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祸水东引
梁员外的不满、刘岑的痛斥、王伦的感官、黄文炳的补充,共同刻画出了银祠的巨害,朝廷为什么要尊儒道佛?就是因为市面上的神神鬼鬼也太多了!圈钱不要脸是吧!治病不让看大夫!神权高于官权!奴役蛊惑百姓!百人均一座庙是吧!养肥了神职人员,百姓精神胜利法越过越穷苦,不收拾你丫的收拾谁?朝廷一直在努力,明眼的乡贤仁士也在努力,可这注定是个艰涩的过程。
在王伦看来,让我静静……暴力能解决的,只是最简单的问题,根固人心的愚昧,总不能一刀砍死吧?传道,果然是大无畏者不可成,本土道教主旨修自身,赵佶扶着都上不了墙,反倒养出一帮吃喝道棍,治国难啊!有种想原地爆炸的冲动。
“正道兄?想什么呢?”
王伦支起下巴:“突然替官家感到很委屈。”
黄文炳接道:“委屈的事先放一边,这个发运使王永从你要动吗?招来蔡攸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文炳这是在给王伦台阶下了,谨慎时期,多面树敌绝不明智。王伦点头道:“老丈,恁还是宽宽心吧,三十亩田不至于被狗咬上,在这之后,我会找法子处理这个王永从,给恁出口恶气,恁看如何?”
梁员外道:“贤侄能这样说,我心里舒畅多了,那这田就当喂狗了,我就等着看王家倒霉了。”
送走员外,刘岑凑过来问王伦有什么损招,“没看出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先收集证据,然后向上打报吧。饭要一口一口吃。”
刘岑道:“娃儿有娘子看着,那我陪你走一趟德清沈家?”
……
回乌程县衙拜别了林杞,刘岑私下言再相处些时日考察人品。苏州朱家下狱的消息爆炸般传得满城,自然是欢呼雀跃,这冷飕飕的西北也可爱起来,商队南下四十里进入德清界。
沈氏是中古大族,唐时的沈法兴将沈氏带上巅峰,唐之后士族解体,沈氏由武入文转为乡绅宗族,宋时全国33万余人,武康、德清是为祖地,半数土著姓沈,形成较有影响力的六支:钱塘支、明州支、桐川支、无锡支、温州支、溧阳支。
因为沈畸的平冤,各地沈氏族人都会派人来吊唁,有官身者多矣、世儒者多矣,刘岑让王伦收收纨绔子弟的态势,作一个恭敬的学子,要不然会被宗长老呵斥,他的好友沈与求应该不在,因为去年刚中进士,现在应该在某地当个小官,不可能赶回来。
刘岑、王伦、黄文炳到时,因为宾客众多分庭院接待,无锡来的沈端辅、本地乡伴郑如几出来引进的,左拐右拐,年轻人们却在亭子里置茶闲聊,话题多没一会就熟络了。
27岁的沈端辅家世业儒,兄长、弟弟都在当官,他耐不住官场勾心斗角,乐得在家搞些小兴趣,居然摸出一支箫来轻奏一曲,博得众人称赞,还说自己方技、小说、棋艺都有涉猎。
郑如几字维心,年纪小两岁,不是土著却在本地久居,沈与求没考中进士之前,经常在一起郊游。
王伦悄悄问黄文炳:“好多人不愿意考科举啊,你说他们愿意为官吗?”
“各有所求吧,有的家族有恩荫官,过了25岁可以上任,家境尚可不会去,父母有恙也不会去,亲族内官身有三五也不会去,这个啊,就是一种家族象征了,看我们家每代都有人出仕,保持家族荣誉。”
王伦和黄文炳咬耳朵,那里说起沈与求像打开了话匣子:“与求回不来,沈琯(guǎn)也回不来吗?”
黄文炳一愣神,呢喃道:“沈琯字次律?他也是本地人?”
郑如几笑道:“当然,他是与求的兄长,现在荆南知州吧?”
“哎,你都记不清,我们更不知!”
刘岑道:“怎么了?你认识?”
“和我同一科的进士,算不上多熟,人都当知州了啊?”
王伦拍拍安慰他,又进来两位沈氏族人,广德沈虚中、邑绅沈良能向众位宾客致谢,刘岑试探问道,“两位兄,我们能不能去迎灵柩?”
沈良能道:“你们也想去?不是沈姓人,怕遭人口舌啊!”
王伦道:“那我们在后面远远跟着如何?”
沈虚中道:“想去就一起来吧,我们百十人,多你们三五个不多。”
黄文炳抢过话头,“我们还是去问问族老吧?免得坏了规矩?”
“也好,我带你们去。”
王伦一肘黄文炳小声道:“你多此一举干嘛?咱们后面悄悄跟着,不知道的以为就是商队呢?”
“话虽如此最好谁都不知道,可这毕竟不是讨喜的迎亲,你后面跟个上千人婚方只当你凑喜庆,白事的话别扭又讨嫌,还是问一下族老吧。”
王伦道:“倒不是自我找抽,只现在宗老们汇聚在此,凡事怎可能单人做主?好嘛,我们要向十几个宗老解释明白,泄露消息和大摇大摆过去有什么区别?”
“谁让这里是沈家的宗族之地?我看还是你别找麻烦,等会我说。”
屋舍花石间绕过,迎面来一处霸气的祠堂,有一便服中年人绕画壁踱步。沈端辅:“这位是我族兄沈松年,现任镇江金坛知县。”
“幸会幸会!不必多礼,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黄文炳道:“一件疯狂的事,还是请宗老在一起来商议吧。”
沈松年笑:“能有多疯狂?还有比沈氏大张旗鼓迎灵柩更疯狂的吗?蔡太师刚死了儿子,正在气头上。”
“我们这个也差不多,附耳过来我说与你。”
听闻来意沈松年表情微微一惊,再次打量了三人,温和道:“五位宗老在研究哪种入葬的仪式更符合传统,你们听,正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别进去掺和了。”
黄文炳听出了双关语,“我们还是想见一面,难道你觉得我们冒失吗?”
在知县面前,黄文炳这腰杆算是硬了。沈端辅有些不爽,你怎么这样和我哥说话,人可是知县哎!
沈松年摇摇头:“你们空着两只手进城,这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448章 破晓沈松年
黄文炳笑:“我们是铁包子,能打得狗头破血流。”
哈哈~沈松年笑笑,“那跟我来吧,咱们细说一番。”
沈端辅也要跟着,被族兄支走了,一步两回头的小情绪。
落了偏屋,空气里充满寒意,冷得牙打颤,沈松年道一声失礼:“这里平常没人居住乏人气,也是刚收拾出来有些冷,姑且忍耐。”
王伦道不妨,黄文炳、刘岑让出了首位。沈松年近前的王伦,又看看稍远的黄文炳,原来这位才是话事人,思忖自己好歹是一地知县,看这二人毫无拘束,作得也是同僚拜礼,难道…“不会是名噪一时的尹员外亲自登门拜访吧?那我可以降阶迎接了。”
“兄台说笑了,丑名而已。”
“接连掀翻朱勣、朱勔兄弟,好大的手笔啊,是哪位高阁的得意门生?”
王伦笑笑:“比较多,说出来兄台也不认识。”可不是嘛,自己从小到大老师多了去了,厉害角色一箩筐。
“你们真的要去杭州城缉拿老贼朱冲?不会是说笑吧?”
“兄台看我们的样子是说笑吗?以沈氏的势力,怕是早就知道往日内情了吧?”
沈松年笑了,要不是因为常州发生朱勣灭门案,他也不会借迎柩之事告假亲自回来,有无锡同支沈端辅足矣。得知张根接手常州,他便以为事情圆满,继续赶路南下到德清,没想事情突然转折,张龙图驱逐尹员外,释放朱汝文,剧情的发展走向、朱家的生死揪着全吴郡官士商民的心,案子未尘埃落定,敏感人群不敢明面谈论,平民得到的信息又少,全是杂糅意银的段子。沈氏与湖州衙、本地官属多有往来,所以一些能讲的东西,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也仅限族内讨论。
王伦看沈松年表情就明白了,怕是忍着好多问题想要问自己吧?那我先试探一下你的立场。
沈松年目光沉沉道:“那密令可否取来一观?”
“兄台还是不看为好,看了就是同伙或说告密者了。”
“哈哈~缉拿朱冲我畅快不得,怎么会告密?浪荡子厮混发迹的无赖家族,我们沈氏怎么会放在眼里?员外你多虑了,那龙图的手书呢?”
和张龙图的契约已经结束了,王伦什么官方文书都拿不出来,遂道:“密令嘛当然不能随便给人看,不看也有好处,万一行动失败,我不希望牵连沈氏,请恁理解。”
“那容你们混进沈氏的队伍,出了状况我们又岂能撇得干净?这个你要讲明白的吧?”
“是这样,以下是假设,我们混装进城后,分开居住潜行,你们迎灵柩走后,我们再动手。”
沈松年道:“那你们直接散了从各门潜进去便是,何苦多此一举?”
“兄台明明知道还多嘴一问,我军的甲胄兵器怎么带进去?货物船储都要受检查的。”在如此风雨飘摇的局势下,王伦不觉得封条有个什么用。
“真是披甲禁军?”
王伦颔首,“要快、准、狠不给朱冲老贼应急的机会。”
“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撼,怕是朱冲已经集结护卫紧守门户了。”
“那就来硬的。打不死朱贼,被他撞一下,咬一口可要骨断筋折。”
沈松年问:“你有多少人?”
“二百出头能战之士。”
沈松年感叹,真是胆大可畏,带着二百来人就要血拼朱冲?“杭州守臣可没听说换了!如我讲的,你这样肉包子打狗了。”
“那兄台有什么好计吗?”
“等张龙图把朱勔贪纳之事做实,有了陛下手诏,蔡京都会摒弃朱冲,到时便可手到擒来。”
王伦伸手手指道:“兄台,你不明白销毁证据、收买人证、转移赃物、修补账本、威逼利诱、串通口供、抱团反咬、污蔑案官这八大反制手段吗?给他们时间喘息,就是对全吴郡百姓的辜负!看似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奏折上了多少?有什么涟漪?我把朱家贪赃的账本摆满御案,看官家还能坐得住?”
王伦咬定道:“这叫铁证如山!不容篡改!”
沈松年闻言骇然,好一位果决铁面!把蝇营狗苟之事看得这么通透!“听君一席话,恍然大悟!是我轻视朱家差点铸成大错!请员外勿怪。”
王伦忙回礼道:“松年兄不必如此,险恶之事你离得远而已,只有你投入贪官圈子,才能见到更多的丑恶无赖,他们的手段令人愤懑发指!为了躲避苛责甚至草菅人命、火烧官仓!贪官厉害,你比他们还要厉害才能斗得赢他们!”
沈松年大惊,提拉着椅子凑近王伦,“君言甚合吾心!恨今日才识君!”王伦看火燎起,慷慨陈词、贬弊斥污,言之滔滔,把刘岑都听懵了,好个王正道,藏得这么深!好口才~好口才!
嘭咚!两声闷响自门口传来,黄文炳惊得跳起,“有人偷听!”
沈松年喝道:“是谁?”
四双眼睛汇聚门口,沉默几秒传来一声,“是我,哥。”
沈松年吁一口气,“是端辅,放他进来吧。”
黄文炳开门,沈端辅胀红了脸,“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好奇…”
“我这族弟啊!26了还不知正业!脑瓜子好使,读书多而不精,尽鼓捣一些歪门旁道!经常出外游玩数月不归!家事都丢给弟妹操持!多大人了?你知不知羞!”
沈端辅嚅喏没辩解,看来是真的了,仗着有家底,成天厮混成什么样子?王伦嘴贱道:“松年兄还是不要动家法了吧?”
