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小迷弟
“邓大师,这点情报,能不能发动苏州堂口的力量给套出来?”
邓元觉迟疑片刻:“尹员外,我很想答应你,但也是无能为力啊。”
“那你先进城吧,扑空我也要扒层皮,让他痛到心窝里。”
议事因邓元觉提出的新难题而暂时搁置了,王伦考虑把英雄大会做好再说,一切撞运气吧。
翌日,黄文炳熬一宿整理出了拜访名单,还把成片的位置归类了,眼袋有些浮肿,但还坚决要求与王伦同行。
说是拜访,其实是下英雄大会的请帖,王伦需要在士绅面前慷慨激昂一番,争取足够的支持者,出钱出力最好,吆喝助威也行,最差不要与自己为敌。
每家只少歇些喝一杯茶而已,不少大户均表示出浓厚的兴趣,愿意出一份力:苏州地区的佛道寺观清净行动,呼吁抵制不良寺观,不去这些地方消费,举报违法现象,还苏州一片净土……及若干意见和提议商讨。
今夜悠悠间,来到了一处大庄,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高挂的灯笼,气派的绯红门色,拴马石一长溜儿。门子上前询问,惊喜一脸打量,名躁苏州的尹员外来了!赶紧跑进去报老爷。
很快五六仆人拥出一个中年男子,隔着门就大叫:“怎么开的小门!快开大门迎接贵客!我要见见这一位尹员外长得什么模样!”
黄文炳耷拉着眼皮看王伦笑,“正道,听声音是个能喝的主儿。”
“没事,咱们有横哥海量,对吧?”
身后的张横道:“咱这酒量,来多少人我都给他干趴了!”
张顺道:“你别喝多胡言乱语就好,把这些年在江边酒店,听来的乌七八糟的事拿出来瞎扯。”
“唉!唉!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早不说醉话了!”
大门吱呀开启,闪出两行灯笼,一锦衣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王伦快步上前,那人也快步迎出,“哎呀!恁就是尹员外啊!我听二哥说你三头六臂啊!”
“哈哈,员外谬赞了~深夜拜访,叨扰了。”
“哪有啊!我们兄弟正在说你的事儿呢,一听门子来报,我们都以为听错了!这不就让我来验验是不是真货!”中年人朝王伦一挤眼睛,“其实是厅里闹得邋遢满地、衣衫不整,他们正在收拾更换呢!”
“哈哈~倪员外果然性情中人!”
那人道:“不不,我二哥姓倪,我姓狄,你我年龄相近,没必要这么生分,我唤恁一声尹兄可好?”
王伦笑道:“自然是好,狄兄!”
“那,偏厅先请,等他们收整完了,我再带你过去?”
“客随主便!请!”
这狄员外是真好客,把着王伦胳膊就往里拉,招呼管家把王伦的护卫带走,王伦不疑有他,只带了黄、横、顺三人。
路过主厅,远见的仆人丫鬟到处跑,捧着彩绸灯笼到处悬挂,酒坛二人抬着进,王伦受宠若惊,不会是本家有什么亲事要办吧?
“尹员外!真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还专门挑晚上,是要住在我家吗?”
一声呼唤把王伦从一步一景的缭乱中拉回现实,身后的亮光勾出一人轮廓,这声音熟悉!正是王伦推销出琉璃五彩盏的倪员外!但前天开寺他没带钱拿货,让王伦有点小失望。
三人寒暄几句,拥入偏厅,说是偏厅,比王伦见过的正厅还布置得富贵堂皇!主座背后的大画屏即便王伦这个外行人看着就知价值不菲!
大户人家,照例是分席而坐,只不过二人都没有去主位,在邻案陪着王伦。狄员外嫌桌案拉的太远,抱起并了一头,坐挨着王伦。
“尹兄不会嫌弃我冒失吧?我是真想听恁讲讲寒山寺的事儿。”
“哈哈,不瞒狄兄说,我今天拜访了十一户员外,都指着要听这段儿!”狄员外惊:“哈?走访了这么多?”
“老三,先让尹兄他们吃口菜,猴急什么?尹兄,我这兄弟就这急性子,你别怪他,那天我没许他去看热闹。就怕问东问西!”
“不碍事,想听我就讲讲呗”王伦摆架势开讲,小迷弟狄员外酒都顾不上沾唇,一脸好奇,表情随着故事的推进四般变化。
门帘一挑进来个黄虬髯汉子,正冲上狼吞虎咽的张横、张顺兄弟俩,吃得这个香!
“哈!尹员外久等了!请恕慢待!”
“啊,大哥!你才来!”
王伦回头一看,急起身相迎,两厢又是寒暄一阵,王伦才知这大哥是费员外!再加倪员外、狄员外,王伦嘴上露出的笑意更浓,太湖四杰没想要在这里遇到!
费保邀请王伦去正厅吃酒,王伦极力相谢,就是来吃个小酒,不需搞那么隆重,费保只得作罢,反正你明天不用想走咯,准备的酒食都是你的!
王伦案前便围了三人听他讲故事,黄文炳成了倒酒的侍从,深感:正道编瞎话,抖包袱的水平又精进了……把三人迷的吊胃口,互动一浪一浪的。
……
“就这样,那天开了寺,把我挤得找不着北了,无奈之下加了护卫,谁都不敢见了,万一有个把仇人拿刀跟我拼命咋整?”
“哈哈~这倒也是,尹兄这一手可得罪不少权僧呢!防着点也好。”
王伦奇道:“权僧?”
费保道:“有德望的高僧,普通人接触不到,其中恶心人有的是,杀人的,强盗的,作奸的。”
“还有这种事?”
“嗨,有些没爆出来罢了,看一个个慈眉善目的,鬼知道四五十年前是什么出身。苏州人烟辐辏之地,外来人多,三教九流之辈也不少,大部被朱勔父子收编了,玩泼乡里。你看看,光鲜净眼的苏州,被搞得乌烟瘴气,稍有姿色的妇人白天都不敢出门!”
王伦像是听到了盟友,道:“太湖四杰也是苦朱勔久矣?”
“可不是嘛,所以听尹兄教训那些秃驴才解恨啊!”
“痛殴那厮秃驴,心中叨念千万遍了,每次去了还是乖乖孝敬香油钱,二哥!”
“哎!尹兄怎知道我们兄弟名号!不用三年了!”倪云一声惊呼,唤醒了满嘴愤懑的两兄弟,吃惊得望着王伦。
王伦含笑不语:“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否告知,诸位这些年靠什么营生?生活过得怎么样?娶亲生子否?”
第433章 他们居然讲和了!
费保四人在太湖上打渔为生,有一回深夜救助了一位员外,是被贼人谋夺家产绑缚沉湖,没想这员外,人老本事不老,成功逃脱,不过最后力乏残喘,要不是遇到费保哥俩,这员外肯定没命,在费保的护送下,员外报官抓拿家贼,事后答谢费保一笔厚财,还教他们营生,由是费保等人发迹,老员外子嗣亦夭亡,四人给他养老送终,这里便传给了他们。即便身价暴涨,四兄弟先后成家,还是住在一起,相亲相爱。
说起前事,费保唏嘘不已:“老员外真是个好人啊!怎么就遇到那种狠心婆娘,无耻家贼!你们好歹等老员外驾鹤西去啊?对不对?”
王伦肘了一下黄文炳道:“人心要是被蒙蔽了,做起事来是不管不顾的,那时候脑子已经不理智了,许是撞破他们的好事了吧?”
狄成道:“当时传言也是这么回事,大哥让我们别瞎传!”
费保道:“就你嘴最长!义父打拼一辈子落这么个下场,好人不长命啊!庆幸在生前看到了恶人伏法。”
“娶那妖婆娘的时候,就该想到红杏出墙之事…”
“还嘴长!不许再提此事!”费保一怒,狄成终于闭嘴了,怪的是倪云也不劝和,一直在看热闹。
王伦道:“看你们异姓兄弟感情真好啊!”
费保叹一声,倪云发话道:“我们的命都是大哥捡回来的,比亲兄弟还要亲,那时候相依为命,现在同富贵也不分开。”
“唉!老四这个小混蛋!心都被狗叼走了!”
王伦一听有故事啊,八卦之心油然而生,“老四怎么了?”
费保一摆手:“别提他了,本来今个儿挺高兴。”
倪云闭口不再谈,狄成努努嘴示意王伦还是吃酒吧。王伦了然,敬了费保一杯。
愁上浇更愁,费保说起了兄弟们的往事,“我们那个渔村啊不大,只有一条土路三姓人家,家家都相识,有喜同欢乐,有难同分担,我那时不是村里最壮的孩子,一起拾柴也是跟着族兄后面跑……”
费保一脸的向往追溯童年生活,王伦感同身受,不觉,费保的脸色变了,“那是元祐六年(1091)我九岁,长辈们成宿值夜垫高堤坝,洪水还是冲毁了家,除了抢救缸里的粮食,什么都不剩。”
张横悄悄摸过来道:“兄弟节哀,人应该救下了吧?”
“横锅坐下,听费兄讲。”
费保捂脸呜咽道:“人是都活着,口粮省省也够吃,可第二年春天爆发了大瘟疫,整个苏州全是病死的人!”
“这么惨?”王伦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水灾后瘟疫!不及时处理尸体,消灭污染源,爆发瘟疫根本控制不住!
倪云道:“我们逃回来听说,那一年苏州、湖州、秀州三地户口少了一半之多。”
王伦想不出那是怎样的骇然!看三人悲伤的情绪,想必他们的长辈……
“疫病染上必死,村子里发现后非常惶恐,有人就提议让娃儿们去外地避难,大人们坚守这里,把不多的粮食匀出给我们带上,这样一人背一小袋艰难逃出了苏州。在路上有人也犯病了,治又没地方治,停又不敢停,留下一个大人守着娃儿,我们继续逃,一路逃,一路有人倒下…”
张横满眼泪花:“别说了费兄弟,太惨了我听不下去…”
小酌不得不停下,王伦建议去外面坐坐,虽然有些冷了,但何尝不是缓解心境的地方?费保还是讲完了后面的故事,二十几个大小孩子,被卖掉、被雇佣、以及死去、最后费保、倪云、狄成在一起,分别九、七、七岁,在扬州陈家当放猪娃,捡回一条命,卜青就是那时候捡到的,才四岁。
同样的苦难身世让四个孩子相依为命,直到后来赎身回到家乡,富贵之后费保还是大哥,卜青因为年龄最小最受照顾,伤了三位哥哥的心也不是别的事,是被杭州一个名妓勾搭上了,砸无数钱财与其缠绵,根本不回这里了。
听到此处张横哇哇乱叫,声称一定要把兔崽子抓回来,屁股给丫打肿了!三个月不能下床!半年不能办那事!张顺好一顿阻拦才拉住,急急拖回客房去睡了,王伦也赶紧告辞,再呆天就亮了,脑袋也意外昏沉。
躺在同一房内,黄文炳自言自语:“我还觉得自己的身世就够苦了,没想到还有更凄惨的!”
翌日,醉鬼们都没爬起来,护卫们闯进客房见了王伦无事才肯罢休,破门的钱稍后还算给你家老爷!
黄文炳最先清醒,凉水净脸后把昨日听到的故事记了下来,这是非常好的现实素材,以增强保甲们的崇高信念!王伦的高瞻远瞩!
……
对于王伦所求一事,费保慷慨答应了,不就是王伦套路的时候高声响应嘛!到时候我们多带人去分开坐,以造四面八方响应之势!我们兄弟挺你,尹兄把朱勔打残!
王伦美滋滋离开榆柳庄,快速拜访完剩余的大户后,回到寒山寺,高搭彩棚一片热闹,老主持憋在禅房都不想出门了,你们爱咋咋滴吧!我这寒山寺成什么了!
英雄大会明日就召开!今夜王伦本来要去苏州城拜访赵知县的,马麟却带回了相当郁闷的坏消息,朱勔确实在城里,但是这位赵知县——赵训之,王伦的死仇家!
