走哪有不湿鞋的。
酒微酣,王伦总算把武大武二的经历在脑海中勾勒了出来:武大从小拉扯大武松,因为武大身材所限,无奈只得变卖田产来城里寻食,走街卖炊饼养活二人,到了武松学手艺的年纪,不好好学,转眼十五六又不着家,武大也拿他没折,转眼二十多了,还在厮混,对武大,应该不错吧,提起他兄弟一脸的自信。
武松在外面干的事,武大也不提,王伦没深问,考虑到自己现在招揽武松不是时机,遂辞武大。
“这二两银子不多,权助大郎开个铺面,也好过整日奔走。”
第042章 被抓了?
“使不得,使不得。”武大赶忙推阻,“不能平白无故受人钱财,官人心意大郎心领了,我自知这双手笨拙,只做的这一担炊饼已是全力,开铺面不如走街窜巷,省驻税,还能听得街面的趣事。”
“那就当,恩,大郎的喜事随礼。”
武大还要推脱,王伦好生劝武大收下了。
武大一笑:“官人说笑,替我兄弟谢过官人了,到时一定要来吃酒。”
“看缘分吧,我要去郓州谋生,不知何时能再见。”
武大止住笑容:“原来官人是与二郎辞行的,我该去寻二郎回来。”
“不必了,就此别过。”王伦止住了武大再送,匆匆赶回客栈。
……
大名府,建城三百余,澶渊之盟后,宋辽边界不得修葺城寨,宋仁宗立为陪都后,大宋北京之名使这座矗立在河北平原上的坚城焕发出蓬勃之势,重修后的大名府外城周长四十八里,十七门,高两丈三尺,阔两丈,百万人口栖息于此。
王伦拖着公孙胜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下了船,恩州到大名的永济渠虽然穿城而过,但是既然来了,不从城外开始了解大名府,和没来一样。
或群或零的房舍向城外延伸着大名府繁荣气势,王伦却叹一声,“兵荒马乱之下,这里难逃厄运。”
一个大手掌糊到了王伦嘴上,王伦急得推开,“干什么你?”
“东家,没看出来啊,好端端何故言此?”
“没什么,一会进城别趾高气扬的,低着头在我身后走,官兵盘问起来不要慌,这里是大名府,大意不得。”
公孙胜点头同意,又把王伦教的复述一遍,“我是和天观的清修道人,常施药救人,这位王东家不知从何处探知,哭求我救治其家长辈,贫道不忍,遂千里而来。”
“很好,比之前溜多了。咱们只呆两天,你要买什么快点。”
“才两天?时间不够啊!东家,你也知道,我采买用料需要仔细斟酌。”
“你能炼出来什么花?你师傅难道炼出来了?”一提这事王伦气不打一处来,这公孙胜提议来大名居然是为了采买炼丹所需的材料,好些药名的字晦涩难写,还教李宝学这些个字,王伦想要重塑公孙胜对丹药的认知,却屡屡无功,自己的解析建立在基本的化学认知上,公孙胜根本不搭理他,不过好在公孙胜还没有丹炉,有的是时间开导他,因为这个争执耽误事划不来。
王伦不知道的是,道教兴起发展中,奉道家圣人老子孟子等人的著论为上,和巫术占卜,术士炼药,符箓等流派逐渐丰富内容,王伦想辩过公孙胜,先要从思想体系开始。单就和公孙胜讨论炼丹,公孙胜口称那些害人命的是术士乱为,与道(教)是正邪不两立,在公孙胜保证不给别人吃之后,先随他玩。
公孙胜又开始宣扬自己准备三年的炼丹之术,讲出来一套一套的,王伦不耐烦:“三天!三天够了吧?”
“哎,还凑合。”一脸的美滋滋荡漾在公孙胜脸上。
进了安平门,与公孙胜在街市附近投了客栈,简单吃喝完便分开各自行事,公孙胜要拉着李宝传衣钵,被王伦瞪了回去,在王伦的童话故事与公孙胜的江湖侠客热血豪情之间选择,李宝更喜欢后者。
跨出大街,无处可去,王伦心知自己身上的四十两黄金算不上一笔大钱,所以除了吃食路费基本不花销,三人一天一百文,算不上富裕,王伦的性格进了店铺又不好意思空手出来,索性就不进了,纯逛街——安定百年的城市,屋舍鳞次栉比,来往行人安然于道,嬉闹孩童追逐于隙。
及夜念着公孙胜,就返回了客栈,没有回来的迹象,让李宝留了一张歪斜的字条,二人返出临街食肆。
王伦细嚼慢咽都没等来公孙胜,李宝挺着个圆肚皮打哈欠。算了,大活人也饿不死,王伦领着李宝回了客栈,伙计称没见到道长回来,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伙计,这大名晚上宵禁否?”
“自然,三更宵禁,道长莫要误了时辰。”
在忐忑中过了一个时辰,还是累的疲乏,很快睡的死沉……
鸡鸣声过去良久,咕咕~蛋,咕咕咕~蛋。
王伦揉揉发沉的眼皮,四下看看,公孙胜依旧没有回来,把李宝从被子里抓出来,捏捏小胖脸,催促穿衣服,今天必须要去找找公孙胜了,相处这几日,没这么不靠谱啊!
草草对付几口,嘱咐了店家,王伦拉着李宝出门打探,还真是好事不出门,趣事传三里,风闻昨天在大鼓街抓了个辽人细作,打扮成道士来刺探军情。
我去!王伦脑中炸雷轰轰,想不到过了城门关卡,还是出事了,这可怎么办?
王伦拉着李宝寻了一处僻静,蹲在地上整理思绪,公孙胜被抓要么是自己露相,要么是被人看破,要么是官府通缉。这三种情况,第三种最为难办,再加上现在并没有官差来询问自己,很可能公孙胜自知不保,不想拖累自己。
“公孙伯伯会被抓起来吗?”李宝怯生生的声音把王伦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宝儿,如果不救,你公孙伯伯就会死,你想救他吗?”
“嗯。”李宝小大人一样攥着拳头。
王伦自己应对这件事心里也没谱,只能往最残酷的一面去想,熬夜突击审问?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关键在于李宝,王伦去给公孙胜证明身份,但凡官差里有个聪明人,来下榻的客栈打听,问出李宝,这就麻烦了,李宝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对王伦和公孙胜编的那段身份虽然知道,可要是面对复杂的诘问,王伦担心他三个回合都撑不过。
对李宝做了一番突击训练,返回客栈取自己的保书和李宝的契书二十两银子,在城内被抓,办事一定是州衙门的官差,所以直去大狱打听消息。不出王伦所料,在送出三十文钱之后,守卫说了个大概:几个月前,大名府就收到雄州知州和诜的移文,捉拿没有文碟的道士,连带着术士和尚也一并捉拿,隔三差五就会有人被送来,没想到昨天这个就在大名府城内,被许队将拿了个正着,已经上报宪司,什么时候提审还不得知,而大名府有三处监狱,昨天正好关进的就是这司理院东狱。
真是麻烦了,一旦案子摆上台面,想要撤下来就难了,王伦不知如何是好,守卫晃了晃身子,“想必官人就是那道士亲友吧?”
“哦,是,哦,不是,不是。”
“哦?”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还望兄弟指点条明路,这道士是我请来给家中长辈救命的,撞上这事却是冤枉啊。”
“嗯,那可就麻烦了,如果那道士供出你来,说不得一个里通辽寇的罪名……”
王伦如吃了绿头苍蝇一般,又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守卫撇撇嘴,显然不太满意,“没钱啊,没钱就用没钱的法子,看那墙根了么?”
“看到了,看到了,没有草,秃皮那块?”
“对咯,买几个馍,在那蹲着,什么时候看见来了黑红褂的押狱,就跑上去跪地磕头大喊冤枉,说不定,他能听的一两句。”说罢哈哈大笑,他这话说的全然不像刚才轻声小心,一旁假模假式尽责站岗的守卫也露着黄牙伴笑。
第043章 蔡家远方远亲
这一刻,王伦想起了洪教头,自己的话语当初可没有恶毒的成份,也没有虐心的嘲笑,就让洪教头失态,王伦知道自己发狠也没用,把满脸怒容的脸,生拉硬扯恢复原位,然后给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好说好说,兄弟说个数,小人回去筹措。”
守卫笑道:“没想到你这人舍得穿衣,却如此不懂事,想要我给你通传,我二人一吊钱。”
“一吊钱?那么多?兄弟能不能?”
还没等王伦说完,守卫怒道:“啊呸!一吊钱都舍不得,等着官差上门拿人吧!”
“好,好,我这就去筹措。”王伦拱拱手就要离开。
“等等。”守卫叫住了王伦,王伦一脸茫然。
“我说措大?你真的没钱?”
“不敢瞒军爷,我这是出门请道长治病,并没有随身带许多财物,离着京东也不远了,路费刚好富裕尔,如今变卖一两件衣物也好凑得。”
“娘的,真是个财迷!”守卫骂道,“我这人心善,告诉你,这一吊钱是入门钱,见了我们蔡押狱,你少不得孝敬,这咣当响的铜钱押狱不会拿,你去换五两银子,求他把你这案子拖个十天八天,你赶快回乡取银子赎人。”
“五两银子?这么多?我把全身衣衫变卖也换不来这么多啊?”
“想办法凑,没五两,四两,三两?二两总有吧?好好求求押狱,许诺以后补上。”
“还要补多少啊?这要变卖家产祖田了!”
守卫漠道:“你该好生念佛不是生在大名治下,不然你家多少田产,宅子值多少,都要被收了去。我们押狱收你个十五,二十两就能帮着说上好话。”
娘里个腿,黑的没边了!王伦肚子里翻来覆去骂遍了十八代祖宗,脸上却不敢露相,确认了只要钱够,那道士有保人就可以领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匆匆离开大狱返回客栈。
在外面装了半个时辰孙子,王伦折了柳枝去后院抽打树干,干巴的树皮开了花,王伦也累的颓坐在地上。
“宝儿,是不是看不起哥哥?在那军汉面前低声下气?”
李宝摇摇头,想要搀王伦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哥哥要如此?”
李宝依旧摇头。
“你记住了,以后跟官差,军卒打交道,不要硬来,吃亏的只能是咱们,能花钱了事的最好,刚才哥哥示弱只是不想他们知道咱们底细漫天要价,你真以为他们收一次钱就完事了?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把你吃空了为止,左一个五两,又一个五两,哥哥去哪里给他们筹措?”
李宝不说话,王伦撑地起来,回屋盘算,刚合了门,李宝突然道:“难道一辈子叫此等恶人横行于世?”
“哟,宝儿有这觉悟了?”善恶的价值观开蒙,王伦也吃惊。
“公孙伯伯说的,古之大丈夫,为一义,为一忠不惜死,仗剑纵横,惩奸除恶。”
“为救公孙,一些狗吠鸦杂又算的了什么。”
“可你刚才,还是气的不轻。”
“没办法,我的气量还没那么大。”王伦恨恨得在心里画上这一笔账。
为了一把搞定那个所谓的蔡押狱,蔡,不得不让王伦想到了蔡京,回去客栈找伙计一打听,这司理院东西两狱押狱蔡福,还真和蔡京有那么七扭八拐的关系,这人又惯会钻营,因此做了此位,为人十分贪财。手里的银子只有二十两,怕是无法满足其胃口,不得不破开蒜条紫金了。王伦取出一条,约摸三两,问好了商会去处,嘱咐李宝不要乱跑,尽量装作平常走出客栈。
一切顺利,三两紫金,换来二十三银子又二十文,顺便问了一下银价,一两兑2贯又160文(1贯740文),银价跌了,王伦包裹好了回客栈,第二天起早出门,银子分开揣好了趴在大狱不远处观察,日头升的老高,还真见到一个黑红褂摇摆着进了监狱,守门的小卒也是点头哈腰。
应该没错了,就是现在,王伦整理一番衣衫,这一身都是借的客栈伙计的,装作半懵状,来到了门口。
“哟,凑够钱了?”
