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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王族霸业全文阅读

作者:爱在心醉     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     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6章 投奔沧州·锦豹子

    “那么,那位小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啊,听我儿子说,是齐州哪个县,知县的女儿,这次是专程来给爹娘纳功德的,还有未婚夫君。”

    未婚夫君…王伦急切的神情松垮在不可察之间迅速崩塌了,彻底没戏了,看姑娘年龄不大啊!这么早就许配人家了,这万恶的旧社会啊!

    “死心了吧?”火头李笑呵呵。

    “啊,甚好,天色已晚,小生这就告退了”,肉没吃完,王伦好不客气的抱着盆要走,“这个,李大哥,明早给你送来。”

    “送你了,明早不一定还能再见,就此别过罢。”火头李起身一抱拳,又给王伦的盆里加了一只蒸鸡。

    王伦点点头,差点没哭出来,出门喊了几声李宝,李宝从人丛处钻出来,跟着王伦回客栈。

    眼看着值夜的伙计就要把门板上全了,李宝边跑边喊钻了进去,王伦也紧走几步,伙计一脸不高兴,“我说客官,三天了没见恁回来,再没个音信,我们可都要报官了。”

    “多谢小二哥挂怀。”

    “无事,就恁了活不见人,想记不住都难。”伙计抽抽鼻子,看看怀里端着的盆,扭头接着上门板。

    王伦打发李宝自己先回去睡,自己寻了伙计窝身处坐了下来,想着明天退了客房,领了工钱就直接北上,好多事情需要问清楚。

    伙计一看王伦这架势,心里顿时明白了,换上一副好笑脸,“哟,客官,还不睡?有什么事小的能帮上忙,尽管说!”

    王伦揭去盆上盖着的油纸,露出油汪汪大半盆子肉食,还卧着一只肥鸡,把伙计眼睛惊掉了,“我的好官人,哪里去快活了。”

    “小二哥,请坐,在下有事相问。”

    “有肉哪里能没酒!”伙计转身去寻了小罐,两个小碗,献媚似得推到王伦眼前。

    “那好,先走一个!”王伦一点头,伙计熟练地倒起了酒,一仰脖,咕嘟,吧唧嘴看着王伦,啊,这酒很火头李的比起来,简直是水啊,不过王伦还是赞了一声好酒。伙计嬉笑,眼睛却看着那只肥鸡。

    “来,来,请,咱们边吃边谈。”说罢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伙计,伙计也不客气,大口开吃。

    “是这样的,明日我就要退房北上沧州,不知小二哥可熟悉路途?”

    “唔,额。”伙计正吃的开怀,没想到王伦问的是这个,“官人恁要北上啊?出了齐州城,过了北清河,一北一西两条路,恁走北边去孙耿镇,再往北去临邑县,再往北,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蒙恁款待,明天一早,我给恁打听清楚便是。”

    “往北走的路我知道!”突然从伙计背后传出的声音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伙计扭身道:“我说耍把式的,半夜不睡觉,出来不怕遇到鬼啊?”

    王伦抬眼观瞧,眼前这人高鼻梁,深眼窝,宽大的额头,扎着麻巾,一身松垮的白袍在灯下泛黄,看样子是起夜出来上茅房的。

    “哎,这位兄弟,这不是闻着香味了嘛,刚好听见这位官人要北上,刚好我路熟啊,都是江湖人,哪有不出手相助的!”

    “既然兄台知道路途,相逢不如偶遇,一起吧。”

    来人听言就凑了身子,伙计嫌弃得一摆手,“洗手去,洗手去,别坏了官人胃口。”

    来人一个轻快得弹跳退出一丈,眨眼间人就消失了。

    “这位是?”

    “哦,这不是佛诞节嘛,走江湖卖艺的都来了,来过一次,倒是个随性人,要不然我们这客店可不收带着刀枪的卖艺人,太危险,怕出事。”

    王伦和伙计没说几句,那人又返回来了,还带着个葫芦,来人拔开塞子晃一晃,“我这可是好酒,今夜与二位不醉不归!”

    “呸,就这点酒不够你一个人喝。”

    来人也不恼,落座之前朝王伦一拱手,“在下姓杨名林,走江湖卖艺混口饭吃,江湖上人称锦豹子,见过兄台了。”

    哎哟,居然在这里遇到个好手,既然走江湖,拉着同行路上有个伴,王伦也回礼道:“小生王伦,见过杨兄了。”

    礼毕,两个吃货先抢着把鸡吃了,嘴上不说话,手里可都没让着,至于嘛,不就一只鸡,怎么像几百年没吃过肉一样。

    王伦看着二人闹,也不言语,二人吃散了鸡骨头,又开始捏肉吃,毫不客气,风卷残云,酒肉一空,两个人心照不宣得舔手指。

    “王大官人,恁有什么事就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帮恁。”杨林先开了口。

    伙计点点头,“对咯,这事都包在杨兄弟身上,恁放心吧。”

    杨林白了一眼伙计,等着王伦发话。

    一盆子肉就上刀山,下火海?逗呢?王伦有些看不懂这些江湖人,不过,王伦喜欢他们这样说话,干脆,简单。

    “刚才杨兄也听到了,我要北上沧州,不识路途,需要杨兄指点一二。”

    “好说,好说!沧州的柴大官人英杰四海,我早就想着去拜访了,如今攒了些路费,也好同去拜访,路上有个扶持。”

    “那是最好不过了。”这事就这么两句话说定了,约了明早起程,杨林挂着葫芦离开了。

    伙计朝王伦笑笑,“路上小心,北边不比咱们这里,遇到拦路打劫的,舍财保命。”

    “那,此人如何?”

    “他啊,就小的所知,不爱赌之人,不是贪狠之辈。”

    “多谢小二哥提醒。”王伦别了小二哥回房休息。

    天刚擦亮,房门啪啪山响,随之入耳的就是杨林那种有点小调的声音:“王大官人,王大官人,该上路了,趁着天凉快。”

    李宝揉揉眼睛看着王伦,“哥哥,谁啊?”

    “一个流浪歌手。”王伦不爽的披衣服下床。

    ……

    杨林跟着王伦蹭了早饭,去孝感寺支了工钱,五百文,还是没见到伙头李和李南,在齐州呆得也够久了,却一次温泉也没泡上,跟杨林一说,杨林也赞同,于是大清早去泡温泉,全身舒透了再次上路。

    “杨兄弟,你怎么跑京东来谋生啊?”

    “江湖人,活到哪里不是活?”

    “就没想着有一天安家吗?”

    “想啊,结交几个义气的兄弟,选一处世外之地,白天练武打猎,晚上环妻抱子,美哉美哉!”

    “额,那靠什么赚钱养家?”

    “就是嘛,我也没想通,所以还在走江湖。”

    王伦真给这人跪了,只想着玩了啊,种地这么简单的营生提都不提,接触过几个江湖人看来,都不喜欢种地。

    “有没有想过,护院,教头,之类的?”

    “只要有人请我,当个教头还是蛮对我的胃口。我这身手,七八条汉子,近不了我身,这路上,有我周护官人,尽可放心!”

    “哎,前面就是岔路了,往北走是吧?”

    “对咯,往西那是禹城县。”

    ……

    半日后,一辆马车驶近了浮桥,在赶车老者交纳了过桥钱之后,重新坐回了车头,赶着马车朝西远去……

第027章 投奔沧州 ·黄河患

    自从有了杨林这个同行,路途也不觉得枯燥了,安全又得了保证,唯一的缺憾就是,王伦觉得自己被抱了大腿。

    杨林称呼王伦总是一口一个大官人,称呼李宝就是小官人,后来学着王伦直接叫宝儿,还真是自来熟,王伦如何也不明白杨林这种外向的人,怎么会讨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江湖流落,路上相处了几天知道了,当世愤青啊,看不惯什么就要出来叨叨两句,这种人,到别人地头不被砍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除了日渐轻省的背篓,脚程也逐渐加快,吃了五天饱饭,把王伦李宝的胃口都撑大了,再加上王伦的好面儿,杨林的恭维,一天过百文的花销让王伦有些心虚了,就当请了个保镖了,遇到劫道的,不如落在肚子里!

    不日近了临邑县城,王伦杨林就接下来的行程发生了分歧。

    临邑北上德平直去沧州,路程四百里,但路过的都不是大城大镇,流贼私贩比较多,原因有二,德平以南以北是著名的黄泛区,一年几小害,两年一大害,动不动就淹没农田,冲毁村庄,故而逃离避难的人不少,二一个就是,往北沿海是大片的盐地,有官家盐场,也有私人盐场,贩私盐的多有往来,贩私盐抓到可是重罪,敢贩卖的无一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所以,这条路线并不好走。

    临邑往西北去德州治所安德县却是有名的大城,再往西北不远就是将陵县,折向东北就是永静军,最后到达沧州,这一路虽然多走了几天的路程,一路却都是要道通途,安全的多。

    路线之争从来都必须占据主动的,王伦可不觉得真要出事了,带着李宝能跑过杨林,杨林握着短枪直叹气,“王兄,这世上大道通途不都是人走出来的,何必怕狼怕虎?”

    二人没拌嘴几句,一条干涸的河道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撅土堆出一条路,几个人影在那里晃动。

    “出临邑了,这应该是德州的税吏。”杨林小声道。

    王伦当然认得这些人,只不过之前走的都是大道,过州,过县人流都比较大,关卡都设在桥渡处,行人一般少纳几枚铜钱,小贩多少翻检一番,如果是大客商,那就是油水来了,过县一分(1%),过州二分(2%),如果在城里售卖还要加驻税三分(3%),这还不算运费,人工,以及危险性,故而贩货的利润如果不够大,是没人愿意跑几百里做买卖的。

    正好此时就王伦三人,税吏很闲啊,要求王伦把包裹全部打开,张开胳膊还要搜身。

    王伦有些不乐意,“我们是赶路的客人,不是小贩。”说罢找出装有保书的竹筒。

    税吏哪管那些,都要打开看来,占大头的是王伦李宝的衣服,李宝包袱里是笔墨纸张,背篓里压底的是两串铜钱。

    保书看过了,包袱也看了,身也搜了,税吏却没有放过王伦的意思,王伦心里暗骂,之前的税吏恭恭敬敬偶尔赏几个钱也就过去了,今天非拦着自己搜这么一遭,我还就不给买路钱了。

    杨林看着王伦眉头皱起,知道不好,摸出七八文递给那税吏,税吏一哼,“我们哥几个在这里吃风,这七八个钱都不够一个菜馒头的。”

    杨林笑笑,又摸出十几文,又悄悄耳语了几句税吏。税吏朝王伦李宝瞟几眼,哼一声,“算我哥几个倒霉,你们走吧,走吧。”

    杨林返回来拍一下王伦,“还不快走!”

    紧走出二里地,王伦还是气呼呼的,杨林却显得风轻云淡。

    “这些税吏欺人太甚了!就不该给他们能奈我何?”

    “王兄,何故说起气话来?给了便给了罢,惹了官司,你我都不好受。”

    “你不是一个人七八个近不得身前?纠缠起来砍翻那些硕鼠!”

    杨林停下脚步,“王兄,民不与官斗,置气作何?不就是些许铜钱,当赏他口饭吃罢了。”

    王伦气鼓鼓道,“朝廷养这些税吏倒成了刮骨的小鬼,贪心不足,都是你们这些人惯的。”

    “王兄,为何如此气急,哪里的小吏不是如此?朝廷不养,吃的不就是咱们普通百姓?与些钱,说些好话也就过去了,收不够税,他们也是要吃鞭子的,我说走德平,你却非要走德州。”

    “你倒是会为他人着想,合着小吏就该吃百姓?谁给他们豹子胆?”

    “朝廷啊,给那些小吏发不了几个钱,衙门里的衙前,杂役,库仓卫,甚至伙夫,不都是自己往外掏铜子?不就是明摆着默许吃拿百姓嘛!”

    王伦朝后一指,“那些小吏难道没有俸禄?”

    “王兄,亏你是读书人,这些小吏有门路算好的,可以偷摸些油水,你还没看那些被硬摊派抓来的,只能往外掏钱,家业都被掏空的,日子得过的叫小吏,不得过的那就是杂役,你和他们置什么气。”

    王伦被杨林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又要马儿,又不给马吃草?王伦一直以为小吏是官府招雇的办事员,没想到还要自己掏钱。那么他们的态度就不可能好,能做到宋江那种高级吏的也是少数,在一个没有俸禄的人占大多数的官场中风气能好就见了鬼了,小摸小拿就是心照不宣了,我没俸禄,我多少拿一点补贴家用,我是被迫的,上司威逼我,我只能威逼老百姓…

    杨林看王伦脸色变化不定,索性蹲在一处高地等他,不消半刻,王伦把前前后后整理了个明白,对这种制度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基层办事员几百年后也照样人手吃紧,自己亲戚就有,这普查,那执行,编制不能加,人手不够怎么办?各部门协调临时调呗!工作展开的水平就可想而知了,想解决?钱啊!补贴啊!后世的生产力都没能解决,今天怎么可能解决?

    王伦不再纠结,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问题是没钱,自己也不在是为了钱奔波吗?

    杨林猛然窜起身子,手搭凉棚望远处瞅。

    “有毛贼不成?”王伦被吓了一跳,也朝那边看。

    “咱们从齐州出来你没看到路旁的田地是何等景象吗?”

    “农田?不曾留意啊,这里杂草蔓生,你是说这里的百姓懒惰?”

    “咱们刚才过来的那处河道,看着快要断流了,你看前面地上的泥沙,这里应该是黄泛区。”杨林踢一脚泥块示意王伦看地面。

    “再往前走走,问问那乡民不就得了。”王伦看不出道理,朝依稀可辨的人影走去。

    走近却是一截枯树,又走出十几里,一处宽阔的河道出现,不过丈深杂草倒是长得茂盛。

    “这么平坦的一块好地,变成这样,应该是黄河水决堤淹了,河水不黄,应该不是黄河。”

    “杨兄,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你是说今年有旱情?”