在前一天,发生一件轰动的大事,朱勔绑着自家的子侄去向赵知县请罪,赵知县全放了,两厢讲和了!王伦心中那个卧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现实比小说还狗血!
赵狗官和朱勔穿一条裤子,一下增加了近千官兵,这已经不是拿朱勔了,这是要攻打苏州城的节奏!朱武、关胜、黄文炳、马麟都不明白王伦为什么要挠头?
“昨晚招虱子上身了?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擦点药膏?”
王伦狠狠搓脸:“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赵狗官!这苏州城是打不成了!”
“啊?是他啊!”
众人皆惊,那怎么办?这坏消息接踵而至啊!难道是朱勔看出王伦意图不善?然后向赵知县服软了?他娘的就答应了?果然是狗官!
朱武道:“既然如此,退而求其次,咱们撸他外庄也是一样的。”
“只怕他早搬空回苏州了,该死,抢时间还是没抢过他!”
第434章 英雄大会(二)
信心勃勃的闪击行动看着黄了,所有人心里都失落骂娘。
马麟突然道:“哥哥,狗官知道你来了吗?”
“衙役前两天都上门了…哎!等等!”王伦两眼发光!“我现在是尹员外啊!赵狗官不知道我来了!”
“正道,你这样一惊一乍的,我这心肝可受不了!”
王伦长舒一口气,“这事还能操作,老黄,你拿着文书走一趟吧,务必给我拿这这个狗官!”
黄文炳直嘬牙花,“正道,我怎么拿下他?万一他给朱勔通风报信…额…”黄文炳自觉失言,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提这事干嘛!不能去!免得失败了惹埋怨!
王伦看出了他的顾虑:“老朱,你能不能行?”
朱武道:“咱能预演一遍吗?我学一学你的强词夺理。”
“你就正常说,公事公办!行动开始后带好方向,如果他要扣押你,不要做反抗,这孙子手黑!等我来救你!”王伦脑瓜乱转,把能想到的偶然都自问自答,集思广益再无遗漏,朱武要了张龙图给的文书起身去了。
王伦展开简略朱府街坊图,太湖水自东北流出,七河贯苏州,苏州城墙高大坚固,南北十二里,东西九里,周长四十二里三十步,有五对城门、闸门,即水陆门并肩挨着。内有桥梁三百余座,六十余坊,二百六十条巷,六十余座寺观。沿河商铺林立,仓储列阵,户户相邻而建,一坊东西长250-350米,南北宽60-80米,大户人家的5~7进宅子,正好贯通。
“看好,咱们从寒山寺出发,最近的进城路线是走南门盘门,大约12里脚程,史进兄弟他们在石家汇与咱们接头,共同入城。朱武拿到通行文书后,咱们从盘门到北面的孙老桥朱勔宅子只有3里,过程桥、梅家桥、新桥、胡家桥,右手这一片住户颇多,路上会很拥挤,陈达、李忠一定做好先驱工作!保证大部队快速通过!”
李忠急应一声,唤黄掌柜帮忙记下。
“队伍到位后,迅速分为两段郝思文走上,杨春、薛永走东包围朱勔府。老黄到你了,郝思文给你开一半道,你带人迅速占据东北,东南这两个要点,承担起阻击敌人逃窜的重任,要是逃了朱勔,我可饶不了你。”
黄文炳眼皮不敢眨,“这有个一百来不步吧?人手呢?”
“2个班!李忠、周通、王惟忠归你调遣,带上车马家当,成功稳定后宣传咱们的优待正策,招降10~15人,帮助你截人认人!”
“咱们这次人少,投入全部兵力进攻一点才能破局,但也没能力清剿所有护卫,他们要逃不必过分追杀,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朱家护卫的主要聚居区,只破这两点,迅速扣押绑缚顽固分子,大队马上投入进攻,击破朱家主力!”
黄文炳眼睛随着手指滑动,王伦继续道:“朱府不算大,一共四处门,需守卫这一道侧门、两道后门。正门由张家兄弟带两班24人攻守,你负责好这趟街两道后门,这里宽绰,朱勔突围很可能走这里!令降兵放倒路边树木做阻挡!多洒黄豆!”
黄文炳赞,“这样一来,他们是难逃脱!”
“控制局势后迅速调惟忠进来搬运财物!把桃花兄弟给我命令死了!死守这里,不许官军靠近!衙城就在东北向三里外,他们有足够的反应调兵时间,搬了金银从正门出来!”
“好,你的任务先自己琢磨,下面是关将军、史进的主攻任务,马麟你帮忙记着,到时候你做史进的参谋…”
经过半夜的紧张布置,清晰化了整个方案,众人兴奋头上都无困意,王伦道:“好了,今晚说的这些,务必睡前在脑子里过一遍,明早再过一遍,午后吃完饭咱们就开拔,期间勿要节外生枝!”
辗转反侧的一夜,王伦一遍又一遍推演计划,最头疼的问题就是这个赵知县了,知州在王伦这里反倒没存在感。
鸡还没叫,王伦就摸黑爬起来洗脸,出门去灶房刮了些锅底灰,唉,还是要遮掩自己英俊的面容,不要被狗官认出来!这么好的刷名声机会,真是可惜!
“哟,哥哥早啊!”李忠摸进来了。
“你也睡不着?”
“嗨,这么大的事咋能睡得着,一想对面有二三千人,是群猪也要杀半天啊!”
“尽全力吧,这是咱们第一次大规模巷战,会遇到很多问题,关键是不要慌,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忠点点头,摸起个热馍嚼起来。
……
英雄大会的名儿是俗气了点,可进了这个门咱也是一号人物了吧?再想想今天要干的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名至实归!陆陆续续的看客们到场,王伦准备了丰厚的食物,一方面是想让他们垫巴厚实,另一想让大伙有借口喝点酒,壮一壮狗胆!
吃饭、瞎扯、排座次浪费了不少时间,王伦开讲都晌午了,好在秋高气爽,没人犯瞌睡,两段激昂的鼓劲结束后,王伦话锋一转,“今天,尹某感谢诸位士子、员外、义士、百姓的到来,但是我的心里话还没有说出来!”
王伦停顿一下酝酿气氛,目光扫过坐态各异的身影,“我这次来咱们苏州,小游这两日,简直天上人间啊!景美人好善,实乃度过余生不二之地,我来了真不想走了!”
众人哄笑,“那还用员外说,多少文人墨客留恋这里山山水水,留下墨宝?”
“可是啊,我又为众位感到心痛万分!这人杰地灵的苏州,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祸害!我要问问大伙,你们看到了没有,这苏州最大的祸害是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朱勔家族!只是众人小声嘀咕,没敢放出声音来,王伦的小迷弟一见这些人怂了就来气,腾得站起身道:“在座的哪位没受过朱家滋扰?没被朱家奴上门巡视花石?今天怎么都不敢吭声了?是怕了那头猪,怕到骨子里了吗!”
鸦雀无声,王伦赶紧救场:“这位员外说的对!咱们这么多人会怕他吗?不会!只是缺一个领路人来号召大伙将其绳之以法!而今天,尹某就是奉了密旨来办这件事的!你们想不想看朱勔被关进囚笼游街!”
哗~一石激起千层浪,“尹员外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吧!”
第435章 激战孙老桥!
“打倒朱勔!还我老爹的腿!”
“打到朱勔!还我家的风水石!”
“还我女儿!还我祖坟!还我家宅!还我园林!…”
王伦掏出了官方文书大声诵读,激动得众人喊打喊杀,官家可算是开眼了,终于要收拾这个挖掘朱了!尹员外就是大救星!是青天吶!
狄成抱住王伦的腿就哭,那嚎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几十年的冤屈昭雪,精湛的演技折服了第一排素来稳重的大乡绅们,苏州真的要变天了?我一定要亲眼见证!
费保为了给王伦当托,真是下了死本了,他家的男仆人丁十岁往上,八十岁往下都来助阵呐喊,最投诉无门的那些百姓,只有站在外围、趴在墙上、骑在树上,听到有人为他们作主,表达欣喜的方式粗暴多了,在内应的带领下疯狂喊着口号:打倒朱勔!还我家园!
王定六适时搬来板凳,王伦站高而呼:“就是现在,我们将要去抓捕朱勔!想看的跟着我的大军!”
哗~尹员外威武!尹员外替我们作主!王伦迎着欢呼挥舞手臂,感觉差不多了,“乡亲们,回去叫你的兄弟乡邻!咱们一起抄没朱勔!待你们回来,咱们一起进苏州城!”
哗~百姓们陆续有人退去了,凡路遇之人奔走相告,被拦住听十几遍的路人多矣!王伦围拢乡绅们还有话说,他们是可以脑袋一热,但不可能扛着锄头扁担一起冲啊!
“众位乡贤,今日之事已成民心所向之大势,灭此恶贼当在今日!愿求众位助一臂之力!”
费保在后面喊道:“尹员外,你为我们苏州除害,我们感激不尽,但这喊打喊杀之事,不是我们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手无杀鸡之力的员外能干的啊!”
众士绅都捣蒜同意,这个员外说的对啊!
倪云道:“尹员外冒着生死治恶贼,我们却躲在后面看他抵挡一千虎狼家奴!于心何忍!你还配做苏州人吗?我们苏州人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
这话也很有理,众士绅再次母鸡啄米,这个员外说的不能不考虑啊!
狄成窜近道:“尹员外,恁到底有什么困难,倒是说啊!说出来我们能帮自然是鼎力相助!不能帮我们也不会拖恁的后腿!”
众士绅闻言再次表态:这个员外说到心坎里了!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王伦看气氛已到,拔高嗓门道:“众位乡贤!尹某不敢奢求!只希望众位派出家丁、保甲、土兵捉拿溃散的朱家奴兵,能得则擒之,不能得则驱赶,还有借乱势胡作非为的泼皮无赖,一并拿下!尹某愿以一人2贯奖赏!”
“啊哈!原来是这事啊!我派四个家丁随员外捉贼可好?”
“我家出十个,还不是小场面!”
“不能让尹员外出力又出钱!我们倪家出300贯奖赏拿贼!”
哗~在托的带动下,众位士绅纷纷慷慨解囊出钱出人,王伦心算有三四千贯之多,不管结果如何,让那些家丁凶能卖力干活就好!
“众位乡贤如此深明大义,尹某感激不尽!那请众位回请准备,我现在要亲自提兵去苏州城了!”
“啊呀!我带来了家丁,一声令下就能去,实想一见尹员外的军威如何啊?”
这一嗓子又引来无数附和,漂亮话说了这么多,需要见见真章啊!知道你有护卫三百来人,今天没见到人啊,去哪了?
王伦一拍老六,飞速闪去引军,俄而金钟敲鸣、浑厚绵长,保甲军列队而来!甲胄鲜明、气宇轩昂、钢铁之师!只是少了彩色旌旗!
士绅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哪来的禁军!就是那些护卫吗?顾不上交头接耳,眼睛看不够这一张张铁脸!稍有见识的士绅惊呼:“这是汴京的上禁军!”
王伦没功夫看他们吃惊了,忙偷走了去披甲,一会还要指挥战斗呢,无甲不是找死呢么?蒋敬羡慕得给王伦挂好了甲,直言也想去凑凑热闹。
“要不是水陆都跑不开,我真想杀了朱勔、抢了钱就跑,身后的事儿爱咋咋滴,有知州、狗官背锅呢,你在水门外做好准备随时出发!这也是重任!任务不分高低,缺少哪一环都不行,下次我让哈搞留下!”
临阵还要哄人,王伦有些怪怪,呼王定六跟着,骑了骏马哒哒出来,士绅们还在那看着流口水呢!要不要这么土包子!“众位!尹某先走一步,你们快来哦!”
王伦潇洒一挥鞭,越过队伍踏烟尘而去,把个狄成急得跳脚:“我呢?还有我呢!”
倪云道:“你想去就跟去啊!”
“我那驽马,怎么骑嘛!尹兄肯定还有别的马匹!”狄成灵机一动飞奔去客院,正和蒋敬撞个满怀。
“呦,这位员外是找茅厕是吧?”