王伦一展双臂让二人观瞧,二人笑而不语,王伦把一两的银棵子塞给守卫,守卫见了一乐,“这不是挺知趣的?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我们押狱在,一会进去,我给你美言几句。”
王伦拱手谢了,就跟着守卫进去,王伦头一次进监狱,没有想象中的阴酷寒冷,转过几处,见到了三五人围在一处嘈杂取乐。
“蔡节级”
一满脸黑亮虬髯的狱差道:“何事?领来的是何人?”
“就是前天许队将抓的那个道士。”守卫说着几步上前,在那蔡押狱耳边简略几句。
“明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给这员外讲讲案子。”
几个狱差拜别了蔡押狱退了出去,蔡押狱整整衣服,出言道:“你的事我知道了,想必这道士犯下的干戈你也清楚。”
“那道士与我一路同行,未曾惹下事端啊。”
“哼,没有?这道士身手了得,要不是许队将在场,别人真制不了他,伤了衙门好几个官差。”
“那又因何起的争执?”
“行事可疑,官差查问没有度牒,没有同行作保,又是外县人氏,又凶悍异常!抓回来后,仔细一查对,还真是有这么一份通缉对的上号,正是应了雄州和诜描述的辽人奸细!”
王伦心里咯噔,完了,有知州的文书压着,这可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可以化了的。
蔡押狱突然喝道,“怎么?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为何与辽人勾结!”
王伦一惊,这怎么还把自己牵扯进来了?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啊,我只是听闻此道人医术高超,所以千里迢迢去请人,哪里会与敌寇勾结?”
“还敢狡辩!这道士是哪年生人?哪里籍贯?何处出家?道观何名?”
“道士说他刚三十有一,祖籍河东雁门人氏,在离沧州东约一百里和天观修行,本只与老道二人,老道三年前仙逝只留他一人。”
蔡押狱一愣,“没想到已经串通好了。”
“本来事实如此,何须串通。”
“你在这里呆着不许乱动。”蔡押狱怒喝一声离开,王伦闭气想要稳定极速搏动的心跳,脑海里一遍遍过刚才的事情。
没过多久,那蔡押狱一脸阴沉进门来,那眼神恨不得撕碎王伦。
“蔡押狱,刚才小人多有得罪,只是小人娇生惯养,脾气由不得己,还望蔡押狱不要动怒。”一枚十两的银子高高被王伦捧起,“只是家中长辈委实病重,耽误不得,故而嘴快了些,家中积蓄无几,我此次出行,身边了无钱财,变卖一空才凑了这些,还望蔡押狱能通融几分。”
蔡押狱对前后巨大的反差弄得不知该接还是不接,刚才去仔细盘问了那道士,字字合情合理,目前想要验证这二人是否作假,要么去信雄州,让和知州派人来,要么去沧州这个和天观,蔡押狱知道自己没这个权力,所以打算回来诈一下王伦,没想到王伦来这么一出。
蔡押狱的表情好不易才变换过来,思索着如何应对,十两银子捧在眼前,此时不收…
第044章 大狱捞人
“蔡押狱,刘司理(参军)派人来提审那道士。”一个狱卒出现在了蔡押狱身后。
蔡押狱恍然一笑,“去告诉来人,这里还有证人,我一并带去,请差人稍等。”
打发走来人,蔡押狱对王伦正色道:“足下也听见了,上官提审,这案子免不掉过几道堂,时日耽搁,皮肉之苦都说不准。”
王伦见蔡押狱缓了颜色,这才把心放回肚子,幸亏刚才克制,及时反省,这些人听惯了好话,敢顶嘴,没错处也要找你的错处,这样下去吃亏的是自己。
“那,请蔡押狱明示。”
“蔡某不是贪财之人,但是那道士的嫌疑,这,想要快点出去,这上下打点…”
王伦迟疑片刻,哭嚎几声,发挥本色演技,“小生家境本也贫苦,这些银两是救命钱,还都是借的,没想道长当时并没有当面收取诊金,故而还带在我身上,如今都与蔡押狱,一定要为我道长洗去嫌疑啊!”
“好说,好说,有多少,都给我吧,钱多好办事。”
王伦依言取出身上的四五个小包,加起来二十一两三百多文。
蔡押狱满脸的失望,还是收好了银两,铜钱撇撇嘴,“太沉了,上官不会要的,你拿回去吧。”
王伦依言收好,蔡押狱又道:“现在我带你二人去过堂,去了把事情禀明,我会帮你美言的。”
王伦拜谢,蔡押狱喊人把道士提出来,正是公孙胜,除了脏点,味道刺鼻以外没吃什么苦。
“公孙道长,为何不让官差来找我?”
“买药材一时高兴,记错了客栈名字,官差寻不到你,认定我扯谎,就把我绑来了。”
“不得串供!堵上他的嘴。”一差人大喝,打断了王伦和公孙胜的对话。
“蔡押狱此二人没有私下串供吧?”
“没有没有,这人是刚刚才找来的,上差来之前,我刚刚正在审问这人,他二人未曾见面,你们说是不是?”
随行的几个狱卒牢子附和,那差人才点点头,押队离开大狱。
大名府府衙一隅,十几个犯人被带到一处小堂前,二三官差,正中堂上隐约一员绿袍文官,肩势松松,面泛倦色。
“蔡押狱,如何?有冤情否?”
蔡押狱轻几步,在刘司理耳边几句:“回刘司理,我勘问过了,是个误会,前日我问讯那道士时…”简短话语把前后事说个清楚,刘司理点点头,心中有数然后开始提审公孙胜。
王伦在外边想努力听清楚问话,碍于周遭一群虎视眈眈的官差,半耳朵也听不着,半个时辰后,一声高喝,王伦才被带进去,余光瞟了一眼公孙胜,气息悠然,看来没大问题了。
照例的名讳籍贯,王伦小心答对,转眼换上了刁钻的问题,和天观的茅厕在什么位置?周围有什么树没?树上有鸟窝吗?附近有没有河道?
王伦心下赞叹自己的先算,把路途中遇到的一处小观约定为和天观,又努力做出一脸的思索,约摸百十个问题之后,堂上之人轻叩堂木。
“好了,经本官提审,你二人是清白之身,蔡押狱可以放人了,道长,以后外出记得去乡里开出路引,你我两便。”
“多谢知县相公提醒,洗去贫道嫌疑,吾感念于心。”
“啧,我可不是什么知县,算了,退下吧,本官还有案子要断。”
二人先后退了下来,官差领着放出衙外,日头坐西了,公孙胜拉住王伦想说话,却被王伦一个回瞪:“先回客栈!不要讲话!”
公孙胜依了王伦,半小跑赶回了客栈,打开房门,李宝快活得跳了出来,“公孙伯伯!”
“李宝,不许高兴,咱们从今天起每天只有一个炊饼,吃不饱饿着!”
李宝小脸的欣喜瞬间褪去,呆望着王伦,“哥哥…”
“去买两个菜,几个炊饼,我来俩,道长你要几个?”
“我,我也来俩。”公孙胜放下迎接李宝的双手,疑惑地望着王伦。
“好,李宝,你吃几个看着办,自己算好账。”王伦掏出二十几枚铜钱塞给李宝,吩咐他快去。
等着李宝小心地离开,王伦招呼公孙胜坐,“说说,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奥,贫道那天离开客栈之后,去前街上询问药铺…”
公孙胜要买的东西比较杂,于是转了好几个店铺,莫名来了七八个官差,围着公孙胜要他拿出度牒路引,公孙胜当然没有了,结果被绑了,后来提供的客栈名字也是错的,所以被投入大狱候审。
“我听蔡押狱说你还和官差动手了?”
“我哪里动手了?我又不傻,在城里动起手来不把你也连累了?蔡押狱是谁?”
“就那个狱头,诨号铁臂膊蔡福。”
“他说的?当晚到了大狱他就提审我了,我就按照你教的,一字不差。”
“现在想来他是算好了讹诈钱财了,故意把事情说的很糟。”
“要孝敬了?要了多少?”
“四十一两。”
“啊?这么多,我进大狱前把钱财都收走了。”
“算了,要不回来了,吃了饭食,咱们就上路,真是坏了一路好心情。”
“王兄,今日救命之恩,当受贫道一拜。”
“拉倒吧,你又没犯事,我不救你那就太不仗义了。”王伦双手扶住要下拜的公孙胜。
“破费了这许多钱财,贫道心中有愧。”
“还好,吃得消,差点就要一路啃炊饼喝凉水回去了。”
“可惜我买好的药材也没了。”
“算了,别惦记了,多一个时辰我都不想呆了,回去郓州买。”
王伦看公孙胜不接茬,又道:“在牢里没受伤吧?饿坏了吧?”
“早就饿了,他们拿了我的钱,说是当作伙食钱,一天才给我一顿。”
“道长,我觉得我不去,恁自个儿也能出的来,刚才过堂全无忧色,这过了不止一次了吧?”
公孙胜脸一红,“都是狱卒们教我的…”
李宝叩门进来,二人止住了谈话,一个篮子摆搭了饭食,王伦道:“快吃,吃完马上走。”
头一次异常安静的吃饭场景,收拾包袱,匆匆下楼结账。
“哎哟,官人这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黑了,恁现在要出城赶路啊?”掌柜的不免多问两句。
“看见没?我请的道长,被官差误抓了,牢房里一进一出就要这个数!我还是早点回乡的好,要不然再被扣个屎盆子,卖了我也赎不起。”
掌柜憨憨一笑,“蔡押狱那里,从不走空,道长能全活出来就是万幸了,要不是张判官最近有喜事,没这么轻松放人。“
“喜事?专门罚钱凑份子吗?”
掌柜摆摆手道:“本地随礼重,少了拿不出手啊。”
王伦一抱拳:“多谢掌柜,就此别过了。”
”只是天黑,官人路上小心。”
王伦承情随了二人身后出门而来,过了两趟街就是城门了。
啪,王伦鼻梁撞了前面的后脑勺,捂着痛处喊道:“公孙胜,你突然停下干什么?”
“就是他。”公孙胜平淡得吐出三个字。
“谁啊?”王伦回神过来看着前面,一领白色长衫站在那里,剑眉鹰目,粉面丹唇。
第045章 今生的擦肩而过
“你认识他?”
“见过一面。”
“哦,简单寒暄几句就来,我和李宝在前面等你。”虽然王伦对前面这人第一感觉还不错,可还没心思跟陌生人拉家常,一手拉起李宝就要离开。
“道长,没想到你居然出狱了,这些昏官是怎么断案的?”
“我说怎么突然有官差拿我,想必是你小子在搞鬼?”
长衫男子并没有拦着王伦,王伦却不得不停下,“怎么回事道长?简单点说。”
“我不是说买药途中被官差围了,明指我形迹可疑,后来被押进牢狱,他们才翻出来有一张和诜送来的海捕画像。”
“也就是说…”
“原来是和知州的海捕画像啊,我就觉得看道长面善。”长衫接过话头,“这样看来八九不离十了,你就是和知州要抓的人吧?”
公孙胜不知如何应答,王伦也感到棘手,看这样就是这小子狗拿耗子报官把公孙胜抓了,巧不巧,又被堵上了,说不定就是跟踪而来的。
“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哦?看足下也是书生吧?刚认识这辽国来的奸细吧?你我无冤无仇且自去了吧,我自带这探子归案。”
“在下王伦,范县人氏,这位道长是在下请的救命医道,可不是你口中的奸细。”
“哈哈,就是这套说辞吗?真是昏官。”长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纸扇拍打着手心,一抖腕折进衣襟。
“慢着。”王伦眼见不妙,这是要动手的架势,一旦闹嚷起来,呼啦啦再来一大群官兵,索性把公孙胜往后一推,自己脸对脸看着长衫,离得这么近,长衫却未动一分。
王伦眉眼比对面高两寸,明净的眼眸藏不住波动,如果眼睛能放电,二人之间早已电花闪闪了。
“足下,你到底想干什么?送一无辜之人去大狱很好玩吗?你是不是蔡家的亲戚,还是狗腿?专干阴私之事,里外勾结行陷害之事?对了,什么张判官家有喜事,难道你也缺钱随份子了?”
对方的眉间微蹙,俄而散开,“在下大名府人氏,许氏贯忠,字恬毅,自幼读的圣贤书,拜的贤良师,可不是你口中的蔡家家奴。”
“大名府的许贯忠?久仰久仰!”王伦从脑海中扒拉出来这个名字并不难,没想到就,就长这样?