第028章 投奔沧州·贩生药的车队

    “我也是推测,如今四月中旬了,正是麦子拔节之时需挑水灌溉,却不见农人形迹。”

    “你看,那里有人!”王伦觉得这次自己没看走眼。

    看着近,走起来可就远了,日头当头了,热气上翻,这时候能遇到活人真是不容易,农人坐在土垄上,面皮黝黑,深情得注视着远方,王伦一打眼,几寸许高的小苗,有些已经开始泛黄,左右的杂草倒是清理的干净。

    “老丈,何故枯坐于此?”

    农人显然早就看到了王伦三人,动了动嘴唇,指指天道:“去年就没怎么下雪,今年更是一雨未下,方圆几十里的河沟都要干了,这样下去,今年的夏粮没着落了。”

    王伦踢踢地上的土块,陪着老农站着,杨林把短枪插进土里,拔出来摸摸一点湿气都没有。

    “几位是过路的吧?不嫌弃的话去老汉家里喝一碗水。”

    “多谢老丈”。王伦三人跟着老农去了附近的茅屋,喝一碗沁甜的井水,老农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王伦这才知道,州界的那条大河沟就是黄河的故道,不是支流,而是主河道,只不过在大约几十年前(1034年)黄河又变道了,离着现在的德州城不远,而黄河又不甘寂寞得在十五年前(1099年)又变道了…真是多灾多难的黄河下游啊,失去水源,原本富饶的田地立马变成了黄土贫地。

    参与这个话题真让人心里沉重,王伦带着二人告谢迅速离开了,第二日见到了那条又改道的黄河,河道依然宽阔,水势滔滔的河水不见踪影。

    以王伦的学识,对这种级别的灾害一点办法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让杨林有些看不懂了。

    “王兄,看淡些吧,黄河之岸千年来百姓不都活下来了,你就是痛哭流涕,老天爷不愿意下雨你也没有办法啊,听小二哥说本地的知州知县已经开始求雨了,你也别太担心。”

    “杨兄弟,你是不是从来没种过地啊?”

    杨林一顿,“没有,那玩意太苦了,都说种地是土里刨食,听天由命,我学本事为了出人头地,我这一身本事可不能荒废了。”

    “你说吧,老百姓种点地容易吗,黄河泛滥水灾全没了,下大雨一冲全没了,不下雨旱灾收成大减,闹蝗灾就绝收,这还有冰灾,雹灾。”

    “王兄,你不去考进士可惜了,你考上肯定是个好官!”

    王伦心里骂,我倒是想呢,我这年纪背那些经义典籍不是要我命?根本不抱希望了,再说了,自己拿天灾也没办法,总不能推广滴灌吧?这么久了,对于铜钱的概念,自己还是有认知的,没有高效益的经济作物打底,根本别想建起来。

    “算了,算了,不想说早点睡,明早咱们早点起,争取一天赶到将陵县!”

    四十余里,一天赶到。杨林倒是很轻松,在前面嘲笑王伦,看着趴在杨林背上的李宝给自己鼓劲,王伦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背着小三十斤的背篓,你们二人倒是轻松,杨林那个小破包袱,最多也就七八斤,最可气的还是李宝,这才几天帮着外人!

    城门口一直是多事的地方,因为这里人车混杂,如今也是,天快黑了,人车都赶着进城。王伦和杨林却只能让开大路,站在草地里吃飞灰,“这是谁家的车队,这么牛气!”

    “看着不知哪里的大官家奴,王兄你看,那守门的官兵查都不查。”

    “这二位兄弟,外乡人吧?”看热闹的总不乏嘴快之人,那人回头笑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大官的家仆,而是个不知名的生药商人。”

    “不知名的生药商人?大哥却这般了解?”杨林接道。

    “对喽,在我们这里不出名,因为不做本地人的买卖,你看见那太平车上插着的花团旗没有?”

    “看见了,这花哨的旗子,当家的肯定是个浪荡子。”

    那人了然一笑,“那我可不知,只知道是阳谷县西门家的车队,去往霸州榷(què)场做买卖的。”

    “阳谷县的西门庆?”王伦脑子中猛然对号,不觉脱口而出。

    “哦?好像是吧,不是说了,不出名嘛,具体的不清楚,也就知道这家门面大,恁二位看那车队的把式,看那拉车的健马,就晓得这家的势力了。”

    “是一路走,一路抖威风吧?”杨林不屑得望着车队,王伦前后估摸了一下车辆,有个三十几车,六七十多匹马,五十多个人,不算车上的货物,起码两万贯。

    车队徐徐进城,行人才陆陆续续进城,一路的马粪马尿把地面踩得稀烂,真是看着过瘾,用着过瘾,路人遭罪。

    “什么时候我杨林也能凑够一匹马钱!威风威风!”

    “你要只是牵着玩,也不贵的。”

    杨林一白王伦,“宝儿咱们走…”

    将陵县城原为长河镇,还是因为河患迁来此地,而这里有一道连接南北的运河——永济渠,现多称呼御河。

    南起卫州新乡,北尽沧州南皮黄河道。顺着黄河向北直去而后东折入海,这东去的一段便是宋辽边界,也就是淤泥泛滥的沼泽区,河沟多一点,泥坑多一点,对面的骑兵就不能南下骚扰了。望着一脸得色解说的店小二,王伦心里暗笑,罢了,通往边境的要道,这一处空闲客店耗了自己半天。

    “这南返的客商如此之多,捎带的货物恐怕也都是生药山货毛皮之物,骚臊气熏得人心烦。”

    “算了吧,将就一夜,走江湖的反倒如此挑剔。”

    “哎,王兄,不是我多事,挨不住那臭味直灌脑门,明日出了北门,我都想的到有多少踩得稀烂的屎尿。”

    “哇,草够了。”王伦放下手里沾满黄色混合物的布鞋,放在门口,杨林哈哈一笑,“哎,这就对了,收拾也白收拾。”

    “不过,咱们去沧州可以直接坐船啊!”

    “坐船?好啊,省了脚力,一会我去打听下,吃饭的事就拜托王兄了。一路渴得厉害,最好稀一些。”

    “滚!”随即杨林一个快步窜出了房门。

    天天蹭吃蹭喝还挑三拣四,也不是不给钱,每天象征性的给二十五文,拿出了吃自助的架势,盘算着对方也没有太过分,王伦也就偶尔嘴上痛快一下。

    晚上又愉快的凑在一桌吃饭,杨林把探来的消息说了,有船但位置不多,想要顺路,船钱一人二百文。

    “百里水路二百文?我宁愿走着去!落了钱吃顿烧鸡!”

    “好嘞,王兄所说正是我所想,宝儿有烧鸡吃喽。”

    李宝听了也高兴起来,“有鸡吃喽,有鸡吃喽。”

    王伦觉得自己掉坑里了,“杨林,可以直接到沧州城下吗?”

    “当然不是,过了永静军,出南皮入黄河,停在沧州长芦镇,差不多二百七十里。”

    “这么一算贵是贵点,但是快吧?还不如坐船!省的吃一鼻子骚气!你怎么不嫌弃了?”

    杨林搭下筷子,“王兄,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走了,沿途见闻,人情风俗,坐船一晃而过,毫无生趣,再说,小弟天生有些怕水,现在水急万一翻了个船…”

    “最后一句才是实话吧,走江湖的汉子居然不会水?”

    “王兄,黄河可不是你瞧见那些能看见鱼的水泊子,一下水,黄泥汤子沙石沫子往鼻子里灌,多少好汉吃不了一个浪,似个活埋!再者我娘亲说了,浑水泊子里住着水鬼水怪拖人下水索命,冤死了不知多少贪凉的娃儿。”

    “那你怎么不呆在爹娘身边?在外面瞎跑不怕被山贼捉了去?”王伦看着杨林认真的神态,忍不住调侃起来。

    杨林却沉默了,俄而,“一场雨,一场水,地没了,人也没了。”

第029章 投奔沧州·分道扬镳

    额,王伦不愿追究别人的身世,就像不愿提起自己的一样,爹娘哥妹都好好的在另一个世界,自己总不能说胡话吧?想出一个一言难尽来圆谎。现在又遇到亲人遇难的苦命人儿,设身处地去想,王伦感同身受。

    李宝伸出手来拉着杨林的袖子,“杨伯伯,练好本事,将来就不会再吃亏,还能保护别人。”

    王伦惊讶于李宝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杨林早抱起李宝啵啵几口,“好娃儿,等有空了,王伯伯教你练本事,打坏人!”有王伦的提前叮嘱,杨林没有在孩子面前提他爹娘的事,胃口最好的二人都无心再吃了,起身就离开了。

    这下便宜了王伦吃了个足,收拾完了回屋李宝也不在,想必是挨着他杨伯伯睡了,这下舒坦了。

    翌日,打点好行装去杨林那屋喊人,退了房去街上吃个早饭直接上路,敲敲门,打开的却是睡眼惺忪的李宝。

    “宝儿,杨伯伯呢?”

    “不知道,我醒了就不在?”

    “昨晚和你一起睡的吗?”

    “是啊,搂着我,还给我讲错斩崔宁的故事。”

    “哇草,以后不许你再和他睡了,讲的什么乱七八糟,带坏孩子。赶紧洗漱,你的包袱我收拾好了。”

    直到王伦退了房出门来都没看见杨林,这汉子不会自己离开了吧?虽然有点不舍,人各有志,算了吧。

    结果刚出街口,王伦就后悔了,杨林大刺刺得坐在那里吃馒头,脑门上都能看到一层细汗。

    “杨大侠,昨夜去哪里做无本买卖了?收成可好?”王伦故意拉长调子埋汰杨林,一句话炸开了油锅,围坐满当的食客纷纷把脑袋转了过来,见识这位杨大侠。

    杨林鼻子嘴里喷出了米粒,指着王伦说不出话来,“胡说什么!”

    王伦嫌弃得看看杨林面前的狼藉,去了远处的一桌。杨林收拾东西追了过来,“王兄,我可是早晨才出门的!不是半夜!咱们不是要去沧州吗?还记得昨天西门家的车队吗?我去打听了,咱们正好顺路,有个照应啊!”杨林故意大声说话,以示意刚才王伦的话都是友人间说笑,坐头间又恢复了平静。

    “你的意思是咱们跟着西门家的车队?”

    “对啊,路上有个周护,岂不好?”

    “哦,那他们什么时候走?”

    “一开城门就走了。”

    “这就是你打听的结果?咱们还要玩命的追?你确定能追的上?”河北这一带可是大平原,官道整修得平坦,车队行进起来可一点不慢,起码,比自己两条腿快多了。

    “没事,先吃饱了,能追的上,宝儿走不动了,就我背着。”

    那,我走不动了呢?王伦忍住没说出来,破天荒要了十个肉馒头,李宝啃了两个,自己吞了四个,剩下四个放进背篓,看得杨林直啧啧,“了不得了,王兄,你是要使出真本事吗?”

    离城三十里,路途比预料中好走的多,日暮终于在安陵镇追上了车队,却不是西门家的车队。

    “生药买卖一年四季都能做,出春入夏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所以啊,但凡有些势力的都要来做这一笔买卖,看见这么多车队也就不奇怪了,王兄,宝儿你带着,我去打听打听。”杨林解释几句离开了。

    王伦瞅瞅对面的灯火通明大车店,忙进忙出的伙计护院车夫,心念道:不会西门庆也来了吧?

    很晚杨林才回来,一身的酒气,混合着大通铺的酸臭,王伦真是后悔没坚持坐船,沿路的宿头只有大车店,大通铺,为数不多的客房价格高的离谱,空地扎帐篷的也不少,王伦只能凑合,安全问题,店家想的绝对周到,土炕中间是方坑,可以放财物,盖上木板草席,上面睡人。晚上人睡齐了反锁,早上天亮统一开门,都点好了东西没问题才让离开,如果想早走,好嘞,有专门早走的通铺,大家都早走。

    李宝挤在王伦和杨林中间睡得安生,恶心的是王伦左边的大胡子梦中剧情太丰富,梦话一套一套的,桃妹等我回来,桃妹我给妳带回最好的白狐皮…

    王伦没功夫招惹这些人,出门在外,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一二人拉拉长短,混个熟路上照应也就算了,人杂的地方,千万不能冒险,即便对方长得面善,不过在这个流行蓄胡子的社会,王伦看谁心里都没底。

    天一打亮,伙计开门,一个个喊醒了人,都全乎,也没出事,只有杨林醉的直晃悠,王伦朝伙计笑笑,“昨晚这孙子喝多了。”

    ……

    “杨兄昨晚去哪快活了?裤带没系就回来了?”

    杨林却毫不在意,“昨晚啊,别说,托王兄的福,终于搭上线了。”

    “什么线?”王伦好奇,故意压低声音道:“联系好道上的兄弟了?在哪下手?劫车还是劫药材?”