黄文炳差点笑出声,沈松年面色一紧,“当着贵客面不与你多说,晚上到我房里挨笞。”
“哥我都多大了还挨揍?揍完了趴床上不能去杭州看朱冲老贼伏法了!要不是代家里早来,我还能看上尹员外无锡捉朱汝文一家的热闹!”
沈松年一拍扶手:“就知道凑热闹!我们在谈正事不许胡闹!刚才听到的任何人不许提起!明白吗?事关无数性命!”
沈端辅道:“那除非你不打我,让我一起去杭州。”
沈松年鼻道怒哼,沈端辅凑了过来道:“员外,进了杭州我给你带路,那春院我去过好几次了,朱冲老贼常去的几处我都知道!”
王伦道:“甚好。”
沈松年道:“那你在此陪着正道兄,我去回禀几位宗老,看他们的意思。”
第449章 朱老爹大跌
王伦凭借自己强悍的口才,一举说服了沈氏宗老。定行动大略:拿掉大数准备出行的沈氏子弟,仆人一概不带,雇工尽量精简,以此空出名额,不过出于对此事危险性的忌惮,只允许王伦出百人左右,扮沈氏子弟、仆人、雇工,这样的队伍大概有一百四十余人,需要车马十五辆驮运甲胄兵器。利用沈氏的名声保车厢进城,然后分开各自行事,沈氏再城内招募雇工补满缺额,换上衣衫出城完事。王伦则指挥队伍将朱冲以缉拿。
观此计划,除了能带的人少了一半,其他的都可以接受,带着数十套沈家仆人衣装,约定明日一早城南汇合出发,王伦作别各位可亲宗老,返回德清县城挑选人手安排事宜。召集头领、班长开作战会议,一部分进城突击,一部分城外接应,城外的人手财物由钱塘沈氏提供保护。
人手好说,战斗力最强的全部加入,轮到邓元觉这里,王伦只得抱歉一笑:“邓大师,这次行动你不要参加了。”
邓元觉正热情高涨盼着早日到杭州呢,“为何?尹员外?”
“我现在又改名了,叫王员外。”
“奥奥,我懂的,是隐藏身份,但怎么不让我去了?”
“大师,你的相貌,太出类拔萃了,跟随队伍进城太过显眼,如果你自己进城呢,到时候是可以和我们汇合。但如苏州情况,行动结束之后我们要快速隐藏,你在队伍里被认出的几率太高,咱们有可能功亏一篑。”
邓元觉不爽道:“你是嫌我碍事喽?”
王伦点点头:“没错,要不恁减个肥?不用多,减成周通那样就行。”
“周通是谁?”
周通左右问道:“哥哥说我胖?你们说我胖吗?”
“我以骨架子来说的,周通你当山大王之后肯定是往死了吃。”
“哎呀~可不得把小时候欠的补回来!”
众人闻言哄笑,可不都这样!邓元觉不开心,巴巴瞅一眼王伦:“不行,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所有兄弟的安全,一切以集体利益为首要。要不你先去明因寺等我们?”
“哎,本想一起去见识呢,那贫僧祝各位兄弟马到功成!”
关胜回道:“借大师吉言!”
“因为咱们不熟悉地形,这次也没希孟的地图,到时候死记春院内结构就要爆炸,再记逃跑路线很可能忙中出错,所以我打算安排几位单独入城,到时在撤退路线上指示方向,比如提个灯笼指向西胡同,挑个扁担笼子一侧指向南胡同,众兄弟以为如何?”
众人皆赞甚好,王伦继续道:“指路人绝对不可以参加战斗,与普通人一样单独住店,和旅客闲聊,跟了我这么久了,事由自己编。蒋敬兄弟一直要求参战,这次你来这个吧,那么蒋敬、希孟、马麟你们三个带队,各找两个保甲,一共九人,我想应该够了。”
三人领命,王伦敲定了八分队,头领除老黄、陈达全部参战,共计109人,行动代号:春楼红灯笼。
张横搓手直乐,“看我捉住那老贼不好好给他松松筋骨!”
……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杭州以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历代官府的修治逐渐丰腴,东南区的繁华大城郭一路首府,大观元年(1107)升帅府,辖钱塘、余杭、临安等九县,崇宁年间已有20万余户。道通四方、海外诸国、物资丛居、行商往来,崇宁元年(1102)七月,在杭州、明州升级市舶司是为加强海关管理,(1103)苏杭置造作局制造器用、(1105)又置苏州应奉局。每年各种形势的官织、和买、征纳得布帛25万匹,商税仅次汴京、成嘟,为36万贯。
街道熙熙攘攘,王伦跟随沈氏族人通过西北尖的余杭门,杭州城南依山圈了不少地,周长70余里,城阔2丈高3丈,旱门有十,水门者三。紧张中一切顺利,兵卒是有增加,看样子对大户员外格外苛刻,尤其身后跟着数十护卫那种……
沈端辅小声道:“看,还不是被你给闹得?”
“看来这徐铸铁了心要和朱家站一起了啊?”
“一会我们拜会了就知道了。”
没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王伦也有点懵,江浙等路的发运副使有两位—徐铸、赵霆,而这个捡了命的徐铸兼任杭州知州!最近在建造两座门楼,不是仇人不聚头啊~
全须全尾通过城门,在附近找了家客栈全员入住。沈松年带着诸族人去南城拜会州衙,王伦叫人守了外面看有无可疑人盯梢,立即实施计划,往外换人!三三两两出门去,到本地牙行雇人,换进客栈,争取天黑前全部完成。
三个时辰后,沈松年等人回来了,开口便是:“朱汝贤就在杭州城内,听徐铸的意思,朱家已经写了冤状递进京了。”
“可想而知。”
“朱老贼自言摔断了腿,在家养伤,闭门不见客。”
“挖密室呢么?”
沈松年又把一些细节告知,揣测徐铸应该是动员全杭州的力量在保护朱冲了,毕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钱塘沈氏看得一清,有个叫沈晦的生平胆气过人,根本不齿循规蹈矩,之前骂朱家,近年看徐铸不作为还捧朱家臭脚,更是连带着骂,这次宗老就没让他来,咱们沈氏是无声抗议,不是张嘴胡咧咧,狂夫尔。
沈端辅道:“现在就是要尽快确定朱老贼的住处了,现有宅一处,春院一座,彼此相距不远,我今晚就去帮你打听。”
王伦道:“你一个够吗?”
“我在杭州友人众多,这些八卦小事传得最欢,再说多少希望看他倒台?”
“那就拜托端辅兄了。”
沈松年阴沉脸:“带昭远与你同去,省得黄汤灌多了胡说八道!”
“好好,都听哥哥的。”
沈端辅召王伦,把之前绘制的草图拿出来,刚转悠了一遍,把几处记不清的位置重新画注,“杭州分23隅,每隅有一座望火楼,配一百至数百员潜火兵,街道每隔二百余步,设一军巡铺,置巡逻兵三五人,所以你想放火取乱是不可行的,只会招来大队官兵。”
“这和汴京差不多,再说我也没讲要放火。”
“这是我想的计策,刚才路上否了。”
“咱们能不能聊点正经的,你这样老扯别的事,什么时候能给我讲讲牡丹院里的结构?”
“这个讲不来,一会带你去逛逛!”
第450章 石榴裙下
“现在就走吧!”王伦把画纸一卷,塞到了提箱里。
“现在?”沈端辅一脸惊愕,旋即挑眉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先办完事,然后再四处逛,免得燥热难耐,那好,我做东一起走之!”
王伦不屑一笑,“我定立好的很,你别玩脱了就行。”
沈端辅一扬下巴,“昭远咱们走吧,哥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沈松年气鼓鼓道:“真是惯坏了你小子,不许喝得烂醉!明早回来帮我训诫新雇工,还有不许带坏昭远。”
“拉倒吧,你看昭远安静往那里一坐似个女子,其实人早都见识过了,只是没来杭州玩过。对吧?”
榻上坐着的沈昭远脸一红,辩道,“哥你别胡说,我是订了亲的。”
“一会楼下见。”王伦也要去交待一下,别明天回来这客栈没自己人了,心里盘算这次青楼之行带谁呢?武力不能太差,又不能好色贪酒,要不然钻女人怀里岂不误事?最好带两个轮值…嘭,“哎!狄成你怎么在这?”
狄成道:“朱总管让我来问你,今晚会不会行动?要不要放兄弟们出去探路?”
“咱们这就过去。”
王伦来到朱武屋,几个头领都在,朱武坐中操盘这次行动,因为没打算久留,所以行动经费也简单。
“正道怎么,有眉目吗?”
“我现在要去朱家青楼走一遭,可能过夜,所有事都交给你处置了。”
“过夜?”几人叫出了声,媚笑道:“哥哥你终于开窍了啊!不能亏待小老弟啊!哈哈哈~”
“这话说的,哥哥原来就说他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到了这杭州一方富庶之地,水灵美人胚子自然是多!进城好些个,个个白藕似的遮不住,看的我直挺挺!”
“啊!李忠你他娘别说了!害得我心痒痒!上次都是三天前了!”
“嘭!净说些浪荡话!谁再敢闹,看我不收拾他!行动完成之前,谁都不许再胡说!”
关胜虎目圆睁结束了调笑氛围,杨春捂着后脑瘫在席上,众人笑几声忍住了,王伦道:“关将军看不得我们正事瞎闹,你们也不知收敛,万事小心,我最后说一句,在杭州都给我管住那棍儿,咱们退去明州放你们玩几天,谁不明白?”
众人笑诺,王伦目光对接朱武便心领神会,“顺哥,这次带你出去见见亮!”
哗~“顺哥你这福气!顺哥回来给我们讲讲!顺哥你求哥哥带我去吧,这次的军功我让给你!”
众人七嘴八舌,扯拉着张顺道喜,王伦哼道:“不许胡闹,我就是看中张顺贤妻孝母才带他的,可不是出去玩儿!都给我老实点,沈家人还等着呢,快放开顺哥。”
张顺这才得脱,随王伦出去了,一向好争先的张横却没有说话,杨春勾肩问道:“哎这不像你啊!横哥!”
张横盘腿捏着脚丫,大嘴一咧,“最烦青楼那些文绉绉的婆娘,整那多礼节,又是喝酒又是作诗,我岂不憋疯咯?直接来真家伙痛快!”
哈哈哈~嘭!“关将军你怎的又打我!”
“谁叫你话最多!”
……
一行五人漫步悠悠,王伦三人用心记忆路径,沈端辅租了马匹带王伦熟悉路,“在这杭州城里,最繁华的就是这道河街,两边的酒店、青楼相望,别有一番情趣……”
带王伦先绕着保和坊朱家宅转了半遭,就被赶了出来,生人勿进!王伦猜测朱冲在家宅躲着呢,那青楼就不必去了。沈端辅却不依,“我去青楼才能寻到熟人打听朱家最近动静,我要喝酒套话,你要在旁边听着啊,你走了我怎么记得住?”
王伦一想也是,遂来到了朱家开的青楼,退了租马摆出纨绔子弟的嘴脸,勾肩搭背而入,突然改变的气场令沈端辅侧脸赞,“哎呀!没看出你绝技不少啊!小可甘拜下风!”
王伦回敬,“在青楼我可是生蛋子,别叫我露馅儿!”
“我懂,来吧!李妈妈在嘛!出来接贵客了!”
这一嗓子轻佻,唤出个五旬锦妆妇人,施施然飘来端庄持礼,年轻时一定迷倒万种,王伦眯了眼睛只往各处瞟,这是一座三层交叠酒店、赌场、客栈、青楼多娱乐一体,厅堂房间花列,各处嬉笑吟鸣,如果不多来几次,怕是要转晕,身后的张顺、狄成二人同样看花了眼,只顾跟着沈端辅傻傻前进,穿楼过道闪在面前一间繁花暖厅,一张长案能容十数人,踩进去才觉铺了厚毯!桌案旁奉茶的女子低眉浅笑。
王伦心里赞一声:啊,真是纸醉金迷美人香怀,我若是生在本朝富贵人家,也难寻本心啊!恍惚间清音亮起,诱人的菜肴上桌,五名女子间坐身边,淡淡的香味捧着茶盏送到眼前,“王公子,请用茶!”
