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这里不需要你!
彭员外理解不了王伦的话,王伦道一句:“先这样吧,老六进来!”王定六推门进来,“给彭员外支二百贯,你们全家换换衣服吧,咱们明天坐下来再谈。”
“尹员外,我不能要你的钱!”
“当我借你的,寿春是吧?有我的铺子,你到时候还账上就行。”
彭员外挣扎片刻:“这样也好,那小老儿先退下了。”
“彭员外,跟你一起来的家丁丫鬟等人呢?”
“都被朱家遣回了。”
“老六给他加六个护卫。”
彭员外叹一声走了,紧绷的吕方颓瘫在椅子上:“哥哥完了,彭员外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
“自信点,遇挫则强!换衣裳,出去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
吕方被王伦赶起来,出门集市一条街去了,常州百姓尤是见到一出怪事,几个大男人在绸布庄、裁缝铺暴买到掌灯……王伦死缠着买下几身别人定好的衣裳。回客栈挑灯搭配一宿,王伦还兴奋得跟自己相亲似的,不断纠正吕方的措辞。
次日天早,几人伴去洗澡换新衣,吃饭都不许有葱有韭菜,专门雇了的婆子媒娘到来,周身上下熨得展挂一丝不苟,关胜等人在大堂吃早饭,生生被王伦的隆重惊呆了。
“正道,你来真的啊?”
“别看我,今天是吕方的重要日子,你给看看,哪里有瑕疵?”
关胜起身郑重打量,“当年我也是这么一个英俊后生,看到吕伢子今天,感慨时光不待我啊~”
“啊~行了行了,回头给你买两身!去了杭州给嫂子挑几身别致的带回去。”
“嗯,吕方英雄气,当马到功成!”
“借关将……员外吉言!”吕方抱拳灿笑,坐都舍不得坐。
王伦道:“张婆婆,李婆婆劳烦恁二位去地字坤号房去问问人醒了没?”
张、李二人乐哒去问,彭员外是刚醒,彭妻女还在熟睡中……彭员外有些懵,今天不是还要谈谈吗?这就媒人登门了?急下楼找王伦说道,堂中五个帅后生,扎眼得狠啊!下楼吃饭的住客,直接氪出外面吃了。
彭员外揉了揉眼睛:“尹员外,你不能这样啊!一下给我五个,我女儿是逃不脱你的手掌了?”
“瞎说什么呢,那四个是伴郎。怎么,看彭员外这架势,刚爬起来啊?睡的香不香?”
彭员外脸赛猴屁股红,“尹员外,咱们再谈谈……”
“哎,给你点时间,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见你们一家三口,我也是大忙人,衙门还等着我奈!”
……
两个时辰后,双方的长辈在媒人的牵线下终于谈出了结果,王伦真庆幸请了个好媒人,老祖宗的传统果然是有道理的。在允诺二宝随彭姓之后,彭妻请出了女儿,虽然不合礼数,但谁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彭小娘子只一身朴素的衣裳,却有万种楚楚,多日的苦难在她眉间留下太多愁云,昨天听爹的话意,这道关还得自己来顶,嗟叹这世间太险恶了,即便是为了爹娘,也只能含泪应了。
“吕方,不要盯着人小娘子看,闭上眼睛。”
彭小娘子一见之下羞红了脸,低头坐了娘身边。彭妻爱抚得抱着女儿,冲孩他爹点点头。彭员外舔着干涩的嘴唇,“我只想女儿过得如意平安,这次的惊吓我不希望再看到了,吕方,我不能这样草率的把女儿许配给你,起码见了亲家才好说定…”
王伦止手彭员外:“吕牙子,想好了吗?是男人说出的话可要负责任哦,你别只看中小娘子的美貌。”
吕方道:“不是,只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看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一定是我的发妻,彭伯、彭婶请相信我!一定会好好待、待恁女儿的…”
彭员外一家听着,那像是情话的告白,温情脉脉、字字肺腑,一旁的媒婆鼻子一酸,拿手帕拭去。吕方道完,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王伦道:“好了,我家吕方也不是嘴上花心的浪荡公子,人心自在相处,今下午或是明天,你就陪泰山岳母回寿春吧。”
“什么?”王伦这一句像炸雷一般轰响,彭员外嘴巴都合不上了,“他跟我们回去?”
“先跟你们回去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商量是男方来,还是你们去京东,毕竟大家都要熟悉一下,你看看女儿将来的住处也放心…”
彭员外被王伦打败了,真是贴心送上门的女婿!既然这样,没什么好挑理了~彭员外便答没什么好收拾的,下午就要启程,王伦欣然应允,送了五百贯路费,送走了吕方,还真有点不舍,王定六看的两眼汪汪。
“老六,你家也不是穷苦人,为啥你爹不给你操持门亲事?”
王定六挠头道:“跟他们鬼混,钱都逛春院打赏了,攒不下钱。”
“你丫活该!单着吧。”王伦甩袖子扭头回去了。
……
王伦饭间通报了这一条好消息,并鼓励没成家的保甲早点婚娶,来赚自己的份子钱,保甲们闻之起哄,为什么二婚不给…多生孩子有补贴吗?都是倒霉蛋儿,要福利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一事刚了,王伦接到兵卒传信,叶知州人等有请一叙,还以为他们要憋个三五天好屁呢!欣然赴约,谈及对朱汝文招来一事,样样点头赞同,王伦都纳闷这些人怎么转性了?
“那诸位都同意了,就联在文书上押名吧?”
一说签名,都尬笑两可,叶知州道:“尹员外,招他来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惊了他哪里还能出洞?有个签押便好。”
“是啊,有一个便好,你们谁来?你?你?还是你?”
众皆慌忙摆手,全体指向武进张知县,王伦笑道:“张知县能命令得了范知县吗?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是朱家来监工了,还是朝廷来大员了?你们悄咪咪不告诉我?”
众人面面相觑,从厅后门帘处传来一声咳嗽:“唉,真想不到以这种方式和员外见面。”
王伦扭头一看,一位富态公子转了出来,朝在座官员一拱手,很明显,他们互相已经见过了,对王伦礼仪也到了。最不怕的就是愣头青,最麻烦的就是读过几本破书的士人,王伦飞速打量,猜测此人的身份。
富态公子一笑,“员外,前几天我父刚和高太尉通了书信,还言笑甚欢,恁今天来了,怎么一肚子的戾气?这是高太尉的意思呢?还是恁的意思?”
可能是朱勔的二货儿子,王伦判断道:“对喽,既然你都听到了,不怕跟你讲,这是官家的意思,人亏天不亏,世道轮转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第418章 来啊,骂街
“呵~哈哈哈~员外这两句词儿还真是有趣得很啊。”朱公子击掌笑,“我也有句话说与员外:朱家奉陪。”
王伦一副无所谓,“是嘛,我不信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朱公子一收势,“爹叫我以礼待恁,今天咱们两家还是亲善。”
“给你个笑哈哈,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朱冲、朱勔是什么货色,心里就没点数儿?穿上衣裳、会耷拉前爪儿真以为自己是人了?”王伦站起身绕进朱公子,“官场里事儿,平常嘛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捞钱、孝敬、互相提拔是共通法则,你能给我带来好处,我当然可以放养着你,嘴里吠两声吵醒邻里,咬路人脚后跟,算什么事啊!”
“如今呢?你们家这些年盘踞吴郡都干了些什么腌臜事儿?一家蠢虫在吴郡为非作歹、强取豪夺、鱼肉乡里、戕害良民、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真当朝廷没有正直的大员吗?真当官家不知道吗?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知道什么是粪坑吗?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死王八,看你们这一帮恶心蛆虫,烘臭自得不知羞耻的丑态,做着末日狂欢,实不知鬼头刀已经悬在头顶。今天说给你听,早点写回信让你爹你兄弟们写好告罪文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揭发可减免,到时候发配个近点的山沟沟,还有赦罪的一天。”
王伦咄咄咄得炮轰朱公子,众属官瞠目结舌,咿呀儿哼不出半个字来,心窝里像中了一箭生疼,拔又拔不出来,拽着心抽抽。朱公子气青了脸,从没见过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不给朱家面子!如此诋毁朱家!按下葫芦又起瓢!这还是个大瓢!
“尹员外!你太猖狂了!你算什么东西,真撕破脸,高太尉也不会由着你胡来!由着你满口喷粪!”
“哎!别妄想了!你们朱家的财运到头了,以往做的那些烂事要被翻出来批驳了!之前称兄道弟的官员都要落井下石了,你们一个个都少不了,全穿成串儿游街,百姓们往脸上丢石头!”