“我是狄成!还有没有健马了?”
蒋敬恍然:“狄兄弟啊!马匹除了伤病的都骑走了,还有骡子和驴可以借你!”
狄成忿恨,骡子和驴?还不如我的马呢!
“甲胄倒是有多余的。”
狄成闻言欢喜:“在哪,在哪?快给我一件,我要随尹兄砍下朱勔的脑袋当球踢!”
蒋敬便拉了他去,这厮还不会穿,帮着挂好,狄成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尹兄果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这么好的甲胄沉甸甸的,穿着就觉得安全!”
说罢笑一声,也不嫌灰驴掉身价了,牵了一条肥的就上鞍开吼,驾驾驾!那脚掌都快要拖地了!骡子没选,是因为重心还没适应,怕高栽了更丢面儿~谁说狄成是直肠子!狄成晃悠悠跟出前场,大喊:“大哥、二哥,我也要出征了!”
倪云扭头差点没站稳,费保直接笑出了声,没错是亲大哥,嘲笑根本不捂嘴!
……
史进等人要担任突击任务,简易的皮毛比甲胄更方便,接过队伍指挥权后,史进等人擦手互助威,王伦前去交涉进城事宜,这么一支军队进城是要手续的!也就是兵备松弛多年,大白天守卒不知道干嘛去了,要不然早升吊桥了,再往下喊可就难了!
王伦威风八面得只让王副将交涉,焦急得等待朱武送来放行文书,一边思索轻工兵不能省啊!这鹿角路障甲军无法快速搬移!
一骑飞至:“县君允许甲士入城!将首衙前待命!”
第436章 朱群张慌
“清场队当先开路!”
陈达当先奋勇,带着2个班进城,牌甲咄咄,踏步凌厉!之后各队拉开两丈间隔突进,王伦在门口守望了片刻,也带卫队进城。
骑卒还未退下,急近前相挡道:“县君请将军移步衙前!”
王伦摆摆小手,“我不是武官,知州来了也不能对我下命令!明白吗?”
骑卒道:“县君也无意为难尊下,只是有些事还需当面问清楚,让下官务必请尊下去衙前一叙。”
王伦道:“朱贼顽劣凶狂,都是本地属官纵容助孽!还有脸见我!见我干什么?让我不要拿他?捧出金银来孝敬我!滚蛋!一个个给我老实点儿!算他有功减罪!今日连根拔起,必一鼓作气!不得迁延逗挠!你回去告诉他们,组织衙役弓手民兵,晓谕百姓紧守门户!弹压本地趁势作乱流痞!不得有误!”
王伦放完了话,一提马缰绳走了,骑卒打个哆嗦,看来真是了不得的大官来了!赶紧回报县君吧!
大军进城,惊得街上行人商贩奔走猪突、妇叫孩哭、食货抛洒、鞋子踩掉一地!甚至有人噗通跳进河里,碧油油的水,看着冻死个人!
王伦慎重考虑过突击时间,但对于不夜苏州城来说,哪个点都不会轻松通过,那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间,半下午开打,夜晚全面占领,趁夜色转移缴获!至于百姓损失嘛,拍卖朱勔家产喽!
骑卒挤过纷闹的人群,不知情的百姓在向那些慌张逃人打听消息,吴门亭那边出什么事了?
苏州城内有一座小城,占地广大,有公厅有园林是为官衙,平常宽敞的门厅今日拥挤了十来个官吏,焦急等待骑卒的回报,已经派出去三波了,怎么还不回来?
现场主事的不是庄知州,却是县君赵训之,在这里无论身家还是嗓门,他最大!看着一群窝怂的属官围着炭炉还哆嗦就来气!反观这个朱总管,居然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门外报到声响起,赵训之急忙往外走,见骑卒舍了马匹抱拳而呼:“尹将首缉拿朱勔不能前来,说了好多斥责上官的话…并要上官派兵役弹压乱贼!”
王伦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到骑卒嘴先过脑,再过磕巴嘴,这还是衙门里最得力的小校。赵训之闻听眉头紧锁,3忙再三打问,还说什么了?为什么不来?你都看到什么了?骑卒一一挠头答来。
围在身后的属官一个个面如土色,来者势大,朱家真的要被算总账了?
朱武扯嗓道:“我说诸位,不要干站着了,快按张龙图要求的办吧?配合封锁朱贼可能逃窜的街道,派出兵役晓谕百姓安稳在家!”
张根给所谓尹员外的文书,并没有大军进城拿朱勔这样的叙述,只含糊写了配合尹员外维持本地治安,恢复百姓生活,打开好几折,全是事后的安抚之策,点点滴滴,都是王伦的经验总结。
张龙图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文书?自然是为了避嫌,同时也为了行动不暴露,而后面的叙述文字却给官员们一个假象,这个尹员外是带着机密任务来的!我们只要配合就好!那么任务是什么?尹员外有最高解释权,你们问他去!
现在这个骑卒带回来了:朱勔要倒台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现在听闻属实却有一丝踏实的感觉!
“这简直是胡言乱语!有人陷害我父!”一声嘶吼打开朱家的反击号角,苏州衙门里只有两种人,一朱家人,这种自觉高等人基本不在城里坐衙,要么是在享受,就是在享受的榻上;二附寄朱家的人,大事全要朱家点头,小事要朱家下人揣测朱家的态度,酌情点头。
当然赵训之算第三种人,敢跟朱太尉打擂台,还打的有声有色,朱勔暗杀他的心都有了!硬杠不行,改成了穿小鞋,刚转换策略没几天,朱二弟被灭门了,吓得朱勔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发迹人生,还是低调一段时间。
朱勔大儿子朱汝贤是为州鈐辖,三儿子朱汝楫是为应奉局提点使臣,都滚回来上岗了,朱家奴仆收集各路消息的能力尚可,也发觉尹员外不是善类,可这一转一折,再转再折显然不是这些猪头猪脑们能判断的了,朱汝贤闻讯跑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姓尹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地知州的面儿也敢不见,直接围击朱家!
“啊呀!大少爷!恁怎么才来!”
朱汝贤嫌弃得推开属下,质问道:“你这厮是什么人!那个姓尹的什么来头?”
朱武双手一背笑傲道:“我劝你们放弃抵抗,否则被误杀可就没地儿说理喽~”
“你说什么!”朱汝贤怒往上撞,上来就要薅朱武,身后的家奴也不客气挡住朱武去路,三员保甲拔刀应战。
朱武喝道:“不怕死的尽管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投!”
“住手!朱钤辖,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赵县君,我怀疑此人身份作伪,要拿下他审审!”朱汝贤也不傻,打算先拿下朱武探探来人的底。
赵训之怒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庄知州,有没有本官?在众目睽睽下拔刀行凶?”
朱汝贤一翻眼皮,望一眼门框里的庄知州:“庄相公,你也同意我拿下此贼吧?”
庄知州狠命点点头,哼道:“随朱钤辖作主,还是拘押为好。”
呔!赵训之气得差点背气,指着朱汝贤说不出话来,朱武却一丢匕首:“我们投降,别打我们。”
赵训之倒退两步跌倒了,连个扶得人也没有,朱武看在眼里,心中狐疑不止,这狗官混的这么差啊?
朱汝贤闻听半怔,这是什么意思?但为人身安全,还是把朱武捆个龟甲缚,押往偏厅要亲自审,临走怒斥随从一句:“滚去看他们整装好了没有!慢慢腾腾老娘们出门啊?”
往门里一推,不需朱汝贤刑讯逼供,朱武立马就招了:我们是直属天子的秘密机构黑衣卫,专门调查各地大员有无贪渎行为,不好意思,检举你们朱家的太多了,我们就来了……
朱武平静得侃,朱汝贤就蒙蒙听,这消息对他来说太震撼了!老爹纵横京城(到处当儿子)都没听过这名号!盯上我们朱家了?那、那、那怎么办?
第437章 心理战、肉搏战
“集中所有弓弩!压制墙头的弓箭!旁牌手保护!”
史进都嚎疯了!强攻侧门太顺利,一时有些大意,身上无甲的陈达突进中了一箭正扎在大腿上,咬牙一拔带出好大一块肉,当场疼得死去活来!血止都止不住!手忙脚乱捆扎了,无人能背动身材高大的陈达,只得就近抬去厢房,留一人看守。
关胜、史进两支主力在庄里争分夺秒,外围的张横、郝思文、杨春也在追着砍瓜切菜,凡持兵器者,皆是一顿吓唬,脚软扑地者一片片的,没片刻抓了百余人,王定六来回观望,笑对王伦道:“哥哥,恁高估朱家护卫了,一群软蛋罢了。”
“你是这么想的?那你亲自去各条战线传我的话,财物没运出苏州前,任何人不许轻敌!朱家十分之一的实力还没发挥,乐呵什么啊!”
王定六撞了一鼻子灰,跑去给后门传信儿。不久,庄内传来遇到激烈抵抗的消息,对方弓箭手很多!保甲军小臂到手,膝盖以下是没有防护的!
防范外围的张顺也急急派人来,有几股不明武装势力在集结,还有几人探头探脑观察这里!
薛永近后门的巷口出现少量武装家丁!转递黄文炳的人传信:有家丁窥伺,试探弓箭射程!
白痴黄文炳把自己围住了!后门口以车箱挡路,再以树木拦路,现在身后出现家丁,没有地方躲了!
各条战线都出现大问题!王伦只能恨兵力不足,想快速围歼而做不到!思索片刻,那就先破援军!王伦舍了马直接去找张横,马匹车辆全堆在大门口由张顺看顾,不行就退,集结3个班的兵力去支援薛永,再破后门!
保甲们轰隆隆赶来,薛永大喜迎接,“哥哥,恁也想先干掉他们?”
“杨春呢?说说什么情况?”
“陈达伤了,大郎派人来抽愣春帮忙!我寻思一个人能顶住,没想到,恁看那墙头,那片树后面都有人偷窥!”
“我看见了,有派人去轰赶吗?”
“弓弩扬着走了一圈,人一走又出现了。”
王伦凝视片刻:“有可能是朱家护卫,也有可能是第三方势力。”
“第三方势力?”
“这就是不参加作战会议的坏处!以为每次干仗都一个套路啊?这一片有其他大户,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出于警觉的窥探。”
“奥。”薛永似懂非懂道,“那怎么办?任由他们看?”
“正门的人手我已经带过来了,你坚守此地,挡不住就推进庄内!小心暗箭!”
薛永嗯一声,王伦带着人继续支援后门,这里已经打上了!是朱家的家丁!王伦臂指向前,保甲军迎着对面狂冲过去!狭窄的巷口猛然间拥挤,刀枪在尺余间互相砍出!王伦抻长了脖子观察战况,举在胸前的旁牌咄咄偶响,王定六一身血钻了过来。
“桃花兄弟没增援你?”
“别提了,黄掌柜说北边是官军,先保一个门吧,我准备退走,恁就来了!”
“官军?麻烦了,对面有多少人?”
“二百往上了,应该是附近聚集过来的。”
“解决掉他们!跟我冲!”
王伦不能讲道理了,拔剑顶旁牌,带着最后五六护卫撞进杀阵,别看只是一队小小的援军,却激起昂扬的斗志!山呼:万胜!
……
朱汝贤带着攒鸡毛的大队人马赶到,先头兵卒被打得丢盔弃甲,好几个迎面门一箭,伤势骇人!
巡城都头满脸血污跑来,“钤辖,不行打不过啊!对面太凶了!”
朱汝贤骂道:“你上阵了吗?抹一脸血给谁看?滚去洗干净了!”
都头缩脖喊饶命,“对面甲胄精良,不像是恁说的哗变军贼啊?”
朱汝贤还能怎么说?除了有限的一个营能跟着朱家喝口汤,其他三营就是奴隶一般的存在,现在赶他们保卫朱家,只能用镇压军贼的口号!朱汝贤大手一挥,战前动员已经做了,银钱也下发了,鹿死谁手就看命了!你不死,我就要死了!