王伦没出三杯的抵抗力便沦陷了,心中念着不要误了正事,手上还要掐大腿,陪侍的女子经沈端辅交待,向王伦介绍桌上的名吃典故,滋味还真是不一般!
狄成这种场面见识多了应对自如,张顺梗着脖子不知该做什么,憨憨如个雏儿,还不如二十出头的沈昭远,端辅没说错,这孩子早出茅庐了,只是没见过大场面。
沈端辅道一声去找熟友自去了,王伦等人就在这里吃喝,未久,来二三佳公子,互相赤脸相识,文人间的诗词歌赋便热闹起来,气氛陡然升温,沈端辅就开始扯话题,拐弯打听朱冲的近况,还真小有收获。
之后就是换人、再来友人,再来友人的友人,燥热得厅内有人打开了窗户,满街的灯火流彩,宣泄银语~这小风一吹啊,头晕乎乎的!身后的喧闹只盛不减。
一双温软的臂弯扶住王伦,轻轻擦去嘴脸的流涎:“王公子你醉了,要不回客房躺一下?”
“不不,我和他们一起走,不住店。”轻推一把,却撞到人怀里。
狄成偶然回头,却见二人牵缠,起身来打问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刚才为了相敬一直在喝酒。王伦推辞,就靠了墙缓神,侍女侧坐亦陪,脑子清醒一些,王伦唱起曲儿来,被倚靠的肩头香香软软的……
“诺,就是那位王公子,家资富裕阔绰,你俩好好服侍。”
第451章 神秘人
王伦的春梦做得酣美奇妙,两只俏人儿勾搭拥凑,如水的清瞳、粉润的软唇、娇喘的甜音、暖痒的耳鬓、圆软的团子、扭动的玉肢、白藕似的修长……欢愉情涌、巧笑倩丽、热吻绵绵、激战激战、喷发长啸、再战再战!……秀榻嗒嗒儿响~
迷恋不愿醒来的滋味,全身畅快淋漓的纵情,温腻包裹全身,王伦想翻个身,却发现动不了,哼哼两声,又沉沉睡去。
房外噔噔踏来几人,那老鸨伸手一指:“诺,就是这间了。”
头发乱糟糟的狄成叹一声,上前叩门道:“哥哥!在不在?醒没醒?”十数声,门内没有丁点儿回应。
一旁同样衣衫不整的张顺,横一眼老鸨道:“你莫不是骗我们!哥哥!出大事了,天塌了!”
一声慵懒传来:“哎呀~大清早叫魂啊,妈妈~快把他们赶走。”
“女儿啊,你陪的是谁啊?唤醒他回应一声吧,外面这两位爷要急着见他,我可不敢惹。”
“不是王公子么?那我唤醒他。”
捏鼻子挠痒痒,几声轻唤之后,王伦不情愿地打开那只手,俄而,打个激灵!我在哪你是谁!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光洁的脖颈、性感锁骨,再往下两团可爱的白腻轻轻晃着!卧槽!
王伦挺身要爬起,却被面前的女子拥入怀里,滚烫的脸贴上满满的柔香,女子咯咯笑道:“王公子你猴急什么?你还想要,我还能不给你么?外面有人找你,你先答应一声呗~”
王伦醉了……本想先推开这艳姿,却发觉充胀的老弟被身后的女子捉住了,青丝痒痒的,空气里充满甜蜜的味道,这手啊,舍不得推开了!
“哥哥!是你吗?”
两声急唤让王伦清醒,不管怎么样先答应吧,“哎!是我,二位兄弟!”
“你没有被挟持吧?我们担心你。”
“没事,一切都好,只是身边多了两个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枕边人轻嗔:“王公子真坏!昨晚那样对奴家,今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就是嘛,王公子昨晚还说要带洛霞游遍苏杭秀色,吃遍吴郡名吃!”
王伦感到老弟被虐待,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瞌睡泪),“二位兄弟先退下吧,一个时辰后我出去找你们,你们哪间房啊?”
一个时辰?张顺愣了愣,狄成哦一声,“天字,瓜号房。哥哥你慢些来,不着急,我们都安好,看来昨晚咱们都喝多享乐了,我们不耽误你办正事了。”
张顺掏出二两银子冲老鸨道:“哥哥现在肯定饿了,去准备饭菜!要三菜一汤米饭,不要甜食,我哥不喜欢吃,她们自便。”
两女娇吟报上吃食,王伦心道:真是好兄弟!老鸨笑应,二人呼一声离开,片刻门外人走净了。
面前的女子猛得环抱,“王公子,你不是想要吗?桃锦让恁吃个够!”
落霞把身子缠在王伦身上,笑道:“昨晚让奴家欲仙欲死,王公子今天可别吃得那般猛了,奴家承受不住。”
王伦抛去脑中乱像,来都来了事已至此,钱都给了,这生意不能亏!素被猛得一掀莹肢横陈,引来尖叫乱颤,“连本带利我都要讨回来!”
……
朱家青楼客房区,未免扫了客人雅兴,进出服务的伙计都是女子,却也不是五大三粗之人,只是资质较差罢了,女大十八变,这老话是有道理的,七八、十一二岁买来的好苗子,最后遴选能称为上品的百中选一,然后再选、再选,要么转手卖出直接做皮肉买卖,要么留在青楼当个丫鬟,毕竟红花也需绿叶衬,娇娘也须人服侍、倒桶、洗衣裳。
丫鬟提着食盒上楼来,近十几步就听到了男女欢声,有节奏的打桩机声见怪不怪了,她决定等一等别坏了客人雅兴。
陆续有左右客房的公子醒来,或伸懒腰懵懵迈出,或便便大腹由娇娘陪着,丫鬟低着头隔着过道守着,客人嬉笑路过。
“秋霞,里面是谁家公子啊?”
“王公子,头一次来的。”
秋霞等啊等,这房里的欢愉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啊?这就尴尬了,怪物一般被十余路过的人瞟上一眼。听声音暂时顿了,秋霞急忙道:“王公子我来送饭食了,再不用就要凉了。”
“啊!死丫头不早点说!我都没劲儿了!”
“你快进来吧!”桃锦逃出王伦的魔物,踢了鞋下地给秋霞开门,春光不出意外乍泄,接了食盒道,“去沐室告诉婆子,预留一间共用的,一会我们去。”
……
王伦度过了一天极度放纵的软香生活,以至于张顺、狄成第二次来拍门,泡了一个完美的热水澡之后,王伦脑缺血困顿、身体困顿、老弟困顿就浑浑想入睡啊~把身子让出房间,引来二女欢笑。
张顺闻着香喷喷的王伦,除了眼睛睁不开站不直,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哥哥,还没够啊?”
“这二位是有多美貌,把恁勾成这样?”狄成可听兄弟们说过,从没见过哥哥去春院,竟然能撇下正事缠绵这么久,那这二女一定不简单!
王伦打个哈欠道:“晚上再说吧,我补一觉,狄成你回去知会一声朱总管,对了,沈家兄弟呢?”
“帮忙打听消息去了。”
“可以,你们去吧。”王伦返身进屋,突然又道,“对了,顺便问一下账单,我怕咱们带的钱不够,从朱总管那里支一些。”
房门啪得关上,不待二人走远,继而传来欢闹声,二人面面相觑,张顺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我回去禀报朱总管吧,哥哥中了美人香,和我四弟卜青一样的病!”
二人怏怏不乐下楼,找老鸨问清账目,看这架势,听说都是上品,这次的服务费用不低啊,六个女子,不知二百贯能不能打住。
白天换了个老鸨,听闻二人来意,捻着手巾道:“王公子现在要走吗?走了我们可不退钱哟~”
张顺藏着三人中最大的钱袋,狐疑道:“我家员外已经预付了?可他身上只有十几两金银啊?”
老鸨伸出两根手指,“王公子的知交给他垫付了20两金子!”
第452章 行动取消
“啥?昨晚有人请我玩这一出?”
王伦这下不敢再胡闹了,跨过美人披衣裳开门出来,见张顺一脸忧心,“你再给我说说细节,哎,要不把那老鸨唤来罢。”
张顺道:“她一晚要安排的贵客甚多,那人的面貌口音都没有刻意去记,只知是在咱们后面进来的。”
“被盯梢了。”王伦眉头一锁,“那一次出手20金的,不会常见吧?”
“她在骗咱们?”
“骗也得不到答案,如果是认识我的人,派个仆人也一样能做这事,问题是谁呢?这么对我?”
张顺道:“哥哥,要不咱们先离开这里?毕竟是朱家的地盘。”
王伦犹豫片刻,“好吧,还是性命重要,我进去收拾。”
开门进去,二女怪叫娇吟,听得王伦心痒痒,差点把持不住,哎哎!红颜祸水老祖宗总结得真精髓!万般不舍厮磨王伦才得以脱身,条件是她们亲自相送,王伦只得答应,看她们慢慢收拾妆容,估计天都要黑了……王伦苦笑,心太软,把张顺让了进来。
丫鬟时左时右帮着娇娘梳发,却总被呵斥,王伦看不下去了自亲动手,可他也不太会,被二女言语调戏。看着二人差不多了,硬拉着二人下楼来,毕竟还有剩钱,赶紧分了完事。
“公子想好就这么走了?余钱都赏给她们二人?”
“想好了,她们能得多少?那个丫鬟也给一些。”王伦念着秋霞给他洗了衣裳烘干的好。
老鸨坏笑道:“一人二十贯吧,王公子不加赏吗?”
“今天算了,我还有事去办。”王伦可不想再被抱胳膊拽住,还是装作抠门点比较好,“不过,你要是能提供那友人的身份,我可以加赏给你。”
“嗨!我哪里多留意,每天从我手里过的金银不知多少。”老鸨喋喋几句招呼女儿们去了,果然她们没有再缠着王伦,让秋霞相送。
王伦啧啧两声,叫住了走出数步的秋霞,“秋霞,带我们出去吧,有点晕路。”
秋霞横了一眼王伦,“王公子你不会对小女子有所企图吧?”
这一句内伤,王伦好悬没喷回去,黄毛丫头平板妹子,谁给妳的勇气说这话?妄想症犯了?“小娃娃,我只是有两件事要问妳,说什么疯话呢?”
秋霞道:“那你直接问吧,问完我要回去收拾客房了。”
王伦哼:“原来之前的乖巧都是装的,是怕妈妈小姐打妳吧?”
“这就是你要问的事吗?那我告诉你,以后穿两件像样的衣裳,要不然只够格玩这种烂货。”
王伦愕然,这黄毛丫头真疯了不成?还是在存心贬低自己?张顺道:“娃娃妳快走吧,真是茅坑里没好屎。”
“得嘞,二位公子好走不送。”
秋霞一溜烟儿跑了。留下王伦二人口呆,“还真是小孩子!”
王伦和张顺快步出门来,穿过下等妓女的拉客人堆,却见沈端辅、沈昭远和几个人就在门外望向一角。
“端辅、昭远你们干嘛呢?怎么一天没见你俩?”
沈端辅侧头一笑,“我这不是寻思你该起床了嘛,来我介绍几位新友与你。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的王公子。”
王伦心说你大张旗鼓介绍我干嘛!正事办得怎么样了,当这么多人怎么问!松年兄发脾气看来真不是易怒,这臭小子玩心太重了!
哎?怎么打起来了!王伦耳听得拳脚肉搏,望向青楼护院那里,起初以为是吃霸王餐,现在却见开打了!一人独斗五六人!早知道这青楼的护院豢养的也是一等的好手!
“什么情况,端辅?”