“你放屁!我爹正受官家荣宠!你这是造谣!”
“死鸭子嘴硬!看你们还能蹦达几天!”
“小毕扬子,系系特算哉!”
“敢动你爹试试,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两回?嫩娘里个比!”
王伦和朱公子歇斯底里的怒火对喷,从自持的讥讽升级为泼妇骂战,又变为夹杂俚语的纯粹侮辱,朱公子挽袖子要动手,王伦甩衣服,叶知州一看要撞火,立马招众人扑上来拉开两人。
“啊呀呀!二位消消火!多大仇啊~多大仇啊!张知县你们使劲把汝翼带下去,带下去啊!”
在群嘈群杂中,众属官七手八脚把朱汝翼带下去了,叶知州和两官吏紧紧抱着王伦,久欠锻炼的虚乏身体,被王伦挣得快散架了。
“哎哟,我的尹大员外,恁消消火吧~闹出人命可就麻烦了!”
“我算看出来了!我几次提醒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尤包庇朱家!企图为他遮掩打马虎!是朱家的金银氪瞎了你们的眼吗?还是铡刀不够快?你那儿能挨住几刀?”
“尹员外,你快消停吧~都开始说胡话了,我们是文官,挨什么铡刀?”
啊~潜意识想起包青天了,王伦缓一缓,今天的演技应该是大爆发了,喋喋几句不再挣扎,往他们身上一躺直压倒两个人,哎呀,尹员外恁别倒啊!下官撑不住恁,哎我的胳膊!
要不是人肉垫太硌人,王伦就赖皮打滚了,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四五个抬自己都这么费劲牛喘!我又不胖!王伦坐起了身,嚷道:“这人是谁?怎的如此胆大妄为?敢偷听官衙议事?这里是他家客厅吗?谁允许他这么干的?”
众官员面面相觑,王伦下令拆掉灵堂、焚烧尸体那一天,几个朱家狗腿就发信去苏州一字不落详细禀告,朱勔一看这还了得?怎么最近总有人给我添堵?但看对方来头是高太尉小舅子,有些谨慎,可能是下人不长眼得罪了纨绔子弟吧?故而在此严峻的时候,还是把四儿子朱汝翼派来了,其是朱勔五个儿子中,唯一能看进去书的人,除了女婿外唯一的文官,其余的朱家上下一概是挂着武职享受赏赐迁功。
这位朱四公子前两天就到了,王伦在朱家庄胡折腾,他耐着性子暗中调查,感觉王伦这来的突然又怪异,稳妥起见还是等老爹的回信吧,看看朝里人是怎么说的。就在昨天接到了消息:蔡九被毒杀一事,心疼得鲁公留下数行相思泪,这边朱勔之弟又被灭门,轩然大波震惊了整个汴京,才刚刚商量出派谁来查案,这不,苟活的朱汝乔又被砍死了……
朱勔和高俅走动不算太多,因为他要抱的大腿太多了,朱勔在吴郡横行一方,胆敢欺压州县官员,在汴京可是出了名的孝子贤孙,都是我爹我祖宗,热灶烧的旺旺的。但有主就有次,不可能人人孝敬十万二十万,那钱也是他辛辛苦苦抢来的!这封问候书信发来之后,高俅也是一脸蛋疼,这个弟弟高廉搞什么锤子?放小舅子搞这么多屁事!转手又发家书把弟弟斥责一顿,告诫其约束小舅子,对朱勔这里嘛,三言两语安抚一下便罢了,最近首要头疼的事是兖州徂徕山晁盖!
高太尉自觉小孩打了人一般理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朱勔看来就是责怪他不够孝顺啊!朱汝翼还能怎么办?能和就和吧,还有钱办不成的事儿?但在这之前,朱汝翼凑集了州衙内向着朱家的幕职官,一起做了深入的交心,夯实了内部信心,为试探尹员外的真实目的,摆下这么一出畅谈大会。朱汝翼躲在后面实在憋不住了,这简直不留余地要置堂兄朱汝文于死地啊!
朱汝翼自觉是个能文能武之人,在家族兄弟里如耀眼的明星,将来官位妥妥的,说不定能做到宰执一级,这次站出来想以理服人,没想到王伦根本不讲道理,在众属官面前把朱家贬得快要满门抄斩了!叶知州他们是文官倒不怕,贬官二三级呗,可朱家除了自己都他喵的是武官啊!犯下大案是会被菜市口砍头的!
“汝翼啊,你别斗气,还是回苏州你爹那里躲躲吧,可能真的朝廷风紧。”
“张伯,咽下这口气,我们朱家的面子就丢尽了!”
“先保命,再说颜面!路过无锡告诉汝文,绝不要出来!”
第419章 乘胜追击!
王伦在州衙大闹一场,击溃了不少朱家的坚定派,朱家真的要被清算了?还要不要死硬扛着?要不先反正?各种恐慌心理在州衙蔓延,已经形成小团体打算身后事了,王伦要多加几把酵母。
先败其势、再破其盟、肢解枝叶、一击必杀!
关胜听王伦滔滔不绝展开计划,真,官场黑暗恐怖如斯!勾心斗角太伤脑!幸好自己逃出桎梏了,只是对王伦的缓慢进度不解:“正道,合着你现在才走到第一步,先败其势啊?看你那么高兴,我还以为要一击必杀了!”
“哪有那么简单!空手套白狼,白狼也不傻,我无官无印,想指挥这些人谈何容易!从怀疑到心慌,从心慌到崩盘是一个压力过程,急不得的。”
“那咱们要呆多久?”
“收集到足够罪证、能死朱汝文算大功告成。”
关胜等片刻:“只有这些?没了?”
“然后朝廷大员就来了,咱们夹着尾巴跑路。”
“……我还以为你要横扫朱家。”
“那么多官员弹劾都扳不倒他,你觉得是什么原因?看不见奏折,还是不愿意处理他?”王伦知道即在方腊起义被镇压后,朱勔又跑回吴郡作威作福、变本加厉,这期间弹劾的奏折会少?会没人提到两浙百姓的苦楚?那为什么朱勔的官位依旧稳如铁?不得不令人寒心啊,有人舍不得这个开心果,他依旧肆无忌惮地汪汪汪~
“呔!朝纲混乱、奸人当道、国之不国!”
王伦轻拍关胜,“有些事烂到根上了,发现没?咱们走到哪里都会发现一摊子恶人横行,劣币驱逐良币沆瀣一气,国朝便如人体一般,大病将至,小疾显焉,却不当回事,依旧纵情酒色,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岁的后生,睡两天就恢复了~其实呢,年轻一去不复返喽!”
关胜翻个白眼,“有病那就治,先除掉朱汝文这颗恶瘤!”
……
轻松的早饭结束,王伦别了关胜去州衙溜弯儿,经过一夜激烈的思想斗争,想必动起手来会顺利很多,至于那个朱汝翼,只能见招拆招了。刚在门前晃悠两圈,曹吏来请王伦进门,王伦端片刻身份,叶知州出门亲自来请了。
蔫乎的属官们坐姿颓废,王伦心道:不会又连夜开应急会吧?难道不怕猝死吗?
“叶相公,诸位同僚面色不佳啊,有何困顿可以讲出来嘛,我听了绝不告诉其他人。”
“尹员外,恁就别拿我们置气了,之前是我们心存侥幸,还请恁大人有大量,饶我们这一次吧。”
叶知州带头请罪,众官员同拜,这完全出乎王伦的预料,这是真的服软了?“朱汝翼呢?在后面跪着呢?还是光着身子背着荆条?”
“朱四公子有急事,已经连夜回苏州了。”
“哦,”王伦咀嚼着这句话,扫过所有人的脸,“他跑回去写悔罪书了,你们呢,各位同僚?多揭发多减免哦~”
嗷~一嗓子哭出,“尹员外,我们都是受了朱家蒙蔽威胁,实被逼就范!迫不得已,本地元凶就是朱勣贪恶,还请网开一面。”
“好,好,那就先交代朱二的问题,书吏执笔!我要三个人各自书写,谁敢漏记一条,以同谋论处!”
王伦端坐正位,义正言辞得开始审问属官,但有和朱勣一家有往来的,都如竹筒倒豆子,大小事抖了出来,而故意隐去朱勔的分量,在外人看来,好像是朱勣背着他哥贪赃作恶、为祸一方,把罪名都推给死人,真是个笨得要死的断尾计划。
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下来,只有贪赃、挪用、弄权的内容,反思和自我批评不够深刻啊!这怎么行?王伦有招!接下来开始检举揭发!不记名的书写罪行然后对质!