精锐禁军汹涌而来加入战斗,挡路的被踢下河去。嗖嗖!弩箭破空而来!“他娘的!居然还有铁面具!”
都监觉得有点棘手,作为高层军官,有些事他已经听说了,这样跟朝廷硬干,算不算谋逆?朱汝贤在楼层上看得真切,气得咬砸栏杆大吼:“薛斗南往前冲啊!拿爷的吃爷的今天不出力!”
朱府门下多是色厉内茬之徒罢了,薛都监假模假式冲锋两次,丢了一地刀枪退了回来,朱汝贤破口大骂,照一边脸死扇十几个耳光,登时肿起老高!
“忘八端!泥腿子!我们朱家怎么待你的!打退军贼有你好活!打不退自己找活路吧!”
骂罢朱汝贤又站回护卫队里虎视眈眈,薛斗南吐几口血水,骂道:“干,娘的,老子还以为你要亲自上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加五千贯!他们这一百人我都给你留下!”
“好!这块玉玦给你做押金!”
薛斗南大步跨去夺过玉玦,把玩两下塞入怀中,“看我斩将夺旗!”
禁军再次攻入,王伦指挥保甲全力反击,猛然箭枝突增,压得抬不起头来!
“正道,官军疯了吧?要不咱们撤进庄内吧?”
“晚了!现在相持克制,一旦撤退咱们必死无疑,老六!去薛永那里看有没有进展,想办法绕道官军后面捅他一刀!”
王定六领命而去,路过刚才血战的巷口,五六地痞正在摸索钱财,丝毫不顾伤者的呻吟,这一条肉搏巷战,彻底把朱家护卫打退场了。老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邓大师!你怎么才来!”
邓元觉看着满身淌血的王定六:“兄弟伤哪了这是?”
“后门大量官军,足够一个营,我们人少支持不住了,哥哥叫我来求援!”
薛永急切道:“那怎么办?我分不出人手了!”
“有我啊,怕什么!快带我去痛快痛快!”
王定六想着有一算一,就领邓元觉往过跑,边道:“哥哥说抄官军后路,咱们二人给他狠狠来一下!”
邓元觉大赞好,推开了王定六捡起的皮甲,“我穿这玩意还怎么打架?快带路!”
王定六心想:反正不是自己人,生死管他呢!就带邓元觉绕道官军身后,还没拐过来就看到满塞的各种军资,邓元觉心下大喜,抡开禅杖就冲了过去!
第438章 官军日常溃败式
朱汝贤狗腿团围着大少爷看热闹,卖力敲打战鼓:咚咚咚!
冷不丁一物扑倒后背,“哎,谁啊!”扭脸一看,半条胳膊!“我的娘哎!这是什么!”
惊恐兵丁往面前撞来,推搡乱挤,只恨娘亲少给生了两条腿!“快跑啊!和尚都造反啦~”
朱汝贤在二层看得真切,那里的确有一亮秃顶冲了过来!舞者朴刀横行无碍,兵丁如砍瓜切菜!竟无一阻之力!这是什么人!
“钤辖!快下来!快下来跑啊!”众狗腿大声呼唤,朱汝贤这才反应过来,呆在楼上被堵上来怎么办?快,快下楼!
邓元觉推兵推得爽快!哪里人多他往哪里撞去!弓箭有一手的全去了前阵,这里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倒叫这凶僧捡了大便宜!
杀得兵丁鸡犬散,哎!这里的家仆衣着光鲜!来两刀!邓元觉虎啸风至,众奴仆脚软嘴麻,机灵的急丢了刀枪往外就跑,朱汝贤火急火燎冲出楼舍,被邓元觉瞄个正着!这一身鎏金铠甲!一准是条大鱼!先劈断了腿再说!吼一声:拿命来!
奴仆们有凶悍之人,见只一个大和尚,心生轻视,互相鼓劲上前,邓元觉心道不好,抄一侧硬冲过去,双臂翻飞,脚步灵快,把狗腿们惊得咋舌!乖乖,这疯和尚吃药了吧?
邓元觉独绞杀官军后阵,如瓢水泼进热油里,四溅噼里啪啦!只有他砍人的份儿,别人休想近身!
王定六在远处瞧了,惊得久久不敢相信!这就是关将军一级的实力?太他娘厉害了吧?我要不要上去帮忙?路过王定六逃窜的好几个,没一个多事一战,貌似真的被杀破胆了?
后阵一炸,恐慌迅速传到前阵,薛斗南凭着一身蛮力维持官军气势,鼓声一停心微乱,身后惊叫心狂跳!啊呀呀!后面的朱汝贤那是个棒槌!被抄后路了!
官军气势一散,保甲军气势大涨!万胜!万胜!喊起来心态顿时崩塌!扭头想跑脚踩脚,互相往后拉!争先恐后怕做了刀下之鬼!
薛斗南呵斥不住,丢牌枪砸人,自己扭身开跑!压制七八丈,溃败只在一瞬间!混蛋啊~朱汝贤!
败卒被邓元觉赶着往北去,不少绕开四处逃的,薛斗南奔到鼓架前,满地凌乱呻吟、泼溅血迹,“大少爷呢!去哪了!”
“都监救我,八月十五给恁送的两扇猪肉!”
“呸!把他扶起来!包扎上!出什么事了?大少爷呢!”
“来了个大和尚好生厉害!我们抵挡不住!大少爷逃往衙城去了!”
薛斗南思量几秒,现在官军溃散,要找一个地方落脚休整,最好的地方自然是衙城了!打定主意一挥手,全体涌去东向!
王伦带保甲稳步衔尾追来,实在是地上的杂物杂人太多影响了速度,太快摔倒自己能带倒一片。
周通大吼:“哥哥!地上这些怎么办!”
“重伤不用管!轻伤补两刀!不要再追,喘口气擦擦刀正正甲,等我号令退回庄!各班抽二警戒!”
王伦喊罢,各小队松了一口气,不少人靠墙休息,换手提刀,或是摘下面甲头盔擦汗,弓弩手挑拣官军遗落的箭枝。
王伦快审一个伤卒,得知是邓元觉来过,心下大喜,事后要好好奖赏他!
“这些兵甲怎么办啊,哥哥?给他们留下又拿来打我们了!”
王伦摇摇头,“府库里不会缺兵器的,咱们没必要浪费力气处理这些,还是休整体力要紧。各单位注意,一泡尿之后班组队形返回!”
班长们听闻号令,大声发出集结,已经休整好的保甲迅速归队,副班长跑来请令,王伦点头就先行回撤,周通拄刀断后,无一官兵再出现。
王伦退回庄后门,黄文炳从枝杈缝里钻出来,“正道,官军被打散了?”
“老六回来没?”
“你们刚走他就回来了,我说咱们想办法进门吧?他爬进去了。”
王伦望一望墙上的血脚印,“出2个小组,卸甲开门!”
保甲们互相配合,飞快褪下甲胄,穿过树枝、车阵靠近后门,搭人梯往里翻,很快传来回应:“东家!里面无人!只是铁锁不好开,且等一等!”
保甲们砍秃了三把斧头,才把门栓坏了,大铁门敞开,不远却是车马棚,王伦令人继续探查,所有保甲收回庄内防御,伤员先置于车棚。
黄文炳叉着腰累得直吐舌头,“下次说什么也不跟你来了,这身甲胄就能把我勒死!我这汗从脑袋顶上一直流到鞋子里了。”
“完事给你订做一件铁砂衣,每天穿着就不怕累了。这才刚刚开始,至少要持续到今晚才能少歇片刻。”
王伦选择的时间,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尽量在全黑之前和他们会师!王伦令点起火把,小心暗箭!
……
王伦留下2个班守着后门,带着保甲军进行艰难的夜搜,遇到不少股躲藏的丫鬟奴仆,都集中捆了看押,军卒的捆绑技术,又快又好,黄文炳见了惊呼想得太周到了,自己也要学学。
两个时辰后,王伦终于和史进一支杨春汇合,个个满身血迹,又黏又腥。
“打得这么凶?伤亡怎么样?”
杨春道:“别提了,朱家人玩命在守,咱们的兵是累瘫的,不是受伤了。他们不知拆了几道院墙,砖块就没停过,咱们的弩箭都射空了,你们还有没?”
“打胜一仗补满了,拿两兜子来!”
“哟,那我不跟哥哥叙旧了,我去支援大郎攻打正门,那边应该是后墙,咱们两边夹击!”
杨春离开,王伦布置最后的总攻,前面走了四道大墙,自己走了两道,理论上这是最核心的内部了!那么!全面开花!多点突破!
还真如杨春所说,朱家护卫在负隅顽抗,王伦的铁皮喇叭优待策略都不管用!那么只能下死手了!墙头激战,墙下砸墙!斧头刃儿废了,背也歪了,坏了半堵墙,保甲军狂丢火把弩箭!传来无数闷哼惊呼。
也不知是谁寻了个铜锣乱敲,保甲军高喊万胜鱼贯冲进了缺口,王伦扶着墙觉得要虚脱了,从出发到现在至少5个时辰,再不赢,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黄文炳挤过来道:“我说正道,你就没想着准备点食货?现在怎么保持战斗力,我看还得一个时辰,里面才能消停。”
“一顿吃饱,三天不饿!”
噗~“你他娘饿糊涂了吧?”
“见了一天肠子碎肉,黄掌柜你居然还吃得下饭?你说你有多扭曲?”
第439章 我只要爹!
王伦扶着黄文炳的脑袋站起,这厮居然敢伸脚绊自己!顺势就来了几下踢踏,“快起来干活了,坐这一会睡着可没人叫你,我保证!”
“给你干活算倒了八辈子霉了!”
黄文炳瞎抓爬起来,跟随王伦进墙内,四处火把打起,中间蹲、坐、躺、趴一群黑压压,足有一百多,抽泣呜咽声低沉克制。几个保甲在挨着捆扎,杨春持枪随时准备扎人。
“这些就是俘虏的奴兵?”
“这才一摊!合着三四百呢!”
“这么多!朱贼圈养也塞不下这么多人吧!”
杨春一愣:“哥哥你不知道啊?好些是从侧门打进来的啊!”
“干!他们真敢进来!”
“我都问了,是朱大少爷悬红招来的,今晚肯定还会有,外面值守的兄弟肯定在殊死阻击。”
王伦懒得搭理他了,迅速去正厅找其他几人,汇总情况才能判断朱家还有多少剩余战力!
老远关胜的声音依旧响亮,熟练得指挥各单位行动,在上次突击出暴露的问题,关胜做了很好的总结,这次在用新策略验证。
“老关,简单说说情况吧?”
“啊,正道你终于来了,快帮我分辨哪些是朱家人罢!”
“怎么,他们换上奴仆衣服了?”
“岂止啊!还扎在女人堆里!我能不能杀几个解解恨?”
王伦道:“先把金银窖扒出来再说,咱们可能被官军围在庄里了。”
关胜惊:“外围的据点都丢了?”
“二三十人在明处,防不住冷箭的。这些人谁是谁,先不用管了,统一塞屋子里关押,先找钱,这次伤员太多,军资损失太大了,我这心拔凉拔凉的!”
关胜道:“掉钱眼里了,我主攻的方向却是库仓,那谁,五班长你过来,带东家去仓库!”
“老黄你去吧,值钱的东西搜刮来,易碎怕水怕火的不要拿!”
黄文炳一听也不喊累了,“绸缎很值钱,还是拿一些吧?我会想办法携带的,这个你放心!”
王伦摆摆手驱走了他,继续由关胜主局,自寻各处查看,路过俘虏队伍,个体肥胖者多矣,就停下脚步看。
……
“哎!哥哥看出啥名堂了?”
“老六啊!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光荣了,这是什么?”
“我跟大郎汇合了,然后一顿乱打,刚才一直忙着翻恁说的机关暗道什么的。”
王伦一脸诧异:“真的找到了?苏州地下水应该很浅,挖不了地窖。”
“那恁不早说!”
“也不能说绝对没有。”王伦走到火把燎亮之处,轻轻翻看,“这是各家孝敬的礼单账本啊!”