“不敢当,不敢当。”许贯忠听的王伦的惊喜,也客气的回应。
“走,走,相逢不如偶遇,我请许兄吃酒。”
许贯忠却一脸无奈,“足下,这道长之事还没分个长短,你这…”
“道长?”王伦回头看了一眼公孙胜,“这公孙先生是清白之人啊?还需要讨论吗?来,来,同去酒楼我给你讲,你就明白了。”王伦逮住了许贯忠一只胳膊招呼一声就要走。
许贯忠大窘,“我与足下素不相识,今日不必如此,我与道长之事,只要与我同去衙门分辨清楚,果真是我的错处,自会为道长赔罪,足下就不要再以酒会友了。”
真是个死倔啊,本以为亮出酒桌上好说话的杀手锏,许贯忠就能乖乖上套,没想到还是认死理,非要自己确认衙门没放错人不可,余视周围,断续有路人在朝这边看了,目前还只是和气的谈论,僵持不下的话,难免有好事之人上前打问的。
“哥哥,我们还走不走?三爷爷还等着咱们呢。”
小李宝的声音引起了许贯忠的注意,对面的道士,深藏不露是个高手,这书生,文质彬彬抓自己胳膊却毫无气力,这个孩子…有了!
许贯忠拱手一笑,“足下是否介意我问这孩童几句?”
王伦刚伸手安抚了李宝的后脑勺,还没回神,许贯忠就蹲下朝着李宝一笑,“娃娃,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李宝,十岁,快十一了。”
“哦,他是你什么人啊?”
“我哥哥,孙伯伯让我跟着哥哥读书学字。”
“那你爹娘……”啪,帽子上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
“苦命孩子,别瞎问,想知道,我这里有村保正和亲族叔的委托文书。”
许贯忠看这孩子眼圈一红,不禁心里一酸,没在意王伦的咸猪手,又问道:“那个道长是什么人?”
“公孙伯伯?”李宝鼻子一吸,“哥哥说他是个坏人,叫我离他远点。”
王伦三魂大跳,许贯忠脑门一亮。
“他做了什么事呢?”
“公孙伯伯教我写字,哥哥说这些药材都是骗人的,活人吃会吃残,病人吃直接吃死,不让我跟着学。”
许贯忠一脸嫌弃,抬头看王伦,“那你还请他看病?”
“死马当活马医,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四处求人?”
许贯忠兴致乏乏,又问了几个问题,也幸亏李宝不知道公孙胜的底细,听的最多的就是王伦逼公孙胜背的那些身世,小李宝记得不错,许贯忠问的问题于刘司理来说,简直小儿科。
“好了吧?你是在提审我家宝儿?”王伦打住话头,“该问的都问了,我们还要赶路,请许兄勿送。”
许贯忠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前后来龙去脉无一丝疑点,到了衙门,想必也问不出个花了,除非,除非去和知州那里请人来指认,要么派人亲自去那道观一探究竟,再询问地方百姓,而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官府是懒得做的,因为海捕的画像积压,没有三百,也有一百五。
王伦没空琢磨许贯忠此时的心理变化,招呼了公孙胜紧步朝城门走,天黑前不仅要出门,最好飙出个二十里,再找个宿头。
三人窜出几步,许贯忠回身拜别,“王兄,刚才多有冒犯请恕罪,有缘再来大名府,我当设宴赔罪。”
“我肯定会来的。”王伦也没想闹僵,酒桌外交还是要保留的。
大名府城大门也多,正东两道门,出了子城,心急火燎窜出十多里却发现大道一分为二。
东北之路是去往博州的,东南之路是去往京东的,阳谷县。
郓州是东南方向,看来就是过阳谷县了,明了方向,又是十里的奔波,却看到一处干涸的宽阔河道,眼见天色擦黑,三人不得不寻了村落歇脚,好在大名府是鼎盛之地,轻松便投到一处庄园,主家待人也十分厚道。
回屋夸赞了一番李宝表现,又嘲笑了一番公孙胜的记性连个孩子也不如,笑闹后惬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没出半天,又见得一条大河沟,坦途之路却荒草连连,说是荒僻之路吧又不像。
北东南三条路。
“出门前怎么不问好路?”
“我怎么知道又有岔路?”
“那你去问问路。”
“这前后哪有人?”
“河滩,河滩上,那不是有人?”
王伦拢目一看,果然,在干涸的河滩地上,有一大片蜿蜒的菜地,看着就像是精于农事之人干出的活计。
王伦寻路跌撞近了那农人,呼喊对方,“喂!~老人家,去阳谷县走哪边啊?”
“南边,一直走!”底气十足的一声回应,“你娘的才是老人家!”
第046章 人皮农家乐(一)
天气慢慢暖了起来,熬过最晃眼的日头,口中干的厉害。
王伦这一路都没有考虑带一个水袋,一是价格不菲,只有皮制的,二是纯天然无污染,找个河流就能解决,现在走的应该是黄河故道,风化的堤坝,葱郁的榆柳尤在,但河底只有黄泥汤。
三人相助慢慢磨,当再一次爬上堤坝举目,终于在河道旁的高地上见了一处小村寨,便兴奋得扑了过去。
不小的一处土坡,约莫二十几座房屋,土墙围拢,栅栏分割,俨然一处小小的城寨。
王伦也顾不得形象,顺着小坡跑上去,只见庄门大开,高挂挑帘,却是一个酒字。
围墙里屋舍环绕,鸡鸭浅步,几多孩童嬉闹声传来,一派农家融融。王伦兴奋地回身大喊道长宝儿快上来。
二人见了门口的气派也跟着欢愉,晚上有地方住了,王伦不用多想,直往正中走去,一座二层的标准客栈想看不见都难,客栈的伙计也很快发现了王伦三人,欢笑着出来迎客,招呼着:“几位,里边请!”
三人坐定,前后打量,还真是个好地方,点了三五菜,又来两角酒尝。
公孙胜拿着筷子蘸着酒点给李宝尝,被王伦一顿白眼。
“怕什么,这村酒又不辣,宝儿也是男娃,酒量啊,从小就要锻炼。”
“说还不听,我家宝儿我还不知道?上一次偷喝我的酒,这小子脸烧的通红,恶心了一晚上,怎么宝儿?忘记那天晚上谁难受了?”
“唉,唉,头回喝受点罪,再来一回美死人,宝儿喝酒脸红说明能喝,怕什么。”
“少来!我说你个臭道士,吃肉喝酒一点不忌讳啊?能不能教点好?李家把宝儿交给我可不是让他当酒肉道士的,你怎么净往沟里带?宝儿记住了,不二十,不许喝酒。”王伦难道要把亚洲脸红,是因为体内缺乏一种解酒酶说出来吗?只能直接下命令了。
公孙胜在王伦这里讨个没趣儿,自顾自得饮酒,王伦也懒得搭理他,脚掌胀得狠,只想赶紧吃完泡个脚。
阿嚏!王伦的一个大喷嚏把公孙胜看的一慌,扒拉开了手中的碗。
“王兄,你就不能捂着点吗?这还能吃吗?伙计来,再来三个菜。”
“什么味,这么刺激,你没闻到?”
“早闻到了,不就是胭脂水粉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嗯,看来你很熟悉。”
“有人来了,王兄,你可要把持住啊,贫道教你几句清心口诀如何?”
“滚丫!”
果然不出公孙胜所料,一丑绝天下的,哦不,在现世算的上花枝招展的大妈出现在了门口。
一声平柔的问候:“哟,今日二位贵客临门,侯三儿,怎么又在那里偷闲?”
“哎哟,主母,我刚刚才得了空歇会儿,这手腕都松脱了。”
借着二人的话音,这位应该是老板娘了,轻转两步,飘然落座,李宝把脑袋从饭碗里拔出来,只看了半眼,又快速地低头吃饭。
“老板娘,当着孩子面,收敛些。”公孙胜先开口了,丝毫无忌讳得用眼睛扫了扫老板娘。
“哟,哟,这娃娃粉面圆脸,真招人待见!多吃点儿长高个儿~”老板娘没多看公孙胜,却把身子一晃转到了王伦这边。
“哟,这位小官人刚瞧见,生的这般俊俏,还没有成家吧?”
“对,我家宝儿才十岁,还没有成家。”王伦摸摸李宝的头,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发走这个妖婆。
“哟,这是官人家的小官人?没想到啊~官人往这里一坐,瞧不出年纪呐。”
“…这是我弟弟。”
“哟,呵呵呵……”老板娘掩口媚笑。
呵呵你个铅粉,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颜色了,化妆能不能长点心?你家铜镜只有半拉吗?
“菜来喽。”伙计一声高喝,为老板娘收住笑声,公孙胜嫌弃得把之前的菜往王伦这边推推,招呼李宝吃新菜,筷子一张一合,丝毫没有替王伦解围的意思。
死道士,看这妖婆对你没兴趣,居然坐看我笑话!
“官人啊,怎么只吃菜不喝酒呢?我们这里的银瓶酒可是汴京有名的好酒。”
“穷,喝不起。”王伦厚着脸皮去柴家要账的时候早把虚荣丢个干净,现在哭起穷来也是炉火纯青,现在把话说开也是让这妖婆赶紧走,别打自己主意。
老板娘气息一顿,笑容又爬上面颊,“官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果然看不上我们农家这种庸脂俗粉,小女子失礼了。”
王伦借势摆摆手,“去吧,把那伙计喊来,我们问问路。”
“哎哟,官人要问路,问奴家就好啊,何必多此一举。”
“你分得清东西南北吗?”
“当然了,奴家从小在这里长大,住了十七八年了,哪里会不知。”
十七八年…王伦没兴趣跟她较真,由着她胡说吧,“好,我们要去阳谷县,还有多远?”
“官人要去阳谷县啊,往南走,韩张镇一天就到了。”
“怎么还要往南走啊?”
“韩张镇走木桥过河啊,要不从坝子上跳下去,泥汤子里游过去?”
“哦,原来如此,这里没有船可以直接过河吗?”
“原先是有的。”
“黄河改道?”
“官人真聪明,十五年前,这里可是北上要道,往来舟船货运繁盛,这十里坡在这黄河西岸是最好的地段,地势高,稻麦都种在坡上,即便黄河漫坝也无事。”
“看出来了。”
“村子里出钱修了栈桥,供往来船只停靠歇息,村民谋的生计,有了余财家家翻新屋,才有现在的样子。原来从坝上到村子里有一挂长木桥直通,后来黄河在濮阳决口改道,淹死不少人,从那以后,很少再有商队走这条路了。”
一晃十五年,物是人非,王伦心中唏嘘不已,想起了在德州见到的那条枯沟,被泥沙侵蚀的土地…成也黄河,害也黄河啊。
“想当年,我还未出阁,这里南来北往的商贾见过不少,新鲜物什也见了不少,官人知道朝廷的马递吧…”
王伦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着这老板娘讲故事,对这老板娘没有先前的反感了,还不时附和几句,半桌子的菜吃了半个时辰,就着二斤酒,却喝了快两个时辰。
屋外月光洒下一层幽蓝,王伦不停得打着哈欠,公孙胜被李宝磨着讲故事,也是哈欠连连。
“宝儿,别折腾你公孙伯伯了,上了年纪,脑子就不利索了。”
“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也快了,我带李宝去客房看看,晚上不给你留门了,我们爷俩睡的宽敞。伙计,带我们去客房。”
“我去,凭什么不给我留门?擦,等等我!”
“哎哟,官人,我刚才吩咐伙计烧了热水,洗洗身上的臭汗,再去歇息不迟。”
第047章 人皮农家乐(二)
“啊,爽啊,臭道士,你就臭哄哄的睡吧。”大浴桶里的王伦一脸享受,真解乏啊。
“好啊,那你就好好泡着,我先走了。”
我去!谁啊,王伦心里惊呼,却没失态,这臭道士站在背后说话已经习惯了,还帮自己搓过一回澡。
公孙胜转到前面来,低头瞧瞧王伦,“施主,你面堂发青,这是大凶之兆啊。”
“哦?道长你自己从头黑到脚没感觉哪里要坏死吗?”