“有个人说找失散多年的妹子,这些院头刁难他说进去要拿钱,随便他找,然后他就凑了10贯,院头带他胡走了一圈当看过了,他说楼上还没看过,院头说想去楼上再拿20贯,这就起了争执。”
王伦道:“是个练家子。”
“平常也不乏人在这里闹事,占便宜的这也是头一位了。哎!怎么跑了!”
“不跑留下来等黑棍啊!”王伦哼一声,“我们回客栈,你回不回?”
沈端辅道:“我这还有贵客,哎对了,王兄,借几个小钱。”
“今晚回来!”王伦掏出五两与他,遂赶紧别了。
回归客栈,沈松年点烛在读,其他沈氏同辈子侄各有忙事。二人互通了情报,了无进展。
“照目前来看,是最坏的情况,正道兄你们要强打朱冲府上了。”
王伦道:“强打是不可能强打的,突袭不了只能转换策略,你们明天要走是吧?”
“对,明天灵柩就会路过杭州,我们停在西湖边做个迎式,结了沈畸兄的遗愿就会返回德清。”
二人又闲聊一会,王伦作别赶往朱武他们换去的客栈,一条街上七八家客栈分住着所有人,白天睡觉晚上收拾得周身利落随时准备出战,只等王伦带回最新的消息。
王伦见了跃跃欲试得兄弟们,耳脸蛋红到了耳根子,一问之下是狄成替他隐瞒了,回来直说哥哥昨晚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众人也没多想。吃饭那会还说今晚会有消息吧,一直靠讲段子撑着。
王伦只得道:“咱们被人盯上了。”
“什么人?”
“不知道,所以行动要取消。”
“取消?”朱武大惑不解,“不能纵虎归山可是正道你说的。”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天时地利都不占,朱冲府上又准备充分,没有机会就该果断退出,免得被人发现!就盯梢我们的人来讲,释放的至少是善意的提醒。”
沉默,这还是第一次行动取消,王希孟为了进攻,白天把朱府正门几处路线都标记出来了,大伙在一起商量好久,怎么打,怎么退。
“好了散会吧,明早组织撤离,留两个守夜的。我的房间是哪个?”
王定六起身道:“哥哥和顺哥一屋,我带你们去。”
朱武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狄成一眼,“哥哥有他的考量,万事稳妥为先,史进、周通你俩精力最旺盛,守夜吧,其余兄弟快回去睡了。”
朱总管发话了,众人依言散去,狄成拖了最后,屋里只留下朱武、史进二人,“哥哥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狄成道:“那要总管亲自去问了。”
……
夜深深,杭州城依旧灯火如白昼,刺耳的锣声撕破睡梦中的宁静,“着火了!快救火啊!”
第453章 天上掉下个庞一箭
“这一天天的在搞什么啊?”王伦推了一下张顺,“顺哥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张顺不困顿,一骨碌爬起,开门出去了,不久听见厅堂嘈杂声大起来,吵得王伦难以再入睡。
“哥哥!出事了,有人纵火!”
“纵火?谁这么闲得蛋疼?不怕被巡兵拿了去?”王伦没睁眼皮,突然惊醒,“不会是咱们的人吧?”
张顺道:“我就怕是啊!咱们的人分住在这条街上!指不定哪位兄弟发个邪火!”
王伦的保甲中是有几个闹情绪耍脾气的,都是人嘛在所难免,王伦也尽力和他们沟通过,尽力还是留下攒些军功,尝到甜头就好管理了,毕竟今后的道路越走越宽,招募的人越来越多,要应对的人还是普通人,而绝大多数普通人,这样那样的缺点都有,敢听王伦白白两句加入砍人队伍的,真是极少数,这样的人,哎!尽力改造吧!
王伦撑身子坐起道:“那你带两个人快去看看,别是咱的人,如果是尽量带回来。”
张顺领命而去,王伦烦躁的摸火点起油灯,先把衣裳里外瞅清楚了……
张顺拍门叫人,张横兴奋得蹦了出来,“顺哥,行动开始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你留守吧,我带两人出去看看。”
“把人叫醒了不让出去,外面什么声音啊?闹得够大哈!”
张横回头把同伴吼醒,因是和衣而睡,直接就出来了,要求同去。张顺无奈,又叫了一人,三人同出客栈,掌柜伙计前后探看着自家有没有火星异味。
快跑向前,几个铺兵推拉着一辆水车飞驰而过,张顺环抱上树看见至少三处火源,浓烟滚滚火势不小啊!越奔越近,火场的左邻右舍都端盆提桶帮着灭火,场面纷闹却井然有序,看来这里的百姓经常参与灭火了。
张顺寻了一个坐歇的老汉打问情况,才知有人瞄到了放火犯!居然点人家门口的彩棚!确实,这玩意花哨,又是轻木竹架,烧起来效果好很多,这是一家酒店,掌柜伙计一边嚎一边用扫帚扑打火苗,不畏生死!
“哎!这一把火,烧掉三四百贯!”
“走,再往前去看看。”
三人又前行,着火的又是一间酒店彩棚,这里的火势很大,已经蔓延到了三楼。救火的水控制不住火势了。
张顺紧锁眉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火?”
“哎!顺哥!”
扭头一看,是杨春、薛永等人,“你们也出来看热闹了?”
“你们有线索吗?”
杨春道:“我从南头过来,那边也着了两家,一路走来起码被点了六家!酒店、客栈、青楼都有,看来是有人在闹事啊~”
张顺压低声音道:“不是咱们的人吧?”换来杨春摇头,薛永摇头,“那咱们分开核实一下其他客栈。”
两波人分别去串其他客栈,跑过一处窄巷,张横突然道:“顺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藏着!”
“什么?”
呼~张横话音刚落,灯笼阴影下一个身影突然开跑,张顺这下看得真切,急喊:“快追!拿下他!”
三人甩开脚丫子使劲追,那黑影拐折跳跃看似相当熟悉地形,跑出一段后保甲落位,张横被冷气顶得喘嘘嘘也停下了,往那里一猫腰,话都说不出来。张顺咬紧牙关:小贼哎!你跑不掉了!
又越过一道坊后,不知那贼踩了什么,钉铃桄榔带倒一片,张顺沉力丹田,一个虎扑推搡,再一个虎拳击肋!“啊呀!”
张顺趁势脚蹬压身、掏臂喉下,用力打个弯,小贼的脖子就被大力锁住,来不及了挣扎就传来痛感!窒息的迫切让人失去反击之力,小贼不扑腾,张顺立即把他捆了。
之后就是打出敲鼓的力道脆响,“别装死,给老子醒醒!”
掐人中,扭肢体,掰花样胳膊,保甲、张横慢慢跟了上来,轮番欺负这只小贼,悠悠转醒却发现已是阶下囚,“给个痛快吧!”
“你是什么人!你有几个同伙?快快如实招来,不然有你好受!”
手上加力道,这小贼吃痛颤抖,但就是咬牙一言不发!
张顺直起身道:“亡命徒看来不怕死,把他带回去再审。”
这小贼就软瘫身体毫不配合,张家兄弟三人都拖不走他,张横痛斥:你屁股长在地上了?还是有插槽?又是一顿非人的虐待,小贼如死猪矣。张顺就拖着这么个东西回来交给王伦,却依旧撬不开他的嘴。
押到柴房王伦坐审,摆出八大酷刑让小贼吓得面色铁青,这人太狠了!“那我招,你答应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好!只要你都交待明白,放你走也不是不可能。”王伦遂得到了这个小贼的名字计谡,今晚放火是牵制城内官军,为兄弟两肋插刀,救他妹子!
王伦惊得站起,“我去!这里能遇到庞万春!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告诉我,顺哥!”
张顺道:“是哥哥的仇人吗?”
“是个人物,叫兄弟们附近找找,大概这么高,不胖穿一件兔皮灰袄子。接头暗号:你的兄弟在我手上!”
……
昨夜的火灾使得整个大街充满糊味飘絮,哭财骂娘的不在少数,王伦走在街上直摇头,这三人真是没脑子货啊!这不是拉仇恨让全杭州缉拿你?
“哥哥,又出事了!杭州各门封闭,只让进不让出,现在逐坊在搜查!”
王伦心酸:“这个倒霉催的!把咱们一起拖下水了!让兄弟们集中到左近来,准备夺关出逃!”
“啊?哥哥现在天都亮了!”
王伦道:“别废话了快去通告,徐铸有借口清查城里了,为此他们一定会犁一层地皮!”
传令兵去了,王伦看着街上的官兵往南奔去,隐约觉得和前晚那无名之人有关,这城里还有第四方,甚至第五方势力在蠢蠢欲动,企图借刀杀人!
“哥哥!不好了又出事了!”
王伦扶额,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别急慢点说,事情没有恶化到那种地步。”
“刚进城的商贾传来消息,张龙图被撤职了!”
第454章 杭州之瓮
张龙图被解职了?听到这个消息王伦惊呆了,这才几天时间啊!居然让朱家人逆转了?
“不对不对!绝不可能!是有大员到苏州了吧?张龙图的案子受到了阻挠!”
“不知道啊哥哥,我给你抓一个来问吧?”
“别去!胡闹这不是!”
王伦脑子有点乱,需要清理一下线索,该怎么验证这件事的真假?额……去找沈松年!想好此节往外走,班长拦住请示道:“员外,咱们不是要出城吗?继续不?”
“嗯……正常撤出吧,免得夜长梦多,留下三四个人给我打下手。”
交待明了,王伦带二人出发了,堵住了沈松年他们出来,闻听此事也是大感意外,苏州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王伦决定取消行动的事也告诉了他,沈松年表示理解,现在我明敌暗,不能看着坑硬跳,他去打听苏州的情况,晚些时候在钱塘沈家见面。约定了,王伦打算再去一趟朱家青楼,朱家是不是真的翻身了,那里是最好的风向标!
天色尚早,街上的人却是不少,是因昨晚多处被人纵火,朱家青楼前的三门大彩棚都被烧的稀里哗啦,倒碎一地!五六个官差在人群中指点。
看样子是出别的事了?王伦凑过去打听,护院在向官差介绍情况,抻长了耳朵细听,略推测出了大概:昨夜有人纵火,趁乱从后院劫走了人!正在追忆有哪些可疑人等,昨晚来找事的那个汉子体貌特征被描述给了官差。
那人不会就是庞万春吧?王伦觉得十有八九,绕过人堆去青楼内部看一眼才明白,叽叽喳喳的妓女围在门口看热闹,见王伦走来纷纷抛起了媚眼儿,王伦友好地招招手,一瞬间涌出五六个把王伦瓜分,“诸位!不要拉扯了,我不是来玩乐的,我昨晚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呔!你这公子不是来玩招什么五指!”
王伦语塞,都怪自己瞎招什么手啊!想起正事想问,但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知如何张嘴,“娇娘可知昨夜生了什么怪事?怎么有人胆大敢纵火?”
“你这公子,要我陪酒便讲给你听。”
王伦无奈,“正好我还没吃早点,要不同去?”
娇娘迟疑一下答应了,老鸨爽快放了人,左右二人缠着,一路吃王伦豆腐。吃早食的有几个员外,笑向王伦答礼。落座边吃边谈,王伦也了解到了昨晚之事,半夜惊醒救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门,结果后门被人闯入,跑了一个小头牌芷兰,一个丫鬟秋霞!王伦内心惊呼:可以啊庞万春,一个声东击西,老婆小妹一起救了!人生赢家啊!
娇娘秀脚摩挲着王伦小腿笑道:“芷兰跟谁跑了,风情楼上下心里明镜似的,这妮子做事也是呆,跑得了尼姑,跑得了尼姑庵吗?”
“妳们都知道她跟谁跑了?”
“对啊,还能有谁,一个姓卜( bǔ)的员外,在那妮子身上砸了不少钱,最后砸的家业都空了。还死缠不休,妈妈都不许他们相见,被护院赶走不知多少次。”
“卜员外是不是叫卜青?”