    “去,去,胡说什么!”杨林欲言又止,“等有了确切消息再告诉王兄,现在还不能说。”

    从这一天起,杨林变得神秘起来,王伦带着宝儿在长长车队的一侧前进,杨林不知跑到哪里,一到晚上就出现在王伦眼前,王伦暗笑,这哪里是豹子,分明是家猫。

    终于在永静军,王伦弄明白了缘由,杨林在找西门家的车队,要不是对方在永静城休整一天,他们这两条腿,到死也追不上。

    事情的发展和王伦初期的猜测一样,杨林在有意巴结西门家的管事人,一个大高个子,看着就孔武有力,王伦有些厌恶起杨林来,当然更多的是对西门庆本身的厌恶,没错,西门达的独生儿子,西门庆,他老爹可舍不得让自己宝贝儿子出来押车走货,他老爹当然更不可能,还在深刻研究生育之术,给西门庆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成果罢了。

    这些都是车队里谈笑的佐料,杨林一脸八卦的给王伦复述,雅俗共赏的就直接说,太过劲爆的就躲着李宝说,男人间的恶趣味很快就达成共识了,什么武大郎武松,都没发生呢,人人说起西门庆来都是一脸羡慕,哪个男人不想生来富贵之家,花丛中左拥右抱,在世人眼中,女子是生育机器,到了独苗的独苗西门庆这里,却挂上了这个牌子,好在已育一儿一女,西门达就不太逼西门庆了。

    西门家车队的管事叫韩道国,绰号韩一摇,还有个管账的贲四儿,王伦对应体格就知道不是善与之辈,尤其是听到他家老爷喜欢把买来享受过的小妾,赏给手下最能干的管事之后,王伦看杨林的眼色都变了。

    沧州一天天近了,杨林也越来越像个外人,蹭饭吃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一日不见之后,那个泛着马尿骚气的人出现了,居然要请王伦吃酒。

    三素一鱼,果然是杨林的风格,一点没变,鱼推到了李宝面前,杨林倒满了酒,递给王伦,自己端起一杯,早有准备得开口道:“一路同行与王兄相谈甚欢,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能到了沧州,就是你我分别之日。”

    难得看杨林这么郑重,王伦也意识到了分别的时候到了,“怎么?你不去柴大官人庄上了?”

第030章 投奔沧州 ·误中邪风

    “柴大官人我仰慕已久,若是没有这次机缘,我是一定要去拜访的。”

    王伦心里有底觉得杨林会离开,没想到连柴大官人庄上都不去:“杨兄,你想好就是了,你我不必客套,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我为杨兄祝酒壮行!”

    杨林没说话,一抱拳,一塌腰,“不枉你我相交一场,我杨林记下王兄这份情义了。”

    “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林一愣,“王兄还有什么有嘱咐的吗?”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西门家?这条大道上来来往往的客商这么多,以你的身手想混个差事应该不难?为什么非是西门家?只因为他家赏女人?戏弄之词你也信?”

    “王兄,你是读书人,还年轻能考进士,即便考不上,在县里得个小吏也能过得自在。小弟初出江湖时最想的就是有一匹好马,打听来去一匹要八十五贯,咬咬牙这么些年过去了,却不想买马了,小弟今年二十有七,积攒些钱希望有朝一日能置田置业,娶妻生子,京东走了一圈,二十亩好田六十贯,二十亩旱地二十贯,两间好屋舍三十贯,娶妻三十贯,此外杂项不算,二百贯只多不少,小弟不添衣,不富食,靠着逢节赶庙卖把式,十年来才攒够。”

    “这不好?去置业成家啊!”

    “良田不知何买,又没个稳定手艺赚钱,我又久不事农耕,无亲友相助,何处落脚?”

    一席话王伦无言以对,现在自己还在外面飘着,不知道安家需要多少钱,买了土地第一年只能种些豆类杂粮,也就是说至少五个月是干吃没有收入的,每天二十五文的最低开销,加上屋舍杂用,一个人安家费一百贯紧巴巴,杨林的两百贯倒是够,问题是何处安家?安家后的各种赋税劳役也随之而来,想想都头疼,还真是不如给人家做帮工省心,跟着主子吃饭,起码融入这个集体,被接纳,就算安定了。

    “好吧,你有你的想法,是我考虑不周,还是那句话,有缘来日再见!你我满饮此杯!”

    噗!~

    本来满腔的离别基情在杨林买的破酒上荡然无存了,真是够了!

    “这条大道直通柴大官人庄上,你我兄弟就在此分别,一路顺风。”

    杨林抱抱拳,“就此别过。王兄好走,宝儿,别过了。”

    李宝喊一声杨伯伯,从杨林背上下来,王伦拉过李宝先离开了,杨林站一会,也拽开大步走了。

    王伦也是成年人了,很快从离别的不适中调整过来,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柴大官人了,该怎么说好呢?千万不能像见宋江那样露怯了,丢死人了,这次再失败,王伦会比杨林还惨,一无用处是书生啊,丢了笔,什么也不是!

    说好的很快就能到的路程,王伦愣是走到天黑也没看见那处宽广的大庄园,寻着一节枯枝,点了个火把照亮,什么时候河北腹地如此草木葳蕤了?到处都是莽莽的树木,好容易寻着条垄,有耕地就有人家!火把换了又换终于在后半夜寻到一处半人高的矮墙庄子。

    这小庄子居然还有护庄河!王伦沿着河边走,绕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不小的空地找到了庄门,十几根大粗木挺立,粱栋交叉打造得如黑森森堡垒一般。

    王伦大喊几声,连个回声都没有,得了,今晚是没戏了,夏夜还是有点冷的,李宝抱着胳膊紧挨着王伦,王伦眼看无望,想找一处挡风的地方点起火来。

    不转悠不知道,空地的边缘居然有不少窝棚,粗木支架,草席左右,上挂茅草,朝着空地围了一圈,原来是集市的窝棚,不至于露宿野地了,寻了土台,点起篝火,扯了草席垫上,再铺了衣裳,李宝靠在王伦怀里,王伦也直打瞌睡。

    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王伦压着的胳膊麻得都不能动了,脖子也有些落枕,梗得难受,李宝小脸红扑扑的,还在睡着。

    王伦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昨夜没细看,这窝棚里到处都是泥迹,昨天拆草席的时候指不定扬起多少灰尘,钻出窝棚朝庄子方向望望发现吊桥落下,大门敞开,早上雾气未散,但还是可以看到人影。

    灰头土脸去拜访人是相当不礼貌的,王伦决定先落脚洗漱一番,返身回屋喊李宝,几声不见回应,这孩子,许是昨夜累了,王伦于是祭出百灵大招,“宝儿,快起来,带你吃大个肉馒头了!”

    李宝眼皮动动,身子没动,嘴里哼哼了几声,王伦看着李宝红扑扑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贴近一摸李宝的额头,“糟了!”火炭般得滚烫!王伦心下大责,背好背篓,抱起李宝就要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身上背着小三十斤,李宝半大小伙子了有六十几斤,平常闹着玩,小胖胳膊还能环着王伦的脖子借力,现在就是个小麻袋,王伦抱都抱不起来,全身的重量往膝盖上一压,腿根本撑不起来!

    王伦真急了,脱下背篓飞身跑向庄门,希望能找个人搭把手,迎面正出来一辆驴车,哒哒的缓缓驶来,王伦冲得猛,赶车的把式都有点搞不清是不是遇到了疯子。

    “这位大哥,在下唐突了,我弟弟病重发烧,需要救治,能否捎带一程?”

    “在哪里?”

    “就在那边窝棚里,昨夜走岔了路,就在那里凑合了一晚。”

    “快带我去。”车把式个头不高,身手却不慢,哟呵一声,驴儿步子踏得飞快,王伦边跑边指,车把式跳下车跑进窝棚,王伦也紧跟着进去。

    “你这兄弟病的不清啊?都叫不应了,你也真是,怎么选这么个破窝棚,这多破洞,晚上寒凉中了邪风登时就要了命去。”

    王伦一听急得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劳烦大哥指点哪里有大夫?”

    “没得说,赶快上车,我带你去。”车把式也不废话,抱起李宝钻出窝棚,王伦踉跄几步,背了背篓追了出来,车把式调转了车头朝庄子驶去,守门的庄户见是熟人,只消打声招呼,王伦没享受过驴车的待遇,抓着车板比飙车还刺激,没错,这驴车没有两侧遮护,只是平板一块,扎着一把斧头再无其它。

    远远的药字招牌仿佛救命稻草,门面越是齐整的店铺买卖一定好,买卖好也说明医术好,药店嘛多少隔壁或者内间就有坐诊的大夫,连看病带卖药。

    白眉星目,气色红润却有老年斑上脸的中年人,稍微查看一番,忧色蹙眉,“这娃儿病的不轻,需要马上下药,足下有无准备?”

    还要什么准备,能治就赶紧的啊?王伦连忙点头,“但请大夫施救,一切好说,好说。”

    “这个诊金需要先…”

    王伦差点一拳头挥过去,十万火急叽叽歪歪什么啊?没看孩子病成这样了?一点仁慈之心都没有?难道害怕我不给你钱吗?现在,王伦知道求人有多难,还是不得不哀求大夫。

    “诊金汤药五贯省陌贯,缘足下是生人,故而请先支取。”

    五贯钱诊金汤药,这么贵!之前王伦落了伤,请医抓药稍后花了三贯多,那时候知道省陌贯是一贯七百七十文,也叫官陌,如今李宝病重,这个钱不算要挟开价了,但是对于现在的王伦,背篓里也就剩两贯钱而已,一路上吃吃喝喝足够了,可是遇到急疾,根本不够!

第031章 投奔沧州·恶疾来

    王伦脱下背篓来,拽出两挂铜钱,“大夫,这里是两贯钱,恁先收着,先治病,剩下的我想办法。”王伦哽咽的声音透露出的信息被大夫敏锐得捕捉到了,那就是:没钱!

    王伦紧接着翻出竹筒,倒出那张保书来,这张不知道帮了王伦多少次的保书再次发挥了作用,大夫看看那红色的泥印,满意得点点头,“好吧,那请足下早日凑齐,几味药材确实价高,不是老朽有意要挟。”

    “多谢老丈施恩,小生感恩戴德,小生一定尽快凑齐。”

    车把式看事已尽了,拱手告辞,王伦又是恩谢,摸出几枚铜钱塞给车把式,车把式脸色一黑,“书生请收回,我大郭庄村人都是热心肠,就此别过,看好孩子。”

    车把式离开了,王伦和学徒把李宝抬进了内间,光看这陈设干净就能判断这大夫是个正人,所言非虚,忙活片刻,大夫擦汗离去,煎药自有学徒,王伦陪坐一旁,真怀念几毛钱一粒的退烧药啊,还不知道烧了多久,会不会烧坏脑子。

    王伦胡思乱想,一个学徒走了进来,“足下,这内间的床铺只是暂用,还请准备去处,如若想租用后院的屋舍,一天十五文。”

    王伦当然点头同意,“留在此处养病再好不过了。”

    “病退之后需要进补,食膳之事还请足下上心。”

    “多谢小哥提醒。”

    “这两日须服粟粥,每日少量多次,切记!”

    王伦应允不了,在这里呆着怎么去找柴大官人?找不到药钱都无处凑齐,“这位小哥,有一事相问。”

    “足下尽管问来。”

    “此地离柴大官人庄上还有多远?”

    “恁认识柴大官人?”学徒一脸平淡,看来这话不是第一次听了。

    “听闻柴大官人仗义疏财,世人称为小孟尝,小生慕名而来以求一见。”

    “冒昧问一句,足下不会想求柴大官人救急吧?”

    “怎么?有何不可?”

    “倒无不可,足下初次来此,有些事不知道,这柴大官人有三处大庄,此地便是西庄,前后七八个村子,都是柴大官人家的佃户。这么大的家业,岂无人操持?俗话讲的好,小鬼难缠,足下进不得那个门,也是白搭。”

    王伦点点头,这个自己还是有分寸的,大户人家的门是你想进就进的?真以为上前叩门就完事了?早有门子收拜贴,一一叠了分好再传进去,主家先捡熟络的回了,或有约,或外出,这样一番下来,想见到本人难度不小。

    “但求小哥告知具体去处,在下自有应对。”

    学徒叹一口气,“只这一条大道,走到东头便是便是西庄,差不离二十里。”

    王伦心里盘算一番,自己留在这里照顾李宝做不到了,只能拜托眼前的小哥了,伸进怀里提出钱袋,只留了十文,其余约摸四五十文连袋递给小哥,“小生去去就来,还望小哥代为照顾幼弟。”

    学徒一口答应,让王伦早些回来,王伦又看了一眼李宝,去院里寻了水井上下洗净,换了干净衣裳就出门而去,这回倒是轻省,钱没了,背篓安心放在药铺。

    二十里路在零星错落的房屋闪过之后很快就到了,一处空旷的大土场,不见一点碎石,高大的庄门铁条劈木,青石门廊庄重威严散向左右,巨石作基,方砖起墙,白灰勾缝,衬得好不气派!

    王伦左右看看,安静异常,连个门子都没有,如果说是庄院,还不如说是监狱来的贴切。

    走上前扣门,哒哒哒…无人应答,再扣,喊着,有人吗?小生求见。喊了几声毫无声响,王伦实在郁闷,索性坐在高高的青石门槛上边拍打边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里窸窸窣窣传来说话声,王伦赶紧起身大力拍门,门里听到动静,一个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大清早的,哪家不知规矩的乱跳!”一路的骂骂咧咧。

    王伦心说,刚才拍的可能太急躁了,耐心等着人来开门,吱呀一声,一侧大门的小门开了个缝,走出个苍头,声音却不是刚才那位,“何人在此惊门?”

    王伦紧走几步上前行了大礼,“小生有要事乞一见柴大官人。”

    “你是何人?”

    王伦把自己身份简单一说,来意却不表明,苍头上下打量一番道:“大官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外乡人不知规矩,快快离去,莫讨嫌。”

    王伦一看不妙,下意识掏怀,却只摸得七八个铜板,想起钱都没了,这几个铜子也打发不了这大庄的门子,只得道出实情哀求。

    苍头本来崩得铁青的脸色慢慢转红,“书生,我且问你,要老实作答,不可隐瞒。”

    “老丈尽管问来,小生定当实言。”

    “不是遭了官司逃难来的吧?”