“快快服下我特制的明神清心丸。”公孙胜掏出一个黝黑的药丸递给王伦。
“你想泡澡让我出来就直说,吓唬我没用!”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那还不快出来?”公孙胜边说边解开衣服来。
“真扫兴!”王伦不情愿爬出浴桶,擦干身上的水迹。
“我没嫌你脏,你还抱怨,上上下下的事我一个人忙活,现在该我了,这水不热了,再去烧点来。”公孙胜噗通一声跳进浴桶,溅了王伦一脸水。
“不怕淹死你丫。”
公孙胜毫不在意,哼起小曲拿毛巾擦着脸道:“我劝你赶紧穿好衣服出去吹吹凉风,一会睡死在地上我就带宝儿先逃了。”
“有没有点良心?撇下我一个人逃?你觉得你出的去吗?”
“哟,不错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见那妖婆卖弄风情我就加了小心了,说不定大门上加了几道大锁。”
“瞎掰,二斤酒,一点没少喝,我踹了几脚是踹到狗身上了吗?”
“没想喝,不知怎的就昏沉了,这不还有你公孙大侠神威吗?”
“不知死活!荒山野岭,下毒药比蒙汗药省事多了。”
我去,“死道士你怎么不早说?我中毒了?”
“肯定有,我也判断不了,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早耳刮子抽你了。”
“真不讲义气!”王伦四处看身上有没什么皮肤反应,努力感受着内脏有没有不适。
“去烧点热水来,我再给你细细号脉。”
“烧个屁,这还有半桶,我都给你添上。”
“王伦,你想烫死我啊。”在公孙胜的惊呼中,王伦抄起原先叠着衣服的水桶给浴桶里泼了进去。
“亏你小子有点良心。”
“算你走运。”
“去吧,二楼第一间,四个伙计。第二间那个婆娘,想问什么尽情问,声音别太大了,宝儿在第三间。”
“滚,老子看不上!”王伦气咻咻离开灶间,穿过走廊返回大堂,折向二楼,除了楼梯口的一盏油灯,整个二楼阴森森的,在黑暗里站了片刻,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两间透出昏暗的灯光,第二间,王伦蹑步过去,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传来吱吱的摩擦声。
不好!王伦一个冷颤,用力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正应了王伦所想,那妖婆背着手在一处木棱上磨绳子,看见有人进来慌乱的挪到一边。
王伦紧走几步,揪住妖婆检查了绳索,好险好险,都断了一多半了,寻了布条再次捆了这才放下心来,心力突然空虚得一紧。
不会吧,还真是中毒了!
“我把布头取下来,不许喊!”
那婆娘憋的满脸泪痕,努力点了点头,王伦取下她嘴里的布头,“说吧,给我下的什么毒?”
“没,没下毒。”
“没有?没有我脸怎么这么烫?”
“……”
“你们这里是不是宰人的黑店?酒里是不是下了蒙汗药?”
“冤枉啊官人,我这客栈可是正经买卖,无非,无非奴家讨喜客人赚几个脂粉钱~”说话声越来越低,王伦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哦?没有谋财害命?人常言面由心生,我看那伙计面相可不正…”
王伦在吧啦吧啦拷问这婆娘,公孙胜洗漱干净擦干了上楼,想检查了一下被捆绑的几个伙计,耳听的隐约传来叫骂摔打之声,暗叫一声不好,跑回二楼寻王伦了,一推门,面红耳赤的王伦盘坐于地。
“怎么样?问清楚了没?有多少凶徒?害了多少人命?”
“她死不承认谋财害命,把我气的!”
公孙胜踏步过来摸摸王伦的额头,烫得厉害,苍啷啷抽出长剑架在那婆娘脖颈,“说!下的什么毒药?再敢狡辩叫你去见阎王!”
“道长饶命啊!奴家只是贫苦之人,出此下策,只是情药尔,情药尔!”
“得了,你多喝点水去去火吧。咱们要快点走了,他们已经发现了。”
“什么?你不是都收拾了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伙计领我过来,我支了宝儿去尿尿,一上二楼窜出三个凶徒,四人前后夹击,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都办了,要是晚一分,这婆娘来了我难敌过!这婆娘藏私了,没好好调教这些货色,要不然,你我今日非折在此处。”
“这婆娘非要帮我烧水,给我擦背,被我撵出去了。”
“没准门缝里偷瞄了一会儿,要不然听到打斗声早来了。”
“我去~我都没听见。”
“现在能听见楼下的摔砸声吗?”
“有吗?”
“你小子完了,赶紧收拾东西,你去唤醒宝儿,咱们这就离开,惊动了周围的帮手,落不了好,我去加固下面的房门。”
“加固……房门?”
“一楼拐角后面,我检查的时候听到有乱声,搬了桌案木板卡死了门口。”
“好,你快去吧,我去叫宝儿。”
公孙胜转身离开,王伦拿布头堵了这婆娘的嘴,又掏出来,“你们害人得来的赃物在何处?”
“官人,奴家只是贫贱小民。”
“啊,呸!不说我们给这客栈点了火!”
“散碎银钱都在楼下柜台肚里。”
“好咧。”王伦重新拿布头按回她嘴里,关好门去找李宝,李宝迷迷糊糊不愿意起来,王伦只好拿烤鸡来诱惑,一听有烤鸡,李宝一骨碌爬了起来。
下到一楼,砸门声渐渐刺耳,公孙胜满头大汗在搬杂物堵门,门里的嘈杂声,没有七八人也不少。
“快来帮忙,把这柜台抬过去。”
“费那力气,看我来!”王伦走近门口,大喝一声:“里面的人你们听着,我江湖闻名的大魔王二人组只劫财,不害命,告诉我钱财在哪里?如若不然,我一把火点了你们这蛇鼠窝!”
门里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纷杂了片刻,一个稍微有些年纪的开口:“今日栽在两位好汉手里也是命该如此,还望二位取了金银不要害我等性命。”
“那是自然。”
“也不要害了我女儿性命。”
“你女儿是谁?我们没看见。”
“今天不是我女儿值守客栈?你们没看见她?”
“哦,哦,知道了,捆起来了,一点事也没有。”
第048章 人皮农家乐(三)
“那便好,还望二位好汉信守承诺。”
里面的人不再闹,王伦满意地朝公孙胜扬扬下巴,朝前堂的柜台走去,公孙胜跟出来埋怨:“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劫财?我可不能容你为恶。”
“恶人之财,取之有道,用之有道,先看看再说。”王伦摸了片刻,砸开柜门取出不大的一个小盒子,打开零散十几两银子,半盒子都是铜钱。
“就这点钱?咱们这是抢了穷鬼了?”
“把银两拿了算了,咱们快走吧。”
“不行,不对,听着他们人手不少,这点钱肯定有诈,我再去问问,你去安顿马匹。”王伦把李宝和背篓丢给公孙胜,返身回去暗门那里,“柜台里的钱财太少了,赶快把值钱的交出来!”
门后一阵沉默,还是那人道:“钱财都在这酒窖里,要不好汉打开门容我们献出?”
王伦气的一跺脚,放你们出来?我又不傻,怎么办呢?哎,哎,有了!
“你女儿的闺房在哪里?不会告诉我在地窖吧?”
“这个,我女儿出嫁了没有闺房,他们夫妻二人的婚房嘛,在客栈往东数第三间院子。”
“骗谁啊?客栈老板娘没有个自己的小房间?这客栈上下十几间客房住鬼啊?还不老实,我还是一把火点了这客栈算了。”
“好,好,好汉别动怒,是二楼第一间。”
“这还差不多!”王伦摘了油灯又跑回二楼,第一间地上挤着四个汉子,挨着窗户一个精致的梳妆台,就是这里!王伦从床上爬过去,砸开了梳妆台,翻出盒子包袱四五个,都沉颠颠的,打开看来,金银首饰一堆,金块银两也不少,望床上一堆,卷了床单包好往身后一背,砸的后背生疼,差点后栽倒,都是钱啊!心里一念浑身来劲儿,拔腿往外就跑。
哐当一声!王伦摔出去老远,紧接着被几条乱腿踢夹,伴随着呜咽声的突起。
窝擦,这几个是在装昏!王伦努力还击,还是挨了好几脚,一阵噔噔声传来,一双大脚闪过,那几人连着堆被踹出三尺,王伦被扶了起来。
“你昏头了啊?怎么还不走?要不是我看这楼亮灯怕你多事,你早交待了!”
王伦擦擦嘴里的血,暗骂差点被反杀,寻见了包袱招呼公孙胜快走。
“这包袱里是什么?”
“快走!路上说!”王伦才不想听公孙胜说教,先跑了再说。
二人急惶惶下楼,李宝牵着马匹喊了一声,王伦取了包袱扎在马背上,三人快速往门口跑。
“幸亏没有打更的。”
“应该是客栈伙计打更,差不多四更,正是睡得沉的时候,咱们要快。”
两扇大门挂着大锁看来有点麻烦,幸好大门上有小门,估摸着马应该能出去,公孙胜摸了门锁,叫一声不好,从头上拔了发簪捣鼓一番,打开小门,三人一马这才依次跑了出来。
“望那里走?”
“向南!”公孙胜牵了马大步飞奔出去,王伦拉着李宝紧随其后。
看似最深最黑的夜,在心急火燎间渐渐转明了,王伦觉得自己自己的体温又被推上了一个新高度,李宝小脸跑的也是红通通,跑不动就被推上了马。
“公孙胜,停下歇会吧,把你头发扎起来,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这是逃犯啊!”
公孙胜跺了一脚,“喘口气,不要喝水,见不到落脚处不能大意,咱们的麻烦还没有完。”
王伦气喘吁吁跟上来,一屁股歪在地上,“咱们跑了有十里吧?没那么快追上来的。”
“你知道个屁,要不是等你,我能多走出一番去,跟村里的后生赛跑?这点路,一刻钟也用不了就追上来了。”
“擦,这么快?”
“你瞧见那小门了吗?”
“怎么了?”
“门栓上有个洞,平常是用插板堵住的,刚才开门,那个洞开着。”
“然后呢?有什么用?”
“是给人留门的,外面的人伸手进来能转开木锁,他们有人没回来!万一撞上,没好果子吃!”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那婆娘好像成婚了,不是在等汉子吧?”
“有可能,歇好了吧?快走!”
“屁股才刚沾地…”
“不要命了!”公孙胜一把扯起王伦,“你的毒还没解,还不快走!”
“跑的越快,毒血就扩散了。”
“已经扩散了,还不快点走找大夫!”
三人沿着堤坝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三五人从西望东走,不错,是官道,公孙胜紧追几步上前打听,俄而返回给王伦带回了好消息,过了河道就是韩张镇,是个大镇子。
王伦一听差点泄气,一直憋着这口气到现在,汗水粘着荡起的尘土,昨晚香喷喷的澡白洗了。
公孙胜千难万难才把王伦拖进韩张镇,河道未改道前的渡口,无处不透露出往日的繁盛。
寻了客栈,王伦先趴了床,继而李宝,公孙胜把背篓包袱往王伦身上一砸,自己颓然坐在地上。
“死道士,谋财害命啊!”王伦不满得把包袱一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要钱不要命!你迟早栽在钱上!”
“不义之财!人人当而取之。”
“哼,”公孙胜不屑一笑,“昨晚你有没有照照镜子?什么鬼样子!宝儿跟我说你着了魔了,要不是你没干出格的事,贫道早给你塞一把清心静气丸了。”
“我没事,昨晚急得厉害,应该是春药烧的慌。宝儿,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垫垫肚子,我和公孙伯伯有话说,回来在大堂等我们。”王伦从怀里取出一串铜钱,递给李宝,“记得哥哥教你的,别走远,别跟陌生人说话,想要施舍要有大人在场。”
李宝接过钱串满脸疲倦的下了床,虽然不想动,但是肚子饿吃好吃的愿望打败了疲惫。
李宝离开,王伦跳下床,把包袱拎到公孙胜眼前打开来,金银闪闪,满满光彩。
“看,咱们发了道长!”
公孙胜却不愿意多看,“不义之财,看着这些个金银,此必定贼窝!”
“就是,你看这些首饰,有新有旧,又杂又多,肯定不是一个人的,不知谋害了多少…”王伦突然语塞,公孙胜也是眉头紧皱。
“不会真的是个大贼窝吧?”