“没错哥哥!这东西要给了张龙图,朱家死了的算好运,活着得可要蹲大狱上大刑了!菜市口受剐!”
王伦笑:“少看点话本,即便是谋逆,也不祸及家人。”
“那咱们都砍了得了!省得闹心!”
“一朱总管还在他们手里,二咱们被困在苏州城里了,还是从长计议吧!你组织一班人去准备些热水吃食,兄弟们鏖战七八个时辰,不能松这一口气!”
王定六闻言去了,不断有人来请示关胜解决不了的问题,庄外射进书信了:名启居然是朱汝翼!有意思,一抬屁股就知道你拉的是什么样儿屎!
抽出信瓤只见寥了几行:尹员外,恁要多少钱我们都给!只求恁高抬贵手!万事好商量!
史进洗过的脸还是能看见血痂块,“哥哥,写的什么?”
“你看吧~”
“恁讲吧,我识不了文绉绉的官话。”
“朱儿子想拿钱换家眷,我去给他写个回信。”王伦乐悠悠走了,看来今晚还有的忙喽!
……
正如王伦所料,朱家召集人把孙老桥附近要点都占了,打硬仗不行,设置路障总简单吧?而王伦联合的诸多大户家丁没有强力兵器纪律,被城里的挺朱派、一部分官军镇压了,没有挺近现在全城戒严,任何人不许出入!
而这一切布置,得益于朱汝翼的安排,也庆幸当时在别处坐客,赶到衙城时,刚弄明白情况不妙,朱汝贤就落荒逃回来,吓得守卫非要关上城门,要不是薛都监带着兵,一准儿被关外面!
朱汝贤吓得尿裤子,自讨了借口去换衣裳,朱汝翼就跟薛都监询问战况,越听越心惊,与众多官员一样,真信了尹员外有来头,对付朱家绝对是指命!而不是私人恩怨!
从事发就没主心骨,赵训之、州属官、朱家人互相质疑,你说的不对,他说的不行,要按我的来!朱大少爷败了怎么了?赵县君也想讨兵权?庄知州还没发话呢!朱家人怎么会给他!现在朱四少爷在这里,一样能拿主意!
朱汝翼只等大哥再次妥当进门,庄知州请了他坐主位,厅内再次安静下来,“大哥,咱们自家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插手了,天晓得他们跟谁是一伙!”
“四哥说的对!我出门他们就在商议应对,回来还在商议!一群雀鸟叽叽喳喳,屁事办不成!诸位相公,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该吃喝睡,别来烦我们就好!”
朱大少爷发话了,朱家助威人等附和劝退,个个指摘姓名,互相斥其非亲系,朱汝翼捂脸又是半个时辰,厅内只剩十余人,这才开始讨论怎么办!
结果却在三言两语间达成共识,就朱总管说的办!
看见没!尹员外派来的使者其实是有深意的,也姓朱?啊呀!都怪我们没早点上门拜访!以至于尹员外发怒了?现在我们知道厉害了,那的确是上禁军,甚至西军的实力!
朱武板着脸把事情讲明白:你们做的恶事要给全苏州、全吴郡、满朝文武一个交待!是轻轻松松面皮上过一下的事吗?你们觉得罚酒三杯能骗过学龄四岁以上的人吗?这件事越是大快人心!你们越安全!一面维护皇权的威严,一面又让士农工商解恨,尖锐的官民矛盾一下就排解掉了!你们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死伤的不就是你们养的四条腿动物吗?你们还有怨气,谁让你们不早点抱尹员外的大腿!那个谁,在州衙还敢跟员外动手!是不是活腻歪了?哦,就是你啊!
经过朱武天花乱坠吹,朱二子抱着试试试的心态一探,这些杂牌兵太让人失望了,那就来文策吧!是故先有了外围布置,再有了射信一事。
第440章 识破居然被套路
第一封信总是客套,王伦一口回绝了请求,朱二子得书,又押朱武来问,朱武道:姿态要放低、再低,让人感受到诚挚!
如此三封又去,还是冰冷拒绝,朱汝翼就有些憋火了:“大哥,除了老爹,其他人咱们不在乎!你搞明白这个!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朱汝贤抬头纹深重:“你是想一换一?孩儿们怎么办?”
“咱们家的根基就是老爹,没了老爹还有咱们活路吗?汴京的关系你认识几个?那都是老爹的人脉!只要老爹安全,说话就有人听,有人念着牵连帮着说和,就能把全家人救出来!”
朱汝贤猛搓油腻的脸皮,“那具体怎么办?姓尹的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朱汝翼道:“不换咱们就猛攻!弩箭压阵,放火烧宅子!”
“哈?四弟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把攻势做出来,这个交给你了大哥,我这就重写一封,咱们不跟他玩拖刀计了,他敢突然动手,必有所仰仗,夜长梦多当断则断!”
朱汝贤闷哼,“咱们猛攻,庄子里有老有小被他围着,孩儿们还小,娇妻美妾……我不忍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我还都年轻!这事了结再纳妻讨妾!忘了你那几个妖货罢!现在不一定在谁的胯下翻滚呢!你还要留着吗!”
朱汝翼舍了大哥,铺开纸张,略一思忖挥笔而下,微微烤干,唤来心腹投送入庄。觉得不够又写一封发出。见大哥还在挣扎,拍拍他的肩头,“我让薛都监去做吧,另外,我让妹夫速回京面太师!”
“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把兵符给我。”
朱汝翼出门来,薛斗南急急来应差,出示兵符分说应对,薛都监心叹:这朱四少爷出手真够狠,一大家子命都赌上了?
既然上官吩咐,薛斗南照办就是,反正不是自家人命,火把加量,拆除碍事的民房,主路口马拒鹿角拉起,弓弩手分布在四门附近,甲胄分发到位,薛都监有信心依托工事抵挡住庄内突围!
王伦喝着热水,收到了这一封绝命信,一看落款,啪!把纸条拍在了桌案上,吓黄文炳一跳,饼子掉了半个,“怎么了?朱儿子开窍了?”
“何止是开窍!朱汝翼都执掌大权了,要我明天天亮放人,要不然就放火烧庄!”
黄文炳一惊:“兄弟撕破脸了?这种蠢话也能说出来?一家老小全在咱们手上呢!这么横!”
王伦沉思片刻:“看来他识破朱武的心计了,时间拖不成了,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犯险。”
“这么快就怂了,不像你啊~”
“废话,朱汝翼要跟我鱼死网破,我再不露点诚意,他可说点火就点火,这火是救还是不救?外面什么情况了?对面加兵力没有?”
送信保甲有一说一,黄文炳闻听也是大惊失色,“打跑了他们,还敢再来?州衙官员就没人管管?”
“要么我说朱汝翼执掌大权了,州衙的官员应该是被安抚住了,再说这城里,有兵权就有一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躲在墙后面射箭。”
黄文炳道:“那有好办法吗?”
“先放家眷吧,把老朱换进来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王伦站起身去找关胜,要他寻出朱家女眷,一听要放人,本来窝在奴仆群中的妻妾子女纷纷响应,圈了几十人,王伦戴了面巾一一问过,选朱氏孙女及其母列单准备送出,一共十余人。
信出庄外,朱汝翼获之大喜,对朱武言:“你进去后跟尹员外讲,庄内的金银都归他,他放我家眷,我保他平安出城,如若耍诈,我可没什么耐心听他解释!”
后门开启,妻女们哭喊逃出,朱汝翼放归朱武一行人,第一步谈判算是达成,朱汝贤摸摸女儿也很高兴,“四弟,还是你的法子管用!”
朱汝翼叹一声:“接下来才是最难交换的,换我想破脑袋也不敢走这样一条街!”
兄弟二人互勉,一小校来报:发现那个闹阵的疯和尚了!
“娘的!就是这秃驴害得我大败!看我不撕碎了他!”
“大哥!你身上只几处轻伤,还是自己人撞的!既然这和尚如此厉害,必然是大有来头!活捉了细问不迟!”
朱汝贤压着火去了。邓元觉赶一波鸭子返回,找地方歇了片刻,才发现身上有几处伤口生疼,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皮肉挡不住刀枪,遂想和王伦汇合,去了后门见凌乱无人,去了侧门见大队奴仆抢庄,心生退意就返回了朱元的宅子。
邓元觉被介绍来找朱元,朱元一看大和尚这形象就什么也明白了,要开打了!忙把家眷等人找借口送出城外,把邓元觉安顿在附近的开元寺,提心吊胆坐立不安,这日闻听甲军进城,就知城中要有大混乱了,与几个家奴紧守门户,以防贼军作乱。
街上吵嚷了一下午,把邓元觉等来了,朱元一见之下,还不如被贼军劫掠呢!这位大佛撵也不是,只能悉心供着!朱汝贤控制全城后,下令各处勒民赴役,真有目击者向官军告发血衣和尚,现在才对上号传报上来。
朱汝贤赶到时,附近两道街都封锁了,号令一起,点燃火把迅速包围了朱元宅,紧绷神经的主仆这才发现被团团围住了,邓元觉睡得鼾声如雷~朱汝贤听闻之后气得想骂人!这心是有多大!砍完人回来就睡觉?自己到现在饭都吃不下!
朱汝贤付出几条贱命后,以强悍的兵力优势拿下了大和尚邓元觉,嚎叫声终于让他有一丝复仇感,敢动我们朱家的,你们一个也落不着好!通通要死!这个朱元给我绑了!开元寺给我抓!
朱汝贤大功告成,朱汝翼这里也有了巨大进展,为求谨慎,招来随从、幕僚推演还有什么细节错过了?
朱汝贤推门进来:“四弟!你怎么又把主街的路障拆了?”
“尹员外答应咱们的条件了。”
“什么条件?”
“拿所有钱换家眷,包括咱爹,然后放他们出城。”
“好啊!我看天快亮了,咱们分头准备吧,我挑选精锐人手,到时兜着屁股给他狠狠来一下!叫他输到亵裤也没有!”
朱汝翼摇摇头:“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信不过咱们,要张龙图担保人。”
“张龙图?新任查办二叔灭门案的那个张龙图?释放了汝文一家?”
“没错,还给爹写了一封和解信,我看过,言不由衷,他来这里准没好事!”
第441章 谁能笑到最后
朱汝贤道:“干嘛给他牵着鼻子走!还等什么!弩箭上弦直接干他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汝翼哼道:“大哥,就咱们那虾兵,站在阵地哄哄人罢了,指望他们冲?勇夫是有,能猛得过西军吗?”
“四弟,我看不懂了,那你到底想怎样?之前急的人是你,现在不急的人也是你!”
“达成和解他走人,咱们换回老爹家人,非迫不得已,我不打算跟他们硬拼。我现在也急,但他给出了明确的态度,我相信却怕他有什么后手。”
朱汝贤惊:“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朱汝翼道:“三点,一、妻妾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们军纪严明,并没有残害女眷,说明掌事之人另有所图;二、他答应了我的条件,只是提出了保人,而这个保人昨天中午就去请了,这应证了第一点;三、他允许我派一人进庄查看老爹是否安好。种种迹象表明,他愿意和我谈,只要我满足他的要求。”
朱汝贤一头雾水:“那张龙图呢?”
“替死鬼,拿来挡咱们的怒火。”
“哈?张龙图又不傻……这些弯弯绕是你的揣测吧?”
“幕僚白吃咱家米吗?他要看咱们与张龙图虎斗,那就遂了他的愿!这叫将计就计!”
朱汝贤道:“那还是四弟你来吧,我领军兵应战去,哦!还有,我捉的那和尚,还有个茶商都是他的人。”
“哦?你给我细讲讲,高玉你过来坐。”
……
工作狂人张龙图一早办完了宜兴、无锡两县收集证据之事,待在无锡装模作样安抚朱汝文,目光却一直紧盯着60里外的风吹草动,就算水路繁忙,四个时辰就能杀到苏州城下!大权入主稳定局势!
这天入夜酉时不久,金节来报尹员外动手了!张龙图大喜,立刻提军赶往苏州,因夜路并不好走,天擦亮终于赶到了西北闾门,出示文书、红泥转运副使印,守城军兵一脸懵比,这位大官怎么来了?没听州衙请援了啊?开门还是不开门?