    “小生清白之身,只是远游至此。”

    “有没有做得坏人的勾当?这一路上可不太平,你二人如何相顾?”

    “我们这一路走的都是通衢大道,商贩多有,本有一江湖汉子同行,近沧州已离去。”

    “那你来只是慕名求财?是也不是?”

    “只求救命的诊金药费,别无他求,还望老丈通融。”

    “好好,我且信你说的都是实话,给你通传一声,造化如何,全看老管家了。”

    王伦千恩万谢,苍头闭门而去,看来这门子比想象中和气得多,看来柴大官人也必定和善,今日有望!

    不出片刻,苍头出门而来,“后生,老管家发话了,会派人知会大夫,免了你的诊金汤药钱,都记在柴家名下,你自回去吧,事了矣。”

    王伦一听感激不尽,又是道谢,还能说什么,人家心善已经把事都给办了,也没理由非要吵着见柴大官人了,王伦拜礼退走了。

    苍头关门回身,穿过几道门户寻着正在处理杂事的老管家回禀了结果,老管家点点头,寻了一个小厮问道,“大官人可曾醒了?”

    “刚刚醒了,吩咐小的这几日准备妥当,要出庄打猎。”

    老管家一皱眉,“肯定又是那些个闲汉撺掇大官人寻猎,你们路上周护好大官人,落了汗毛都要你们吃鞭子!”

    王伦压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就着路边的挑帘垫了些东西,返回药铺日渐西沉,学徒在堂中坐着磨药。

    “小哥,事成矣,柴家老管家答应了。”

    “那可好。”学徒回以一笑。

    王伦也有心情闲聊来,“看这药铺无多少人问诊,平常也是如此清闲?”

    “清闲?足下哪里看来的?”学徒嘴角一挂,“哪里的病犯不是群起群落,刚还暖那会儿,先生忙得半月未曾合眼,即使落了闲,采药制药也一样要做。”

    王伦领会,又与小哥攀谈一会,帮手打理药材,快入夜见着了采药归来的大夫,王伦把情况一说,大夫善眉一挑,理当如此,往常也是一般。

    翌日,王伦典卖了一件衣服换来的五百多铜钱,没想到不仅布匹是硬通货,连衣服也是,二人吃喝租用都要花钱,李宝病情好转,一晃三日,学徒推门进来唤王伦出去。

    “足下,时至今日,柴庄上也没有派人来知会,你可真见到了老管家?”

    “还没有来吗?”王伦也是一愣。

    “之前也有过几次,都是隔一日便有人来知会,足下这次,额,我不是怀疑足下,只是话没有说到,我这里也作难。”

    “好了,我再厚脸皮去一趟吧。”王伦还能说什么,许是老管家忘了吩咐了,虽然去催这种人情债不太好,但是又不得不去。

第032章 马蹄铁之争(一)

    王伦再次来到庄门前的时候,偌大的土场上稀稀拉拉占满了马匹和拉车的牲口,服色大致都是干净的青黑外袍,一个个整理家当,看着像是要远行,中间空出丈宽的过道直通正门。

    王伦也没多想,留着路不就是给人方便进出的,走在中间就往正门而来,两旁之人也没有发出什么不满的声音,王伦心下安定,加快步伐,临近大门往右侧一看,却猛然发现好大一簇人在看着自己,在确定自己脸上很干净之后,王伦企图绕过人群去上次的小门。

    “跑腿的小厮?洪教头何时能到?”一个汉子朝王伦开口道。

    “瞎叫什么,一看就不是庄上的人,怎么知道洪教头。”

    “也是哈,我看着也不像。”

    王伦发现自己绕不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王伦自己也后悔,来凑什么热闹,要有人来问,你是来作甚的?王伦能回答催账的吗?

    “奈,我说那个后生,你是何人,往这里凑什么?”

    还没等王伦想好对着谁回答,人群的身后分开两边,一声截然不同的话音递了出来,“怎么?洪教头来了?在哪?快请来看看我这马蹄。”

    “后生,大官人问你话呢?”身旁之人把王伦往前一推,王伦闪几步,我哪认识什么洪教头?在这种情况下见柴大官人真是窘迫。

    不开口,先施礼,“久仰柴大官人豪名,小生这厢有礼了。”只一个照面,白面朱唇俊眉眼,金线扎带胡裘衣,好一团富贵气。

    “哟?是访客而来?我当是洪教头差来的小厮,失敬了。”柴进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动作。

    王伦却不能如此,应着再次施礼,然后直身等着问话。一旁的小厮先开口了,“后生,哪里来人,寻大官人所为何事?你也瞧见了,我们大官人要出去围猎,即刻便走,有话快些讲来,不要耽搁。”

    王伦心下一转,答道:“小生此次特来感恩柴大官人相助之情,三日前小生兄弟犯了疾,钱财窘迫,得柴大官人出手,小生感激不尽。”

    柴进了然一般点点头,“不必如此,足下兄弟尽可安心养病。”

    王伦这里还等着柴进多说几句呢,小厮接过话头:“足下事已毕,请回吧,一会车马行进,荡起土灰脏了衣衫。”

    没等王伦再言,前头就传来喊声,“洪教头来了,洪教头来了,快通传柴大官人。”

    小厮回望一眼,众人簇拥着柴进去迎接洪教头了,王伦心下有些丧气,不是说柴进好结交豪杰吗?怎么看见自己连名字都不问?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完了?自己长得难道不像豪杰?钱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这位小哥,王某其实刚才话未尽。”

    “哦?”小厮收回目光,扭头看着王伦,见王伦一脸难色道:“足下还有何事?还是缺乏钱财?去那边,西门那里,百十个文还是可以讨到的,够你兄弟二人三五天伙食,你报我兜铃的名号,不过,只此一次哦。”

    “额”王伦无奈,把前因后果简要说了一遍,小厮兜铃一皱眉,“足下我实话讲来,富贵人家做善事自有规矩,窘迫之人救急不救穷,救病钱直接给大夫,你也不要多想。既然门子说报于老管家了,老管家发下话来,就一定会有安排,这几日大官人要出猎,事务杂多可能忘了,过两天还没有发话你再来可好?”

    王伦无奈,拱手准备离开,做了个请,还身望向人群处。

    吁…哒哒,咚,啊!王伦刚转身,马鸣人叫就传进耳朵,好奇心驱使又转了回来,一看便明了,刚才众人围着的那匹锦绣装扮的马,不知为何尥蹶子了,把一个小厮踢了出去,看来伤的不轻,居然疼得昏厥过去了。

    留下的五六人一涌上前,两个制服马,几人托着昏倒的小厮,“生出何事了?”

    “哎呀,你不知道,刚才宝马一直抖后腿,有些站不稳,兜鏊上前想看看怎么回事,这不,一个不留神头上挨了一下,就没声了。”

    “快去,喊洪教头。”一声呼喊,所有围着的人都朝柴大官人那里看去,不远处却被迷糊的王伦挡住了视线。

    兜铃道:“足下,快去请洪教头来,白蹄乌伤了人了。”

    王伦点下头,就朝柴大官人那里跑去,里外好几层围着浑然不知不远处发生了什么。

    王伦喊着借过,在一堆粗胳膊宽背中挤到了前三排。

    “你看,大官人,有了这扣索,在这马上是不是稳当了许多?”然后是一片赞叹之声。

    原来是洪教头的新发明在这里邀功呢?怪不得这么久,王伦实在推不动前面的壮汉,对方也无意让路,王伦只好大喊一声:“柴大官人,洪教头,白蹄乌出事伤人啦!”

    这一嗓子,终于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在了自己身上,一个大汉伸手把王伦拉了进来,“你喊什么?出什么事了?”

    “不必问了,洪教头。”坐在高处的柴大官人瞧见了远处,“走,过去看看,庄客们让开道路。”

    王伦又被裹挟着回到了事发地,柴大官人下马来,洪教头快步当前,昏厥之人早已被抬走了。

    柴进踱步到白蹄乌跟前,只是叹气,“洪教头,看来白蹄乌无法再乘骑了,都怪我冒失。”

    洪教头脸色也是一紧,“柴大官人勿要自责,早晚会如此。”说罢着几个人抱死了马匹,抱起那只后腿看马蹄,“崩裂的有些厉害,就是伤到肉了,骨头可能也有一点伤。”

    王伦往前挪了挪,那只马蹄看的清楚,“蹄铁都踢掉了?”下意识的一句话在沉默的烘托下有些显耳。

    “哟?你懂马?”洪教头准确的定位了王伦,招手王伦进来。

    王伦头皮一麻,我懂个屁,洪教头让了个身位,王伦这才看清,马蹄下面厚厚的角质出现一条不小的裂沟,不过王伦不关心这个,这下确认了,这马居然没有钉蹄铁,没有钉印,角质也很步平整。难道宋代马蹄铁还没有推广?没有钉蹄铁,可不是坏的快嘛!

    “好了,放下吧。”

    洪教头放开那只马腿,白蹄乌不爽的抽了抽身子,几个人被带的差点摔倒。

    “这马蹄上的马蹄铁呢?”王伦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马蹄铁是什么?”洪教头一脸茫然看着王伦。

    “就是马的鞋子,铁做的,钉在蹄掌上像鞋一样,跑起来会好很多。”

    “那怎么可能,铁怎么挂的住?用铁钉?铁钉就不会掉了?打进马蹄里?马蹄裂的不是更快了?你这哪里来的村夫,胡说一气!”洪教头一边复述王伦的话,一边指出这话里的歪邪。

    王伦被激动的洪教头整的一愣,后世验证过起码几百年的实践会有错?自己好歹见过牛蹄铁,在马蹄上肯定也错不了,既然是对的,那自然底气十足。

    “当然可以!洪教头,你这马光脚跑容易受伤,钉上马蹄铁,又稳又牢,绝对没错!”

    “信口雌黄?何人告诉你的?你亲自钉过吗?马在哪里?给我看看?”

    “我亲自没钉过,可我见过,很好用。”

    “空口无凭,见过,你是道听途说吧?那是皮革包裹马蹄你当我不知道?现在还没开拔,到了乱石滩涂,我们自会包裹马蹄。”

    “不是那个,就是钉蹄铁,这样的!”王伦空中比划了半天,腾出身前的空地,在地上画出一个图形,是这样的铁样?看懂没?

第033章 马蹄铁之争(二)

    “休要再胡言乱语!”洪教头一声高喝,一脚跺在地上,两腮把唇须撅起老高,气呼呼看着王伦。

    王伦惊得下意识后退,差点跌倒,围观的人噤声等待着好戏上演。

    “洪教头,算了。”柴大官人耐着性子看二人你来我往,此时必须要出来说话了,要不然洪教头可能就要动手了,“你这后生不知长幼,这是本庄的洪教头,武艺精熟通晓马术,你在别处看到的什么铁蹄,想必是迷了眼,向洪教头赔了罪离去吧,洪教头宽宏大量,不会跟你这小生计较。”

    听柴大官人这么一说,王伦才后觉刚才自己说话有些理直得过于气壮了,难免给人不尊长辈之嫌,“洪教头,晚辈失礼,这里向恁赔罪了。”

    洪教头脸正憋着,没想到这后生这么快就赔罪了,刚摆手准备再“教训”几句,没想到王伦直起腰来继续说道:“至理越辨越明,洪教头与小生之争口舌无法争下高低,请柴大官人允许小生打造铁样,一试便知。”

    “你,你,你!还敢胡言!”

    “哟?你还会打铁?”柴大官人倒是饶有兴趣。

    “小生不会打铁,还请大官人派一位好铁匠助我。”

    “柴大官人,今日咱们要去盐山围猎,岂能因此事耽搁?”

    “你需要多久时间?”

    “只一天便可!”王伦没想到柴进真的感兴趣了,抓住这个机会让柴大官人高看一眼未尝不好!

    “好,我就等你一天,传柴福管家,设酒摆宴接待众位上宾,今日,与诸位豪杰畅饮!”

    柴庄上这些门客一听有酒宴,欢呼不得,洪教头被堵在一边进退不得,柴进吩咐了一个小厮,一锁洪教头手腕,拉着就走了。

    小厮兜铃朝王伦招招手,带着王伦先躲了静处,等着大队门客进庄。

    “后生,看你不像胡言乱语,心里可有底?”

    “当然有底!”

    “那好,一会我带你去铁匠那里。”

    柴大官人与诸门客畅饮,王伦被引到一处小院子,三个黝黑的铁匠,三个半大的年纪的学徒,被围在满是奇形怪状的铁器的架子间。

    “这里是大官人平时锻造新奇玩意的地方,各种铁料都有,打铁师傅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大官人发话了,你随意使唤吧。”

    “麻烦小哥牵来一匹马。”

    “这个…”兜铃脸色犯难,“如足下所言,这什么铁蹄要用钉子钉在马蹄上?”

    “当然,我要比着马蹄大小打造图样。”

    “足下知道一匹马多贵重吗?即便是拉货的驽马也要四十贯一匹。”

    王伦猛然明白了,怪不得这手法没人想到,第一个做吃螃蟹的人要冒这么大风险!

    “那柴大官人要小生如何打造?打造好了如何检验成效?”

    “给足下一匹健骡如何?”