“但愿只是劫财不害命。”
“我去问问伙计,这北边有没有劫道的。”王伦起身跑了出去,公孙胜默默念了经文。
片刻后王伦呆呆的回来了,公孙胜瞥了一眼,“作恶啊,作恶啊。”
王伦颓然坐下,“伙计从没听说过有劫道的强人,失了音信的行人倒是有几个。”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做下这等恶事怎会留活口!贫道,毁不能…”
“就是,公孙胜,你怎么不手重结果几个,留着他们继续作恶?”
“修道之人不得杀生,我内丹已成不能破戒!”
“行行,不要跟我说你的内丹了,鸡鸭鱼肉也没见你少吃。”
“你懂什么,不能杀生是指有灵的活物,比如人鹤灵龟。别说我,你怎么不心头一怒捅几刀?被人踹了个半死,背了钱就跑?”
“我,我哪敢杀人?刀都是切菜的时候动动。”
“那好,我不能你不敢,这帮恶贼一定不能叫他逍遥法外,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049章 有信仰的道士
“报官?”王伦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公孙胜,跑一夜跑傻了吧?官差盘问麻烦也就算了,你忘了自己是黑户了?”
“此事我自有妙计,先把东西收拾好了,你去看看病。”
“你才有病。”
麻利得把包袱重新收拾妥当藏好了,二人离开房间锁了门,下楼去了大堂,李宝捧着个纸包在那里啃,对面站个伙计看着直乐。
“走了宝儿,带你吃好吃的去。”
李宝蹭得站起身来挤到二人中间出门去。
三人寻了附近一家食肆,大快朵颐。
…
十里坡客栈内却是吼声连天。
“赶不回来?是跟哪个狐狸精跑了?我和爹爹差点去了黄泉路!”随着骂声,一件件物什丢向那个看起来朴实的农家汉子。
“我寻思两大一小好对付的很,就放过来了。”
“好对付?我和徒弟们五个人都不是那个道士对手,你眼瞎了不成?”
汉子喏喏不再说话,婆娘一旁高坐老者开口了,“兰娘,好了,不要闹了,这事我说句公道话,张青,不是我说你!打劫要心狠手快,追个破马车…”老者说着还掰着手指数,“前后用了六个时辰?要下手就快,不下手就放,你要是早一个时辰回来,贼不就都堵在家里了?能让他们跑了?兰娘的金银首饰这下全被劫去了,你说吧,怎么让兰娘消气?”
“女婿知错了,这就动身去抄劫那二人,想必不会跑出太远。”
“那你带几个人快去,追不回兰娘的心爱之物,我看你如何自处!”老者不耐烦得一挥手,兰娘却不依,气鼓鼓拿眼睛瞪着张青。
张青拱手退出,唤了几个徒弟奔出村来,把前后一二问了清楚。
骚婆娘不是贪图小白脸男色能吃亏?糟老头不是赌钱能被人堵在地窖?老子辛苦一夜得来几十两钱财一辆马车回来受你们这对贼父女的腌臜气?啊呸,怎么不当场捅死你们?抢回钱来,老子带人远走高飞,谁稀罕你们这帮憨货!
饭饱之后王伦被公孙胜强拉到了一处药铺,坐诊的伙计瞧不清,去内间唤了老掌柜出来。
“这脉象不正啊?真是吃了情药?”
“对啊,是这么说的。”
“老丈恁看他这面色潮红,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褪去。”
“不错,不只是情药,还要细细验验。”带去后堂,反复推断,仔细询问,老者断出其中缘由,“可能是粗制情药,技艺不精,加入了粗猛之药,反而过甚伤身,摧辣身体气息不足,谓为毒药。”
王伦整个人都不好了,怪不得自己这么虚脱,没觉得刚猛,只觉得腰虚。
老者开了几味药,书写完毕,“两贯钱,后生。”
王伦触景生情,看个病真贵啊,还算了诊金,老者又给王伦喂服了一枚药丸,嘱咐一番。
三人回客栈,王伦去熬药,公孙胜带李宝去洗澡,过了宵夜,王伦进屋,公孙胜从床边站起道:“王兄,宝儿睡了,我有和你说。”
王伦闻言和公孙胜凑到墙角,公孙胜继续道:“昨日你药性发狂我不怪你,以后千万小心,下次没有如此好运。”王伦心中愧疚,赔了不是,以后多听人劝。
“咱们奔波了一夜,本该多休息几天,但想这般恶贼不会善罢甘休,休息一夜,明早就出发。”
“好,听公孙先生安排。”
“那包袱里的金银,我打包丢去军所,让他们去捉贼一举两得。”
“啊?那怎么行?咱们舍命得来的钱财,便宜了贪官?”
“本镇的都头押官什么的,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在人最多的时候丢进院里,让他们不得不管,书信里不要夸大贼势,也不要故意轻蔑,以免他们吃灾。”
“也好。”
“那个金银的事,咱们少放点不就行了?”
“王兄,你带着一包袱女人的首饰,被查获了不是贼也是贼,还执迷不悟吗?”
“好,金银首饰包了,其他金银咱们留下,我有用处。”
“四十两黄金还不够你挥霍?要贪图这不义之财?”
惊,“你知道我包袱里有金子?”
“贫道给你赔罪,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的,我还当你公孙胜知心人,要不然能邀你一同上路?”
“故而贫道在此请罪,是那夜追上你的渡船偷看的,我有见财起意吗?”
“那是柴大官人付的酬金。”
“我没讲那是不义之财,如此,这些赃物…”
“留下金银吧,我有用处。”
“……王伦,财色是祸根。”
“我说公孙胜,你也入得俗世,咱们取得不义之财难道不能用来做好事?你这般脱尘出世太清高了吧?”
“你不明白,”公孙胜摆摆手,犹豫片刻又道:“你知道我的内丹吧?”
“……有话直接说。”
“我自幼跟随师傅潜心修道,六岁修成内丹,你可知这内丹是道法本源,不得行恶,不得杀生,不得助恶,一旦破戒,修行尽毁。”
“修成内丹又如何?”
“内丹大成,大乘升仙。”
窝擦,我就不该问。
“那你的意思就是,咱们花了这钱就是行恶了?”
“是我助恶,我出手止恶,你得了钱财挥霍,就是助恶。”
“那用这钱盖个大庄子,让贫苦人进来住,那不算行恶吧?”
“这个……”
“我不用这钱给自己修房子,给好人修总可以吧?要不?建个道观?福泽一方?”
“我想天师会首肯的。”
“你这立场变得真快。”王伦不满一句,寻出包袱开始归类金银。
“这是什么?看着挺喜气的,红盖头吗?”
“公孙胜,你要喜欢留两件。”
“我留着擦剑吧。”
“别别,我怕你以后知道了打上门来,这是女人的东西。”
“奥…”
王伦挑出个纹绣的钱袋,把散碎金银归了进去,大块的包好,剩下的首饰绣物全部拢了,掂量着手里的钱袋,故作老谋道:“以我多年的经验,这包少说二百两银子。”
“这么多,才二百两?值多少贯?”
“一两银子两贯出头,银子兑铜钱一贯740文。”
“也没多少啊,不是还有点金子?也有个十几两吧?不知道够不够给三清像贴金箔。”
“行了,我去写信,这包大的你保管,这包小的我收了。”王伦起身去写信,公孙胜嘀咕着收拾好包袱。
“宝儿,宝儿?”公孙胜挨了宝儿,朝王伦努努嘴,你快点,咱们明早还要上路。
“切,宝儿在装睡,这事明天我告诉他,小后生了,该知道的事总要知道。”
公孙胜咦了一声,反转不吭声了。
王伦快笔写下书信,借着灯火烤了烤收好,脱了鞋贴了床边挨着李宝。
第050章 摸瞎大乱斗
“冲进去怎么做都听明白了吧?谁还不懂?”
四个黑黝黝的汉子齐声道:“明白了。”
“好,含钱出发!”一声令下,五条黑色的身影潜行至一处客栈墙外,一人下蹲作梯,一人攀援而上,随即一声惨惨的呜咽摔下墙来,伸手指指墙头。
有棘刺?领头的汉子一阵烦躁,脱了衣衫裹了双手窜上墙头,暗骂这客栈比自己还狠辣,忍住疼痛瞄好了空地跳了下去,简单擦一下手跑去开门,大门洞开,四条身影揉身进来。
熟练得打开后门,吹亮火折映照出一张决绝的脸,正是兰娘之夫,菜园子张青!众人鱼贯进入,搜寻上二楼,在数了三道门之后停住了脚步。
张青吐出铜钱,指着眼前的房门道:“是这间吗?”
两个徒弟四下瞅瞅,“师傅咱们转进来打了两个弯,应该从那头数第三间吧?”
“从这头数该是第四间。”
“还是从那头再走一遍吧。”
张青气的牙痒痒,“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两个徒弟一缩脖不说话了,张青只好再次走到尽头往过数,和刚才那间刚好是邻间。
张青站了中间难下决断,徒弟们又眼巴巴瞅着他,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青低语道:“拿家伙!”众徒弟转腕正手持刀,张青选了一间小心贴近房门,取出匕首挑房内的插销。
咣当一声在寂静里敲锣般得响亮,还伴随着哗啦啦的震颤余音,张青火往上撞,怒目回头,关键时候刀都拿不稳了?
徒弟们还没与张青的目光做沟通,房内一声浑厚却传了出来:“何人?”
张青收回头颅,接过刀来,运足力气道:“阎王老老要你狗命!”夹着嘭一声巨响,房门大脚踹开,整个人跳了进去。
床上之人霍然起身,“无量寿佛,好宵小!敢来行凶!自寻死路!”
“就是你这道士!”张青从扔过去的火折子中判断出是个高大的身影,“孩儿们,来一波!”说罢猛蹲下身子,身后四人哗啦啦不知扔出什么。
“啊!贼子!”佛僧无处借光,只得凭本能挥刀格挡,噼啪撞击之声接踵而来的就是刀刀对喋之声。
这屋里轰然大作一团,早有房客被惊醒,公孙胜听的真切,一把推醒王伦,王伦在黑暗中困得发沉,但是激耳的打斗声让他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外面,好像是隔壁打的厉害,这是,有暴徒?”
“深夜寻踪杀人,想必是仇家了,咱们先躲在门后自护。”
王伦抱起宝儿下了地,躲在开门一侧,公孙胜拔出长剑将二人护在身后,外面打斗声,谩骂声,嘈杂声逐渐高亢,公孙胜小声道:“王兄,你也该学两手防身了。”
“原来有个同行,教了我几手,兵器我不会使,没人教我。”
“好,等有了落脚处…”
王伦满心期待的等着听到我教你。
“我帮你物色个枪棒师傅,打不到人,唬唬人还是要的。”
随着走廊里里呐喊和火把滚滚而来,隔壁的刀剑声渐渐稀疏,一声大喝“风紧,扯乎~”斗杀之声逃出房间,逃出走廊,漫漫而去。
“没事了吧?听着凶徒被杀退了。”
“你出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
“我保护宝儿和包袱,以防有人偷袭,外面听着是店家住客。”
“好吧。”王伦打开门钻出去,走廊里血迹飞的到处都是,七八个房客围观那个曾经剧烈火拼的现场,握着长刀的伙计阻挡着人群的好奇心,里面黑乎乎啥也看不清,没有留下尸体,这房内的住客去追索凶徒了,也听不到有用的线索,全是天马行空的揣测,王伦打个哈哈,返回自己那屋了。
“没消息?”
“你又不是听不到。”
“这房客厉害,被半夜偷袭居然能反杀,不知什么来头。”
“那你慢慢想吧,一会就会有官差来盘问,担心你的黑户问题吧。”
“也对,那咱们先收拾好东西,应付完官差的第一波问讯后咱们就走。”
“顺道把那包袱丢了。”稍顿,公孙胜又补上一句。
……
随后赶到的韩张尉(韩张镇治安官)得知没出人命之后显然松了一口气,点起火把搜索房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满地的透骨钉显示来犯之敌的凶悍。
王伦公孙胜被提审了两次,而后随着住客的回归客栈解除了戒严,凶徒跑了,住客一身伤,好在不致命。
赶路的住客们纷纷打算退房,偶有善心者捐出一些铜钱,请伙计代为转交,了表心意。
王伦故意拖后捐出二两银子,三人匆匆离开了客栈,寻着巡检司去了。
“王兄,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人是来杀我们的?”