不记名!属官们沸腾了,那还不被黑材料诬陷死?王伦道,“被处置的人只有一小部分,你们只要保证自己在安全区内就行了。纸条我也会烧掉,没有人被打击报复!”
……
王伦赢了,人性的丑恶吞噬了往日的谦谦伪君子,各种猛料充斥在王伦的案头,简单归一下类,然后逐条盘问,真有那么一小撮人被打的爬不起来,成为了今日的祭品,王伦令除去官服押往大狱,虽是做官瘾,可不能忘了正规流程。
整整一天,厚厚一叠口供,几名官吏都写麻了手,后来换官员书录胥吏口供,王伦乐此不疲得施放着银威,挖掘朱家小故事。末了含笑安抚众人,你们坦白得很好,回去睡个好觉吧~
放走众官吏,只留下三五官员,王伦终于露出了他的小算盘:跟朱勣勾搭的人众太多,本地的胥吏是直接的执行者,下手最无耻,献计最积极,任期又超长,同样又是本地大绅,以流官阵营清场根深蒂固的积年老滑头!
不出意外,罗织起罪名来,这些曾经的进士下笔如有神助,洋洋洒洒精编罪行录齐活了!
准备一定要做两手,有了集火的替死鬼,还要有补充的弹药手,遴选出本地几个口评尚好的家族,邀其族人进来接管位置,再提拔一些底层的小吏,完成州衙、晋陵、武进奸吏的清场!
王伦连续奋战三天时间,联横合纵干趴下了这些老吏,出官榜累数罪行,引起常州百姓的一片叫好之声!这些狗腿子太可恶了!叶知州好样的!张知县这把火烧的好!
王定六看着哥哥熬夜奔驰很是心疼,劝他慢些不迟,王伦心里清楚慢不得,一旦给狗腿子们松懈下来,就有空隙给他们反咬一口的机会,只能一波接一波往死了压,什么时候都保持多数圈踢少数的状态,这常州官员清洗才能顺利完成,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老吏定罪移交宪司复核,王伦向无锡县龟缩的朱汝文出手了!军队调不动,王伦招募的是本地的义民,一天50文,愿意参加的围满了几条大街,最后只取了200人,太多难以管辖,浩荡向无锡县进发!
朱汝文得了族弟的警告,就想赶紧卷家产跑路,还是被朱汝翼死活劝住了:你一跑不要紧,在无锡的老宅屋产田亩产业可就都保不住了!正好趁你不能辩白查抄走!一切付水东流!坚持!人在家产在!那姓尹的,不一定敢动你!
王伦在缉拿朱汝文全家归案后才知道这出对话,朱四公子真是猪队友神助攻啊!
常州滔滔灭朱之势,烽火浓烈,王伦以官侥幸之心,绅报仇之心,民愤恨之心,把朱勣一家全部搞臭了,连州军狱都腾出关押朱汝文家奴。
第420章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朱汝文全家被拿回州城,整个常州城的百姓奔走呼喝、拍手称快,坐看公审朱家!
叶知州见识了王伦可怕的执着,这么厉害的人物绝不只是高太尉小舅子这么简单!心中愈加敬畏恭顺!这常州的郡守早变成王伦了!
拿着新到的诏书来找王伦:“尹兄,朝廷发文书来了,前来主持此案的是淮南转运使张根,楚州离咱们这不远,应该二三日就能到。”
“张根?他怎么来了!”
“恁也认识?”
“有点耳闻。”
王伦的十二州水贼清剿行动授权文书,就有他的一份,淮南转运司、淮南东路帅司,没有这两司的支持,王伦也无法抽调江北的禁军剿贼。帅司吕知州是王伦当面胁迫的,不答应就闹,这个张根只是请报,没想直接批准了,对后来蔡龙图的首肯起到了重要影响,王伦因而名正言顺。
“相公、员外!张龙图到奔牛镇了!遣使要求汇集州衙上下属官!”
“什么?我这才刚接到诏书,还没派出应接兵士呢!”
王伦道:“龙图心急就赶来了呗,准备迎接吧。”
“那,那赶快去通知!”叶知州扯开封皮一目十行,“尹兄,张龙图点名要见你!”
……
张根字知常,饶州德兴人。年幼时入太学,刚二十岁就中了进士,秒杀九成以上年龄段的进士。先后任临江司理参军、遂昌令。该转任京官时,因四亲在堂,在宋代还未形成大义灭亲,国大于家的观念,根乞辞官奉养长辈,朝廷成全了他的孝道,给他挂个空职名领一点俸禄,那一年他才31岁。
张根在家闲居十年,照顾患病的双亲,很多人陈奏他的义行,赵佶那会广纳贤才就召他进宫。他进言:“陛下你日理万机,所依仗的是心力。一旦被玩物拖累,那么聪明智慧会损耗,贤良与坏人就分辨不清,朝纲法纪就会萎靡不振。希望陛下清心寡欲,来消除祸乱的源头。那么就从罢去钱塘制造局开始吧!赵佶高兴地赞他,任命他为亲贤宅教授。
很快出任杭州通判,提举江西常平仓,洪州官府中丢失了官印,把上千兵吏关起来审治。张根说:这是有关部门不察之错。羁押无罪之人,而索要不可得之物,怎能带来和气呢?于是把人都释放了。
大观年间,张根任淮南转运使,加直龙图阁。因淮南地理特性,水灾较为频发,乞求蠲免租赋,发放洛口米、常平青苗米赈贷流民,诏令褒扬他。张根在转运使任间,考察漕运、关注仓储、碌力民生,对朱勔献媚占用漕船很是痛恨,经常上奏批评弊事。
即便赵佶现在好享受,宠幸蔡京、童贯,可他已然熟络官员制衡这四字,也明白哪几个能办事、平事,解自己的麻烦,鄂州有军哗丢个蒋园,常州灭门案想起了张根,你不是总说朱勔怎么怎么坏吗?去两浙路任职吧!整顿一下那里的官场风气。
张根推辞不想去,因为在任期间发现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他内心焦急,怎么能走呢?又付驿递一封长疏陈情,奏折不知赵佶看没看,令张根火速启起程的催书来了,常州又死数十人!两浙转运副使应安道病重,要出大乱子了哎!我的张龙图!
张根一看才知事大,那就先解决灭门案吧,急前来赴任,还没进常州地界,朱家被横扫的案子就随着运河传遍大江两岸了,镇江府都传神了,有个尹员外把朱勣一家扒出来挫骨扬灰了!至丹阳又听朱勣跟什么天地会有勾结,至奔牛镇更惊掉了下巴,尹员外把州衙的胥吏全下大狱了!
这真是要翻天了啊?一路的真、假料,让张根感受到了事情的棘手,常州官场不善啊!怎么都是这个尹员外发号施令?那就先见见面罢!
常州城外码头被清理出一块空地,闲杂人等被军兵隔离在外,官吏排排站,王伦没有官身,可他自己毫不尴尬得站在叶知州旁边,时不时与其耳语几句。
张根虽不是爱排场之人,但重任在身不得不谨慎,第一波气场一定要压住本地官吏,故而耐心走完所有流程,眼神时不时在王伦身上打量,猜想这个后生背后的力量有什么用意,难道真要收拾朱家了?
众星捧月一般把张龙图迎回州衙,同意摆筵可以缓解紧张的气氛,张根四处走走,招来叶知州和王伦询问朱家案的来龙去脉,朱勣是王伦杀的,他会调查出个一二三才怪!推断、揣测、可能、大概一类都是这些词儿。
张根可不是庸昏官员,开席之后可以确定这个尹员外的用意,他根本不在乎朱勣的生死,很值得玩味了…
士人间的文会少不了诗酒花,曼妙的官妓袅袅起舞,谁都能来一嗓子应景儿,王伦憋个打油诗都费劲,啊呀!有根铅笔就好了!
有好事者就笑王伦:“尹兄,别一直吃菜啊,来作一首?”
王伦嘿嘿嘿,张根叫破道:“尹生,权且作一首,我令他们不许笑你。”
王伦头顶羊驼乱飞,这是在试探我的文学水平?还是要看我笑话?不能败露给你们!王伦起身道:“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自打有文字起,诗词有千万首了吧?能写一手诗文的士子很多,能出名篇的却极少,豪情满怀、诵诗吟唱、激扬热血,高歌一曲却是完全震撼的魔力!音乐不分种族,情绪感染共鸣!王伦一曲大海飚高音,把厅中官员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尹兄好嗓子啊!