    “好啊,幸亏不是给我一头猪。”对这个结果王伦还算满意。

    小厮兜铃牵来骡子,连带着饲喂牲口的老汉也来了,王伦联合众人要生扳蹄子量取尺寸。

    五个人就像演丑剧一样围着骡子奈何不得,前蹄还好,后蹄疯起来,王伦胸前捆着木板被踢出去好几次,好半天取了尺寸,王伦修正一番,Ω画好,中间一道沟槽容纳钉头,四个孔洞容放钉身,图样交给铁匠,铁匠撇撇嘴,这么个玩意,还不是手到擒来,生熟铁条在碳炉中反复捶打淬火,三个时辰之后,四个蹄铁出来了,没有合适锉刀,拿手摇砂轮锉,待到王伦满意了,却发现天色转暗了,想要钉蹄铁难度太大,只能明早了,趁着有亮,先把蹄子修修平整,结果又是一顿肉搏。

    想着耽误一日大夫也不至于翻脸,于是跟铁匠学徒挤了一宿,顺便整理一番自己的理论,想要说服别人就要把方方面面考虑到位,抱着发胀的胳膊昏昏睡去。

    “就是这么个玩意?”柴进看着眼前四个奇怪的铁件。

    “是的,大官人,辛苦了一天,就为这么个东西。”

    “哈哈,好了,你下去吧。”柴进挥挥手小厮退了出去,转回内屋,美娘子轻吐芳兰:“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不年不节大摆宴席,这出去片刻又笑得这般。”

    “哈哈,妳不知道,今天来了个后生,把洪教头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比那些个门客故意摔绊子扮丑有趣的多。”

    ……

    鉴于前一天量尺寸花费了那般功夫,第二天一早王伦请小厮喊来两个木匠搭了木架,能把骡子等身关进去,铁钉比着角质的厚度短一小截,七八个人抱马脖子的,左右护持的,抱马腿的,扳马蹄的先预演了一番,骡子在木架里看的忧心忡忡,索性嗬嗬嚎了起来。

    柴大官人心里惦记这个事,不紧不慢来顺着呼喊到了院子里,就看人群里围着的殊死反抗的骡子,四个大钉钉歪了两个,王伦一脸黑线,这还怎么玩,总不能把骡子灌醉了钉吧?

    更可气的是骡子钉了铁蹄的那只腿仿佛瘸了一样,不敢着地,王伦生怕这骡子卧地耍赖,一口大箱子放在了骡肚子底。

    柴大官人饶有兴趣看这几人杀猪一样给骡子钉蹄铁,个个忙的灰头土脸,钉第四个的时候,洪教头打着哈哈来了,院子里早挤满了看热闹的门客,看一群人被个牲口折腾的声嘶力竭,还喊着奇怪的口号。

    “真是造孽,柴大官人不该由着那生人胡来,可惜了这一头好牲口。”事情正如洪教头预料的一样,满面得色。

    撤了垫肚子的大箱,骡子真的趴窝了,任凭饲养的老汉怎么拉赶都不肯起来,一副绝交的样子。小厮话道,给它一刀,包管起来的欢,王伦可是见过受惊的马,喊道我来,去马棚讨了好草料豆子,提了一桶水安抚骡子,骡子抵挡不住,张口咀嚼骡饮,王伦顺顺骡脖子,安抚一番,骡子这才满意得打个响鼻儿起身来,晃悠悠站直了,王伦牵着笼头走几步。

    “哼,牲口伺候的跟祖宗一样,只能让它站起来,要它驮运货物,岂不是要磕头供养?”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王伦不甘示弱,“牲口不知道打蹄铁是何物,心里想着以为要杀它,故而反抗的激烈,安抚片刻自知无害也就不怕了,洪教头如何与牲口一般见识。”

    “你,你,你敢如此侮辱老夫!”洪教头笑的正欢快,被王伦硬生生顶了一句,满场的笑声仿佛都是在嘲笑自己,愤怒的脚步踏出几步。

    哎哟!挑火过了,王伦心下一惊,看不惯洪教头倚老卖老,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还只讲了一半这家伙看着就要动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躲了再说,柴大官人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洪教头追着王伦要打,王伦绕着骡子跑,洪教头武步凶快,王伦这些时日脚力也练出不少,你追我躲十几个回合,洪教头因怒骂而气息咕咕,围观的众人不时传出帮着洪教头的助威,柴大官人脸上带着明显看戏的哈哈。

    王伦也被这一顿猛追吓得够呛,跟杨林同行的时候遇到过猛兽,但心里有底,杨林本事再差,保全三人还是没问题,这里只有自己一人,遇到的却不堪于猛兽,柴大官人见死不救,这是明摆着要让洪教头出口气,好,好,好,既然躲不过谁怕谁!

第034章 马蹄铁之争(三)

    洪教头强压下一口翻涌之气,早饭没吃就过来看热闹了,刚才一意追逐,现在有些气力乏继,但是想熬趴前面这混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猛然间那小子停下身影,转身扑来,凶狠之势毫无阻塞,迎面一个轰撞,随后才依稀听见一声大喊。

    “洪教头逼人太甚!”

    场上追斗瞬间的变化惊得满堂寂静,本来的虎逐兔,却变成了兔搏虎。杨林教了王伦几手保命的招式,可在一时蒙了的洪教头面前也是猫眼中的慢动作,也就讨得在洪教头胸前扑拉几下,就被洪教头薅住灌了两拳,这一下,满脸开花血水飞溅…

    ……

    王伦再次恢复意识是感觉被一只手抓的紧紧的,这个梦好奇怪,怎么就梦到了佛诞节那个轻柔出尘的女子?稍微动下身体,却发现哪里都疼。

    努力在嗓子里发出声音,希望听到一些人类的声音。

    “哎哟,醒了?”不是女子,是个变声期的男人声音,不好听。

    “哥哥,哥哥!你醒了?”这次的声音好熟悉,是李宝!

    王伦活动活动眼皮,努力睁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就钻到王伦脖颈里泣不成声。

    “醒了就好,以后喂饭省事多了,你们兄弟相聚,我就先歇着了。”

    李宝还小不懂事,把王伦差点勒岔气,忍着疼把胳膊抽出来把李宝推开,大口大口喘气。

    李宝满脸泪花,脸色明显也犯青这是哭缺氧了吗?

    “好了,宝儿,我没事,不要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哪?”王伦终于向睡神夺回了一切感官的控制权,除了脸上身上的几处痛处,其它还好,这床,躺着也是舒服。

    李宝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王伦,王伦去柴大官人庄上催钱的事,李宝年纪小,可还是装睡听到了一些,一天没见王伦还没怎的,第二天晚上才被人喊醒,自己的王哥哥和人起争执,被打的昏了过去,被留在庄上养伤,这会派人来喊李宝,李宝还病着,但一想哥哥出事了,急切得赶了过来,于是乎,王伦最落魄的一面被李宝看了个真,这个像自己亲哥哥一样的人,似一团烂泥般喊都喊不醒了,之后,两个病号安排在了一起,一起养着,柴家提供的特殊饭票。

    李宝不知道王伦究竟经历了什么,只听帮衬的小厮称王伦冒犯了庄里的洪教头,王伦对李宝的询问也是一笑了之,自己这次的形象全是全毁了,好在柴大官人肯让自己养伤,也罢了,养好伤滚蛋算了,这世道不好混,还是去别处混吧。

    随后打听到的消息,柴大官人和洪教头还是去打猎了,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想,总结此行的得与失,还是太嫩啊,反驳权威,吃苦头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

    一晃十多天,李宝的病痊愈了,快乐的身影看不到悲伤了,这里是柴庄上比较偏的地方,紧挨着一些各色匠人家口,李宝就去那里找其他小孩子玩,听李宝说着五花八门的消息。

    结合柴庄上小厮谨慎透漏的一些内容,王伦综合各类消息作出自己的判断,柴大官人可能是这里铁矿,冶铁监的大东家!

    这沧州六百年古地,久世产铁,而在沧州城里有一座铁钱监,以朝廷的监管力度,这钱监肯定轮不到柴家人掌管,方圆百十里的铁矿可说不准,那么冶铁打铁都是顺手的买卖了,对于铁料,朝廷征税是十之二,剩下自由发卖打造,当然,铁器不能北去资辽,这样看来,在这沧州一地,柴家势力不小,矿工,冶工,看家护院,就出猎那百十人的队伍,可见油水颇丰。

    反过来印证柴家庄确实需要招纳流寇窜犯,要么滚去当矿工,要么帮我管理矿工,既帮朝廷消化了麻烦,又保持了人力得了财源,名声打亮了,这算盘打的不是一般的好啊!心里盘算,王伦冷汗直淌,自己除了一张借来的保书别无长处,这次瞎撞进来得罪了洪教头,柴进这人看不透,帮不帮忙都是一念之间,自己打造了个马蹄铁,算不得惊世的发明,想以肚子里的存货立命太冒险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伤再好些还是走为上策!

    还好柴庄上伙食不差,王伦李宝兄弟二人可劲吃,王伦身上不剩几个钱,只能每次偷偷藏一些干粮,干净叶子包了藏在高处风干,再攒点,有个十天的干粮就重新上路。

    计划赶不上变化,柴进的队伍要提前回来了,庄里热闹的气息让王伦更觉不安,取出早已写好的字条,收拾好东西和李宝约好前后脚离开了柴庄。

    ……

    柴进带着出猎的队伍从清晨的阳光里踏来,打获的猎物罗列在车上,个个喜气洋洋,全庄上下的欢腾酒宴自不会少,酒醉迷人心,莺语软耳根,柴进肆意嘲笑着堂上门客的窘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唤来小厮问询王伦的病情,小厮如实相告,已经痊愈了,柴进两眼微开,让小厮把王伦招来,没出片刻,小厮心急火燎的回到柴进身前,递出那张字条:

    柴大官人敬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叨扰日久,不甚惶恐,就此离去,他日有缘,必谢此情。

    “这是何意?!”柴进一头雾水看着小厮,小厮言道昨夜还瞧见他们,肯定是一早趁着众人迎接大官人出走的。

    柴进微怒:“我好吃喝与他兄弟二人,施药救治,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我来就跑了,是何道理?”

    柴进在那里自顾自得说,临近的小厮听了半耳朵跑去找洪教头,洪教头闻言大喜,抄了一杯酒,小跑着来到了柴进近前:“大官人,洪某来敬大官人一杯,贺喜大官人谋得大财运,大吉利啊!”

    柴进扳回脸来看着洪教头,“那个书生走了。”

    “哦?”洪教头一脸吃惊,“太可惜了,都来不及与大官人见一面再别,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几天?”

    “今早刚走的!柴庄上,晚上谁能出的去?趁着我回来没人注意逃走的!”柴进脸色一变,把那字条丢给了洪教头。

    洪教头假装细看,哎呀呀道来,“书生薄情啊,书生薄情啊,就这么几个字就把柴大官人的厚义打发了,传到江湖上还不知道怎么愤怨柴大官人呢!”

    “够了!”柴进一拍桌案,已经窸窸窣窣的堂上瞬间鸦雀无声,“把人都给我喊起来,必须把这个王伦给我抓回来!我倒要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对了,大官人还要请夫人查点后堂有没有缺少了物什!”

    “快去!连夜去!要活的!”

    柴大官人发下话来,门客们哪里敢怠慢,合了开怀的衣衫,收拢了发冠,匆匆忙忙往外奔,洪教头拍拍胸脯,一定给大官人一个交待!

    柴进脸色红里透青,吩咐准备衣袍马匹,要亲自去追。

    不出一个时辰,柴家庄方圆百十里鸡飞狗跳,稀疏的灯火慢慢延伸开来,向南流淌……

第035章 柴庄三劫

    洪教头一脸的春风得意出卖了刚才在柴进面前的痛心疾首,但是苦寻三个时辰无果之后不由得烦躁起来,两个大活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柴进含着酒劲扛了一宿,东边透出鱼肚白的时候实在困乏,着人传信洪教头一定要找到人,不许动粗!洪教头松垮的眼皮让自己后悔了,兴师动众把自己放火上烤了。

    让洪教头再度兴奋起来的是在午后,终于有消息传来了,结果,当王伦看着眼前的村落准备说辞的时候,被身后急促的人马瞬间围了个结实。

    “就是这书生吧?”

    “没错就是他,绑了绑了!”

    王伦一愣,这是寻仇的吗?

    “你们是谁?为何抓我?”

    “少废话!”于是乎五花大绑兄弟二人,夹在马鞍前面颠簸返回。

    送到洪教头眼前的王伦被硌得直揉肚皮,比起没有前杠的自行车,王伦宁愿坐车篮子里。

    被陆续汇集而来的门客浩荡押回来,王伦兄弟被草草扔在了地窖,通风口漏下不多的光线,把王伦心里搅拌的不是滋味,这是要问罪了,自己犯事了?瞅瞅一脸惊恐的李宝,四目相对,罢了,罢了,还是想不到犯什么事让柴进如此兴怒,还是盘算自己有什么保命的招数…

    搜索一天一夜的门客们被老管家遣散了,柴大官人不出声响得站在了间厅门后,与老管家撞个满怀。

    “大官人,都打发他们下去了,恁还有什么吩咐?”

    柴进欲言又止,偏头用眼神点了个方向,老管家会意道:“大官人下手了结倒是痛快,可他二人来柴家庄上的事方圆百里都知道了,我看过那王伦的保状,有家有族,难保不引火烧身…”

    “柴福啊,我是说该如何赔罪,你往哪里想去了?当时只是醉酒胡言,后来挂不住颜面,你却又来嘲笑于我。”

    “老奴自然做最坏处打算,至于那二人打一顿,陪些金银便罢,还要如何?”