“有点,那女的不好说,那老者咱们也没见面,不敢下定论。”
“我看是你多心了,亡命之徒怎么可能踢错房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咱们又没见过那个房客,听伙计讲人高马大,相貌生狠,昨天晚间刚到,这随后的可不就是仇人?”
王伦叹一声,“还是快赶路吧,在外面哪里都不安全。”
三人寻着本镇巡检司,转到后院墙边,摸清了逃跑路线,公孙胜一个转身五周半甩出,那包袱划过一道弧线砸进院子,三人一马在岔路里一绕,望东而去。
镇上客栈发生如此惊天的夜袭事件,韩张尉不得不把一些旷工的土兵,保甲召唤而来,刚探望完伤者的韩张尉对这件案子充满疑惑,这个名叫广惠的佛僧来历可疑,客房里没有找到能证明身份的文碟之物,正在深思中,一个小差大汗淋漓地跑来报告,出怪事了,要头儿去看看。
结果韩张尉看到一个满是金银首饰的包袱,和一张不堪入眼的字条:北去二十余里十里坡,害命恶村,此为赃货,万望除害!
“继续通知附近各村弓箭枪牌手报到。”韩张尉做好安排,牵了一马往西边的南乐县城而去。
……
“没想到这道士如此厉害,师公明明自知不敌,却要师傅来冒险!”
“就是,要不是师傅安排周密咱们哪能逃脱?”
“对对,这么说起来还是师傅技高一筹!”
张青无力得看着几个给自己喂水,包扎伤口的徒弟,娘的,刚才动手的时候哪去了?
“放心吧师傅,那道士伤的只比恁重,不会追上来的。”
“算了,把包袱拿过来。”唯一让张青没有怒火相向的原因就是,有个机灵的徒弟把包袱拿到了,这沉甸甸的感觉,这才是我的娘亲啊!
“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
包袱被整个扑散开,钢箍,文碟,衣衫,鞋袜,还有一串泛着褐色暗黄的念珠,每一个都朝着张青咧着嘴笑。
第051章 打造贼窝(一)
韩张镇望东九十里便是阳谷县。王伦三人期盼的歇脚终于在入驻之后得到了满足,作为郓州大县,无论是安全等级还是享受,都是值得信赖的。
王伦对西门庆家气派的药铺生意不感兴趣,虽然还需要补吃几副药,一路死赶吃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
“杨林,有个诨号锦豹子。”
药铺掌柜摇摇头,明显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我说客官,如果是押运的护卫,恁不该来我们这里打听,我们也只认识几个头领,只能去问西门大官人,他那里有名录。”
“没有其它押队在吗?他是今年四月底在沧州加入的押运队伍。”
“这就对了,押运的队伍春雪未化时出发,一路收药,一路配货,到了霸州榷场回易到入秋以后才折返,按客官所言,当然不会见到他了。”
王伦失望地离开了,自己现在急缺人手,想留封信吧又觉得靠不住,反正离得也不算远,王伦默默安慰自己。
过了阳谷县,爬过了小土岗景阳冈,进入了寿张县,简单来说,梁山泊中的泊一分为二,北属郓州,南属济州,而梁山是在寿张县境内,王伦想要大兴土木,寿张县的官吏是绕不过去的。
想打听情况先去县衙肯定是不明智的,去最近的村里问问农户,再问当地里正。王伦的运气不错,由于梁山泊最近几年丰沛的水量,周边的田地都不值钱,因为每到雨季,耕田被冲毁的几率太高了,远不如退出十来里再开耕。
刨去作为重要渡口的李家道口方圆几十里,王伦以兴建道观的名义买下梁山周围的河塘地,芦苇地,淤泥地,沙泥地一千亩,再加上水中的梁山的盖庙权一共五十两纹银,寿张县大红的红泥官印看着就开心。
这一刻,王伦朝对面的知县,主薄,押司等人再三感谢,想想只花了五两贿赂了李押司,这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我爱死贪官了,哇~哈哈~
晃悠悠出的门来,公孙胜面色不悦:“王兄,你这样使用银子不太妥当吧?”
“没有地怎么盖道观?”
“是给李押司那五两。”
“还不因为你是黑户?人家李押司愿意给你开一张假身份你以为容易啊?”
“这么模糊都水泡了,你看这里还有水印,谁看不出是个假的?”
“凑合用吧,好歹是个身份。”
……
“哈哈,…押司,这笔买卖做的可值啊。”寿张知县坐回椅子,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李押司笑道:“这可算的上一条磨勘了,如果到明年道观能盖起来,恁的考核至少是个上下(共九等上上,上中,上下等)。”
“哈哈,得个中上就满足了,不过道观那里的事,你也要多上上心,外乡人不懂的多点拨。”
“相公吩咐的是,只是夏税将纳,附近的村子怕是征不到多少壮力。”
“这事交给你了,看着办吧,多露露面,别让须城知县捡了便宜。”
“那是自然,小的自会提防。”
……
“王兄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梁山泊是个多好的去处呢,什么湖中仙山,山上幽静,一座不大的小庄子,十几个户人家,我在梦中勾画了好几次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荒山头,上山的路都要你我现趟。”
“这边芦苇荡太浓密了,看着离得岸边近,其实左一丛,右一丛,要绕出好远,别跳!别跳!”王伦大喊想要跳上一处空地的公孙胜。
“怎么了,我想去那个土坡上看看咱们现在哪里。”
“不能随便下船,烂泥淤泥陷下去就麻烦了。”
“你不是会水吗?”
“你对沼泽没概念是吧?”
“哈?”
王伦取了个碗艰难得舀了一碗泥水,给公孙胜讲解泥沼的可怕之处,公孙胜艰难得理解了,少不了一个埋怨的眼神。
“要不然能这么便宜?想要改造这里肯定是不行了,咱们可雇不起那么多壮力翻泥塘,远一点,咱们上船那里,筑道高垄,往西的地就能开垦了。”
“还要雇人开垦?”
“这个,以后再考虑了,看能不能租给附近几个村的百姓。最好的情况是能收拢一些没地的百姓,最好是被地主逼迫的客户,拉来帮咱们种地。”
“咱们还要交税吗?”
“这个当然要,不过李押司告诉我,只要把道观盖起来,雄浑大气些,他就有办法帮咱们解决。”
“那也好,咱们赶紧雇人买材料开干了。”
“急什么,先考察,再规划,然后计划,最后才是雇人买材料。”
“好好,我不懂,全仰仗王兄你操持了。”
“你们和天观是怎么个布局。”
“你没见吗?不就路边一个破道观,一圈围墙里面前后两殿……哦,哦,你问的是我师傅那个?”公孙胜突然顿悟,“没啥特别啊,山门,大殿,左右厢房,灶间然后师傅的院子。”
“算了,看你也不懂还是我来吧,咱们得先开出一条路直通西滩,这样到时候运送材料方便,最好建个大点的码头。”
“西滩是哪里?”
“就是梁山西边临水这一大片砂石地,整修起来比较麻烦,不如东北边的金沙滩。”
“金沙滩,好名字啊。”
“名副其实罢了。”
“那为什么不在那边建个码头?”
“因为咱们的地在这边啊,建了码头和路都是咱们自己的,这边必须要建设,物料人工都是寿张县这边走,当然优先建设这边,金沙滩那边,只要建个码头,物料从李家道口直接进来进来就行。”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王兄想的周详。”
“好了,快到了,咱们快点动手,把这船材料搬上去,就在上次选定的地方不近呢。”
“你真要一个人在这荒岛过夜啊?”
“没办法,要把这个岛的大致形态了解清楚,来回跑太不划算,你们也帮不上忙,我一个人辛苦点就算了。”
“我总觉得不放心,要不雇一个弓手陪你如何?”
“放心吧!我也有点武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十几条汉子近不得身?我拿着这朴刀,最差也是两个人近不得身吧?”王伦提起手中的朴刀乱舞几下,看的公孙胜直颤。
船只近了岸却靠不了,二人加上一个梢公三人只能肩扛手抬把一堆材料运上岸,休息片刻又把东西搬到山脚的小树林里,借着两棵相近的大树,花费整整一下午的时间离地两米多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树屋。
公孙胜走进走出得检查,“不时询问这里扎三道绳索行吗?这里铺这么点茅草是不是太少了?会不会漏雨?”
吃的被褥用具一一传递上树屋,夏季天长,却也防不得天色转暗,梢公帮着点了篝火,架上一只笨重的青铜锅,明黄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
“得了,全妥当了。”王伦从树屋下来,冲梢公一乐,“公孙胜,陈老丈你们该走了,要不然会迷路的。”
梢公客套几句转身先离开了,公孙胜不舍道:“都不留下吃个饭。”
“窝擦,快滚吧,老子干粮带的刚够吃,想吃啥?钱不都在你那里?记住交待你的事都办妥了,把宝儿看好,三天后记得来接我,别娘的忘了,要么直接来收我的干尸了。”
第052章 打造贼窝(二)
像一只巡视领地的老虎,王伦心情巨爽无比的到处勘察着自己的领地,哪里都是快乐。
结果发现一件令自己尴尬的事,这梁山不是荒山,居然有一座莲台寺,还有不少名人石刻。虽然庙里的和尚只有十几个,王伦也没权力拆庙撵和尚啊?无奈之下去拜访主持,说了要盖道观的事,老主持倒是和气的很,愿意盖就盖吧,顺便山路休整一番。王伦无奈,想着以后花一笔钱把和尚们打包送去附近的大庙吧,现在只能先留着了,开始自己的规划之行:
数这块地最大最平整了,当中间一座大殿,上书三字:忠义堂,只不过,公孙胜不会答应的,可以先挂一个通天观什么的。
这里嘛,层叠散开,想要推平难度有点大,折成梯田的样子,挤二十几个全家套房应该可以。
这块地也可以盖住房,前后加一加三四百户问题不大。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差不多有二十块上两亩的平地,可以留着开发。
这块地的靠着山体,大小合适盖个仓库,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山体滑坡。
这块地太过狭长,还邻着深沟,看来只能盖茅厕了,一麻溜。
三日之期刚到,公孙胜带着李宝如约来了,王伦把厚厚一叠图纸打包严实,就看见李宝欢乐得掀开帘子钻进树屋,扑了王伦个满怀。
“怎么把宝儿也带来了?客栈的东西没人看了。”
“没办法,宝儿吵着要来,咱们快走应该没事。”
“那就快走吧,我看这天要下雨。”蓬头垢面的王伦随着公孙胜上了船,忍不住问道:“整理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要你拿主意,很多材料还要去郓州去采买,大匠也要去那里找。”
“修简易码头应该不难吧?”
“还好,船工说看咱们要运送的原木有多粗,需不需要加宽加长,没啥复杂的,就是人手比较花钱,都是粗重活计。”
路上交流分开这三天的进度,王伦大概了解了七七八八,回到客栈连夜用大纸把图纸绘制了出来,把公孙胜抄回来的原料预料进行预算。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纸面上出现的一个个方格,公孙胜是激动,李宝是好奇。
“这就是咱们九天揽月观的那个什么鸟图?”
“不是鸟图,是鸟瞰(kàn)图,就是像鸟在天上飞一样能看到整个全貌。这个是平面图,话说,你这九天揽月观是个什么鬼?”
“咱们道观的名字啊?我都想好了,你是观主,我是首席大法师,宝儿是入室大弟子。”
“能正常点吗?我还没打算出家呢。”
“我都把观主的位置让给你了,这可是开宗立派的好机会,你以后想娶妻可以还俗。”
“行了,行了,砖一块还没买呢,就想这些事了,你们先去睡,我再完善一下图纸。”
日上三竿,王伦不情愿得爬起来,昨晚熬的太晚,今天除了补觉啥也不想干。
“宝儿,快去给你哥哥盛饭,都在锅里捂着,你再不起,我就让宝儿抓鼓你了。”
两个凑一起在桌岸上写写画画的人,公孙胜开口,李宝跑去给王伦打饭,王伦就赖在床上等,李宝端来又跑去凑在公孙胜旁边,王伦大吃几口,公孙胜嘿嘿直乐。
“干嘛呢你俩?”王伦不情愿地爬起来走到二人身后,只见公孙胜在自己修改好后的巨大画纸上写字。
讲道堂,天师殿,炼丹炉……
“公孙胜,你在乱写什么?”