“好像是啊,公子你也认识吗?”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有关他的故事。”
娇娘咯咯道:“好一对痴男怨女的故事?现在恐怕要被全城搜捕了。”
“话说卜员外不是砸了许多钱在这女子身上?怎么就想不到替这女子赎身呢?”
“恁会把自家的招财树,轻易让别人搬走吗?妈妈们算账精明得狠,钓得就是他这条馋嘴鱼,小头牌不翻个百倍本钱,怎么可能撒手?再说他那会刚入瓮,对眼的好几个呢,哪个不需要喂?一次掏一大笔钱,不如风流半年不重样儿!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娇娘拧一把王伦的腰肉,嗔怪怎么还不动手,你真的是来吃饭了?
“再说说那个秋霞吧?是她协助逃跑的?”
“内应的鬼肯定是她了,她们这些丫鬟是在后院干活的,值夜熟悉、路径也熟悉,昨晚同室的女工都喝了她的迷魂汤,肯定是那卜员外收买了她!如此来个脱身计。”
王伦笑道:“一早听到这么有趣的事,谢过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还是先走了,伙计结账!”
“哎呦呦,公子有什么事啊,去奴房里歇歇再走吧?”
王伦费口舌甩掉了两块膏药,梳理内情:这卜青和庞万春是达成同盟来救人的,那么城门搜索严格,他们应该还没有出城才是!去哪找他们呢?这是个问题,不知狄成有没有线索。
一路想着事情,前面突然骚乱,一队骑兵开道,大肆张扬吹打经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亲呢,保甲前去打听是谁这么蹦达,探回却是朱冲老贼出窝了!赶往州衙方向去了。一定是利好消息没错了,看来苏州真的有变!王伦呆了几秒,走去朱府后院看看,平常戒严不让过去,现在带走大量护卫,可以凑过去了吧?
王伦这一算还真是应了,朱府护卫少了很多,绕着转了一圈,发现好几棵大树都能藏人,叶子挂的还够多!如果遣进去占据制高点来这么一弩箭,包管他狗头爆浆!只是细节处理起来有点难!
悠悠转回客栈街,马麟摆着个货摊叫卖,见王伦来了堵过来问好,“哥哥!你去哪了?兄弟们出不去了!”
“城门口查得严了?”
“对啊,出城时大小包袱都要检查,说是缉拿纵火犯,以防藏在箱笼里带出去!”
“还有什么消息吗?”
“张龙图被诏令解职十有八九是真情了,苏州变天了,朱勔已经被放出来了。”
“继续侦查。”王伦拍拍马麟胳膊,去寻朱武,路上听巡兵在讲,要一坊一坊搜查纵火犯。王伦焦急,这个庞万春,不早不晚把自己坑在城里了!
朱武等人也是面色难看,“有五个兄弟和箱笼车被扣住了,封条暂时没拆,但是要东家前去赎领。”
王伦叹苦:“真是一天没听到一件好事儿!这样吧,你们去找狄成,先把他那个二货四弟挖出来,不行可以用寻人启事,你狄哥来找你了,我苦命的弟弟啊,快来云云客栈找我。张顺、史进跟我去衙门要人!”
朱武道:“正道虽然我希望不是最糟,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开了箱笼呢?”
第455章 瓮中伏诛!
“你们这里的主事人呢?”
“去搜拿纵火犯了。”
“没留值班官吏?”
“朱太爷来了,都去道喜了。”
王伦甩脸子道:“快把我的家仆车笼交出来,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小吏道:“得罪了这位员外,我可不认识恁,想要扣押的人和东西,要等代事的回来,签收在此,我可不敢涂抹。若恁是哪位的朋友,还请书信签印带来,以为通融。”
王伦无奈,气鼓鼓走了,这事交钱可以办,但其他车笼也会遇到这个问题,就绝对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了,一筹莫展。
史进道:“哥哥你有没想过找其他官员帮忙?”
“什么意思?我没有认识的人啊!”
“我在江州时听过这样的官吏,善为人承接诉讼,作中间人牵线搭桥捐资结案。”
“掮客?倒是可以,杭州这么大,每天发生的案子一定不会少,冤假错案一定会有,勾结官吏串供逼良的事肯定也有,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官府的熟人,那就需要这种人告诉使鬼方,把钱贿赂给谁?掮客抽取佣金。”
“那咱们去哪里找掮客呢?”
“衙门附近一定有人知道。”
“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就走找吧。”
王伦选了一家铺子就问,这么一问,第一家铺子就报上了自己东家的大名:杨靖,在汴京有蔡太师、童枢密两位靠山,杭州城内的官员也要礼让三分。
出门不远便是州学,那里有教授有士子!应该能得到一手的消息,果不其然,杨靖其人作为发运司的一名监臣,贪赃枉法勾结巧榨取,即富拢权势,恃势再贪榨,王伦便决定就拜访他了!贪财的反倒目的最纯粹,笑脸迎人广招四方来客。
杨靖府离得朱府只隔一道街,门口护院派势更是鼻孔朝天,王伦刚递了拜贴,一乘暖轿徐徐开来,杨监臣打道回府了!正好,拦上!
杨靖打着哈欠得知王员外来意,有点兴致缺缺,被州衙巡兵扣押了货物?送上门的生意,先吊一吊吧,遂引进府,安排在门房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唯一可以压怒的就是,这杨监臣直接派了管家来,报价二百贯换文书。王伦姑且认了,要是敢玩我,看你是脑袋需要换个柱子了!
拿说情文书返回,主事人已回位,哼一声道:“宁愿花大价钱找这贪鬼,也不愿使些小钱打发小鬼。”
王伦吐槽,谁叫你们不明码标价!还算顺利带回人车,万幸没人打开箱笼,回转客栈,烦心事又涌上心头,这城该怎么出?
“哥哥,要不咱们还是动手吧?杀一杀他的银威,叫他们知道收敛,如此嚣张,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哥哥太憋屈了,好容易混进来,不放一箭一矢,以后可没这么好机会了。”
众人七嘴八舌,无一例外都是想要灭了朱家以及州官相护的气焰,不正之风,但一时的热血口号好喊,得手之后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吃午饭拖得有些晚,狄成匆匆来找王伦,附耳小声道:“卜青找到了。”
“这么快?”王伦有点不信自己耳朵,你贴出榜纸,不到三个时辰吧?
“有同伙出来打听消息看到了,所以引来见我。”
“那这就说得通了,他们在哪里?”
“城东的一座破屋。”
杭州城东是荒凉之地,旧屋民房不少,也是搜查纵火犯凌厉之地,狄成见到四弟信使之后,给他置办了衣裳等门面,绕远转了过来。二兄弟相见,卜青哭得一抽一抽,埋怨哥哥们为什么不来找他?
王伦倒是好奇,这家伙不是花光钱了吗?靠什么养活自己的?看现在数步外的两男一女,王伦面沉似水,这期间不会又发生什么故事吧?
秋霞掂着脚跟哥哥耳语,二人不时瞟过来,就像王伦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受不了这种男男长情,王伦开口打断了他们叙旧,“行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哭哭啼啼,是怎么逃出城去,望几位分清轻重缓急!”
卜青桃种眼睛道:“不知这位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要是还难过,自己去屋里哭一会儿,我们要议事。”
“啊?你怎么这样!我们兄弟久别重逢……”
“阻止你们兄弟相见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这个自私鬼!少跟我胡搅蛮缠,退下!”
“哥哥,你还是少责他两句,他还年少不懂事…”
王伦笑,“他比我都大两岁,还年少不懂事?是大脑发育迟缓吗?还是先天认知障碍?还是有重大隐疾需要博人同情?都是你们好人惯的!”
狄成写满脸惊讶,卜青茫然看着二人,张顺过来劝和,把二人带下去了,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凝重。
“下面该你了,庞万春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秋霞,青楼一别可还好啊?洛霞有没有资助你逃跑的路费?”
秋霞霍然起身道:“早知是你,我们就不来了!哥,咱们走!”
“你觉得你们走得掉吗?”
目光落到庞万春身上,他同时也在打量王伦,抱拳道,“平民庞万春,救我们出来感激不尽,员外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做吗?恁开个价吧!”
“听说你做过镖师?还是射术好手?你自评能达到什么水平?”
庞万春道:“当年为了找小妹,不得已四处寻访,干镖师认识不少南北商贾,由是历经七年才找到小妹下落。恁要问我射术怎样,当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王伦往后一靠,“我这里没有弓箭,你能开几石弓?”
“要精准命中须两石,最多开过二百三十斤的硬弓。”
“是摩尼教徒吗?”
“员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恁也是?早半年确实有人邀我入教,给我的职位是一坛主。”
王伦道:“那就来给我干活吧,三年卖身契约,换你兄弟一条命。”
坐在庞万春身侧的那人怒吼,“你这是何意?胁迫我们吗?”
庞万春扯回小妹,“你要帮我救计谡?”
王伦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值不值?”
“好!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庞万春答得干脆,“只是我个人应你契约,还望不要牵扯小妹和雷炯兄弟,他也是自愿帮我的!”
“成交。”
第456章 你要立字据
“不行!哥哥你不要答应他!这人不是好人!”秋霞挣开哥哥的手反对。
“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庞万春你们家有没有订娃娃亲?有的话快把她嫁了吧,嫁妆我出!”
庞万春故意道:“有是有一个,我们村里多是换亲,好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成亲没…”
“哦?就是那种你娶他家女儿,你妹子嫁给他家儿子那种?”
“啊哥!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咱们家房都塌了吧?咱们留在杭州,开个食铺子,也能活得很好!”
王伦道:“妇人家,早嫁早省心,缠着妳哥干什么?他一年内也要成婚,到时候妳嫂嫂也要嫌弃妳,看妳样子也有二十了吧?”
秋霞忙抱了庞万春胳膊,“我不嫁!我要跟我哥在一起!他去哪我就去哪!我们再也不分开。”
庞万春道:“员外,你别吓她了,我们兄妹刚相聚,哪有你这样拆散我们的?”
“看你们认识好久了。”
“两年前我查到的朱家青楼,一直攒钱赎她…”
王伦瞪大了眼睛,“两年?就这么一个平板,那老鸨问你要多少钱?这属于讹诈了啊!”
“你!”秋霞气的丢了只鞋过来,王伦嫌弃得换了一个座位。
庞万春道:“员外不知,当年我爹重病离世留下重债,我娘一病不起,秋霞在乡人牵线下卖给了牙人,说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谁知牙人倒手几番,我们便失去了秋霞的下落。两年前我找到朱家青楼的时候,才知秋霞没被选上,流落到此当个火工。”
“低级仆人吗?那应该不用多少就能赎身啊?”
庞万春叹道:“本来是如此,可秋霞生性倔强,当初我见她的时候,身上旧伤开新伤,整个人不成样子,攒的钱就先给她治伤了,毕竟有些事我也不太方便。”
拉起秋霞的手指,庞万春道:“两年前这一双手,你都想不出有多惨!我这个亲哥哥剜心一样疼。”
二人眼眶一红,王伦心底触动,原来这黄毛丫头身上经历这么多事!“秋霞,妳很棒!之前都是在和妳玩笑,不要往心里去!”
秋霞含着眼泪道:“你滚,我记仇的,记到死。”
“妳要这么说的话,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这两年你就一直赚钱给她养伤?一边攒钱给她赎身?”
庞万春叹一声,“是啊,可我根本赎不起,我这妹子性子急起来要打人,青楼前后垫付了三百多贯,我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王伦道:“但放火烧别人家彩棚,这可是会损人性命财物的。”
“三个月前我遇到了这个卜员外,他那时也是穷困潦倒,互诉遭遇后我们相见恨晚,就打算一起干,他出脑子,我出体力。”
“他那脑子也做不了几碗脑花啊?就你一直养着他?”