张根无奈苦笑,果然是官家喜爱的技艺,粉面侍从。
主客邀杯相尽欢,王伦歌罢被围观,几官妓含情来问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可不可以教一教奴家?动手可以,身体接触就算了,王伦不是有洁癖,只是雷老虎的音容笑貌一直在眼前晃荡……噗,一想到朱一中就忍不住想笑。
张龙图陪半宴就离去了,他的身份这样足够了,没了上司在场,官吏们放肆起来,玩闹又个把时辰,筵席将散,各道离去,肉欲靡靡之士人拥怀而去,风流才子,给自己标榜的倒是好听,名义上不出卖肉体的官妓,可能吗?也不想想经费是谁给的!靠谁罩着吃饭!
王伦招来老六扶自己回客栈,一仆过来相邀,“尹员外,龙图有请喝一杯醒酒茶。”
“不,我要回去美美睡一觉,谁也不能阻挡我钻被窝。”
第421章 男子双打
仆人笑道:“还是稍歇再走吧,龙图说员外可以留宿。”
“想趁我醉酒套我话,门都没有,死了这条心吧!”
仆人尴尬,让开看王伦离了去,回转禀报正查看口供的张根,“哦,是嘛,那我还就要把他强留下了!去叫护卫办!”
少顷,王伦和王定六被堵回来了,一肚子牢骚嘟囔,仆人也听不懂说的什么,关进房内就成了,想分开王定六,可这后生八爪鱼缠绕术太紧缚了,只好作罢。
张根近了房门听少片刻,呼噜声有点强壮哈,“他喝了多少酒?”
“小的算计,前后也有四五十盏。”
“不会真的烂醉了吧?”
“龙图还是亲自看一眼定断吧。”
张根就开门进去了,眼前一黑影跳开,紧紧抱住了王伦,正是王定六,“你们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强留我们!今晚我们回不去,有你好果子吃!”
张根皱皱眉,这酒味确实很大,还没开口,那边王伦呕一声,秽物吐得到处都是,“算了,送他们回去吧,告诉你家主人,明日再谈。”
张根转身离开,仆人给二人胡乱一擦送走了,王定六得意自己的机智,开心把王伦背回了客栈。关胜、朱武都召开过两次分析会了,他们估计王伦会被留下,但进不去人得到准确的口信,这绝对不行!
看到人回来之后放心多了,朱武擦一把冷汗,“关将军回去睡吧,今晚我值夜。”
“你在船上呆了这么久,肯定睡不熟,还是你回屋好好睡一觉吧,我都闲出鸟来了,除了吃就是睡,看正道审案子都犯困眯着。”
“那我就不客套了,在船上睡得不通气。”朱武笑纳好意,噔噔跑去养脑了,又来个大员,这波斗智少不了自己!
……
王伦睡得这个香甜,因为昨晚的事,张根派来喊人的随从被关胜等人挡在了客栈两丈外,一百多护卫让所谓的张龙图也知道,尹员外是名副其实的高层人物,不是谁想扣留就扣留!
张根有些郁闷,只得喊来叶知州等人核对昨晚批注出的几处疑点,好在王伦只杀了一个押狱,其余嫌犯都是拘押,张根比较满意不妄杀妄定罪的做法。只是牵强得把朱勣和某教派混在一起,不能这么糊涂!
后晌王伦醒来,才知撅了张龙图,吐槽朱武、关胜,你们是觉得我太闲!想看我单挑张根吗?
张根居然一脸笑容,邀请王伦晚上饮酒,绝对没好宴啊!搞不好是鸿门宴!回客栈商量把关胜带上壮胆。
一身便服的张根点着茶等王伦,发现了红脸的关胜,笑称:“哟,这是带樊哙来了?我是范增,这里可没有项羽阻碍我。”
“龙图,恁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扭头跑了。”
“哈哈哈~你胆子有这么小吗?”
“朱家在吴郡一手遮天,十年来屹立不倒,没几个强力奥援撑场子,能活到今天?反倒是我该担心被一包毒药解决掉。”
张根正色道:“我不是朱勔什么人。跟他也没丁点来往,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心在胸腔,不在腹腔。”
“那好,我先饮一杯。”张根一饮而尽,伸手示意王伦。
“在开始之前,咱们先拉拉家常吧?恁是哪里人啊?”
“江西,饶州人。”
“你们那里有个大钱监是不是?”
“哈哈,你还知道什么…”
两个忘年交如此唠嗑,绷紧的关胜眼珠乱转,猜测哪里有暗门,窗户里冲进人来该怎么抵挡,这屋里有什么物什能当武器…
“好了,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尹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朱汝文?”
王伦笑:“恁都来了,还有我什么事儿?这话该我问恁。”
张根抿一口茶:“我想问你的办法,怎么将朱勔治罪?”
王伦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听错,“龙图,恁别开玩笑了,之前不是在淮南任职吗?没发现气的薅胡子头发的事儿?”
“哦?你也知道?”张根不觉异样目光看着王伦,“淮南啊~真的是久病需良医!现在州郡没有两个月储积,官仓没有一年的积蓄,东南水旱灾、贼盗常发、军需匮乏、边备不周;西、北两国窥伺我们久矣,尤其西夏狼子野心,随时都会再起干戈!而较为富庶的淮南居然没有储备!”
王伦点点头,好歹也是问过朱家村耕收情况的,天灾只是小因,“水旱灾免不了,但绝对没有造成整个淮南虚脱的程度。”
“茶法役商贾、盐法吃民户、常平不得法、发运司一摊泥!最首要为大兴土木之事!这个太挥霍国帛了!”
王伦乐,敢提及赵佶大修宫殿、观、园的人不多啊!在比前朝看来,宋王朝的宫殿是最小的,它没有地方可以扩建,现在都穿出内城北墙了。
张根继续道:“现在陛下赐给大臣一处宅子,有的耗费百万。我所管辖的二十个州,一年向上交的钱财仅三十万缗而已,供一宅都不够!这么昂贵的赏赐给那些元勋盛德之臣,都害怕功赏不相称,那些阿谀邀恩者算什么玩意?即使有赵普、韩琦佐命定策的大功,也应该吝惜赏赐啊!其次如田园、邸店、金帛之类,虽不如赏赐宅第钱额那么大,但也不能不节制啊!不知积少成多之理?还有赐腰带,虽然只值数百缗,也是要数百家的课税而来,如今宦官、家臣都可以得到赏赐,使其混淆公卿间沐猴而冠,成什么样子?”
吓~王伦无礼得拿起张根的茶盏闻了闻,并没有酒味,“龙图,茶也能喝醉人?还是恁之前喝了酒,这是醒酒茶汤?”
“我讲的都是肺腑之言,陛下也都看过了吧?可为什么还要纵容朱家如此作孽?”
“恁把口供都看完了?”
张根摇头叹息:“比我想象的还令人发指,朱勔小官尔,如今权势欺天,祸害一方,这是在毁大宋的根基!我不能容他!”
“慢慢来,先办了朱汝文。”
“好,那告诉我,你们高家为什么要治朱勔?”
“这个…”答案有十几种,哪一种令人决绝不能反驳!“太尉手头有点紧?”
张根呆:“唔,好像也是…”
“那咱们的合作可以达成吗?我要钱,龙图除害?”
张根闪烁着怒火:“那他家有多少钱?那些都是民脂民膏!”
“我哪里知道,抓他个儿子问问?”
第422章 茶案之争
王伦和张根谈了一天,就如何查办朱勔群徒做出了深入交换意见,王伦指出:常州本地的亲朱势力还很多,他们响应朱勔,借搜罗奇花异石之名盘剥百姓,敛财以孝敬朱勔谋取官位、利益、保护伞,在这样的黒恶勾结下,组成一张牢固的大网,使得民生困苦,有冤不得申!
王伦内心再想快意恩仇,也必须按部就班,以免遭来群起攻之,目前只打击了州衙、两县的老吏头目,王伦已经承诺不再追求其他人的责任,而其他县的情况是什么样,还需要深入分析、慢慢推进,不可贪图过快,没有新大族补充喉舌、势力的真空,无法联合发动本地人民潜力。方法还是拉拢、分化、打击、补充、再分化循环。
张根听到王伦如此耍手腕,明显神情不悦、嗤之以鼻。他的想法是该查就查,该抓就抓,不能与帮凶虚与委蛇,这样不够正人君子,有失气度则名不正言不顺。在处理方向上崇尚快刀斩乱麻,不给赃官以喘息之机。指出王伦:你在那盘算拉拢、分化他们,他们看到州衙之事就不会团结抗衡?到时候面临的问题就是销毁证据、反咬一口、各处扯皮甚至烧毁官仓、制造官民矛盾。
王伦表示张龙图说的有道理,但以弱胜强只能迂回破击,推进快慢都会引起敌人警觉、鱼死网破,关键还是要把握节奏,这个节奏大师是最难做的,化劣势为机会需要一只精干的团队,磨刀不误砍柴工…
关胜坐在王伦后面听他俩茶案之争,张根的口音听不懂,王伦的名词听不懂,他们相谈却好像毫无阻碍,茶水泡了一壶又一壶都没有上茅房的意思,心叹:原来做文官这么劳心费力啊!还是当武官好!