    “好歹也是上门送财的小财神,无情无德不可如此。”

    “大官人心里有主意了,何必问老奴,趁杂人都散去了,大官人还是早处置了事为好。”

    “也好,你去把他们提来,就在,就在粮仓那里吧。”

    ……

    王伦重见天日,再见柴大官人仅仅一面,只见面前之人暴跳如雷,老管家好生劝解这才和缓些,接着,王伦和李宝又回到了两天前养伤的地方,来了两个大夫给二人包扎伤口,本想就此给些赏钱打发走王伦二人的柴进羞愧不已,二人被家奴又打了一路,王伦使劲护着李宝,也没逃过恶奴的拳脚,这十天半月的柴家饭是吃定了。

    养伤期间柴进来探望了王伦几次,只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处理结果都是老管家额外补充的,给王伦也是极力赔罪,洪教头呢?根本看不见人影,鉴于柴进的不可靠,王伦也没皮厚到找不自在,这账咱们以后一一清算。

    王伦等人合力钉好的马蹄铁在狩猎途中表现不错,负重行进毫无阻碍,这种潜力巨大的铁制品对于柴进这个铁矿大东家来说无疑是个大大的摇钱树,柴大官人不好好酬劳王伦实在说不过去了,可就是一时醉怒,差点害无辜之人陨命。

    “正道…,今夏的解试准备得如何了?”与前几次不同,柴进这次居然和王伦拉起了家常。

    王伦心里苦笑,摇摇头岔开话题:“久考未得中,心灰意冷。”

    “哦,那回乡做个小吏?”

    “哈,可惜家门不望。”

    读书人,有门路的做个胥吏,幕僚,清客,没门路的一边种地,一边读书,一边落魄,自己搏不出身份就只能落魄了。

    “听说京东有个及时雨,你知晓吗?”

    “一面之缘而已…”

    不咸不淡的几句,几次见面把能聊的话题都聊完了,气氛安静下来,王伦鼓起勇气悄悄递上一言:“柴大官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柴进微微细目看着王伦,不置可否。

    “大官人,来,坐近点,我这话不能被外人听到。”

    柴进一愣,望着王伦拍过的床边,起身挪了过去。

    “柴大官人,请先恕小生失礼,为何大官人无有子嗣?”

    “啊?足下何意?”

    王伦早打听过了,柴进娶妻有十年了,妾氏也有三五人,多年却无一男半女,联想到柴进没有爹娘在堂,隐约还有个亲叔叔也是无有子嗣,这就不能不令人生疑了。

    把自己的怀疑一点点放出来,引导柴进去思考,柴进眼神突然凌厉起来:“足下怎么知道我高唐县的亲叔叔,老人家深居简出世人知之甚少。”

    呵,还真有个亲叔叔啊,王伦没盘算过柴进有这一问,舌头打结说不出个一二来。

    柴进面泛怒意,快速起身离去了,王伦正疑惑间,木门啪叽一声碰上,收回目光发现邻床在微微抖动,瞅瞅裹着毯子蒙着头李宝,“宝儿,你醒了?你都听到了?”

    李宝犹豫片刻,钻出脑袋,“哥哥,我尿急,实在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去罢,去罢,你长大了,记得今天的话对谁也不许说。”王伦长叹一声抱头重新躺下,伴随木门开合的声音思索刚才的一切…

    好容易挨到晚饭,送饭的小厮换了个人,悄悄给王伦递了个话,“今晚去柴大官人那里献上图纸,不得藏私!”

    什么图纸?王伦自己都蒙了,忐忑吃好了饭,安顿了李宝读书,收拾文宝等着柴大官人召唤,内院不是自己这身份可以进去的,需要内官来领自己,熬了不知多久,李宝直打哈欠,叩门声响起,还是那个送饭来的小厮,让进来的却是一个无须老人。

    哟,这不是个太监吧?

    “你就是王伦?”

    “正是小生。”

    “嗯,好,大官人许你献图,跟着杂家走吧,记住了,头要低着不许乱看!”太监拿调说完了话,扭头出门了,王伦抓起小包裹跟了上去,一路曲折,一路听了各种公鸭调调,王伦身上都觉得发冷,这大户人家里都有太监啊,这地方阴气这么重,能生出子嗣真是祖上积德了。

    “哟,你这包裹里都什么东西?”

    “奥,文房四宝而已,别无它物。”王伦把小包朝太监晃晃,太监伸手掂了掂,“记住了,这是什么地方!进去吧,大官人在里面等你。”

    王伦这才有机会抬头,长廊寂静,几点灯笼映粉红,绯红的朱色门廊,门口站着两个无须人,太监通报了消息,门里传出温和得一声进来,太监打开门,王伦侧身点了进去。

    “把门插好,图纸之事关重大,我可不想走了财路。”

    王伦闻言回身插好了门,转过屏风只看见柴进一身闲装坐在书案前,此时的衣衫都过于肥大,行动不便,柴进这身却很是贴身,看得出来是高档货,柴进来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

    柴进邀王伦坐于对面,“你与铁匠合力打制的蹄铁已有一月,我着人下去用度还未出破绽,铁匠马倌也觉得此事可行,所以决定大量打造。”

    奥,这么久了,说不定天天在折磨那头骡子试验,现在终于相信我说的都对咯?

    “大官人要王某如何?尽管开口。”

    “所以请正道兄把图纸整理一番,我会出钱买下。”

    王伦当时打造蹄铁,量了尺寸,画了图纸,后来完事都收在自己手里了,本来随同的铁匠看了就能打出来的东西,没必要多此一举来问自己要图纸的,既然这么说,看来是想给自己一份补偿。

    “多谢大官人抬爱,那我这里却之不恭了。”发明费收的一点也不会脸红。

第036章 此地不宜久留

    王伦明了柴进的意思,打开包裹铺开纸张开始作画,本身就有样子,抄录一遍而已,标了尺寸文字注释,不时杂以讲解:“大官人,你看,这牲畜蹄大小有别,恁不如一次量个百头,把数据分为十档,取平均数,这样直接打造,按需补货,特大或者特小的单独打造,这样省去来回折腾。”

    “好策,你明天就带人办这事,给我都办好。”

    “好好。”想着那天量一匹骡子有多辛苦,王伦真后悔多说这一句。

    不消片刻,王伦把资料整理妥当递给柴进,“这蹄铁,牛马驴骡都可用吧?”

    “啊?那可不行,蹄掌不同,最好各有标准。”

    “那好,这些事你都办好,我柴家庄靠什么经营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条路子必须开起来,不然早晚被官府吃空了。”

    “额,大官人此言何意?大官人贵为前朝后裔,会有不长眼的来烦恁?”

    “哼,前朝后裔又怎样,丹书铁券又怎样?知道我柴家庄有几处铁矿,十几个冶场,但到了我柴进手里又有几个钱?”

    看着一脸愤懑的柴进王伦有些奇怪,这生意也该财源滚滚吧,“官府不是只抽二成,剩下的自由发卖?”

    柴进翻一眼王伦,“那和买呢?”

    “哦,哦,把这茬忘了。”杨林说过,这物产货物还有这么个和买,说白了就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买强卖,而且,大多时候不是付现钱,一半钱,一半其它货物就算好的了,官府两手玩,套路很溜啊。

    “如果这蹄铁成功。”柴进打断了王伦的神思,“我就上奏陛下,请献图样,壮我大宋骑兵,壮我大宋耕牛,壮我大宋车马,你猜会怎么样?”

    “那陛下肯定就把沧州所属的专卖权赏给大官人了!最少!”王伦再想不明白就对不起自己这张帅脸了。

    “嗯,只要军器监不出来捣乱,依仗牛骡驴这几项就能把持住矿石,不用被和买,就最好了。”

    “说不定官府的二成抽成也不用上缴了,直接装备河北边军的马匹。”

    “那不可能,二成是沧州监铸造铁钱的用度,不会少的,军马那里不能插手,最好官府拿钱来买。”

    “沧州就有铁钱监?”

    “对啊,沧州开矿凿石久远,炼铁冶铁铸造技艺高超,一直用的就是铁钱,开元寺门口的铁狮子见了吗?六万斤呐(40吨),沧州引以为豪的大作,好像还是请的你们京东人铸造的。”

    “额,没见过,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好了,这些你都藏好。”柴进从身后摸出个小盒来,推到王伦面前。

    黄灿灿的金条,这就是传说中蒜条金?怎么还有些发红?不是铜条吧?

    “这是紫金二十两,作为酬谢,还请正道兄收下。”

    “这,这太贵重了。”王伦眼睛拔不出来这炫光的金色,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在盘算,这一两起码十贯钱了吧?这二十两就是二百贯啊!

    “正道兄当得此礼,二十两,不过三百四十贯钱,我柴庄三五天的花销而已。”

    “那就多谢柴大官人了。”王伦一听原来在有钱人眼里,这么不值钱啊,不收白不收,原来这一两紫金能换十七贯钱啊,我的天啊!

    王伦往包裹里揣,柴进轻叩桌案,朝门外的方向点点下巴,“都不是我的人,藏好,这个,你赏给他。”说罢递给王伦一枚二两的银子。

    王伦小心得把这二两扣在腰带里,收拾妥当别了柴进,还是那个太监领着王伦原路返回,不经意间太监停了脚步,“深夜,足下得了大官人召见,想必…”

    “大官人给了些许赏钱,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收下。”王伦不傻,拿出柴进给的二两银子,太监掩嘴一笑,“都不在宫里了,还称什么公公,以后就称柴安罢,看你小子懂事,大官人赏识你,可要想着为主效力,有你的好处。”

    王伦点头称是,去你的,老子可不愿在这地方多呆,有机会赶紧跑路。

    接下来的几天,王伦发挥自己当年攻坚组长的派头,把柴家庄前前后后的牛马驴骡的蹄型尺寸都量好分类整理了出来,还发明了牲口围观法——即,量取牲口蹄子的时候,让其它预备的牲口围观,看着同伴嚎叫过后,屁事没有,活蹦乱跳,牲口们也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多大个事,也就比较配合了。

    顺利的办完了事项,牛马骡驴都钉好了二十只样本,把资料整理好,柴进又一次深夜邀约。

    还是那一脸阴柔带路,乐呵呵得看着王伦,柴进满脸兴奋,就等着这一批实验成功,自己就可以请献天子了,又是一个盒子,又是二十两蒜条紫金。

    王伦内心是非常想要的,之前拿回去的藏好了根本没敢拿出来再看,但每每回忆起那炫目的金光,直让心里打抽抽,“早先受大官人厚爱,已得二十两,感恩于心,这些万万不可了。”

    柴进笑呵呵朝后一仰:“这样,正道,来我庄上做个门客如何?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王伦很想说出那个好字,可又不是没私下权衡过,柴进在这庄上都受到或明或暗的监视管制,自己还能如后世般打卡上下班?不出十几年国破家亡,自己知道后事买条船可以跑得远远的,狠的下心看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吗?民族责任感不允许王伦只为自己考虑,所以只有离开,图谋发展。

    “柴大官人厚义,然王伦还是想自己建立一处基业,说不定十几年后能有个王家庄。”

    伴随着王伦干笑两声,柴进突道:“王伦,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王伦一愣,什么情况?自己哪里像探子了?

    柴进猛然起身,离开王伦有三尺远,“你说你是读书人,从没去过东京,难道你不知道你那张保书是州试得了贡生之后才需要的吗?”

    啊?那张不是州试用的证明?这原主人还考过贡生,上过京城?

    “你说你是读书人,却无一点读书人谈吐,张口闭口小心,却都是市井白话。”

    唯一交谈过的读书人,宋江算一个了吧,自己也学不来,学的可不就是市井江湖人的话语。

    “可见,你肯定不是读书人!但你身形迟缓,争斗厮打,也不是练武之人!”

    身形迟缓……王伦自认为现在跑个五公里还是不虚的。

    “当然,也不会是江洋大盗,小贼市流。但你穿着的贵重内衣,你来解释吧。”

    “内衣?”王伦被柴进的神转折绕晕了,自己这套保暖内衣裤一直没脱,虽然天气转暖,可晚上太冷,应该是大夫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发现了,后代的工业产品,细滑透气保暖,修身弹性灵活,说不贵重都没人信。

    “这个,是祖传的宝衣…”说出去王伦就后悔了,衣服这玩意怎么可能放长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不是被贪官构陷?家道破落?还是祖上债台高筑?”

    “柴大官人,说来话长,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日多烦忧…,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哦,不,还有个亲弟弟一样的李宝,我二人相依为命,我只想光大家门,来此地只是仰慕柴大官人盛名,别无二心。”

    柴进不说话盯着王伦的脸,王伦也不躲闪,就像坚持自己的方案一样。

    “我柴家无子嗣的事你怎么想的。”柴进重新回到了椅子上,一脸疲倦。

    “额,既然柴大官人心思缜密如此,我想其中一二应该尽知。”

    “我柴家百年来一直本分过活,宗族男丁成年便拆家搬迁,时至今日,只留我叔叔与我二人,陛下怎么就还不放心?”说到动情处,柴进居然哭了出来。

    “也许,是朝廷里有些人闲的蛋疼。”王伦幽幽得说。

第037章 被害妄想症

    “不是陛下?你也觉得不是陛下?”柴进像得了特赦一样精神起来,“只要这次请献功成,起码能保我柴家十年无事,朝堂上的胡言乱语算的了什么?我柴家早与世宗藕丝之系也无!”

    额,世宗?谁啊?

    “正道,你说是也不是?”

    “跟谁有藕丝?”

    “是没有!半点也没有!”柴进有些愤怒了,“郭荣啊,还能是谁?”

    郭荣?柴家…难道是是柴荣?早说柴荣不就完了,整那老远。

    “他郭荣从小就跟了他姑父郭威,郭威当他亲儿子养,后来当皇帝也是姓郭,跟我们柴家再无半点关系,他郭荣的儿子都死绝了,再无半点血脉流传,拿我们远支柴家顶家门,外人只道我们柴家沾了郭荣的光,一辈子丰衣足食,享不尽的荣华,可又有谁知道百年来我柴家男丁殒命几何?这不是富贵!这是顶命!”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柴进这么激动,原来柴荣这一支都死完了?拿远支立牌坊,就这样了还一代代消亡,傻子才看不出来这里有鬼!