“罢了,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必要算那么清,他帮我分析该怎么赚钱,我也的确多赚不少,他帮我安抚秋霞,秋霞也听话不少,使了些钱,终于逃脱火工,去做了丫鬟。”
王伦道:“那他还是有点用哈。”
“嗯,秋霞能忍住动手了,身上就不添伤了,一个月钱我攒的路费够了,我们商议如何把芷兰、秋霞救出来,并逃出杭州城。然后就定下了这个声东击西之计,我就找来雷炯、计谡帮忙放火,还能当个醉鬼拖延他们片刻。”
王伦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女子去哪了?没跟来吗?”
“我看那女子心里有鬼,之前卜青跟我讲,他有三个有钱的哥哥,太湖旁有屋产,光吃地租也够活得滋润,只是哥哥们嫌他留恋娼妓,都给他封存了。如果回去这些都还有。”
“没错。”在王伦看来,费保他们会这样做的。
庞万春道:“可那女子昨夜出来后不让卜青碰她,只说尽快出城,我们来此也不愿跟来。据我所知,她相好好几个呢,这不是要甩了卜青?”
王伦道:“我巴不得她甩了卜青,让他赶紧认清现实,他喜欢的不是这个女子,而只是得不到的骚动罢了。”
“员外的言论总让人感到惊讶。”
王伦伸手道:“那说说这位雷炯兄弟吧,什么来头?”
雷炯道:“普通猎户出身,没什么来头,庞大哥赚快钱跑我山头打猎,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招惹朱家,这事你也敢答应?”
“朱家谁不恨?再说我们在卜员外的妙计之下也就是点个火,装个醉汉罢了,不会有事的。”
“确实,想的周到,有意跟着我干吗?杀人越货的买卖。”
雷炯笑道,“就怕恁不敢,还有,我帮庞大哥是为兄弟助拳,帮恁干活可就是雇佣了,我这肚子饭量大,怕恁到时候后悔。”
“妥了,雇佣就雇佣,一个月5贯,包吃住行不行?”
“我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一口价,5贯足钱我这就跟恁走!”
“成交!”
“空口无凭,你要立字据!”
“那就一起来吧。”王伦引二人去桌案旁立字据,很快一书而就,雷炯喜滋滋吹干了揣怀里,一份为期5年的长工,赚大了!
秋霞望着哥哥的契书又气又急,想要出钱赎回来,庞万春却不当回事,看这王员外身家不低,跟谁混不是混啊!
“员外,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救计谡啊?我怕官府屈打成招!”
“本来就是帮你干坏事,损害别人财物了,算什么屈打成招,应该是量刑收监!”
庞万春语塞,“额,不管怎么讲吧,还求恁能帮忙救出来,恁刚立了字据不会不承认吧?”
“我当然承认了啊?老六,看外面谁在,都叫进来,认识一下新兄弟。”
王定六出去,俄而鱼贯而入,“怎么哥哥,又拿下哪位豪杰了?”
互相认识一下,挤挤站在一起,王伦叙述过往,无不为庞氏兄妹团聚感到高兴:“现在大伙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有话我就直说了,昨晚张顺抓到的那个贼眉鼠眼,就是庞兄弟请的帮手计谡,你们谁去带过来?”
唯有庞万春惊白了脸,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姓王的居然算计自己……
第457章 不见,老贼!
“王员外,你这是在拿我耍笑!”要不是站这么多王伦的人,庞万春就爆粗口了,骗自己签卖身契!
王伦淡然道:“有吗?你不应该庆幸计谡没被官府拿去,没受伤吗?”
“哥,我就说了不能信他!他不是好人!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朱冲重掌杭州城,已经在到处搜拿你们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断言,秋霞你先和雷炯退下歇息吧,我们有要事谈。”
在射来的不善目光中,庞万春闻到了危险气息,哄秋霞先出去,并拜托雷炯照顾好妹妹,雷炯表示已经成家,担不起这个重任,要他快点出来。
房内重归肃静,王伦道:“终于能商量正事了,庞万春,我说的形势危急不假,咱们要快点撤出杭州城,我留你的心不假,出去之后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留你,反正计谡、雷炯二人要跟着我,这事明白。”
“现在说正事,想要离开硬闯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智取了,我的意见是直接干掉朱冲,造成城内混乱,然后咱们撤出去。”
“干掉朱冲?”庞万春大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此为了什么?”
王伦斥道:“庞万春,现在不是你的提问时间,你只需要办事!你以后若是留下我自然会告诉你,你要是选择离开,那我会告诉你底细吗?”
“哈?但这、这…你们要杀朱冲?”
“射杀他,你最佳的距离是多远?”
庞万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人嫌弃道:“如果是射杀,那关将军足可以胜任了。”
“不一样的,天赋就是天赋,对风的敏感、对弓的理解、对箭的心中有数,放箭的一瞬间就知道中没中!这样的人天赋射手,百中无一!”
“原来这么厉害!”众人嘀咕,只是庞万春一时难以接受,自己落入什么组织手里了?
王伦继续道:“朱冲夸功游街一般去了州衙,不出意外晚上会出来,甚至夜筵后返回,我们要捉住时机干掉他,制造官衙混乱。”
“若是他今晚住在州衙呢?”
“那就给他一个必须回去的理由,伪装朱家奴去府上送信,朱勔十万火急找他老爹要钱平事儿。”
庞万春脑子终于清醒几分,忙道,“你叫我射杀朱冲,但我没有合适的弓箭啊!寻常七八斗的弓准头并不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杭州城内有胡商,想买到一把劲道的装饰弓并不难,已经有人去找了,史进、杨春你们陪庞兄弟去挑。”
二人领命带庞万春出去,王伦继续安排各人事务,稍后带了几人去朱冲返回的路线上找合适的伏击点。
及夜,王伦只带了五六人选定了一家酒店吃饭,窗棂支起俯视尽收眼底。
……
州衙里舞女柔姿、靡音乱弹,十余桌家臣尽欢颜,愉悦兴奋胀红了朱勔的老面皮,还在一直邀酒,“今晚不醉不归!敞开爽饮!”
“朱太公,得幸太尉逢凶化吉,不过危险刚化解,还有那姓尹的未归案,恁老还是当劝他谨慎为妙!”
朱冲攀着软香腰肢,年纪大了,快活一日就少一日,那就该抓紧时间快活啊,州衙这几个官妓别有风情,忍不住早早上手了,“我也知此人在暗处谋夺我朱家,可他能再一再二,还能再三否?不过张根私养的一条狗罢了!有徐龙图在,他连杭州城都进不来!龙图当是朱家首恩!”
徐铸坐首位含笑自谦两句,“徐某只是略尽绵力,还是太尉平日广积人脉、多结善缘,以此落难有人抬,平反不实之诬陷栽赃,可喜可贺!”
下首的应安道,病早已痊愈,深度参与了此次救朱行动,与朱家结下了更深的羁绊,今天在座的都是出了力的朱家亲友团,但最该感谢的人一定不能忘了提!“太尉此次逢凶化吉,还是官家慧眼识璞玉,不信那张根的胡言乱语、无视法度、结党营私!这次有他的好果子吃!来,让我们为官家的圣明满饮此杯!”
“官家圣明!”
这是朱党的胜利,尽职尽忠臣的悲哀,张根力陈其弊、彻查朱勔,这些与朱家深度合作的权幸怎么会坐以待毙?于是结群摘录张根所书奏牍、注切、草略,指责张根傲慢不恭,说这个不对,那个有错的?官家做什么都错?暗示常州、苏州之事是其一手策划,自导自演给勤勉奉公的朱太尉泼脏水,你滥用私刑!乱用兵权!结党营私!诬陷好人!
这么不着调的奏折反击,三人成虎,赵佶还就信了!起因还是赵佶太自信了,觉得自己真的能摆弄朝臣、执掌天下呢!
自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赵佶刚登大宝,修奉景灵西室,承担工程的官员采购了4600枚太湖石,成功勾起了这位艺术家帝王的兴趣。
之后延福五位为赵佶扩建了延福宫,需要一些花石装饰,朱冲、朱勔父子在此时被蔡京推荐给童贯,正中赵佶欢心,朱勔幸进以献花石纲起,强勒吴郡百姓珍奇花石、珍禽异兽、赏玩名食,崇宁四年(1105)十一月在苏州设立应奉局,至今十年矣。
朱勔强取不要钱,空手套白狼,家中子侄都在应奉局挂职升官,支取费用,几大钱监送来的钱,成了朱家提款机。赵佶还天真的以为这些东西是花钱买来的,役使的民工也是雇佣,没有白拿,用着安心。
我玩这些花草石木是花了钱的!你们老说我干嘛!烦不烦!
张根没有参悟赵佶这层心态一直嘚嘚,赵佶耳根子也想清净两天,借由就把张根解职了,再换个人来查案!
“急报?”
堂上杂音消减过半,众位官吏把醉醺醺目光转来,猜测进来的这个奴仆传来了什么消息,从朱太公的表情变化看是喜是忧?
朱冲纵有百般割舍不下怀中柔腻,还是决绝把人推开了,“诸位相公,徐龙图!请许某暂且离去,我儿来信说有要事。”
徐铸目光闪转,那意思仿若在说:不透露就想走?
朱冲看破这些人的心思,又道:“我儿交待信使,务必见我亲面交书信,只得转回亲启,还望见谅!”
徐铸有些不悦,属官们觉得朱冲小气,喝了酒情绪就会被放大。
应安道恰如其分助攻道:“那太公快去快回,咱们这庆功宴可少不了恁呐!”
朱冲笑道:“一定一定!老夫去去便回!捎带还有几样玉品请几位相公品玩。”
这是在公然示意要送礼了!那还有啥好说的,朱太公你去吧,咱们继续喝!朱冲走后,却无几人放怀畅饮,甚至有人尝解酒茶,这心落不回肚子里,太噗通!
未久,堂外高呼而入:“龙图!出大事了!朱太公中袭身亡!”
第458章 诈胡!
“呼!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些什么!”徐铸发疯一样站起来,“这才刚出门一会儿,怎么能遇袭!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贼人?”
应安道直黏在蒲团上站不起来了,“妳们都下去吧,这事谁敢泄露一点,我叫她好看!”
官妓们闻言惊慌退去,官吏们拥挤上前,“你快说啊!”
小校满脸惶恐,还要努力镇定下来给诸位相公讲述事发经过:“我们出门起了寒风,朱太公要坐轿子,我们就去准备,行脚快步回转,岂料经过三桥街时有刺客放箭,箭枝直穿入轿子射中太公!”
徐铸咆哮道:“那快找大夫救人!救人啊!”
小校被撅得不敢答话,徐铸走下台,扯着小校道:“快走啊,还愣着干嘛!”
哆嗦颤音道:“小的们急围拢过去,抬出太公时发现箭中手臂,拔出箭头发现是一支毒箭!”小校答完以头杵地,生死由天吧!
徐铸闻言如五雷轰顶面色煞白,一下子瘫软在地,“竟然有人还敢杀太公!太公是我对不起你啊!我就该拦着你,不让你出门的!”
诸官吏情知大祸铸成,无不痛呼撕心裂肺,抓心抹泪!也有明白人喝道:“朱太公身遭不测!贼人可曾拿到?”
小校未敢起身,“回相公,未曾拿到!”
“什么?还让凶徒跑了?”徐铸攒了力气一脚踢开小校,“我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还不快去给我抓人!抓不到你们所有人,全家老小都给我去崇明镇煮盐!还不快滚!滚、滚!”
徐铸以臀擦地,愤恨不已!这可怎么跟朱太尉交待啊!这可怎么说得清啊!他心里明白,即便抓到了凶徒,能怎么样?杀了就能解朱太尉之恨?不会的!朱太尉只会记得老爹是在杭州地界被杀了!还是出州衙隔一条街!这心结算是抹不掉了!