往上一报,州衙属官都慌了,赵训之憋的这个气哦!当下力陈利弊说服众人,也不管朱家同不同意,自跑去迎接张龙图了。
张龙图不着急进城,拉着这个可亲的官员问长问短,一直关注战事,守护城内的赵训之对答如流,张龙图惊叹之下问及履历,啧啧赞叹:宗室子弟楷模啊,参加过剿贼的就是不一样哈!识大体临阵不慌,有维稳经验!可以好好栽培!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想整治朱家,此人甚妙!
由是,张龙图在见朱家二位少爷之前,就对孙老桥突袭战有了大观,对尹员外的行动相当满意,接下来就是自己出场了,这一台大戏正式开唱,先去衙城统一思想!
张龙图带着八百甲士轰隆隆来临,官吏们无不伏威,庄知州如土偶一般,一问三不知,敲打几人后,选出一些身形不过肥胖,面相不太贪诈之人以做驱使,“召朱家公子来复近况!”
朱家二位得了通传,以阵前紧急为由不赴,张龙图含笑厅上,心里盘算要不要直接解除兵权放砧板?
“训之你去一趟,让二人收兵。”
赵训之领命,带十余衙役来见,朱汝翼请赵训之伤病营一览,痛斥尹某非为官军,实为军贼!必要围剿不然祸患无穷!
赵训之白费口舌,朱老四只是摇头不同意,遂改入庄劝说,朱汝翼便遂了他。在张龙图一到州衙,他就已经把此事告诉了庄内,你要的保人张龙图到了,咱们可以开始交换了吧?
庄内王惟忠已经把金银珠玉绸缎装满了车,价值估算五六十万贯,这么大一笔钱,王伦抓到手里是绝不会再吐出来的!只是目前的形式,自己和朱汝翼做不成互相信任的交换,只能通过张龙图来运作。
只是这钱,朱汝翼和张根,愿不愿意让自己拿走那可两说,毕竟这是赃款,谁咬自己都在意料之内!
王伦在细化方案,闻报赵县君要进庄,这张脸见不得他,由朱武代劳了,反正你们也算半个熟脸。两厢相见分说三五,赵训之提出互相罢兵,可分出一半人质由州衙看管。朱武则提出由张龙图监督朱汝翼撤兵,放自己出城,剩余人质于桥后放归……赵训之就充当传声筒来回跑,表达各方诉求。
张龙图要收拾朱家,必先拿其兵权,扣押主犯朱勔,但意图暴露很可能朱家二位就跑路了,所以不能逼迫太急。看待尹员外,只是贪婪之辈而已,有机会一定要敲些钱下来,以充朱勔的贪污钱额,毕竟要靠这个量刑的!
朱汝翼现在腹背受敌,唯二要解决的问题,一、兵权绝不能交,二、取回老爹迅速送出城去,既然朱家已经到了绝境,那就死拼吧!尹员外要钱给他!并挑拨他和张龙图的关系,使之不能并力!
最易跳出的是王伦,最难跳远的也是王伦,可以要求张龙图配合顺利出城,朱勔交给谁?交给朱汝翼其必然火速远遁,这次行动失败一半;交给张龙图,不是小看他,自保都难!放两支势力争抢,最后谁赢了都会记恨自己……麻烦尾随而来!
此次被动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低估了巷战难度,没有足够的演练而陷入苦战,错过最佳突围时间;联合的大户并没有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反而朱家奴仆金钱忠诚度很高;朱家有聪明人坐镇,而且不止一个,推倒民房做防御工事,这不是一般的脑子…
……
在当天下午清出了主街,王伦的保甲军抬着伤员,载着箱笼缓缓朝来路出城,十几人操作着朱家男丁的性命,三里的长街,如此漫长。
近了盘门,张龙图列甲在门洞两侧,屁股后面是朱汝翼,朱汝贤在城楼上。人质押后伫停,让过队伍和城外的船队汇合,心算走出二里了吧?王伦牵着朱勔手腕上的绳子,睥睨乌泱泱的人群,这次的选择分外沉重。牌面来讲,是旗鼓相当的实力啊!
“尹员外!咱们的约定!”
“尹员外!咱们的联盟!”
朱汝贤在城头大喊,“我在护城河船上准备了你两个属下,身上都绑了石板,留不留你选吧,尹员外。”
薛永一偏头:“会不会是邓大师?”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决定了。”
第442章 你要锅,便给你
第四四二章你要锅,便给你
被金钱收买的这些乌合之众,在朱汝翼面前拍胸脯嚎叫得响亮,一个个恨不得亮出看家本事,让四少爷知道自己是根葱,如此:耍刀的,耍棍的,打拳的。下叉的有一个算一个,以破格提拔,大个银锭子毫不客气得收下,看着这些强人加入,给这支朱家军涨势不少,朱二位更是信心满满,全吴郡谁能奈我何?不想谈,也得跟我谈!
王伦忌惮官军的武器,可不鸟这些杂鸡毛,约定的时间一到,三枝响箭上空,庄内铜锣炸响,庄门大开保甲军怒吼杀出!保甲们结成小阵冲向痞军,威武之势滔滔然冲荡一切!
朱汝贤刚下肚两杯酒,大怒:大白天你们就敢冲出来?你们这是在玩火!组织朱家军进行反击!朱汝翼刚偷着眯一会,被奴仆推醒,慌忙跑出观察,好在手下有几个能将、幕僚,及时维持住了护阵!
金节奉命带领常州军对外围发动猛攻,自己冲得凶狠,号子也喊得够气势,历七八次冲击,哎,就是差口气打不进去!打着打着越退越远!金节气得跳脚,对这些兵卒却打不得,骂不得!他是本地军官,自然知道两浙军兵都是非常会算计的一群人,把打仗看成是一种可量化的模拟,打仗前先看敌势估算己方,能不能打赢?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甚至和上官商议该如何打……
张龙图为了拿下朱勔那自然是舍得银钱的,就是精挑细选的这些人,才有跟着金节冲击唬人工事的勇气,但和保甲军的差距太大,在高楼督战的张龙图都看过不过眼,这也叫冲阵?恰似妇人互挠!挠到就算,挠不到退回来,绝不以身试险!
张龙图顾不得安全,急下楼招金节来见,一顿劈头盖脸得骂:你这打到天黑都打不进去!我看好些军兵离着老远就放箭,那是射叛军吗?那是射自己人!先给我把军律立起来再打仗!罢将斩兵的大权给你!迅速去办!
金节满腹委屈,这大权拿到就是一张白纸,但是戴罪立功只此一次机会!回归阵前召集诸兵将立威:贪生怕死者斩!鼓声不停退后者斩!首位杀入敌阵者重赏!把自己那份拿出来了!呼呼~街上兵卒交头接耳:这位金都监可以啊,这都没斩兵立威?我还以为三虎子死定了!滚,要斩也是斩你!
常州军再次集结,鼓声大震冲向工事,这次就像样多了,至少十几支箭打进敌阵范围内了!熬五六息,前排调头往回跑,从者不听金节怒斥,再次败退回来,金节看着几十人挂彩包扎,都觉得真是难为这群兵丁,他们只会以多打少!
“报!龙图要金都监立刻再攻!尹员外已经攻破两阵了!”一小校边往前挤边报战况,来到金节面前,大部分人清晰听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那个尹员外已经攻破两阵了?”
“嗨!肯定是他们内阵好打!咱们这跟刺猬似的没处下嘴!”
“那咱们佯攻,等他们从后抄劫便是!”
“哎呀还是兄弟你聪明!”
金节气得一摔头盔!虎步去薅那个胡言乱语之人猛揍两拳,叫人绑了拖到高处,再次强调军纪,挥一刀砍个半死,任由尸体在那扑腾!啊!金都监真生气了!在屁股后面做督战!这次再来效果好多了,在阵前留下了同伴的尸体……张龙图已经没眼看了。
……
王伦恃勇狂破朱家军大本营,见势不妙奔逃者如麻雀乱撞,保甲们追出百十丈便退了回来扼守,保持着高度的职业水准,主力分兵掩杀左右,史进领着一支人马来抄朱汝翼后路,朱家军受夹击战心瞬间垮塌,仆街者甚众,朱汝翼、高玉等被活捉,常州军卒居然还有脸来抢俘虏,双方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的互殴,主因是他们打不过保甲军……
激战一个时辰,大败朱家集结招募的四千余杂烩兵,生擒六百余人,朱汝贤、薛斗南逃脱,直接逃出城去,可以想知,有多怨恨张龙图出尔反尔!王伦本不想保甲军过多干涉城内事务,奈何张龙图一定要尹员外帮忙,那些兵丁深深伤了他的心。
赵训之主持孙老桥附近连夜清理杂物恢复街道,张龙图邀请王伦小饮,先烘烘氛围,准备开口要朱勔等人。不出这苏州城,王伦怎么敢交出人来?就是不接这茬。张龙图隐有怒意,草草便散了,王伦求之不得,返回庄中宿夜。
邓元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还在那喝酒吃肉!王伦全军一级戒备没人敢陪他喝,朱元伤得不轻,早去歇着了。
“尹员外!够果断,我敬你一杯!”
“免了,出苏州城之前,我要保持脑子清醒。”
“嗨!朱勔捉住了,朱家就完蛋了,你还担心什么?”
“官场的事你不懂。”王伦指尖敲打着桌案,“这朱家的财物,都是我的分红。”
邓元觉瞬间瞪圆了眼睛:“你要独吞?我看有官军帮忙了,还有个大官是张龙图,是吧?你快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王伦见时辰还早,说说也无妨,邓元觉边吃边听,不停发问,总算明白了其中牵连关系,还试着给王伦划道道,王伦心中有数,还用他画吗?
“嘭嘭~正道。”
“进来。”
黄文炳侧着身子进来,手上拿着一账本,朝邓元觉一笑道:“按你的吩咐,东西都上船了。”
之前大量的布帛铜器没地方装,现在可以收几条船随便装,王伦要价是一百万贯,粗算来还不够呢!理直气壮全都带走!
“赵县君叫人把前后水道堵上了。”
“真是个讨吃鬼!”
“他还问尹员外为什么蒙着面?”
“关他屁事啊!明早你叫桃花兄弟把他捆了丢朱家俘虏堆里。”
黄文炳道:“一切准备就绪,拿到出城的文书了吗?”
“还没有,不过明早准时出发,谁都拦不住我出苏州城,一手交人一手出城。”
“啧啧,希望如此,那我去通告他们。”黄文炳退去了。
邓元觉好奇道:“尹员外,我还当你要呆三五天呢,这么急着走?”
“我都跟你说了嘛,怎么样,趁还没人把你这绿林高手供出来,要不要出去躲躲?”
“这个要得,只是还有一事想请员外成全。”
第443章 尼姑庵红灯高挂
“有话讲来,不是邓大师抄他后路,我这第一仗就难打赢,还害得大师被俘受伤。”
“哎!咱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互助也是应该的,现在大事成矣,我也算功德圆满。只是这朱勔被捉了,还会有马勔~羊勔出现,到那时尹员外还会再来吗?”
王伦道:“不好说,我目前要处理的是这次的轻重伤员。”
邓元觉想从尹员外眼中看到什么,结果是黑黝黝的慵懒眼珠,“罢了,我直说吧,员外可否借我十万贯?”
“十万贯!”一提到割肉,王伦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而且从邓元觉嘴里说出来!
“员外,小僧厚颜了,吾需要一笔钱维持永宁寺的开销。”
“是常州堂口的开销吧?”
“明人不说暗话,常州堂口也有几个坛主,并不是我一人主事。”
王伦点点头,哪里都少不了话语权的争夺,壮大自己的实力,只为一言出,众人随,“大师,你知道我很为难,我并不赞同你们做的事。”
“所以是我个人向你借,如何?多则三年,少则数月。”
王伦眼睛一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行动?”