    “郭荣有子七人,三为隐帝屠,四子二十亡,五子不知所踪,六子早夭,七子易姓卢。已无后人,与我柴家两步相干!”

    王伦倒吸一口凉气,“赵家哥俩真狠啊。”

    这回轮到柴进惊呆了,濡喏着嘴说不出话来,“正道,你,喝酒了吧?”

    “大官人比我喝的多罢?”

    静默片刻,柴进又道:“正道,还是盼你留下来,我在这庄里没多少心腹,你帮着我参详,荣辱与共,我不会亏待你的。”

    “柴大官人,你不如这样想,我如果能立一番事业,待他日你有难,遣一心腹之人,带一封插三根鸡毛的信件,我王伦必定舍身来救。”

    柴进又是一阵沉默,王伦心里坦荡不藏私,看着柴进还是不信任自己,伸出右手呈掰手状:“来,柴大官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我肺腑之言,日月可证。”

    柴进看看王伦伸出的手,“可惜夜深人静,不知道有没有月亮。”

    王伦:…

    柴进唤王伦来到窗口,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正好有月,你我月下立誓。”

    王伦拉起柴进的手,手心向心掰握,唱道:“我与柴进柴大官人立下誓言,情同兄弟,有难同当,有苦共担,他日柴进若有灾祸,王伦必定舍命相救,义之所在,义之所往,皇天厚土,明月为证。”

    柴进一皱眉,“你我这不是结拜,是你要忠于我,重新来。”

    王伦绷着没拉下脸来,还是身份不对等啊,把情同兄弟去掉又说了一遍。

    柴进还要指摘文词,王伦轻道,“外面有人,大官人还是快点吧。”

    柴进遂快速得说了一遍,轻轻合好了窗,那木盒依然躺在桌案上,柴进指点道:“这是赏你的,正道,收起来吧,然后早些回去休息,免得人多嘴杂。”

    “那好,资料图纸我都整理好了,都在这里,我先回去休息了,大官人也请安寝。”王伦再一次解开裤带装金子,柴进的脸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大官人,有散碎银子吗?”王伦本要推门出去了,突然想起那个太监来,自己只有个把铜钱,在这里都是吃喝柴家的,真是拿不出来赏钱。

    “诺。”柴进丢出一块二两的小元宝。

    王伦脸红脖粗地拿起,再次告退,身份地位真是鸿沟啊,自己刚才有什么本钱不爽?唉…

    翌日,王伦觉得就这两天必须出发了,再过几天夏雨连连路就不好走了,再万一柴进变心,非要自己留下来就麻烦了,还有那个洪教头再没见过,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对自己不利。

    跟小厮转达了心意,隔了两天柴大官人再次见王伦,把要去吃午饭的王伦堵在房内,放李宝去了。

    “来,正道,趁着没人,把剩下的誓言了了。”

    “什么?”

    “那天发的是夜誓,今天日当正午,正好发白誓。”

    王伦真是跪服了,好在这次没提改字的事,白天人多眼杂,掰握左手很快把白誓也发了。

    “明天我去沧州城,可以捎你一程,再给你一匹好马,带铁蹄的!另外还会给你三十两散碎银子,我给你那金子,记住了,千万不可以露财,去大商会换成铜钱再花,如果买田产房屋,也要去,不要心疼保人那点钱。”

    柴进嘱咐的几句,王伦还挺感动,这就是自己人了吧?

    送别这天终于来了,柴进带着三五十人打马州城,悄悄朝城北一指,“那里就是钱监。”

    有士兵值守的一座门脸,王伦也不想讨那晦气,柴进带着王伦径直去了开元寺,约定正午二道街头的酒楼给王伦送行,便分开来。

    入世这么久,除了上次看到的郓城县衙让自己感受了一把庄重威严,这面前的铁狮子才让王伦真正赞叹匠人的鬼斧神工:项上师子王(师同狮),血盆大口獠牙矗立,两丈一尺(6.6米)的高度立在寺前威风凛凛,镇海镇河震人心啊。

    离得近了,狮身上的花纹铭文一一闪现,捐钱的人真不少,如水流般镌刻在狮身上。

    李宝指着狮子身上的字让王伦念,念到人名就不念了,李宝问道:“是不是刻在上面的人都很厉害?”

    王伦笑道:“有的很厉害,有的有钱,有的只是行善。”

    观摩多时,王伦抬脚准备寺里上柱香,无意间却被不远处的一人吸引。

    龙爪槐下,一个麻衣道袍之人盘腿端坐于地,双手和于脐间,一柄青丝浮尘贴着胳膊,须无几缕,看着年纪也不大,面皮偏白,不是街面上普通人的深色脸膛,两条细眼缝,应该正在打坐,眉色淡淡,梳发绕巾垂丝带,隐隐的脱离世俗之气——咳,只是这个道士长得太顺眼而已。

    李宝拉了拉王伦,指着寺门问要不要进去,王伦想着也不差这么一会,拉着李宝道:“走,先去看看那个道士。”

    “这位道长?”王伦不知道怎么称呼,老衲,贫道之类的笑话一闪而过。

    “施主要问什么?”

    “恁坐在树荫里不嫌凉屁股吗?”

    “哈哈。”道士放声笑了两声,眼缝微微睁开看着说笑之人。

    果然是修道之人,看人都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王伦觉得自己以高看人不礼貌,把手中的缰绳递给李宝,索性蹲了下来。

    “施主,要算上一卦嘛。”

    “算卦?你在摆摊算命吗?怎么连个牌子也没有?”

    道士伸出一根手指,看什么?手上有字吗?道士也不急,手指下移,停在王伦鞋子上,王伦低头看去,只看见地上勾画了几笔,退脚一看,还真有算命二字,真是的,你要是带个粉笔写,我不就早看见了,这谁能看见?

    “怎样?施主还要算卦吗?”

    “要给钱嘛?”

    “哈哈,贫道本不欲如此,然四处游历畅谈切磋道法,免不得俗,总要糊口罢。”

    “开元寺门口摆卦摊,道长真舍得脸面。”

    “菩萨坐在庙吃得香火,我亦可为,何况,贫道出手算卦,当场灵验。”

    “哦,那你算算我今日出门带了多少铜钱?”

    “施主,休拿贫道耍笑,同是漂泊之人何苦如此。”

第038章 通缉犯(一)

    “只是看道长面善,忍不住多讲几句罢,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唤我一清道人便是。”

    “一清先生?有没有什么诨号?”

    “……”道士不动纹丝。

    “我有一个老相识,唤做入云龙,公孙胜,不知道道长可认识?”

    “谁跟你是老相识了?施主不要妄言!”道士突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之人,“你是什么人,和诜(shēn)派你来的?”

    王伦刚要答言,道士腾地起身单爪扣住了王伦咽喉,把王伦拉得跪倒在地,右手又被扭转拉直,整个人动弹不得。

    “哥哥!”李宝在身后看得清楚,大喊起来。

    道士低吼一声:“麻烦!叫你兄弟闭嘴,不然,我当场结果了你。”

    王伦觉得咽喉一松,气息进入肺部,艰难得挤出一声,“宝儿别慌。”

    李宝却不应声,丢下缰绳一溜烟跑了,王伦心中大惊,这熊孩子干什么去了?喉咙再次被挜紧,可却再难进一分。

    开元寺算的上城中大庙,来往来往也有五七八人,刚才李宝那一嗓子已经让人警觉,光天化日之下,道士还真难下决断。

    “…算你狠。”道士丢下一句话,手里加了一把力,深拧了一把王伦的胳膊,王伦这下噗通在地了,道士站起身来,大道:“满口胡言!贫道不与你一般见识,再敢来犯,叫你知道我的手段。”说罢,起身收拾东西离开,几个大步消失不见。

    王伦在地上扑得叫疼,围过来几个路人把王伦扶了起来,言语里或问或责,王伦也懒得一一回答,只是道谢,一个汉子把着王伦的胳膊突然用力,王伦惊叫一声。

    “好了,接上了。”

    王伦长吁一口气,再次拜谢,人群散了,开元寺门前再次恢复宁静,王伦擦擦冷汗,看到了面前一个小蒲团,磨的毛白,索性坐了上去休憩片刻。

    刚才只是个随性试探,没想到真有公孙胜这号人物,看来很多脑海隐约的人物十有八九都会是真的。不过当务之急是,这个公孙胜刚才气急是怎么回事?和诜这个名字,没印象啊,杀手组织吗?

    李宝领着五六个柴家庄客赶到开元寺门前的时候,王伦还坐在那里整理思绪,半天没有头绪,听见喊声一看李宝汗津津一张小脸,王伦跟门客几句解释了刚才的纷争,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王伦也没了心思再逛,随着门客去酒楼等柴大官人。

    “大官人有些公事来不了了,着我给王兄陪个不是。”干等到午头偏西得来这么个口信,王伦叹口气,“罢了,叨扰柴大官人这么久,王某心中不安,如此来小二,备下酒宴请诸位兄弟吃喝,了表我一番心意。”

    柴进去办事,除了贴身的十几人,剩下的都在附近,就等着饭点吃喝,这下大官人来不了,两个头头就要带着人自己解决饭食,王伦这一开口,众人当然高兴,白吃谁不愿意?!

    “在外办事不得饮酒,王兄,这就免了吧。”

    “好,听哥哥的,好菜,大肉上来。”王伦喜道,不喝酒太好了,能省不少。

    众人分了五桌,热闹起来,王伦这回想着出点血,捞点情面,顺便换点铜钱,大鱼大肉使劲上,不到半个时辰,直把这些人吃得直打嗝。

    饭饱之后一汇帐,七贯多钱,十几个人一顿饭也行哈,又包了两只收拾好的腌生鸡,兑了几百文散钱路上花,休息片刻,王伦向众人告辞,门客们恭维几句,送王伦离开。

    柴进早给王伦安排好了路线,西南去南皮县入永济渠(御河),虽然是逆流而上,但好在河北旷野,运河水流平缓,船也走得,最多三日就能到将陵县,马匹驮着包裹,脚下快多了,入夜就赶到了南皮运河渡口。

    柴家常用的船家,王伦也放心,船上摆着几箱货物,马匹也赶上船来,艄公跟王伦交待了几句,艄公的儿子也扛着东西上了船,两人配合离了码头,艄公也说了,这水道安稳的很。王伦奇怪怎么不在码头过夜?艄公憨笑,就是偷黑做买卖,让税吏看到就没得赚了,得了内情,王伦心中放松,喊李宝躲进了船舱,铺开了床铺躺着消食,不多久就沉沉睡了去,船家给王伦做点吃食,让王伦也歇会。

    没睡多久被艄公推醒,饭食好了,王伦不情愿得起身,呼唤几声李宝,爬出船舱,四周夜色重重,船只扎在岸边,岸边吹腾的火星隐约传来香味,在柴庄吃得肥头大耳的王伦也有些饿了,一个健步跳上岸。

    艄公的儿子笑呵呵让出上风的位置,一口不大的陶器烧得正开,翻滚的鱼香味更是浓烈。

    三大一小凑着篝火吃个欢心,一瓶不大的浊酒王伦啜了两口,不好喝,脸上却没有显出来,入夜丝毫不觉得凉意,随意闲聊起奇谈怪事来。

    老艄公掐着时辰不早了,劝众人休息,王伦这才带了打着哈欠的李宝回船舱,艄公父子靠外,不多时呼噜响起,除了岸边依稀的火星,沉寂一片。

    远处树林里稀疏的虫鸣被枯树枝折断的声音盖过,一个黑影艰难得走在树木丛杂中,如果是大白天,这河道离着官道并不远,约摸二三里,地势比官道低些,灌木杂草树杈阻挡着河水蔓延,到了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努力辨析着半个时辰前火光出现的方向。

    黑影的笨办法没有白费,终于在河滩边看到了隐匿水中的船只,一股淡淡的烟味飘着,仿佛还有些肉香,黑影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蹑手蹑脚得朝船头靠去……

    王伦自从来世,早起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今日却做了一场恶梦,恐怖的河中水鬼扑倒了自己,狰狞的看着自己发出咯咯的笑声,王伦扑打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挣扎得久了,王伦仿佛缓过了一丝理智,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掌控,不知过了多久,王伦挣开了眼皮,眼前隐约的黑色趴在当胸。

    “唉,是个梦啊,真不该听艄公的鬼扯,荒郊野外大半夜听什么鬼故事!”王伦念叨着起身,把李宝推到了一边,呢喃的胖小子丝毫没有被打扰到,脸朝一侧一动不动。

    王伦蓄了一把力,弹起身来,摸摸裹在脸上的一层凉意,起身去感受明晃晃的日头。

    艄公的儿子蹲在河边小心得敲打着个土疙瘩,王伦笑道:“哈,吃叫花鸡啊?”

    艄公儿子闻声抬头一笑:“官人醒了?洗把脸,这熟鸡很快就剥好。”

    王伦满意得点点头,这是昨天交给艄公的两只鸡,吃了这顿,入夜前赶到永静军都不用再吃了,这还是昨晚艄公的主意。

    王伦回身跳上岸,面前两个人物对坐着正在吃喝。

    “你怎么在这里?”

    “你看,艄公,我没骗你吧,我们是老相识。”

    “王官人,你先洗漱,我儿给二位收拾那一只鸡去了,很快的,把小官人也叫醒吧。”

    王伦哪里还管的上洗脸,径直冲到那张泛笑的脸前:“道士,打了我跑了不说,在这里还想堵着我?”

    那道士正是与王伦斗了半个回合的坐摊道士,疑似叫公孙胜的家伙。

    “足下与贫道的恩怨未了,今又重逢也是有缘,来,慢慢坐下。”

    “假惺惺作甚!如今我们以三擒一,看你还往哪里跑!”