在座诸官吏都手足无措,脑补重振雄风的朱太尉会发什么样的邪火?按常理他们的身份不应该忌惮朱勔,可这朱勔还就是掌握很多人的官运:是留在这里舒服捞钱,还是被贬去无鸟拉屎之地套笼头拉犁……朱太公可以肯定活不了,那立功以求宽心的法子,真的不多啊!
应安道抬手指指得力干将:“杨靖,你去现场看看,务必拿到凶徒投入大牢!众位同僚咱们节哀顺便,聚一聚商量一下这事该怎么和太尉澄清…”
几十个耷拉脑袋、大肚肥猪怏怏而来,徐铸双手捂脸,“应兄你主持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追思太公往日恩情。”
……
杨靖本不想讨这个功劳,简直是灾差,可谁叫他平时在应副转运使面前太能干了,所以不自觉脱口而出罢了。杨靖带三五人赶往出事街道,只听鸡飞狗跳、儿哭妇鸣、呼喝怒骂,满街都是被赶出的掌柜伙计妓女、食客住客嫖客,军卒在一家一家抄铺子!
杨靖皱皱眉,唤来当值官:“朱太公去了吗?”
“回杨监丞,朱太公中毒已经身亡。”
吁,刚才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阴阳两隔,杨靖对朱太公感情淡薄,因为他的官是浸润童贯得来的,利益与蔡攸的奉局有勾搭,并不是朱家直接利益合伙人,倒了这棵歪脖树,正好全身跳到蔡家大树上。
“有目击凶徒吗?”
“回杨监丞,当时事发突然,凶徒放完一箭就消失了,没人看到凶徒长相,也没看到是何处射来的箭枝,所以只能从凶器下手,是西面的楼阁,但无法确定是哪一间,要一家家找。”
“那应该是弓弩射来的吧?”
“以入射的力道,至少是两石的弓箭!那得好大一把弓。”
“有方向就赶紧查!相公都等着呢!”找一处温暖等着,凶徒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了吧?
左等右等,风中夹得哭声越来越多,死活不见军卒来交差,“哎你们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抓到吗?”
军卒急来道:“遇到很多达官贵人,他们不肯配合搜查,闹得很僵以致进展缓慢,还请监丞出手。”
杨靖也不想得罪这些人,但活儿还是要干:“那就把没背景的可疑人等先押往大牢!其余的我去探问!”
军卒领路,杨靖开始逐层访问,寒暄几句四处摸摸,心里嘀咕:老杭州不可能做出这种胆大妄为之事,肯定是外来人!
“哎哟!我说刚才看的像,原来是杨监丞!”
杨靖一愣,这屋里是谁啊?我怎么没印象?“几位是?”
“我是尹员外啊!前两天刚找恁费过心!”
王伦等人不是不想逃走,只怪朱家奴丁个个不善,走不了啊!杨靖却没把王伦放在心上,扫一眼这屋五人都是男的,又是外地口音,有趣、有趣!
“只五位来吃饭啊?没找几个小娘子伴酒?”
“刚打发走了,监丞。”
杨靖突然提高嗓门道:“是吗?那是朱太公遇袭之前,还是之后啊!啊?”
“杨靖!给你脸多了是吧?”
杨靖没等到期待中的回答,“哈?你刚才叫我什么?”
“家奴都敢蹬鼻子上脸,给我打!这张臭嘴!”
王伦一声令下,史进、王定六等还不是薅住了往死里踹啊!杨靖身后的军卒见况愣神三秒,随即拔腰刀就要来救人,王伦豹喝道:“你们干什么?滚去叫应副使过来!”
语言交锋的旋即,史进、老六收手打完了,杨靖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王伦掼了一脚道:“捧臭脚的东西,也敢来丢人现眼,把他抬上带我去见相公们,生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一个都不到现场!”
当值官赶来无语,见王伦气宇不凡,不知底细也不敢多计较,既然恁要去州衙找应副使,那就去呗,王伦临走还不忘呵斥一声,用心搜查缉拿案犯!不用顾忌对方身份!
撑着架势王伦带人下了楼,封路的朱家奴脸色并不善,被王伦狠狠瞪了回去,“百姓们就这样拘在大街上成何体统!全部赶进去等候!有人证的直接释放!”
王伦几句话博来叫好,可没人听他的照办,一行人乘杨靖的马匹来到州衙,王伦似无意地望一侧指道:“看那里是什么东西?”
“有东西?”跟随的军卒越众跑出,是一张贴柱的大纸,上书约:
先灭朱冲,再诛徐铸,杭州衙门,一个不留!
第459章 沈直肠子
所睹之人皆变色!凶徒张狂至此!
王伦呼一声进衙,衙差慌忙捧着榜先行跑入。稍慢,就听到了里面的怒吼嘈杂之声。
“这他娘的是什么人如此藐视官府!居然敢在州衙门口大放厥词!恫吓官员!还有没有敬畏之心!”
“龙图说的对!这伙猖狂贼子肯定是之前流配的罪徒,如今私逃勾结返回,来寻仇报复的!”
“不然!那些都是无智之人,没有背后推手,不可能做出此等谋算,一定要找找出这个嫌人!”
守卒伸手欲拦王伦,被左右兄弟推开,小步慢进,边听边谋划,这一把可没有机会玩第二次!众官吏围在一起商讨,控诉那张大榜上刺眼的字句,前两句可以不关心,后两句太扎眼了!
徐铸被吵得脑仁疼,“好了众位同僚,你们的想法我都明白,那咱们现在就调兵严守各处,以防不测吧?”
“不可!小心中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
哗~所有还愿意动弹的脑袋全转向王伦,同时接收几十道目光的烘烤,脸温居然还有点热。
“尹员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副使你认识这人?”所有的目光又转了回来。
应安道心里狐疑两句,开口道,“这位是高太尉家小舅子尹员外。”
好嘛,把高廉都省去了,王伦倒也没出言纠正,只是笑道:“应副使别来无恙啊,看面色好了很多,一下年轻了足有五岁!”
哟,还有这么夸人的!应安道心里一丝开心,“尹员外巧在此时到访,还是巧呐,不知有何贵干?”
王伦道:“有道是先拜人再说事,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诸位同僚?”
同僚?你是个什么官?应安道迟疑少许道:“那好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我来为恁介绍…”
王伦生把浓重严肃,洋溢着无限悲痛之情的杭州衙厅,变成了大型见面互动场所:问履职几年了?儿女几个?有没有一起来啊?你对杭州的办公环境体验如何……云云。
在进行到第十六个的时候,应安道不得不拉住打断了王伦的继续开拓人脉,“尹员外,认亲的事咱们晚些再谈,你能不能先回来,咱们谈一下,你怎么来杭州了,不是在苏州吗?”
王伦富有深意得一笑,“不会吧,恁不知道我早些就到了城内?”
众人咬耳朵互传,这期间已经有人恍悟:这个尹员外就是常州捉拿朱家,苏州带兵捉拿朱太尉,一直跟朱家对着干的大名鼎鼎尹员外!尹屠夫专制朱家!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是飞进城里的吗?各种猜测莫衷一是。
应副使道:“朱太公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不会与你有关吧?”
“应相公,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有人对杭州衙门不满啊!是对某些人的不满,还是对某个人的不满?是什么让这些人铤而走险敢向官府宣战?你们没有发现早有苗头吗?无辜之人会受到牵连被一视误杀!”
“唔……尹员外,你太高看这张乱笔了吧?不就是狂妄之人的胡言乱语,犬吠斗鸡一般。”
王伦作震惊状:“既然应相公对此毫不在意,那么在下也就不白费口舌了,等再有人丧命,你们可以慢悠悠聚在一起,商量这丧葬之事,告辞!”
王伦带人转身就走,应安道也没拦着,就看他们这么出了门,同僚们看不懂了,这是闹得哪一出?能不能不要把话说的云山雾罩?围拥应副使让他讲明白。
应安道答:“朝里有人想拔掉朱太尉这棵招风树,你们还看不明白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朱家出事,先是朱勣后是朱勔,再是朱冲!他的暗语很明白了,你们都没听出来吗?是跟着某人站一起,还是与朱太尉为伍死扛到底?做个选择罢!”
“副使的意思是,这个尹员外就是打手喽?那朱太公的死是他一手策划了?”
“变相承认了而已,都带兵攻进苏州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你们说!”
“吁~那咱们要何去何从?咱们可是响应太公的号召攻伐张根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仙打架,咱们就该看戏的!”
“徐龙图恁倒是说句话啊!”
徐铸能说什么?“已经打上门来要弄死朱家,我能说什么?谁愿死保朱家,站出来吧?”
一问之下,无人吭声,直接动刀子杀人了,这、这朱冲好像是个武官嗨!文武有别!
恰在此时,一小校进报:“尹员外说他等的不耐烦了,问诸位相公商量完没?是与朱花园一起共存亡,还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众人思绪复杂之下面面相觑,到底何去何从?是可亲的朱太尉,还是朝野这位?都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啊?
应安道决断道:“把尹员外请来吧,我们听他怎么说。”
俄而王伦至,不待众人发问,王伦作喜色道:“恭喜诸位同僚,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相信我,之后不会过分追究诸位的责任,如果有,也只是摆摆样子,欢迎诸位加入高、郑、侯阵营!”
高郑侯?高俅、郑居中、侯蒙?他们三个联合起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但是稍微分析,这阵营还是很能打的一比。
“好了,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组织人手去朱冲府上查抄贪赃财物吧,见者有份!但是不要对外说哦~”
哎,娘亲!一说抄家分钱,这心里怎么突然如蜜一样甜!甚至还有点小兴奋啊!
“拿了钱,就是我们高郑两家的人了,谁出淤泥而不染,不想搅和进来,可以现在退出,我们绝对不会秋后算账!”
王伦说这话,狼视群官,无人敢出头,王伦笑:“我就知道诸位都是明白人,有些同僚不敢说话,没事,只要以后我们打架,恁别使绊子就好,这个总能做到吧?”
徐铸道:“真的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还有财物、田产分,朱家什么出身,街头混混而已,凭什么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要咱们笑颜相待?这天下,是我们士大夫的!”
这句话说到心坎里了!在场这群人是从心底鄙视朱冲父子的,为了利益不得不亲近而已。
“那么,我的计划就是,先调朱家奴出庄,然后官军控制,未免走露内8情,我家护卫入府清理闲杂人等,然后我与诸位共游朱府,如何?”
把抄家说的这么文绉绉!众人正在考虑怎么响应,王伦又道:“到时候挑选心仪玩物、器具、书画还请诸位拿出相衬的忠心,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第460章 瓜分夜的黑
曰:朱冲其人,本苏州一劣痞尔,受雇于人,梗悍不驯,鞭背抵罪驱赶之,荒流城郊,哪知其不知悔改,居然编出遇到游方道人,蒙受神仙药方这种骗人的故事,可恨朱冲买托吹嘘、夸大宣传,致使有不知情的百姓跟风购买,遂使其富。富而拉帮结派、结群称义、巧营善名,实则未改其贪狞本性!
自钱塘一别十年矣,今再看朱冲,蒙圣眷恩宠,却毫无克谨之心!贪纳公款、私用军卒、损公肥私、把州府的钱粮仓当作自家的后花园,威逼官吏胁迫家属为其作假账,详见第四页受迫官员口供……
由王伦倾情起草,江淮发运使兼杭州知州徐铸徐龙图涂改,两浙路转运副使应安道再涂改,以下在场通判、录事参军、各漕官、钱塘知县、仁和知县人等提出宝贵意见之后,修成了一份讨伐朱冲个人无耻行径的奏折,准备工作完成。
抽调西城驻军二百人坊内埋伏,然后征令案发场朱家奴数十人前来控制,后令朱府家奴出府协助搜查,又包圆儿百余人,王伦令关胜带领护卫封锁街坊路口,围住朱府主要出口,向内喊话勒令剩余家眷、家奴、丫鬟、杂役高举双手出降。
大半夜清冷星稀,朱府内一片惶恐,老爷伏法了?护院都被抓捕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出去!娘哎~天塌了!毫无抵抗之力,只得含泪、含怨、寒胆相扶而出,王伦令择一院安置,稍待案犯情绪稳定,王伦才脱身出来,厅中把玩漆器的官员早都蠢蠢欲动了。
王伦轻步迈进:“哎!尹某来晚了,让诸位同僚久等了!”