“看!你空出来的地方我都帮你想好了,这是一期工程,这是二期,这个炼丹房我希望排到一期。”
“公孙胜,能不捣乱吗?小时候你师傅没少揍你吧?”
“怎么话说来?我在梦中帮你规划了一宿,还落个埋怨?”
“咱们哪有那么多钱盖啊,修好码头,修个山门,十几间房,一座大殿就没钱了,你乱画过瘾啊?”
惊!“然后就没钱了?”
“你以为咱们多阔呢,咱们生活最少剩下一百贯吧?一座大殿五百贯,十间房一百贯,山门楼梯一百贯,两码头一百五十贯,其他附带五十贯,反正就这一千百贯,绝对不能超。”
“就这些…”
“就那点钱刚刚够填牙缝儿。”
“我的炼丹房没有,给我凑个炼丹炉吧?”
“你先打听打听那玩意多少钱,咱们还有一千亩地呢,怎么也要开出三四百亩吧?再养一塘子鱼,还得买条船,这几块空地清理出来后可以先种菜,以后有钱了可以再加殿…对了,忘了马厩了,这也要一笔预算…”
公孙胜望望图纸,长叹一声,“要不咱们去做法事赚钱吧?”
“慢慢来,以后给你找几个道童徒弟,你多多赚钱,金丹炉都能造一个。”王伦把图纸重新收好,趴回床上继续吃饭,“下午咱们去联络劳力,租几条船,先把码头所用运过去,这事你打理,我明早出发去请几个帮手来。”
“什么帮手?”
“还记得我说有个白胡子老者托梦吗?他又给我推荐了三个人。”
“哈,哈,哈又来这套~”
……
当晚王伦喂饱了马,煨了十只三花肥鸡,准备了二十斤窖藏好酒,便早早歇息了,第二天起个鱼肚白,随便吃几口,牵着马儿上路了。
石碣村,不过四十多里路,午后一个时辰,王伦就找到了那处平凡中的小渔村。
滚滚的稻田悠悠晃着,王伦看得满心舒服,不时有人撞进眼帘,王伦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这后生,你是谁家亲戚?我看你面生。”一个扛着木制农具的老丈颇感兴趣得看着王伦。
“老丈有礼了,我是来寻阮家兄弟的。”
“哦?是找讨债鬼?”
蒙……
“那是找泼皮七?”
这个是说小七?“额,老丈,是阮家三兄弟。”
“他们啊,”老丈高拔一声,“去乡里渔伢子那里交鱼去了,现在家里都是婆娘孩子,我是他们族叔,走,去我家坐坐。”老丈不自主得鼻子一吸让王伦摸清了门道,自己带着酒肉,想必已经被闻到了。
“好,请老丈带路。”
老丈朝草甸子里一喊,“虎子,快去跟你娘说有客人来了,跑快点!”两三个小身影飞快得消失在小路尽头。
“老丈,今年收成还好吧?”
“只要不发水,日子就宽松些,娃少了还好,娃多的苦些。”
“卖鱼还好吧?”
“鱼?卖的不便宜,打鱼的不赚钱,都是有了闲钱就还债。”
“那一艘小船要几个钱?”王伦与老丈尬聊,明明昨天已经知道大概的船价了。
“出入用度而已,最好能乘十个人的。”
“要蓬不?”老丈看了看王伦那匹马。
“要得,刮风下雨冷的慌。”
“五十贯往上,新船还要贵些。”
不知不觉走到村口,居然有一小块石碑埋在路边,“石碣,村,哈哈哈。”
王伦刚钻进老丈的冷笑话,一声老年人不该有的浑厚炸响:“小五,躲什么躲?给我过来!”
第053章 初识阮氏三雄
短衣裤,开怀棱条腹肌的汉子从屋舍后走出来,扛了条长竿,尾端巨兽一般团在一起,是张不小的渔网。
阮伯上下打量一番,寻找着蛛丝马迹,“小五,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其他人呢?”
“他们,在后面,在后面。”
“鱼钱结清了吗?”
“结清了,都结清了。”
“是不是得了钱又跑去赌坊里折腾了?”
“没有,没有,三伯,我哪还再敢…”
“走,跟我回家。”
小五满脸不情愿,“三伯,我这渔网还得去架上呢。”
“走,耽误不了你。”
小五打量了一眼王伦,扭头带路,阮伯悄悄冲王伦一笑,“他娘管不住他,就怕我,我要是不盯紧点,又跑去给人赌钱,还不把我那老嫂嫂气出个好歹来。”
奥,奥,王伦敷衍得应了几声,原来这小五好赌钱啊,倒是没看出来。
鱼腥臭点缀着不大的院落,王伦牵着马拴在了院内,阮伯冲屋里喊了一声,三人前后进了屋,小五磨蹭着最后进来。
“说吧,大前天有人看见你夜里回村是怎么回事?”
小五一跳多高,“谁说的?”
“有没有吧,老实交待,别跟我耍滑。”
“我,我,我去地里下兔。”
“哦,下兔?那,下到了没?”
“没,没有。”
“所以顺便去试试手气?”
“三伯,我真没去…”
“胡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你几个兄弟怎么帮凑的钱你不清楚?你是田不想要了还是船不想要了?今年的杂税还不知多少呢!”阮伯吹胡子瞪眼数落阮小五,阮小五杵在那里不再解释。
直说的口干舌燥,“这是王官人,来找你们兄弟帮忙的,本份些,知道自己值多少斤两。”
一旁尴尬全程的王伦这才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冲阮小五拱拱手。小五脸色松快了些,规矩得回礼。
“等你哥几个回来,叫他们过来,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王官人晚上要在你家歇息,可别往外丢人。”
“好说好说,我这就回去张罗。”小五冲阮伯施礼毕,逃出视线。
“这个小五,脸上瞒不住事,也亏得瞒不住,他前些年就喜欢个小赌了,那会还小,无非赌个酒钱,后来一次闹大了,把他那条船押上了。”
“他的船钱是不是还没还清?”
“对啊,这多少用度就靠打渔补贴,渔钱也是一旬一结,小五这一宿就输了二十九贯钱!”
“怎么玩的这么大?”
“被几个无赖赌徒黑了心呗,几个兄弟好不容易帮他凑齐了钱,借钱的谁没被自家爹娘,婆娘数落几句。”
王伦和阮伯在这里聊赌博的危害,不知多久院外传来脚步声,“爹,娘,这是谁的马啊?家里来客人了?”
杂物丢落地面砸出闷响,一前一后进来两条精瘦的汉子,一样的开怀短衣褂,先冲阮伯笑笑,又来打量王伦。
“这是你二哥家的客人,你们去忙自己的吧。”
两个小伙问了好先后出去了,阮伯念叨,“二哥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不出所料,没片刻啪叽啪叽跑来一条黑汉子,欢乐得喊一声,“三伯!”脑袋一转看向王伦,“这就是来找我们兄弟的王官人吧?不知道从哪里听得我们兄弟的名声?外面怎么传的?”
“一群穷打渔的还能有什么名声?冒失!”
“嘿,”那汉子捞了个木桩坐了王伦旁边,期待着王伦开口。
“这位兄弟是?”
“不敢当,小的行七,叫我小七就成,王官人,是什么香风把恁吹来的?还带了酒肉来找我们兄弟?”
“小七,别冲撞了官人。”随着声音进门而来的又一条好汉,可谓这几人中的猛士了,身条不高,单论气势,
虎步生风都显示着这人是主事之人。
双方见礼客套几句,刚才阮伯的儿子也悄悄钻进了屋来听新鲜,王伦被五双眼睛瞅的怪瘆的慌,简单说了一下这次的来意。
“就这事?用不着我哥哥出马,我一个人半天给恁全摸了清楚。”小七眼白大增。
“小七,不要说大话,陷了物料事小,伤了牲口事大,既然王官人诚心来寻我们兄弟,这活计不管大小,我们兄弟接了。”
王伦心说,我想象的交谈不是这样的,面上遮不住的尴尬被阮伯瞧了个明白。
“二哥,我看见那马背上还驮了酒肉呢!”小七压低声音嘀咕一句,没错,所有人都清楚的听见了。
“吭,小七…”
“奥,奥,看我都忘了,带了十只鸡,二十斤酒,全当小生的聘礼。”
“王官人这般厚待,我们兄弟脸上也添光,不如同去我家夜饮?意下如何?”
“自然是好。”
“老朽就不去了,你们兄弟照应着点,别趴门外睡死了。”
“知道了三伯”“知道了爹”
“二哥,有点事给你说说,小七你们先陪着王官人去吧。”
阮小七开心地点点头,冲王伦一拱手,“王官人,随我来。”而后站起身带路,一旁的两兄弟起身跟着王伦身后帮着牵马护持,王伦感到盛情过份,张罗着给阮伯留下一只肥鸡,阮伯倒看得明白,“你们都拿去吧,老朽活这么大又不是没吃过,一会二哥一嗓子,指不定来多少小耗子。”
众人哈哈一笑,离了阮伯院子,阮小二延后了,王伦跟着阮小七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布满沟壑的路上,终于在临水的一处高坡上看见一处小院子。
阮小七连喊几声娘,出来一位面色红润的婆婆,好奇得打量着王伦。
“婆婆,晚辈这里有礼了。”
婆婆笑笑,“好俊的后生,来找二哥的?没吃饭吧?屋里坐。”
王伦回礼已毕,招呼三人帮忙拿东西,众人都围在马前。
“哟,好香的酒,哟,好肥的烧鸡,你这客人好阔绰,这活计我小七要卖死力了。”小七欢笑着冲老娘乐道:“娘,有鸡吃了,去拿那大碗来。”
婆婆嘴上嗔怪小七,没个人样,入了屋内。
“王官人,那头湖边有块空地,我们晒渔网的地方,天气这般闷热,不如去那里吃的凉快。”
“客随主便。”
“好咧。”小七抱着个大酒坛子就跑了,阮伯儿子也学样跟了去,婆婆刚捧了几个粗瓷碗出来,小七已经回来了。
王伦接了筷子扎出一只,两只,“婆婆,这是恁的。”
“不行,不行,婆婆吃不了这般多,你们后生吃,这两只我给柱子娘俩送去。”
小七在一旁补道:“是我嫂嫂和侄儿。”
“哦,哦,那再来一只。”
客气了半天,这三只熟鸡算是送出去了,既然小五没提,那应该没有什么直系亲戚了。
第054章 痛饮有好汉
王伦把马拴在门口,阮小二急匆匆回来了,遇到正要出门的小七。
“王官人给嫂嫂和小柱子的。”
“路上小心,顺道把隔舱里的鱼兜来些,挑大的。”阮小二冲王伦回礼,送走了小七,伴着王伦去了空地。
“小五不是回来了?去哪了?渔网都挂在这里。”
“还能去哪,捞鱼去了呗。”悠悠得声线穿过遮眼的芦苇荡送了过来。
“天瞎黑了捞什么鱼?”
“哎,有贵客,咱们兄弟怎么能慢待了?大鱼都卖光了吧?我赶趁摸了几条大的下酒。”
阮小二踩水接了小五的网兜,好家伙,看这抖动就知道鱼不小,小五也跟着跳上岸。
“小五你去收拾鱼,收拾干净了,你们兄弟帮着抱些柴草过来,我跟王官人说几句话。”
“好嘞,我还要去张家借锅,去李家借几个碗。”
“等会再去,都在吃着晚饭,且让他们都垫垫肚子,要不然闻着味儿全跑来了,不够他们两碗灌的,叫官人看咱们的笑话。”
“还是二哥想的周到!”
阮小二掂了个木桩请王伦去了上风口,地上放稳了请王伦坐了,自己往草丛里一坐,“王官人,恁有什么事点名我们兄弟帮忙?伤人害命的事可不行,谁介绍的也不行了。”
“小二哥何出此言?就是那事,以你们兄弟的身手,最多一天功夫。”
“王官人,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事直言相告吧,只要不是伤人害命的事,我们兄弟帮了。”
“探个水路还不至于伤人害命吧?”