及夜,张根邀王伦留膳,关胜也被请上了桌,张龙图嘴皮说的发干,心情却很好,虽然和这尹生很多观点不相融,但是得到了极大启发,开拓了思路,而且尹生似乎没有因为争论而变得情绪激动,张根很久没有这样辩论如战斗的激情迸发了。
张龙图的伙食不错,厨子都是自带的家乡人,身在外地,家里的味道真是怀念啊~
“龙图这次没有带家眷来?”
“没有,留在楚州了。淮南琐事更须要我解决,在任这些年我总结、发现了很多弊病,找出了应对的策略,不能半途而废啊!”
王伦想想也能理解,“既然这样,龙图就更要慎重,不能太过强硬,被朱党视为大害,很可能会丢官的。”
“哈哈,现在不是有太尉助力吗?”
助力个鸟啊!我表面说说,掩饰身份而已,高泼二我见都没见过!这张根不会真以为朱勔得罪了某些宦官吧?错误估计敌我形势、力量对比,这样很危险!
“这位壮士是哪里人氏?之前在军中呆过吧?”
关胜本来默默不发声吃菜,得张根突然一问,放箸起身报名:“关某字太阿,曾是关中解州军官。”
“哦?果然我没有看错,仪表堂堂是一员虎士。”张根玩味得请关胜落座,小声问到:“尹生,你的护卫都是禁军吗?有这样的精锐人手做事顺手很多吧?”
王伦吞咽道,“恁说呢?这米粉蒸肉真好吃。”
“哈哈,你可以天天来吃。”
“那不太好吧,这不就让人知道咱们要合伙打击朱家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这好办,恁把我痛批一顿踹走,恢复朱勣一家的名誉,派人送信给朱勔以安其心,群徒也就松口气放下戒心了。”
张根掷筷道:“又是你这一套,把别人当傻子,讨巧诡计。”
“上兵伐谋,有何不可?欲擒故纵、混淆视听,别把贪官想的太聪明。朱家人要是来拜访,恁一定要给个好脸色,礼单一定要收下!”
“吾不能苟同!”
“好好好,那咱们吃饭,不谈公事伤胃,恁晚上躲被窝想想我今天说的话,意见可以有分歧,但执行的时候,没有明确的统一目标,是办不成事的!说句不客气的话,恁一直在发现问题,上呈督促官家解决,那么这些年来,更正什么问题了?”
张根道:“我又何曾懈怠?救助灾民、复民营生、罢除冗杂、清点仓储、置学教化…”
“龙图,咱们还是吃饭吧…”
……
张根一夜辗转反侧,回忆王伦的谋划,临近天明才眯了一会儿,鸡叫几声响亮,天色却无丝毫光亮,唤来仆人才知外面起大风了,可能要下雨了,踱步外出,这冷风中何尝不是官场的写照?
叶知州让出偏院供张龙图居住,从院里就能到前堂州衙,天色不好,正值秋税征纳期间,忙碌的官吏可不敢懈怠,看这一切运转如常,仿佛没有经过王伦整治。
吏目道“龙图,恁来检查一下属下的工作?”
“嗯,叶知州呢?”
“去各县巡视了,恁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便是。”
张根含笑,尹生说的没错,这个叶知州不敢参与查朱之事,借口逃县里去了,那个应安道直接逃回杭州养病了,州衙里看着人不少,能支使的却不多,想要拿人?通风报信的不要太多!
“你就不必了,派个小吏陪我去一趟牢房,要新吏。”
“恁要见朱汝文吗?”
张根迟疑几秒,用了王伦的小计:“他当是无罪之人。”
“哈?”吏目一怔,有个小吏近来,“张吏目、龙图,要不小生陪恁去一遭吧?”
“好啊,就你罢。”张根哈哈笑,那小吏微笑引路。
此人却是宜兴县蒋家,蒋圆大孙蒋逢吉,本来在县里主持学事,王伦团结本地大族怎么会忘了蒋家,直接州衙下令要族男充吏员,没想到王伦殴打朱家的名声太合胃口,蒋大孙直接来添柴了。
凝神听见张根说朱汝文无辜,就来探他的想法,昨天龙图和尹兄谈的不是挺好吗?
蒋大孙是地道的本地人,表达对朱家的憎恶很明确,张根知道这人是可以团结的,就询问了他的看法。蒋家算的上宜兴表率之家,蒋公连同本郡有识官员、士子不知上表多少次,朱家毫发无损,气焰嚣张。从蒋圆家书得知,他赴任前曾经面圣,当面检举过这个朱勔……
午后,张根派人来寻王伦,同意了诸多计策。
第423章 王氏连环计
“这些年朱家给吴郡带来的灾难,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尤其太湖石产之地,被抢石、被驱使搬运经年累月,他们可以作为此次行动的主体,联合太湖周边的大户乡绅,向朱家发动清算,先斩后奏,等抓够了人,利诱使其攀咬,搜集证据账册恶行,这样一并交给朝廷,我看朱勔他死不死!”
王伦拍着桌子侃计划,张根听得点头不跌,“你这一整套行动都是昨天想好的?”
“没错,结合了一些龙图给我的启示,恁觉得这个大方向如何?”
“我觉得可行,咱们两边同时发力,叫他无处应对。”
王伦道:“就是这样,让他两头挨打、明暗提防、防不胜防!”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那说说我要的报酬。”
张根笑脸僵硬,这时候提钱真的太煞风景,不过尹生之前就提过,张根也就咬牙认了:“一千贯如何?”
“龙图,恁别怪我狮子大开口,这世上的纷争,说穿了就是利益之争,我养卫队的钱,一天300贯,还不算平常的衣料、月俸、打赏、丧葬费!”
张根不敢相信:“你这是当上四军在养啊!”
“龙图,什么样本事的人,拿什么样的工钱,朱勔在苏杭可是有二千多人的卫队,都是好勇斗狠之徒,这一点请恁记在心里。”
张根叹:“那好吧,陛下赏赐一间宅院耗费百万贯,除此恶贼节省何止百万?你有本事就拿走,但不能让官吏军兵看到!”
王伦道:“那恁不能故意阴我,先付十万贯给浙东船场订船如何?”
“你需要船?运河、长江、还是海上买卖?需要多少?从什么地方跑什么地方?”
“内河要个百十艘,海上也要百十艘组建大商队,从两浙跑京东。”
张根道:“内河的话最难走的是淮南段,二三百料最常用,2万贯足矣。海船五百料至二千料不等,30艘足够了,要什么一百,你拉什么货物需要那么多船?现雇舟师、水手你都凑不齐,最好是打包雇佣识海况的船只,花费少、效率高、不需训练、立刻上手,不用即遣之。”
王伦道:“这个我也没详细了解过,打算去了那边现请教。”
“真是胡闹!莫把性命拿来耍!”
王伦连忙认错,表示听龙图安排,张根继续道:“你看十万贯太多了,五万足矣,这钱我没法让州府划给船场,不过我可以帮你订购船只,你抄来朱家钱财再去付钱提船,如何?”
“这样甚好。”
张根便写了文书责明州船舶司管办此事,漕船定型二三百料,海船按商队配置,他们管这个的,肯定比自己懂,交给他们就得了。王伦的提船文书也一并写好。
“记住,此事不要张扬,各船场每年造几百艘,也不在乎这点儿,尤其我提了这船按市价给付,给你用好料好匠建造,也耐用些。”
王伦感谢张根出手,如此张王联盟正式达成,开始代号太湖石行动。
……
这天,新任四日的两浙转运使兼常州朱勣灭门案查案官张根,驱逐了名噪一时的尹员外,痛斥其越俎代庖、扰乱州事、戕害良民,并把归案的朱汝文一家全部释放,代表朝廷予以深切问候和关怀……
神反转惊呆的不光是州衙上下官员、常州百姓,朱汝文自知被伯父做了弃子也是悲痛欲绝,王伦可能不熟张根是什么人,身为朱勣长子,开始学着掌家的朱汝文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多嘴人!