第039章 通缉犯(二)

    艄公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有些蒙,准确的说,是王伦一个人满面怒容,道士却依旧风轻云淡。

    “得了罢,昨晚四个人睡得和死猪一样,如果贫道要作恶,一个都逃不了。”

    “王官人,你和道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今早醒来,道长只是在安然生火,并没有动船上分毫,不是恶人。”艄公开腔了,刚才闲聊一番,觉得道长道法高深,相见恨晚,所以大半只鸡都给了道长。

    王伦被堵的没了脾气,被打脸红,道士又指指卧石,王伦叉腿坐了,逐渐恢复的嗅觉也开始让人不省心,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道士不说话,王伦干坐返口水,短暂的无声之后,艄公儿子屁颠屁颠跑来把剥好的鸡递给了王伦,笑一声,“小官人还赖床呢,我去叫来。”

    王伦看着眼前诱人金黄的鸡肉,伸手要拆鸡腿,一道黑影晃过,油纸包裹的整鸡却到了道士怀里。

    “看官人脸上肥肉堆积,身形迟缓,肉食吃多了不好,这样,一只鸡腿足矣。”道士果断得扭断一只鸡腿按到了王伦手里。

    “臭道士!别太嚣张了。”王伦刚喊出一句,一柄带鞘长剑直抵咽喉。

    “我说了,你我恩怨未了,你害得我逃出沧州连夜奔亡,肚中空空,直到此时也没有犯戒,可不是因为我不敢杀人。”

    “哥哥!”李宝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一个小身影朝王伦跑来,一把握住道士的剑鞘,“你个坏道士,不许害我哥哥。”

    道士一笑,“是个机灵娃儿。”反手收回长剑,又摘下一只鸡腿递给李宝:“你哥哥得罪了我,你没有,看你们也不是亲兄弟,不如拜我为师,跟着这纨绔官人没什么出息。”

    李宝虎气得一叉腰,“坏道士,你比不得我哥哥,我哥哥为了给俺爹娘报仇,跟几十个山贼打斗,你这没卵子的怕得只会跑!”王伦大汗,别这么吹我。

    道士哈哈大笑,“原来真是苦命孩子,小娃娃不要说笑,被这白脸骗了,他敢跟山贼斗?我给他伏地作辑。”

    李宝小大人一般一拔肚:“那你赶快作辑吧,我们刘坊村有几十个叔伯都亲眼送哥哥上山的。”

    “哈哈,花言巧语一番,自吹武功盖世,专骗你们这些小民的钱财,想不到你这白脸身手不行,骗人的本事不小。”

    “你胡说,我哥哥才没有骗人,同行的还有二十几个叔叔伯伯,听邻村说死伤了好几个。”

    “额…”道士一愣,还有同行的人?

    李宝小脸上爬满了欢乐:“我哥哥是大英雄!打山贼,官差不敢去,我家石头伯伯是村里的弓手都不敢去!”

    “等等,你说你石头伯伯都不敢去?那和他同去的都是谁?是同村,还是邻村的?”

    “是,是邻村的伯伯,奥奥,好像是好远好远的邻村。”李宝被问的口吃,王伦伸手揽回了李宝,把手中的鸡腿塞给了他。

    “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这伤心事了。”

    “这孩子的爹娘都是被山贼害的,那日我赶路也是被劫,落魄逃亡撞见了此事,官差拿山贼没有办法,我在村里养伤,有二十几个好汉路过,受一位员外委托,去找山贼寻尸,我想着去摸摸山贼的底,结果被偷袭了,好不容易才逃出命来,死伤了七八个是邻村传回来的,应该假不了。”

    “哪里的山贼这么嚣张?有多少人?”

    “京东兴仁府乘氏县附近的,村保正说有一百多个,我听着他们都有八寨主了,想着不会很少。”

    “京东……乘氏县在哪里?”

    王伦没好气朝东南一指:“距离此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么远,你跑那里做什么?”

    “我就是那里人啊,四处游学而已。”

    “你有没有去过雄州?”

    “我前半辈子都在自己家,这是第一次出远门,雄州,倒是听过。”

    道士眉头越拧越皱,死盯着王伦道:“那你来沧州为何事?谁人召你来此?”

    “要你管啊,老子想来就来。”

    “你说不说?”道士一瞪眼,伸手又抄起了长剑。

    “你丫是不是杀人放火的逃犯?被州府通缉了?现在怕得要死?”

    “胡说八道!”道士腾地起身要来抓王伦。

    王伦早有应对,一把木灰狠命甩了上去,道士一声惨叫,身体却控制不住向王伦撞来,王伦默念杨林教的保命绝招,一头朝道士下巴撞去,借势大喊:“老杜,还不帮忙!”

    艄公和儿子还在两人斗嘴的惊诧里,这就干上了?考虑到柴大官人吩咐的人肯定不是坏人,这么莫名冒出的道士不可疑也可疑了,索性上!

    三人缠斗道士,直争了半个时辰,现场一片狼藉,李宝抱了道士的长剑丢进了河里,跑去抱绳子环圈,好不易套住了道士一只脚,拴到了一旁的树干上了,拉了一个紧,转回来又套了一只脚。

    道士被三人争得慢慢筋疲力尽,终于被制服,渔网兜了绳子,手脚又重新扎住,道士愤叫不绝,两眼的泪水冲不掉满面的飞灰,样子无比狰狞。

    “宝儿,取我的足衣来。”

    片刻,世界都安静了。

    “我说,王官人,现在怎么办?”艄公和儿子摸摸身上的痛处,这道士真厉害,要不是迷了眼睛,还真是打不过他。

    “我包裹里有跌打损伤的药,我来给二位敷上。”

    真是久病成良医,王伦被治伤三回了,手法都清楚了,取来药,给二人敷,又换二人给自己敷,脱了衣服才知道这道士下手有多狠,王伦三人都心有余悸。

    收拾妥当,好好的一只鸡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王伦和李宝还肚中空空呢,这下更是瘫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河上的船只多了,有艄公认识的船家打问,艄公都推了去:客官闹肚子。怎么脸有上破口?家里婆娘抓的。

    怎么儿子脸上也有?自己打儿子,婆娘打自己。

    王伦喊李宝去吃点东西,起身去船舱看道士,一团的安详,刚才就是这么个东西,何等的强悍!也就是艄公父子臂膀有力,不然即使迷了眼也奈何不得。

    泪水冲刷出来的痕迹看起来可笑,王伦取了汗巾给他拂去土灰,自己从小到大没欺负过人,极少动手也是在学校,打几下就会被人拉开,经验严重不足,现在看这个大活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还真有点虚,自己可做不出来一刀砍死推下水的恶行。

    又舀来干净水擦拭一遍,猩红的双眼勉强睁开来,却满是惊恐,跟王伦想象的愤怒不一样。

    “怎么样?眼睛还难受不?点头摇头就行。”

    道士点了点头。

    于是王伦又给道士翻了一遍上下眼皮,道士一脸得颓废之色,比之前更颓废。

    “我给你拿掉,你使劲喊也没关系,直接扭送官府,我们人证物证齐全。”王伦一把抽掉道士嘴里得足衣,心里一阵偷乐。

第040章 通缉犯(三)

    “足下,我的剑呢?”

    “死到临头还想着那破剑!”

    “那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信物,死也要在身边。”

    “你们道士是不是都这样?装可怜装的这么精湛?咱们刚才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当我这么好说话?”

    “请足下完成我的遗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剑啊,宝儿丢河里了,丢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道士的狠话没放出来。

    “我什么我?刚才打起来谁顾得上谁?我家宝儿集中生智把你的武器丢了,难道我能责骂于他?”

    “那,求艄公帮忙打捞一番。”

    “你是能出钱啊,还是能出金银?”

    “贫道身无它物,要不然也不会在开元寺门口摆摊算卦了。”

    “昨夜为什么不动手?”

    “道家弟子,行事光明磊落,岂可做如此腌臜之事。”

    “好,我先随了你这个心愿。”王伦起身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什么?”

    “下河,还能干什么!”王伦只剩条裤头走出船舱,艄公和儿子还立在岸边等候,王伦唤来船头的李宝,问清了大概位置,下蹲伸脚探水,有点凉,起身,三分钟令三人惊讶的甩臂高抬腿,热身完毕,身子一低滑进了泛黄的水里。

    “没想到这白净的官人居然会水。”

    “看样子功夫了得。”

    艄公和儿子在闲聊,李宝趴在船弦看着水面,王伦出水换气十几次后终于摸到了长剑,爬上船冷的直哆嗦。

    钻进船舱把长剑一丢,寻出旧衣服来擦拭身体。

    “足下这头发…”

    王伦寻了个布袋套在了道士头上,飞快地收拾着自己身体,裹好了衣服,跑回岸上烤火。

    道士甩甩头上的布袋,后脑勺轻轻敲了两下船蓬。

    眼前再次亮起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个头顶鸦窝的男子,散发着薄薄的水汽,“你的头发…”

    “傻啊你,我不是告诉你跟山贼搏杀了?我被抓了,头发当时就被割掉了。”

    道士懵然点点头,王伦道:“现在该我问你了吧?和诜是谁?”

    “你真的不知?”

    “快说,少废话。”

    “雄州知州。”

    “这不是被州府通缉了?,你还不承认!”

    “那是他们欲加之罪,就因为我来自辽地,所以被和诜的人马盯上了。”

    “你是辽人?”

    “辽地蓟州人,我自幼失亲,是师傅收留我,两年前师傅让我出观云游,以解道法之惑。”

    “云游干嘛?”

    “就是道法中有不懂的,领悟不明的去世间寻找答案,以精进道法。”

    “奥,然后你就跑大宋这边来了?”

    “辽推崇佛陀,宋道兴盛。”

    “然后被那什么雄州知州盯上了,认为你是来刺探情报的奸细?”

    “探子,我哪里是什么探子?只是一云游道士。”

    “你的身手,给谁也会多想,你肯定拒捕了,所以才坐实了你是探子的事,下发公文通缉你。”

    “他们来势汹汹,我不得不防,师傅告诉我人世险恶,不得轻信于人,尤其是官差,我来大宋前不少道友都劝我,我还是执意要来。”

    “所以你以为我是派来抓你的?”

    “是啊,我逃出出几处州县本来觉得没事了,一路化缘,一路悟道,在开元寺刚呆了三五天,没想到遇到了你。”

    “奥,这样啊。”了解了来龙去脉,王伦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足下,我的名讳你从何得知?我从未向外人提起。”

    “公孙胜,你真的从来没有向外人提过?”

    “从来没有,在紫虚观我们都有自己的道号,公孙胜是我的本名,是我双亲取的,直到我出观,师傅才把一切告诉我,还有那把长剑的由来。”

    “所以你是来寻亲的?”

    “也不是,师傅说我双亲病故了。”

    “也就是你的本名只有少数人知道?”

    “只有师傅和我。”

    “那就对了,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为什么我知道呢?”

    “是啊,我听到你这么叫我,我还以为他们追查到二仙山紫虚观了,后来想着赶回去,不过路上就觉得不可能,你们宋人没必要大动干戈去找紫虚观麻烦,人少了,我师兄弟们就能解决,根本用不着我。”

    “然后你就跟踪我?”

    “然后我就继续向南,销声匿迹,半夜赶路饿的慌,看见这里有火光,就摸黑过来了。”

    “真是倒霉,这里都能碰上你。”

    “我有戒律在身不可妄杀人命,要不然,你连胳膊都不用接了,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的名讳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信天命吗?”

    “世间万物自有本源,自有机缘。”

    王伦伸出右手食指道:“是一白胡老者说与我知,将有五百部众蚁附于我,开世荣耀。”王伦把刚才琢磨出的话故作神秘的字字道出。

    公孙胜盯着王伦良久,仰头哈哈大笑,笑岔了气直扑倒在地。

    王伦也不急,自己编的这些在大神棍面前确实有点小儿科,好在自己还能吧啦出那么百十个人名,现在籍籍无名之人,或许名字连村都没出过,自己这边记录在案,那不是神迹,也是神迹了。

    王伦看公孙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出了船舱唤艄公和儿子开船,再不上路,入夜前可到不了永静军了,自己也不想再被贼人摸了窝。

    船只轻摇上路,王伦搂着李宝直打哈欠,公孙胜轻了轻嗓子,喊醒了王伦。

    “失心疯过劲了?现在正常了?”

    “你编的故事太假了,三岁的孩童都骗不过。”

    “就是真的,你敢不敢跟着我,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孙胜低头想了想,“看你也是读书人,话本读多了罢?我知道你们宋人最喜欢听说书人讲这个,谁谁厉害的了不得,宋辽之战如何如何厉害,你啊,还是编的圆满点好。”

    “不信拉倒,晚上到了永静军,自己滚,没盘缠是吧。”王伦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几十枚铜钱,丢给公孙胜。

    公孙胜止住脸上的笑容,“那,你去哪里?”

    王伦没搭理他,吩咐李宝给公孙胜松开绳子。公孙胜被捆了小三个时辰,跳起来活了活筋骨。

    “我的跌打药都给艄公和他儿子用了,自己都没得上,伤,你自己去看吧,可别赖上我。”

    “贫道如何称呼足下?”

    “王伦,字正道。”

    “奥,王大官人。”

    “别,别,我还是穷鬼,以后见面叫我一声王,王东家吧,如果混出头了,叫王员外。”

    “那好,王东家唤我公孙便可。”

    “不怕官府拿你?”

    “道号不能用了,用姓氏有何不可。”

    “也好。”王伦叹一句,“公孙先生自便,我睡一会。”说罢四仰八叉。

    “那咱们去哪?”公孙胜盘腿坐了下来,想要亲近李宝,李宝却挪回了王伦身边。

    “回京东,去梁山泊建个贼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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