“王官人,咱们是头一次见面吧?”
“是啊。”
“恁从何人那里打听到我兄弟的?”
王伦总不能说是水浒传吧?说白胡子老头又为时尚早。
阮小二也不催促王伦,静静得等王伦给自己一个答复,水有源,树有根,对方怎么会来找自己帮忙,总有个名字,可就是这么个名字,王伦表示,编不出来。
“都是一个泊子里打渔,竹口村渔民再本事不济,帮恁探个路还是拿得出手的,怎么也住了十几年了吧?从小光屁股在水边玩,恁犯不着大老远跑来找我们兄弟。”
“第二,恁带的那些酒肉。”
窝擦,还知道分条目。
阮小二指了指那边空地,掰着手指头又道“我看到了那些酒肉,刚才又细看了一眼,一只鸡起码两百文,二十斤酒钱少说一贯,这价钱作礼,雇我们兄弟只是探路,不合情理吧?”
说出自己的疑惑后,阮小二等着王伦答复,王伦脑中飘来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官人,莫要作难,只要不是害人性命之事,我们兄弟帮个小忙尚无不可,只是你要跟我讲明白前后,老娘尚在,幼子还小,拖家带口,须谨慎处之。”
“念过书?”
在夜色里居然能看出阮小二脸红了,“额,前几年跟着去冬学认过些字,跟渔行打交道,不留心就会吃亏。”
“先生居然收你这么大的学童。”
“额,我陪着小柱子去念书,自己偷偷学的。”
“奥…”
王伦淡然的一奥,却激醒了阮小二一样,神秘得往前凑了凑,“莫不是吴学究推荐我们兄弟来的?”
吴学究?吴用吧?怎么把他给忘了?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这就好办了,把锅甩给他,“不错,就是吴学究!”
阮小二苦了脸,“晁保正有事找我兄弟?”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就是探水路的事,没有别的事。”
“王官人,二哥来来来,滚锅了。”小七都回来了,大喊着朝这边挥手。
阮小二欲言又止,“王官人,吃完了再谈。”
王伦在这里闻着蒸鸡和烤鱼的香味早就坐不住了,自己提了木桩走向火堆,小七扒拉着火堆,小五掂着木枝在烤鱼,另外两个上肉分酒。
“王官人,我借花献佛,先敬恁一碗。”
王伦接过大碗,手里触感冰凉,“阮家兄弟,这酒太凉,我先喝一口汤吧?”
“哈哈哈,官人真会说笑。”众人期待的一尽豪饮没有出现,却被王伦这奇怪要求逗乐了。
“好久没沾酒了,怕肚肠吃不消,我先尝尝这鱼汤,闻着心里痒痒得紧。”
“王官人果然是识货,我熬的鱼汤方圆几十里无人不服。”小七丢下火堆,跑去给王伦盛鱼汤,好大一个碗,这哪里是鱼汤,满满一碗子大鱼块!
王伦欢喜得接过来,说声“先干为敬。”大口抽碗里的鱼汤,咕咕下肚,鲜美无比,腔腹里满满的温热,除了有点淡和土腥味,简直完美!
“真是好手艺,来,诸位兄弟大碗喝酒。”
众人被王伦的吃相感染,捧了碗急不可耐的碰在一起,这酒水激得众人连声称赞,好酒,好绵,好润口。
王伦这次下了血本买的好酒,郓州特产风曲酒,可不是十几文一升的普通村酿可比,只一碗便不可收拾,酒桌上谈感情是男人间最好的手段,他们啃鸡灌酒,王伦吃鱼喝汤,不时碰一下大碗,所有的话题都在围绕着这酒怎么好,喝在肚子里什么滋味,王伦对这酒没啥概念,只把知道的拿来一顿猛说,越发勾得这些人爱不释口。
“要说这猛酒,我知道去景阳冈的路边上有一家小酒馆,酒气扑鼻,刚烈至情,说不清,道不尽的滋味,喝了一碗,还想第二碗,喝了第二碗,还想他第三碗,喝了第三碗,得了,没得喝了。”
“为啥?”“就是,为啥没得喝了?”“是这酒很贵喝不起?”
“这店伙计啊伸手指指头顶的挑帘儿。”王伦说书般往上一指,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跟随。
“啥?树上只有个花鹊窝。”小七扑出一句,惹得众人哄笑。
“三碗不过岗!你们猜猜是什么意思?”
“啥?这岗子只能白天走?”“是这岗子要走三晚上才能走出去!”“为啥要晚上走?黑卟隆咚的。”众人纷纷给出自己猜测,却没耐心给王伦卖关子,“王家哥哥快讲来。”“别吊着兄弟胃口了。”“恁不说,我这口酒都吃不下了。”
王伦这才把缘由一一说出,换来众人的不屑一顾,“我看那店家是吹嘘。”“那店家太小看天下好汉了。”“我酒量差,二哥七哥肯定行!”“我小五就不行了?”“拉倒吧,五哥你的赌钱的胆量倒是不小。”
酒肉吃得欢乐,个个醉眼迷离,王伦话匣子打开一发不可收拾,自己的故事,听到的故事都往外说,阮家兄弟们都听痴了,尤其对柴大官人敬仰万分,问个不停。
“我儿,我儿。”慈柔之声从背后传来,阮家兄弟的娘亲从黑暗中走来。
第055章 同睡一条炕的情谊
“娘,什么事?”小七起身去接娘。
“床铺帮你们收拾好了,我去二哥家歇一晚,来唤小七陪我走一遭。”
“好勒,娘,我这就送恁过去。”
“麻烦婆婆了。”王伦合拢自己歪斜的嘴,冲婆婆一辑。
“不麻烦,不麻烦,我几个儿粗野,王官人别怪他们。”
“哪里,哪里,阮家兄弟性情豪爽,我们相谈甚欢。”
“那就好,那就好,老身先去了,你们早些歇息。”
“娘慢点啊,小七扶着点娘。”“婶婶慢走。”
小七扶着婆婆走了,阮小二看看一桌的杯盘狼藉,“还有酒没?”
“还有点。”
“趁小七不在,咱们分了。”
“好,好。”众人一阵坏笑,把坛子倒个底朝天。
虫声隐隐,凉风兮兮,通红的脸膛,都还未尽兴。
“天色不早了,回屋歇息吧,你们俩个把家伙什搬回屋里。”
“好勒,交给我们吧二哥。”两个小年轻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鱼汤还好多呢?”王伦指指自己跟前的鱼盆。
“留着明早喝。走,王官人,带你进屋看看。”阮小二抽了一条带火的树枝,腆着肚子起身带路,王伦跟了上去,也有些打摆子,小五后面扶了一把。
农家的房舍一般不大,一进屋一分为二,干燥的一头是砌黄泥草茎的土炕,阮家这盘大炕足够躺下四条汉子,好在是初夏,屋里不潮不燥。
小五端来一盆水给王伦擦脸,小二检查下炕头,指了靠墙的一侧,“王官人,家中寒酸,委屈恁在这边凑合一宿,靠窗这边怕漏了贼风。”
王伦醉醺醺抹了脸,擦了脚,迷迷糊糊窝了墙角,片刻呼呼大睡。
“这王官人倒是不讲究。”小五擦擦脸冲哥哥一笑。
“我看也是个直爽汉子,三伯人老糊涂了。”
“三伯说什么了?”
“瞎问什么?赶紧睡觉去,喝了五斤酒还没灌饱你。”
“哪有五斤,数你和小七喝得最多!”
“你就只顾喝没停手,我不洗了,先去睡了,你洗扒干净点,挨着王官人睡,别熏着人家。”阮小二打个酒嗝也爬上了炕,他落了靠窗这边。
“五哥,五哥让让。”收拾碗筷锅坛的阮伯儿子抱着一堆简单冲洗后的家伙进来了,往地上放好。
听着两人交相呼应的呼噜,阮伯两儿子也打打哈欠,“五哥我们不走了,挤挤一起睡吧!”
“洗干净了,咱们弟兄有年头没在一条炕上睡咯。”
“不洗了,不洗了,困死了,你挨着王官人吧我们挨着二哥,困得不行了。”两人前后就往炕边走。
“小七怎么还没回来?掉河里了?”
无人应答。
“人呐?都散伙了?”遥远的声音还是清晰得传入屋内。
“快快快,上炕上炕。”小五确定了是小七的声音,催促着二人快点,三人折腾着排倒,“再往那边点,不够睡小七了。”
“哎哟,五哥,挤不下了。”
小七孤零零得牵着马儿看着远处一片漆黑,快步进了小院,关好柴门把马绳拴近屋舍,进了屋内,灶膛里的火焰暗红,地上水迹狼藉,炕上五条汉子呼声彼此。
“五哥,五哥。”纹丝不动。
“好啊好,让我睡哪儿?”小七一个赌气脱了小衫麻利躺倒搂住小五,大腿往身上一跨,脚趾却蹬到了前面。
预料中的反抗没有出现,俄而化作六道呼噜声…
……
“老老,娘问爹去哪了?”小柱子奶声奶气得看着打理着马儿的阮氏婆婆。
“你爹跟几个大伯还在睡着,到现在还没醒呢。”从马屁股后闪出个花胡子老者,正是阮伯。
“三哥。”
“哎,小柱子。”阮伯眉开眼笑,想要伸手抱抱。
小柱子躲到了老老背后,“我娘叫我找爹。”
“回去吧,告诉你娘,你爹今天不回去了。”阮伯没好气得打发走了小柱子,不就打了他屁股两巴掌,小家伙都记仇了。
“三哥,孩子们没事吧?”
“没事,估计闹腾到天明才睡的,刚才我去窗户那听,打呼噜说梦话的好几个。”
“那就好,那就好,就怕他们没个轻重。”
“二哥稳重,没事。”
吱呀~小门敞开,一塌糊涂的白衫书生钻了出来,温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抖毛的猫一般舒展着身体。
两个有些驼背的身影围在一匹马前,草料水桶,一人举着一个毛须刷在给马匹顺毛,两双眼睛就这么看着王伦做完这一整套动作。
王伦不好意思得整了整衣服,冲二老一笑,“小生起的晚了,阮伯,婆婆早啊。”
“王官人昨夜可睡得惯?”
“好,好。”
“饿了吧?婆婆给你做早饭。”
“昨夜的鱼汤还不少,热热就行。”
“来来,王官人这里坐。”
王伦一乐,“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去个方便。”
“哦,那边。”阮伯一指方向,王伦赶紧离开了。
看着王伦离开,阮伯婆婆冲进屋内,继而就是鸡飞狗跳:快起了,快起了,天都过三竿了,还要懒睡!
王伦在屋后不远处听到屋里的响动,心中后悔不跌,“别怪我啊,别怪我啊,我也没想到…”
动荡了半个时辰后,小院里再次安静下来,一人捧了一个碗排在屋檐下吸鱼汤,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在笑话刚才对方的狼狈相。
“你爹真厉害。”
“那还用说,昨晚没说不回家。”
“就二哥没挨打。”
“二哥爬起来的最快。”
“五哥压着我胳膊,爬不起来。”
“小七压着我,我也没爬起来啊。”
“这酒后劲太大,要是遇见那黑店,咱们几个早都上了砧板了。”
“王官人又开始说书了。”
“别叫我王官人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叫我个哥哥就好。”
“王官人看着也不大啊,年庚多少?”
“二十有五。”
“这么大年纪了?比五哥还大?”
“跟二哥一样吧?”
“二十五?王官人属什么?几月生人?”
“八月生人。”
“哟,巧了,我是九月生人,比恁还晚爬出来一个月。”
王伦瞬间感到自己年龄碾压所有人是什么感觉,看一圈,谁都比他“熟”。
“那我们就叫你王家哥哥了。”
“就是,看哥哥也是做大买卖的人物,以后记得多提携我们这些穷弟兄。”
王伦笑着摆摆手,“好说,好说,我现在也是白手起家,也是穷光蛋一个。”
又闲聊几句,王伦收拾妥当告辞离开,赠送的银两阮小二死活不收,王伦想着以后只能多麻烦麻烦新结交的这帮弟兄了,约定好了明天竹口村水域见面,王伦跨了马先行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