大伯早就把所有说过朱家坏话的人列出来了,重点打击污蔑,联合圈内官员弹劾挑刺泼屎,吴郡所有不合作的官员都是这么杠走的,以至于朱氏一门独步!张根所在楚州,不是朱勔的势力范围,但这并不妨碍朱勔安插官吏监视他。
结果就是这么个人笑容满面得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被无罪释放了,这一刻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朱汝文泣不成声的眼泪滚滚如断珠,铭感官家厚德,张龙图秉公执法!
哭丧完了就去请医士调理身体了,王伦这人太坏了,天天给人吃豆子,不是放臭屁就是拉稀……说是自由了,朱汝文也没力气在路上折腾,万一蹬腿了呢?
同时被张根启用的还有罪犯金节,金节被应安道审讯完毕,口供罪书移交给提刑司,复核定案只等流配,王伦知道此人后也想捞他出来,招他入伙,可王伦没有权限释放他。一直连哄带骗胁迫叶知州干这干那,王伦做的并不出格,可人家也不会傻到这种事上唯命是从,只能先搁置了。
张根来了,联盟达成,王伦念着此人能帮助执掌兵权打击朱勔,就推荐给了张根,张龙图觉得尚可就把他收入囊中,准他脱狱戴罪立功,嗯,夹在朱汝文一家的释放文书里。
常州城民情先冷一冷,按计划张根要去走访太湖边上的无锡、宜兴两县,联结受压迫的乡绅、商贾、民户,准备朱勔的黑材料!
……
王伦假装愤恨拔兵走了,张根想让王伦配合演一出苦肉计,王伦死活不答应,啥年代了用这种一眼就看穿的计谋,还要我屁股跟着遭罪!
队伍开进苏州界,了解山水地理,吴县、吴江县临太湖,遂打算在附近驻扎,才知没那么容易!
苏州地处平原水乡,湖沟塘堰星罗棋布,气候温润、交通便捷、贸易繁盛,实乃大富大贵之人买房置业不二之地,由是私家园林、乡野民居、官衙贾第、寺观学堂拥错,屋舍花园、石桥墙院、亭台楼榭满眼不绝,皆建造精致,独运匠心。
哪还有野地让王伦驻扎?王伦无奈之下,又耍了一次泼皮本色,帮住客们搬家,不过这次不是客栈,而是闻名久世的姑苏寒山寺!
“你们这庙占地上百亩,建筑面积七八亩,你们稍微动一动就够我住了!我又不是不给香油钱!”
寒山寺主持本着和气生财、笑脸迎人、买卖人不招惹恶棍的原则,艰难答应了王伦的请求。
王伦的保甲军飞速帮几个大院的香客收拾好了行李,亲送他们出了寺,期间鸡飞狗跳、呼喝怒骂、大吵要告到朱太尉那里去!
“派个人去吴江县看看史进他们到了没,没他们几个恶行恶相的镇场子,赶个人都这么费劲!”
郝思文不服:“哥哥,你是说我办事不力喽?这里香客哪个裹得不是绫罗绸缎,我怎好用强嘛!你看着,官府肯定会来找事儿!”
“来了把他们打走,今晚不接客!”
第424章 苏州堂口
王伦、朱武、黄文炳三人躲在客房里商量对策,对面坐着胖商人朱元,回常州前朱元交给黄文炳调教,结果驳不倒对方的摩尼教义,只能王伦亲自上阵了,使其清楚认识到了摩尼教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的认知是不切实际的,所谓光明世界应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相适应,人力单位时间内产出越多,物资越丰富,大家都有足够的交换物满足生活,即衣食无忧,那么只有谁更富,就没有穷人了。但目前生产力低下,物资需要再分配,外患、灾害、矛盾、利益都会使人相争,造成浪费、垄断、压迫,即便你向往光明,但他解决不了这些问题,教义只给出一个虚妄的答案,你就去追随,就好像我召你入伙,保证你一年赚多少钱的承诺,我能兑现,他却兑现不了。
同样是泛泛而谈,王伦也拿不出什么更有力的回击,因为这教义玩的没啥大破绽,而教内本身崇尚互相帮扶、共渡难关,只要掌教者不是嗜恶之人,没有奴役教徒,榨取钱财,那还真找不到黑点,苏州的石堂主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缺钱,还经常发给教众救济钱,宣讲教义引人坚忍,所以朱元对他很是推崇,即便不再提摩尼教,还是对他赞不绝。
最麻烦的敌人是手握二千护卫的朱勔吗?不是,诛灭恶人天经地义,麻烦是本地有个强化版晁盖……真人还没见过!
“朱元,我需要见这个石堂主,你能给我们引荐吗?”
“王员外,恁这样我就不明白了,看恁是不可能入教的,找他只会碰钉子。”
“那你能猜出石堂主真人是谁吗?我白天上门拜访。”
朱元为难道:“曾经我们私下也论过这事,可自打我祖上在这苏州出生起,到我这一辈,都猜不透这石堂主能对应哪位人物,很可能只是化名罢了,那这样有头有脸的土财主,在这苏州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恁上哪去找?”
朱武道:“那你们寻常聚会是在哪里?”
“是堂主派人来知会我们,有时是寺庙,有时是学堂、有时是湖上,甚至是妓院。”
“真会玩,那我们还得把你放回去了?”
朱元闻言不露声色,“不敢不敢,但听员外吩咐,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趋炎附势的商人,唉,说啥都像是假话,“给他吃两粒百日丹。”
黄文炳应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小心倒出两粒递到朱元眼前:“需要水吗?”
朱元即便再镇定也吓得不清,仆倒道:“员外!不要杀我啊,饶我一条狗命吧!当牛做马都行,我的家产都充公!”
“不至于,我放你回家,但又不放心你,吃这毒药保你三个月无恙,到期吃不到解药的话,你懂的。”
朱元的小心脏这才猛然回位:“不会毒性过大,日子不准吧?”
“比大姨妈来的还准,快吃吧,吃完回屋睡觉,明早送你回家,该说什么不用我教吧?。”
“我知道,知道!出了意外做买卖赔了,常有的事儿,家人同行不会有疑的。”
“好了,好好表现,不会亏待你的。”
朱元吞服了药丸,擦擦细汗退走,又折了回来:“元外,恁来苏州不会是想对朱勔下手吧?”
朱武吐槽:“你才反应过来吗?要不然我们找石堂主干什么?三缺一斗牌啊!”
“不是这样朱总管,我劝几位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上告如吹风,本地衙门如朱家开的,庄待制已任两年,事事听朱勔口谕,苏州上下已被朱勔一族把持,官、吏、军都是他们家人,说一不二地头龙!”
朱武嘲讽道:“地头龙?地头野猪吧?去你的吧。”
朱元悻悻离开,王伦身子一松后仰躺在榻上,一只脚还勾在黄文炳身上:“老黄,你怎么也不说话?是伤痊愈了又犯哑病?”
“喝的药火毒太重,肝火有点大,再加冷热相激嗓子疼,吞咽疼,好些个保甲都如此。”
“是嘛,那你把伙食这块管上,我可不希望再损失战力,说说你的想法。”
黄文炳道:“如果联合不到这个石堂主,那咱们只能一家一家找苦主了,怕只怕很快会被朱家盯上。”
“我看今晚他就知道尹小舅子来了。”
“咱们的实力较弱,还不是力敌的时候,不过明早醒来,寒山寺里三外三围数千军兵我也不会惊讶。”
“苏州四营禁军我倒是不鸟他,怕的是他们弓箭手太多,咱们没有腿甲要吃亏。”
黄文炳道:“斗智嘛,你跟朱勔已成死仇,根本不会信你半个字;斗勇嘛,人家憋守城池,军兵比你多得多,要我说你和张龙图定的那个计划,完全就是在拼运气。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换换?他来苏州和朱勔打擂台,你在常州积蓄有识之士,那会儿民意很凶啊!”
“老朱给老黄解释一下。”
朱武嘲讽:“落在人后,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咱们是来抢钱的!”
“呔!可别砸破了核桃,被抢走桃仁!”
“老黄守夜,老朱咱们休息去…”
……
翌日一早,没有大军围寺,来了一队衙役弓手,问清了来人是谁急急走了。看来王伦还能过一个愉快的上午。一群人杵在寺门口看香客进出往来,好多带着女眷的瞧见了绕着走。
“横哥儿,把你那包女衣裳都卖了去吧。”
“锅锅,你提这事干嘛!”