“观星师的测算,两浙有大劫,但命数晦暗不清难以准确。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王伦沉默以对,怎么才能委婉回绝这件事呢?一两万的砍价显然有失情分气度,“两万贯是邓大师的功劳钱,再多,尹某无能为力。”
邓元觉双手合十,叹一声可惜,“尹员外,小僧知谈钱伤情义,只是不得不为,还希望你不要介怀。”
“不会的,各自背后都有一群人要养,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大师什么时候要?你拿着这么多钱并不方便。”
邓元觉道:“随你一起出城,然后找僧友送信回永宁寺,让他们派人来接。”
“善,那便如此了,别再喝了早些休息,大师要是赖床,我这里可没人能抬得动恁,只能扒房子了。”说罢自己先笑了,然后起身离去。邓元觉看看残席忽没了胃口,盘起腿开始打坐问佛心。
翌日,庄内人喊马嘶开始撤离,派出王定六去通知张龙图交接朱勔一族。张龙图大感意外,看了数行书信,沉思片刻派金节去接收,通行文书亮出,人货两讫。
“尹员外,还希望恁不要为难小的,把人犯如数交与我。”
王伦道:“我留他也无用,自然会全数交你,只是城内险恶暗伏,朱勔党徒无不窥伺,还是劝一言张龙图早归常州为好,那里还清净些。”
“这些下官可不敢多说,恁告诉龙图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你也要引起重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悔之晚矣。”
金节抱拳表示受纳,王伦言:“朱勔其人到城门时再交接。”
金节略有不悦,搞什么幺蛾子,还要拖到城门口?你把人带走我也拦不住啊!“这事金某不敢做主,还要请令龙图。”
“那就先其他人,郝将军你与他交接。”郝思文闻唤赶来,王伦打马开路,不给他阻拦的机会。
赵训之看了着急,拉着这么多金银财物就走了?这都是抄没朱家的钱!现在是朝廷的钱!你和张龙图有什么交易也罢,但你不能就这样带走!我要对得起宗室!遂指挥衙役等人拦截,被桃花兄弟毫不留情得击退,纵马至赵训之面前道:“员外发令离开,任何人等不得阻拦,再有一次,别怪我们不客气!还望赵县君晓事,别找不痛快!”
赵训之气得大吼,只恨手头无兵,便跑去守城门,先头小队闻之,速来报王伦,王伦找到桃花兄弟痛斥一番,“叫你们捆人废话什么?现在好了,要攻打城关吗?你们两个给我上!”黄文炳急劝,“还是请金都监说和吧,不要窝里斗了。”
“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们一人二十杖记下!错误要用血来填!”
因为赵训之的阻拦,王伦车队聚集在离城五百步外的地方与金节交接朱勔,邀金节说和,金节有感前次难堪,随便派了个人通告,赵训之理都不理。王伦挠头,北上八里外的西北门?还是直接攻城?无奈又去书张龙图,张龙图也火了,你不信任我急着带钱要跑,现在搞不定了?暗令金节见势抢车,薅到多少都是你们分。
晾了王伦一个时辰,王伦暴脾气上来号令列阵攻城,金节押队在不远处看热闹,赵训之再死硬也扛不住保甲军从城内抢关,眼看摇摇欲坠,金节这里突然击鼓,攻击保甲军侧翼,好嘛!原先的盟军开打了!
只能说他们搅虎须的时机不对,守着大车财宝,能让外人抢去?故而保甲军个个奋勇争先,刀下不留人!金节转达张龙图的金钱激励,也得有命花啊!被三合击溃,追杀三里!强者为尊,不得不服!
大开城门,保甲军鱼贯出城!赵训之绑在了城门旗杆上,怒骂不绝:“反了!都反了!”
出得城来找自己船队,闹哄哄中,倪云出现了,刚刚城上的喊杀眼不瞎的都看到了,才知事情闹大了,推荐路线转去太湖,在运河上随时有被堵到的危险。王伦深以为然,遂折去太湖水域,正是秋汛之时,各条水道充沛,顺利入湖。
当时共进有折损的,王伦出钱抚恤,费保、倪云只当王伦是过路豪杰,也没打算抛家舍业跟随,狄成却不同,热血被勾得沸腾,执意要同去闯荡,眼见三兄弟又要分离一人,费保心情很糟,恬淡平安的生活不好吗?
王伦遂找他们三人开诚布公得聊了一次,三人恍然,你是王大员外?那个在江上卷起海啸的人物?来来,咱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恁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跟谁都不对付?
王伦便开启洗礼大法,宣传末日论、浩劫论,邀请费保三人加入大家庭,共建美好家园,抗击灾难。一番天马行空,三人俱沉默,心思却不同。
“三位享受惯了富安生活,一时割舍不下也是正常的,欢迎随时加入,只是明早我们就要出发了,还希望能有幸一同伴马而行。”
“那恁接下来要去哪呢?”
“先去杭州,再去明州取我的船。”
狄成道:“那我同去,接老四回来,二位哥哥看如何?”
费保、倪云相视一眼:“有劳兄弟了。”
四人散了,邓元觉却在等王伦,知他何意,便说了安排,邓元觉斟酌可以,遂笑言:“这次来没见到豹子,听他言杭州城外有一处妙地,我这回可要借光开开眼。”
第444章 林县君夜访
一十九名重伤员悄悄留在了费保家代为照看,并支付了5千贯 疗养费用,叮嘱如有不利,立刻退往镇江、或是杭州改海路北上。孟船头的下落托他们一并打听。商人朱元的家眷被他送到了秀州,王伦瞅瞅这几个顽皮的兄弟,万般不舍得分出郝思文去接应,直接带回济州安置,而朱元虽有皮外伤,坐着船也不碍事,当初黄文炳什么瘫样,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放屁死臭!
朱元闻言冷峻不语,现在家业都没了只能任人摆布,王伦承诺会补偿他,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咱们就回家,咱们那疙瘩也有个大湖呢,风景依如故土。
只有黄文炳出来吐槽王伦:“害的人家破人散,你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王伦答曰:“凡是革命便会有牺牲,损失再所难免,家人在,家业再赚回来就是!”
造反是要赔上无数人性命的,推己及彼都是痛彻心扉,所以伤痛还是不来的好,王伦告诫自己要低调、再低调。
休整一日,王伦拍拍胸口,赵狗官没追来,那就起程吧!闯过无边太湖,南至湖州水界,巡逻的兵丁索要钱财,王伦带老黄去送,顺便打听点消息,湖州境内有没有朱党,以便早做防备。
银两一收眉开眼笑,巡检亲自在前面领航,船队跟随近了湖州城,王伦也获知不少,朱勔的势力还没有入侵湖州,是因为湖州六县分聚着八大望族!德清沈、乌程朱、归安刘、月河莫、安吉吴、德清李、乌程陈、安吉丁,除了沈氏为衣冠旧族,其它皆为宋之新族。(两宋进士,沈45、朱26、刘24、莫22、吴18、李18、陈17、丁16,莫丁单支望族。)也就是一大群:咱家朝里有人,让朱勔伸不得手。
王伦带着队伍低调得进了城,由于人数众多甲胄箱行,不得不礼貌得驱赶起了住客,以便霸占几间相邻的大客栈,挨骂几句难免的嘛!有客人便去报官,巡城都头看卫队这架势惹不起,直接请上官喽!
王伦这太湖大螃蟹刚叼两口,知县拉着马麟挑帘进来了,“谁是你东家?”
马麟委屈得向王伦一指:“喏。”
这知县也干脆,直接迈步过来,横眉立目道:“你是哪家的员外,如此嚣张跋扈?”
狄成一拍桌子:“你说话注意点,这是什么态度!”
王伦按住狄成道:“唉老三,不知好坏人,先不要发脾气嘛。”抬首又道,“尊下有什么事讲明白好伐?恁这样无厘头凶巴巴干啥?”
知县横扫左右两桌人,高低胖瘦神色各异,心下有了几分狐疑:“你们是什么人?拿出文牒字书来。能证明身份的官告、契书、保书、税由、书信、茶盐钞甚至借条都可以。”
这男中音响亮,按理说衙役们该跟着进来了啊?外面突生出一阵躁动呼喝,但很快搏斗声停止,屋里人也都听到了,王伦一笑:“请恕无礼了,我只是个过路的商贾,本来在苏州呆的好好,突然就干仗起来了,吓得我落荒而逃,现在这心还怦怦直跳。”
知县心底骂一声纨绔子弟,收敛怒气道:“为何驱赶殴打住客?在外地横行霸道惯了吗?”
“好吧,人证呢?”
“证人进来!”
冷冷无声,知县尴尬:“你干了什么?”
“没事的话,希望尊下不要再来打扰我吃饭,我呆一半天就走,不想惹麻烦,也不想麻烦惹我,如果有伤到哪位住客,我赔医药钱,如果只是心中不满,去苏州找朱勔替他作主,请便。”
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知县哼一身出去了,再看外面,巡城都头被人锁住了,好几个衙役也被拿了,叉腰站着的正是史进,食指挡着嘴作噤声手势。知县皱眉,都头面色诡异,见对方没有伤害之意,挥挥手撤了,从长计议!
众衙役弓手跟来,走出二三十步,都头哒哒撵来,知县猛然一转身:“不是一般护卫?”
都头往怀中猛掏,划拉出十余两碎银子捧到县君面前:“林县君,他们说不要多事,住一半天就走。”
林县君吐道:“恃强之辈,看他能猖狂到几时,赔偿有伤住客去罢,剩下的你们分了,不要乱说。”
都头喜笑颜开应了,林县君一瞪眼道:“我还没说完,给我查清他们是什么来路!来硬的不会,套热乎总会吧?”
“这个绝对可以!县君等我好消息吧!”
林县君甩袖子离去,都头晃晃窝钱的拳头,“哥几个,今晚我请!”博来一阵欢呼。
……
“县君,我打听明白了,是刚从苏州出来的尹员外一行人!”
“居然是他们!这是张龙图的下一步棋?”
对于新晋的打朱先锋尹员外,老百姓是看热闹的,身在官场的官员们却在挖掘背后的汹涌,尹员外在苏州的所作所为,都被挂到张龙图头上了,在常州、在苏州怎么都有你?朱家在吴郡的势力还没有倒!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朱勔的罪还没有定下来,那就有营救的可能,直接替朱勔说话,那是笨办法,勾出张根的劣迹诋毁才是有效方法,而这张网正在徐徐展开,谣言即将扩散,逃出的朱汝贤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位林县君也认为那就是真相,只不过,他是不多的拍手叫好之人,然后夜晚降临,王伦就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天那人是本地林县君?他晚上这么闲吗?”
“那哥哥的意思是不见?”
王伦一扭头:“老三,你去别屋睡吧,我这里有客人。”
“哥哥,祝家庄后半截挠心挠心得想听啊!”
“找关将军给你讲讲,他经历后面所有的一切,我晕过去了,也是听他讲的。”
狄成道个好,裹了衣裳出门去了,片刻后一身便装的林县君进门来了,看着屋内的慵懒,窘道:“尹员外这是要睡了?”
“没女人别多想,不曾想是县君光临,白天得罪了,请坐吧。”待二人坐定,王伦茶都没有倒,只是递进了果盘,“那么,县君有何贵干?”
“在下林茂南,讳杞,出任乌程令刚一年。我有些事想和尹员外确认,不知当讲否?”
“你我初次见面,这话不好说吧?”
“那你和张龙图是什么关系?”
“曾经是盟友。”
“曾经?””
第445章 湖州群材
“我们分道扬镳了。”
林杞凝视王伦片刻,“你说谎,你这样冒失去杭州很危险。”
王伦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杭州?这些猴崽子嘴又跑风!”
林杞正色道:“朱家势力很大,朱冲不会善罢甘休的,会不遗余力救他儿子,撞断碗口粗树的山猪见过吗?”
“哎!你等等!朱冲从哪冒出来的!他不是没了吗?”
“谁跟你说的?活得滋味长美,在杭州拥有数家春院,自饴风流伯是也…”
“朱勔多大?朱冲多大?”