“尹员外终于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吧?”
王伦笑道一切妥当,跟随尹员外处事的漕官也赞井井有条,不愧是内府禁军,不穿甲胄都能看出一股子果决效命、英武之气!
王伦拱手相谢赞美,“好了,今这宅子里的物什,咱们在场的诸位瓜分八分,剩余的上交官家。”
徐铸惊呼:“真要八二分?只怕官家会看出端倪,还是少些为好。”
之前谈是那么谈,同僚们也没把王伦的话当真,但又郑重提出来,有好些人也心虚,敢瞒着官家分八,这话怎么听着像灭九族的大罪啊!
王伦扫一眼神情惴惴不安,和缓道:“那就按件数,官家八咱们二!”
“这个好,这个妙!”贪官们这下能释怀了,大头都上交给了官家!
“如前情,金银珠玉等收齐了一起分,古玩字画只有诸位身体力行去挖宝了,我给每位派一兵搬运,诸位,那咱们的游戏开始吧?”
王伦笑颜宣布,朱府上演大型夺宝游戏,起初的谦让和煦慢慢变成了你争我夺、先占先霸、拿了再说、我先看见!
王伦才没工夫管他们,提审管家明了钱库之处,夺了钥匙带徐、应大员开开眼去!想收买高官,自然是要舍得成本!徐、应二人也认为理所当然,人生在世古玩字画只是消遣,有了钱,什么买不来啊!那些肉渣是给那些小官堵嘴的,大头好处我们分完才是你们!
徐铸本着老官场,不得不对王伦提出一些批评:“尹员外啊,你联合本府属官是明智之举,但过早许诺好处,让他们参与进来,还是有欠考虑啊~他们的嘴可不严!”
“奥~我只是想坦诚以待,把他们都拉过来。”王伦心里道:我就是要把你们都陷进来,之后你们是分赃不均、眼红嫉妒都和我无关,最好打得头破血流,互掀老底。
应安道也附和:“龙图所言至理,你早该来府上,悄悄与我们商议此事,然后今晚宣布,从容不迫。”
王伦笑:早点去你府上?朱冲不死我看你们舔得比谁都欢!现在人死鸟朝天,没路可走了吧?乖了吧?不过,陪着这两个老货也的确很糟心。
从别人家里拿东西再开心不过,官员们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后半夜都乐此不疲得在寻找、在寻找,王伦捱不住,窝钱库太师椅里睡着了,这应该是朱冲的享受圣坐,至于一旁咬耳朵的徐、应二人搞什么鬼也懒得理会了,这钱,王伦就没打算拿,拿多拿少都是麻烦,不如不拿仗义给他们,也好让这幌子能维持得久一些。
……
“员外,员外!你怎么在这就睡着了?”出现徐铸殷勤的脸,看似前腿搭出圈墙的猪。
“啊!啊?太困了熬不住,怎么样?二位相公盘出多少钱物?”
“尹员外,金银珠玉少说值这个数!”应安道的声音都颤抖了!
“八十万?这么多?”王伦也吓了一跳,在朱勔宅子都没搜刮到这么多现财,老家伙挺能捞啊!
徐铸道:“朱冲老贼前些年给两个儿子分了家,他只有杭州宅院和一些买卖,不需买田置业,也无多少人情回礼,但不少官员看在他是朱太尉老爹的份上,是要孝敬的!我想是如此才能攒下巨财!”
王伦点头:“此言有理!这老贼只进不出,不像朱勔还要花钱在汴京维持人脉圈子,花钱平事儿、买水军洗白、给护院发工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痛斥这个暴发户,谴责他糜烂的生活,兴奋过后,商量这个钱怎么分,王伦巴掌一拍,“二位相公劳苦功高,共分30万如何?”
咕咚!口水吞咽,多少?我们俩分30万贯!二人呆立久久不能言语,这种曾经幻想过的场景,直击心窝窝的话,虽然听似是哄人玩的,但偶尔这么一听,还是有窒息的感觉!
“员外,不行,这里太闷得慌,我要出去透透气!”
“哎哎,我也是,搭个伴儿。”
王伦一摸良心,真的好痛啊!真想砍死这俩货,把钱都抱走!
良久,二人元神归位,进门道:“尹员外,我们商量了,大头给三位高太尉、郑太宰、侯侍郎,我们只要15万贯私下分就好。”
王伦道:“这钱分的只有咱们三人知道,我希望二位能明白我的心意,千金买马骨。”
“可、可是恁怎么向上面交待?”
“将来,是年轻人的,二位懂吧?”
二人脸上变幻出精彩的表情,惊愕、惊恐、还是害怕?“果然是后生可畏!员外,恁以后一定是一位权臣!”
“哎,说不上啦,钱给到位,才有人愿意投靠,很简单的道理嘛!二位的才能,远远超出这个价!”
二人展笑颜,王伦省心事,其余人等的分配全丢给他们了,一人五千贯起!然后王伦就换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
徐铸、应安道二人笑得满眼都是花儿,这体力活儿怎么一点不累人呢?直到母鸡咯咯叫……
第461章 犬躯一震
“辛劳一夜,本来想让诸位先填填肚子,但一想这大额钱财没落袋,吃饭也不会香甜,那我就先说说金银库的情况,以及我和二位相公拟定的分配方案,有觉得委屈的,可以提哈~”
补了三个多时辰睡眠的王伦气色不错,但敷着黄瓜片的形象让众官员有点好奇,这玩意能美颜?回去试试!
徐、应二人敲定的方案,无非是跟他们的关系远近,这里面还有许多不在场的人物,或是没来赴宴、或是在外公干都是需要拉拢的,要不然朱府被查抄这事压不住内部的嫉妒心。
五千贯走起的赏格令大部分人都满意,又去30余万,拿出5万做杭州府衙拉拢专项经费,剩下的就封账作为查抄数额。
潦草吃完饭后,众人又汇聚厅前,开分布帛绸缎、古玩字画、珠玉玛瑙、珊瑚香药以及小妾丫鬟……王伦厌恶这个,甩给了徐应二人。
紧巴巴的一个白天,杭州城处于无官府的状态,还又不开城门!还要王伦出面去主持事务:给朱家奴喂一碗饭,别饿死就好;朱冲的尸首迅速拉去城东火化;警告案发现场街铺,但敢走漏消息,小心官府请喝茶;一切完备打开城门,一切恢复如常。朱冲被杀的消息还是长了腿一样传出去了。
王伦怎么也没想到,有蒋敬帮忙,这分赃大会居然持续了三天……其中一日是杭州衙门、诸位同僚,帮王伦消化从朱勔家搜刮的各种金银铜器具、普通绢帛,换了小五万贯银两,着实减轻了负重。
这一日王伦在外院处理杂务,军卒有报:朱勔派人来了,在市舶司任职的二儿子朱汝功、邻近县令二女婿马震。
王伦大喜,居然鱼会来找钩!朱汝功在街口被外围的军卒拦住,军卒一天两贯执勤钱啊!官府从没这么大方过!这钱拿着精神抖擞、眼神如电!
朱汝功报上名来要进坊,士卒进去通禀,随口问在这里谁主事,答曰:尹员外,把朱汝功吓得犬躯一震,这是虎穴啊!不跑要不要命了!赶紧带妹夫等人策马离开了,王伦派人出来时,晚了!
于是,在大战开始之前,王伦也打算跑路了,要自己出面领导杭州属官和朱勔打擂台,这是嫌不够曝死啊!留下徐、应两个足矣!
憋了个借口招众人一讲,都十分疑惑,“尹员外在杭州创建买卖不是挺好?为什么要去福建?杭州也有市舶司啊?”
“听闻我朝南海香料无数、金银遍地,我想组建一支船队去贩运。”
“员外说笑,风雨海中行,赚的是搏命钱啊,有朝廷的市舶司在,恁拉回来也没处售卖,只能低价卖给市舶司,市舶司倒卖所获暴利,皆归内藏库,还是进了官家口袋。”
王伦笑:“到时候这不就要劳烦众位同僚,睁一眼闭一眼了吗?”
海外贸易把众人的馋心勾起,王伦没敢讲太多生怕他们派个亲戚跟过来。保甲军把未分开的古玩字画全部搬运至州衙,以后他们慢慢争吧,给赵佶留下一堆看似不少,实则不到二分的金银财物房产人口,拟好联名奏折一起押赴汴京。
“诸位记住!我们在汴京有三位靠山,斗争是长期且不定的,为长远考虑,可能会适当牺牲一些个人利益,到时候诸位不要觉得被放弃!要坚信,我们会来救你!谁想保持沉默,也可以!但谁要是耍双面人,那就对不住了,”就这样再次强调了抗朱勔、蔡京联盟,王伦整顿保甲,带一些消耗,准备明早出发。
后半晌置酒相送,徐铸扮醉来套王伦的话,王伦也懒得跟他绕圈子,咬死是去联合拉拢福建官员,顺便开辟新买卖。
徐铸也回到现实,这两人三十万贯,拿的并不轻松!给你分那么多钱,难道是白给你分的?天上会掉叫化童鸡吗?这是要领导杭州根据地官员怼朱勔的!在目前来看,任务并不难。
……
王伦带队离开了杭州城,一支满腹情绪的队伍,尤其是关将军,次之卜青,再次之庞万春。
这里是远离杭州六七十里的钱塘沈氏,八月十八是为潮神之诞,钱塘江自睦州而来东注入海,潮水波澜壮阔,观潮自汉魏起,至唐宋而大兴。敞开的江口银线缕缕,伴随一阵阵闷雷而来,白线翻滚卷雪,后浪追逐前浪,潮头推拥、层层叠叠、喷珠溅玉,可惜现在十月下旬了,季节不对,只能靠脑补极盛时的排山倒海、海兽登陆~
王伦带着头领们个个包裹得像大粽子,就看沈晦在那迎风吹,好似鼓风的衣衫看起来很帅?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队伍里除了一个平板,都是男人啊!你秀给谁看!
硬抗了五七分钟,指点江山的心气没了,一行人灰溜溜返回了,沈氏子弟又围来问朱冲被刺杀一事,细节、细节!哎呦我的大兄弟、大侄子们哎,不就是因为你们问的太聒噪,我才提出去看钱塘潮的嘛!想抽空调整一下保甲们心态都没得私人空间!
“哥,你咋没事老盯着他看?”
“我在看一个怪人,是如何拥有三张脸,甚至是四张脸活下来的。”
“那是谎话精,说明他不是好人,最好离远点,现在咱们逃离杭州了,他不是说你帮忙射杀朱冲就可以走吗?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庞万春一叹:“可他骗了计谡、雷炯签了卖身契,你说我怎么办?总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远走高飞。”
“我就知道!被你救出来还不如在青楼呆着。”
听着小妹远去,庞万春矛盾而迷茫,感到肩头一暖被抓了一把,“庞兄有小妹在侧,还是早图离开吧,这是个危险的人。”
“狄兄啊,我们兄妹能去你家庄子上落脚吗?”
“恐怕不行,现在庄里留有王家伤员,朱勔复势必定睚眦必报,庄子并不安全。”
“那你们恨王员外吗?破坏了原来的富裕生活,可能还要逃亡度日。”
狄成松开了手,“我们更恨朱勔的横行霸道、祸害一方。我们有退路走,济州也有个大水泊无缝对接,只是变卖家产田产不是三五日之事,能不走便不走,可惜哥哥太谨慎,杀了朱勔一了百了,就没必要顾忌他了。”
庞万春道:“那你还是信任他喽,即便嘴里没一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