“没有,就是图个乐呵~哈哈~”
张顺从一侧转来,看这里笑成一堆:“哥哥,你们不去殿里上香吗?”
王伦一摊手:“我像是上香的人吗?老黄不是和你一起?”
“他被蒋算盘叫走了。”张顺就势挤开张横往王伦旁边一蹲,“哥哥,要不我们兄弟摸进城瞧瞧?”
“我之前都没放你们去,何况是现在这种明面阳光灿烂,暗地汹涌危险的时候。我相信,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扩大影响,而又不让朱勔炸毛的宣传手段。”
闲聊间,一众人抬了铜佛像,抱着各色法器吹打过去。张横笑:“这铜佛少说一百贯钱!我看这寒山寺比朱勣富多了。”
啪!王伦打个响指:“顺哥儿去请关胜、郝思文押队,召集兄弟们,头领跟我回厢房派任务!”
第425章 老熟人
“主持!主持!不好啦!”
小沙弥跌撞冲进禅堂,把嗡嗡的群僧诵经声打断,戒律院首座呵斥一声:“出家人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自己去领十笞!”
小沙弥闻听委屈满脸,答一声诺,归正姿势慢慢走近首座,小声道:“弟子有事禀明主持。”
“继续作课!”首座正声罢,禅堂里又恢复了禅音,双眼微闭教训小沙弥道:“遇事不慌不躁不喜不怒不哀,万事皆修行,下次再犯从重处罚!”
小沙弥低呜一声,家人花钱送进来当预备和尚,庙里规矩多到爆炸,这也处罚,那也处罚,眼睛里晶莹含泪,只能忍耐。
“好了,说吧什么事?”
“哦,师叔祖,那个尹员外在寺里摆摊卖杭州金山寺开过光的金银铜器具。”
噗~放屁一般的声音再次打断了禅音,有些继续念经,有些已经发现了首座的面容扭曲,猜测着小沙弥说了些什么?
“你再说一遍那尹小舅子在寺里干嘛?大声点!”
“慧岸!何故喧哗!”一直静坐参禅的老主持看不下师弟失态。
慧岸合实双手:“昨天来的那个尹小舅子扰乱我佛门,师兄,我是心急让他说明白,不是有意的!”
老主持一皱寿眉,从常州来的那个尹小舅子,把常州搅得天翻地覆,本不想留他,又怕他急了使坏,只想他要住便安稳住,完事赶紧走,没想到还是来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沙弥恭敬道:“回主持,就在刚刚,那尹员外使人搬来好多木箱,在殿前摆下阵仗,拿出好多金银铜玉珠等器具,向往来香客兜售,声称言:这是杭州一品大寺金山寺,紫衣圣僧亲手开过光的,请回家辟邪招福、祛除灾祸…”
“孺子如此欺我!是当寒山寺怕了他不成!朱太尉地位尊崇,都从未滋扰过佛祖菩萨!慧岸,召集武僧随后赶来,我先行一步劝他离开!”
主持怒罢起身冲出来,平日盈盈步伐,今日矫健异常、呼呼带风,做什么乱子,跑到寒山寺来卖金山寺开过光的器物!就你那德行,卖的肯定是假货无疑!真是气煞我也!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金山寺紫衣大师法海开过光的琉璃五彩盏,招福纳财、镇宅传家必备珍宝啊!原价三千五,今日苏州专场直销,免去中间商赚差价,只要九九九,只要九九九啊!错过了这一次后悔一辈子,这位员外恁的气质最衬这一对儿了!要不要请回家?”
“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恁看看这成色、这巧思、这手艺无一不透露这件珍品的无价之处……当然是大师给开光的!恁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在这里卖,是两家大寺之间有交流,更是信誉保证!”
“得了!这一对琉璃五彩盏给这位尼员外留下,恁赶紧取钱来,金银条都收!”
黄文炳低着头没脸见人,自从中进士之后,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丢死人了,被王伦摁坐在这里鉴定物品价值!从朱勣家顺回的不少货色都是器具,这玩意王伦用着奢侈,也赏不起属下兄弟,不如趁此机会等价卖了,凑得通用金银作军费!
朱武听王伦推销几嗓子,很快也学会了,串话也有模有样,如此,张横镇僧众,张顺、老六帮吆喝,惟忠点货品,蒋敬记账册,形成一个完整直销小团体。
刚卖了两件,老主持风火来了,“尹员外!你这是干什么!佛门圣地,做此粗俗蝇狗之事!”
“主持,恁来得正好!我刚要和恁说呢,我准备在这里传福音一天,占点地皮哈~多谢了哈,多谢了!”
老主持当即气歪了鼻子,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自说自话?好!那就来吧!“尹员外,清净之地,马上把东西收了!贫僧不难为你!”
王伦看到了张横一直打手势,好像是五十左右?打和尚并捞不到直接的好处,有很大可能引起本地民户的不满,影响计划。但是,只要能扩大影响就是值得的!下手轻一点就是了!
已经可以看到戒律僧们举着木棒前来,张横举手握拳收队,让出半个场来,同时锁住院门,不让香客们窜走。戒律首座慧岸越过老主持向前挑衅,僧兵一字排开棒头朝外。
慧岸道:“尹施主!佛门净地,还望你好自为之,收了这些东西。”
“今年的助役钱贵寺交了吗?”
唔……这一声嘹亮的回答,让慧岸措手不及,寺庙作为特权阶层,在明面上一直有相当多的管制。
想当和尚先进寺院当童行,在祠部登记,然后需经过考试,天圣四6年(1026)规定僧礼念经四卷以上,读八卷以上,尼、道士、女冠礼念三卷以上、读七卷以上者为合格。合格者由祠部发给度牒为僧,当然这度牒并不便宜,两浙、江南、福建、淮南、益、梓、利、夔等路限僧百人度一人,尼五十人度一人。京师及他路僧尼五十人度一人,通过后在全国七十三处官方指定戒坛举行受戒仪式。
可随着朝廷银钱吃紧,卖度牒成为一项重要收入,宋初僧尼6万7430人,岁度千人,至神宗熙宁十年(1077)僧20万2872人,尼2万9692人,度牒9千。至赵佶朝一年卖度牒3万,肩并肩可以绕汴京内城一圈。
成为僧人好处多多,挤破头也想进啊!寺庙是为特权阶层,寺院的田产非经过特许,不得免税,即便如此规定,绝大部分寺庙都拥有相当多的庙产。(1101年)赵佶初登大宝,官吏钻法度空子经营牟利者甚众,宫观寺院多受到专门的降、免税之旨,货船可申请免税,好嘛,大家都挂寺名贩货。
和尚们有钱,朝廷上下都是眼红在心里的,免役法出台后,出家人也要缴纳半额,谓助役钱,以富裕苏州的标准,一期(各地工种职责不同,2-5年皆有)20贯走起了!
王伦提的就是这个不能逃的助役钱!慧岸被噎了片刻,他是戒律院首座来站场子的,又不管交税事宜,他怎么知道?回头就看老主持,“师兄,咱们欠税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着了王伦的道儿支人去问账。
“阿弥陀佛!”一声洪亮的佛吟响起,一个胖大和尚挤开众僧走出,众目汇集之下站到慧岸身侧:“尹施主,寒山寺有没有纳税钱,关你什么事?”
第426章 佛门败类!
看着眼前的胖大和尚,轮到王伦懵比了,自己是昨天到寒山寺的,今天这个邓元觉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不是在朱勣庄上做法事嘛!
王伦的愣神只有王定六和一部分护卫知道原因,其他人不知此人是谁,还以为只是个强出头的和尚,呦呵,把镇寺佛陀请出来了!这是要动手了?
朱武看王伦没接话,好生奇怪,手轻推了他一把,王伦这才回神,百十道锐利的目光打在脸上,王伦假装嗓子不适,哼哼两声开口道:“邓大师,恁出现在这里我还是挺意外的,难道是缘分吗?”
邓元觉笑,“贫僧有事到此而已,没想到员外也来了,可这里并不是朱家的庄子花园,你在这里闹什么?”
王伦双手背后往前走数步,手指打出二级警戒的手势,朱武一看吃惊,王定六凑过来简单说了过往,这就是经常训练的好处,说话简明扼要干脆。朱武急忙派人去请关胜,只有这位大能可与此和尚一较高下了!
王伦道:“原来邓大师不是寒山寺的人啊,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进修挂半个名儿呢,我问寒山寺僧众,关你什么事儿?”
邓元觉也进一步,笑面道:“那按照员外的意思是,我不该管了?”