“刚四十吧?朱冲六十五六,我年前还见过一次,硬朗得很。”
王伦抱着脑袋不想说话,他下意识以为朱冲早死球了!收监朱勔就大功告成!现在却见还有个老妖精呢!会不会收买杀手暗杀自己啊?
林杞道:“喂听进去没,尹员外?”
王伦抬起头道:“那林兄有什么好建议?”
“既然你本事这么大,把朱冲一块收押了。你不就喜欢钱吗?他有钱!”
“我被外界传的这么不堪吗?”
林杞绷不住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半天知。是人都知道你卷走了苏州朱家的三百万贯家财!”
王伦弹起道:“他们这是污蔑!最多五十万!”
林杞一仰身子靠背道:“其实我是不愿与你这样的人为伍,但一直关注你在常州、苏州的所作所为,甚合胃口,所以挣扎之下,还是来见你一面,希望能为吴郡彻底铲除掉朱氏父子。”
“好吧,我信了,你有什么建议,直接说吧?某洗耳恭听。”
“你这样大张旗鼓下杭州肯定不行,必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倒有一计瞒天过海。”
王伦自嘲道:“全钻船舱里,当做粮食运到杭州?”
“运粮也是杭州往北运,怎么会往南运?”林杞手指一点,“知道德清大族沈家吗?沈畸停柩信州多年,沈氏一族去迎葬,你可以混进去。”
“哎!你等等!这个沈畸兄又是何人?既然是大族,应该不缺钱迎回归根,至于停柩多年?”
林杞道:“这件事的详细,你要是感兴趣,我荐一人你去细问,如何?”
“最烦你们这种说话说一半的!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沈氏!”
“他比我更了解本地八大望族。”
王伦虎张脸,“留下地址你走吧。”
……
州城西南外二十余里,刘岑刘季高在本地是名人,学问渊博、宽宏爱士、有古君子之风,一个30岁还没功名的男人。大族群刘家的一分子,依本地风俗,门楣相合以兴旺本族的家世联姻,讨进门一个强势的妻子,这些就是林杞提供的全部信息,因为他俩也是刚刚交往。
王伦上门拜访,运气不错,除了他夫人不在,其余都在。王伦最喜欢逗弄小孩子。
刘岑生看着王伦和两个娃儿玩了一个多时辰,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会是来提亲的吧?“员外,我家大宝才五岁,用不着这么急吧?”
“哈?你在说啥?”
刘岑又重复一遍,王伦道:“哦,是来向你打听沈家迎沈畸灵柩事儿的,你知道来龙去脉吗?”
刘岑点点头,“当然知道,这还是崇宁年间的事儿,那时蔡京推行当十钱,禁止小平钱流通,你肯定也见过当十钱的重量只有三个小平钱,币值却要与十个小平钱同样,这不是刘巴榨西川吗?”
“哎!刘兄等等,刘巴这是个什么典故?”
刘岑笑一声,也不知是笑这件事,还是笑王伦不读书,解释道:“建安年间,刘备不是攻打益州刘璋吗?刘备兵少围困成都一年之久,期间为维持士气,刘备与将士约定:如果攻下成都,府库资财悉数归众将士所有,自己分文不拿。后刘璋投降,刘备也履行了承诺,结果钱抢完了,赋税也已经收过,刘备没钱养官、兵。荆人刘巴便建议刘备,铸造直百钱,令官吏收买物资。刘备同意,刘巴铸行直百钱,以十几铢青铜购买五百铢青铜的民资,这不是明抢吗?几个月后库府里就装满了物资,铸行虚币自刘巴始,祸害几世生民,如今又被蔡京拿出来戕民!”
王伦恍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铸大钱然后呢?”
“就有许多人开始私自铸钱,以此谋利,屡禁不绝。苏州章綖就被人诬告私铸大钱,蔡京派人明为查案,实为坐实栽赃,牵连数百人,但查数月而无实据,却冤死者众。陛下觉得不可,其中有内情,就再派人查,就是沈畸,即到苏州释放七百人无辜之人,为綖平反。蔡京为此大怒,贬畸监信州酒税,没多久便病逝。而章綖追毁出身文字,脸上刺字,流沙门岛。章氏一门子孙放逐各地,官司降罢除名者十余人,此大冤狱!近年陛下为章綖平反,招还汴京,沈畸寄棺之身也可以重归故里了。”
王伦闻之咋舌,“这蔡京真是大害人精!”
刘岑道:“祸国殃民之巨擘(bò)!章、沈两族切骨之恨啊!”
“刘兄也这么觉得?”
“国贼岂有不恨?就在归安,蔡攸的勾结王永从,历职十年贪纳花石纲钱款何其多?围拢庄园百顷!”
蔡攸这条花石纲线王伦还记得,是朱勔主线的补充线,原来本地已经有一个大贪了啊!
“我听林兄所言,沈氏在朝中任职十数,怎么就不能合力拔掉这一条狗腿呢?”
“弹劾掉,蔡家再换一个来?”
“哈~那还是先除掉朱勔再说吧,一个个请他们吃牢饭。”
刘岑叹一声:“就是如此,我才不愿入京参科啊!与求说的扳倒蔡氏,我看没有十年之功,其宠幸不会绝。”
王伦想想,要是没有靖康,蔡京能齐福老死。哎,可悲的人儿啊,这么多人干不过一个朱勔,更别说蔡京了。
“刘兄,有没有兴趣去京东玩玩,换换心情?”
“天气凉了,等春暖花开吧,可以走走,岳家刚巧要出去扩展买卖,吴郡都被朱家党羽垄断了。”
王伦笑:“以后没有朱勔这个渣渣了,你不知道吗?”
刘岑懵:“我五天没出门,就在家带孩子呢,错过了什么?”
第446章 欢迎加入组织
王伦扶额,“咱们街上走走吧,你这样不怕霉烂吗?”
“天气怪冷的,怕孩儿冻了。”
“多穿点,吹小风提高免疫力。”
“现在不是饭点啊?”
“人少正好大厨不忙!”
这刘岑是有多宅啊!王伦好不易才把他拉出门,一人抱一个在街上溜达,然后就溜达进酒楼,酒托妓女见带着孩子进来,知趣得绕去了,说书人一张桌,前后左右都坐满了在听,刘岑跟相熟的人打个招呼,走近耳语几句,伙计嬉笑迎接,刘岑招呼王伦先坐,自去了扒拉新闻,王伦听一会才发现是讲的苏州之事,用的都是化名,说道精彩处表情生动、丑态叫绝,王伦真是佩服,以这样的方式回访平民百姓对自己的看法,心里有点小自得。
一边喂孩子一边听享受,说书人讲罢了一遍食客这才意犹未尽散去,嚷着有新消息再来听,这桌已吃过半,王伦邀其来坐,说书人受宠若惊不敢坐下,王伦赏几十铜钱,给他添了不少干货,对面的刘岑瞪大了眼: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不跟我说?
满肚子狐疑的刘岑催着王伦快回家,关了门不许别人靠近,王伦这才把身份藏一半托出,自己姓王,是宫中某不可说大臣推荐给赵佶的,负责暗查赃官、收集罪证、辅助正臣理清贪纳之徒,名曰黑衣卫。既然都对蔡京等奸臣心存愤怒,为何不成立一个反奸臣联盟,共享资讯打垮其党?
“陛下有这个心,为什么不直接查办朱勔,反而要多此一举?”
王伦正色道:“因为日头太刺眼,老鼠们在地底睡觉躲风声,即便有大员想查,能查出什么?还不是被攻击被贿赂不了了之?所以要悄咪咪得查,线索铁证如山,明暗结合一举连根拔起。”
刘岑闻言犹豫:“你说的好是好,只是怕会招来蔡党警觉,现在你的化名怕是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我怕什么?依律令办事,不要动私刑,不要扩大化,案子交由大员来办,是否属实自有司来复核,到时账本册子俱在,他们顾头顾不了腚!互相攀咬、落井下石可预见矣!”
刘岑道:“我明白了,你就是做朝廷不方便做的事?明查的话根本拿不到账册,暗抢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可以得到直接证据,你挂个纨绔子弟的名头把他们搞晕,猜不到是谁想搞他们?”
王伦喜道:“就是这个意思。”
刘岑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一切有价值的线索都要收集,我告诉你的,也可能是编造的,黑衣卫没有真实身份,只有办案是真!”
刘岑摇摇头:“没想到啊,居然还有这一手。那不是你想查谁就查谁?”
王伦一耸肩:“需要有司复核,我不是说了?我只有搜查权,没有处置权,途中死伤人等也是要问罪的。”
刘岑点点头,这样还像话,一人独权肯定是不行,王伦这一套体系包装,终于是打磨成熟可以用来拉拢士人了,初次试用完美!
“那咱们怎么避开蔡党眼线呢?”
“通过介绍人的方式加入进来,要求行得正坐得直,有拳拳为国为民之心,小心谨慎处之,你我都用化名,写信不用平常字迹,即便截到如何强栽?这样咱们的证据就可以全部汇集到京东总部,进行分析梳理,然后派出黑衣卫进行查证,属实就上报,然后两头一齐动手,拿下贼人!铁证如山看他如何狡辩!”
“现在看来,这真是个好法子,集正臣明士之力,共清赃官污吏,又不矫枉过正,牵连无辜。”
王伦邀道:“如何,明天引荐我去见沈家?”
“等我娘子回来呗?”
“三五天吧~”
王伦无语,想留下我给你讲故事吗?“咱们去你岳家吧,顺便见见这个王永从!”
……
刘岑的岳家梁氏从商,招刘岑这个女婿也是为了提升家族地位,只是刘岑还没有中进士,遂老人家的愿,不过老骨头还硬实,也许能等到那一天?吃食果品孝敬、外孙女言笑扑怀,老头面皮上自然是欢心,可眉间的忧愁却遮掩不住。
王伦这个外人在场,不好说什么,中午食过王伦小憩片刻,后晌刘岑叩门来找,黄文炳开的门,梁员外眼睛都冒光:“哎呀呀!不知是上官到来,中午可是慢待贵客了!”
“哎!什么上官,我们是权大官职低。”
梁员外道:“怎么也比我这小使臣高吧?”
“哟,你还是武职,没听季高说啊。”
“在商线上谋生,没个官身不好走啊,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这武职还是托兄长挂名的,还吃着空饷,不过都孝敬了上司。”
挂名占编额,王伦笑脸抽抽,唉,这是个什么烂摊子!
刘岑面色突得不善:“泰山,你们怎么能这样!兵备松弛竟如厮!”
“你考个进士我就不用这么厚颜无耻了,老夫知错,但即便我退了这职位,你当上司不会转手再卖出?”
黄文炳劝和道:“算了算了,全国如此,吾辈当尽力吧!”
不愉快的翻篇过去,梁员外托出了自己的忧愁之事,新晋乡贵王永从打算召集大户,捐建一座禅寺,这种半捐半逼的勒索,令梁员外很不痛快,好好的三十亩田,就这么拱手想让建那银祠给王永从一家积功德?你说气不气?
宋代的银祠泛滥成灾,是一种极大的陋俗危害。古人开立庙宇,随意性很大,佛道不必说,有农业神、水王庙、土地庙等乞求风调雨顺;有文教神、文昌阁、文曲星等是文人士子拜的;有诸般神、财神、门神等;有人之偶像、关羽、嫘妈祖等;两浙多巫、蜀地神祠、北方狐神、西南蛇神、江南五通神,其他七七八八的各种名号数不胜数,没有上万,也有九千,都能给你说出一大段故事来,当个善人也可以立个祠吧?是而泛滥称之为银祠。
大观三年(1109)八月,赵佶就下过令拆毁不在官方祭祀范围内的银祠,假托鬼神妖言惑众的令开封府抓捕、编管,严重者奏裁。政和元年(1111)春,开封府毁银祠1038区,迁像入寺庙或本庙,禁止军民擅立大小祠庙。
而这些银祠为巫师、神杖提供了迷信活动场所,肆无忌惮征敛钱财,操控百姓俯首,江西之地权高官府,公然作对!
氵㸒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