唔……王伦要说不该管,那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出拳,话题又会跳到在人家地盘卖开光器的问题上,“看来大师是非要插手不可了?”
“然!”
王伦给了一个坏笑:“你问过后面的师弟、师侄,他们同意你做主吗?”
“游方僧闪开,寒山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做主!”慧岸顺势接过了话头,脑筋转得慢,现在才发现被王伦乱拳打昏了。
邓元觉闻言,回身笑道:“师兄需要我,请一定言语。”言罢退到一旁,看这筋肉脑袋和尚出丑。
“尹施主!寒山寺现在要下逐客令了,为避免伤了尔等,还请快快离开!要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哎!手持棍棒的武僧是要殴打手无寸铁的香客吗?你这寒山寺倒成了法外之地,国中之国了。”
慧岸道:“你也配称香客!整一个破皮无赖!对佛祖毫无敬畏!”
王伦道:“你们也配修禅礼佛!卖香烛收功德敛财、作法事胡念了事、娶婆娘讨小妾玩女人样样顺手,我在门口呆了不到一个时辰,毫无忌讳搂着女子过往的不下十数僧!偷税漏税毫无羞耻之心!快别糟践佛祖了,佛祖棺材板都压不住了,苦行僧那才叫修佛!你们这些打着慈悲为怀的幌子,欺骗无知民众缴财奉养你们,恣意挥霍吃喝玩乐嫖赌抽!”
王伦心里有气是真的!宋代僧道真是刷新了三观,僧道续妓,尼姑做妾!在汴京大相国寺就见识了:僧人包养妓女,美其名曰梵嫂,后来跟太学生们了解到不少。
自东汉时佛教传入中原以来,佛道儒打了上千年,三武一宗灭佛那力道、那规模、那决心,生生把佛教变为中国特色宗教,佛教义虽有融合变化,但独身灭欲,六根清净是基本共识。
开宝四年(971)二月潘美率军平定南汉,这地方被刘鋹祸害的太久了,土民不信释氏,礼教无束缚,民风原始野俗,加之海上贸易发达,商业及放贷业兴盛,寺院有权有钱,僧人例有室家,间有一二僧,喜拥妇食肉住在一起,土人以女配僧,呼之曰师郎,但一问佛事,屁都不知道!
赵匡胤一看这还了得!开宝五年(972)诏:道士不得畜养妻孥,已有家者,遣出寺外居住,(985年)赵光义要求岭南地区的地方官员,将僧置妻孥现象逐步禁绝,广南风俗难改,当地妇人多嫁于有钱有权的僧人们,为国纳税的百姓娶不到妻子,这些秃驴活得这么滋润,赵光义没气那才怪了!
庆元条法事类载:诸僧道辄娶妻,并嫁给他的人,各以奸论,罪加一等,僧道送五百里编管。
久之,禁令已然名存实亡,京东教化之地,只是商业化严重已经让王伦不爽了,来到两浙听到看到的越来越离谱,僧人已是妓院娼馆常客,听黄文炳讲过一个有关苏轼的趣事。
杭州灵隐寺僧了然,常宿于娼妓李秀奴家,并在自己手臂上刺字:但愿生从极乐园,免教今世苦相思。不久花光钱了,秀奴与他绝交。了然迷恋不已,乘醉往秀奴家,被拒之门外,一怒之下杀了秀奴。当时的杭州知府苏轼判了然死刑,还写了首《踏莎行》的判词:这个秃驴,修行忒煞,云山顶上持戒……
而两浙妇人好华美服饰,喜口腹之欲,而耻于工作赚钱。小民之家怎么能养得起这种姑奶奶?又舍不得离婚,只好纵容其私通,谓之贴夫,赚钱补贴家用!以至于看到、谈起这些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如果邻近寺庙,那所贴之人自然是富财僧人了!多至四五焉!
既然已经出家为僧,却不务正业修佛礼拜,以寺庙为敛财工具护身符,破坏戒律、不学无术、娶妻生子蓄妾,屠宰、放贷、贩卖、冶矿、纺织、造船、开店、甚至开妓院,生下子嗣继续干这一行,样样玩得溜得不行!
你们他娘的是拿做和尚,当家族产业来传承吗!
王氏机关嘴炮,一时风头无两,强悍的事实论述、霸道的逻辑推进、熟练的宣言口才、浑厚的肺动力一气呵成!把满场和尚砸得目瞪口呆、支吾结舌,你~你~你!
在场的士人贵绅土财平民无不屏息凝神,如芬芳、如清凉薄荷油,醍醐灌顶、崇佛意识崩塌!
王伦及结尾打个大拇指手势晃三晃,“那么诸位!给这群腌臜捐功德钱是行善还是作恶?你们心里没点比数吗?佛祖一个大子没看见,都给他们挥霍干净了!然后恬着脸来再问你要香油钱!我敢说,在场这么多和尚能背诵一千字经文的,不过一手之数!你们敢赌吗?”
王伦狠目环视,扫臂指点,“你们赌赢了,这所有金银珠玉器,除许诺卖掉的,都归你们处置!敢不敢!”
“敢不敢!秃驴们来赌啊!”
“尹员外说得好!撕破这些丑陋的无耻嘴脸。”
“尹员外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早看这帮秃驴不顺眼了!”
兄弟强势叫阵,围观者感同身受附和叫好,一时间群情涌动、咬牙切齿、攀肩挤前、指点咒骂,戒律首座慧岸真想给自己个大嘴巴,跟秀才讲什么道理!当着这么多香客,如何是好!
第427章 自以为是的赌局
老主持叹一口气,喊一声:“慧岸,退下。”
慧岸仿佛特赦一般急急退下,老主持越出僧众来到王伦面前,“尹施主,因为你一席话,寒山寺六百年佛业功亏一篑!”
王伦笑:“自甘堕落,不亡才叫没天理,凤凰涅槃才知重生的意义,你觉得寒山寺完了?不可能的,这些看客很快会把这事忘了,因为大风气如此,别的寺庙一样糜烂不堪,只要恁律令传达、整顿风纪,寒山寺名声自会彰显,香火或许更盛!”
老主持默念良久,出家数十载,今天才初窥大道!醒悟禅机!“尹施主一席话,叫老衲感慨颇深,今日之事多谢箴言逆耳!请一定来老衲房中,聆听真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说得很透了,相信恁一定有了许多想法,那么,我来助恁一臂之力吧。”王伦提高声音道,“好了,废话少说,寒山寺主持接受我的赌局吧!”
老主持口诵佛号,“出家人不可赌博,刚思改正,怎么能又入歧途?”
“不是要聆听我的真言吗?恁最好答应,恁赌赢的利物我讲了,我想要的东西还没说。”
老主持听出王伦话中有话,道:“那请尹施主讲来。”
王伦抬臂一指,“我若赢了,这寒山寺所有破色戒的和尚全部还俗,永不得再出家!”
院内静悄悄,期待王伦的下文,几息后老主持一愣,“没了?”
“这样的赌注还不大吗?寒山寺有多少和尚会被驱逐?”
老主持默默心算,有七八成吧,破色戒这事吧,有妻子的好分辨,出去玩的咬死不认也不能把他怎样,即便这些人全清退了,如尹施主所说,寒山寺也不会倒,因为寺内还有十余倍僧人的童行维持寺院运转!
但这个尹施主为什么只要求这个?想不通啊!“尹施主,只是将他们清退?不扣留钱财等?”
“个人物品拿走,寺院财产当然不行,怎么样?敢不敢答应?你回去问问他们。”
老主持得了肯定答复,心中七上八下盘算这是不是阴谋,近了僧众却是个个脸上按捺不住的喜色。
“主持!答应他!我问了好几个师兄弟,背个千把字经文,那不跟玩一样吗?这局咱们稳赢的!”
“是吗?你都问了?”
“问了好几个,张口就来!还不是恁平常督促得好?每天看着,倒背都不难!”
“主持答应他!那些器物就都是咱们的了!太嚣张了这厮!叫他滚蛋!”
“就是,主持快答应他,要不我当场给恁背一段?”
慧岸见到心下大定,也极力撺掇主持答应赌局,老主持被僧人们旺盛的斗气推回来了,“尹施主,你真的想好了?我劝你还是收手吧,这样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何苦为之?”
王伦道:“那你的僧众是答应了吧?现在开始不允许其他院的和尚再过来添数了,可好?”
老主持点头应允,王伦高唱一声,让张顺等人截住僧人后路,然后王伦道:“五个人背诵一千字的经文为赌局,多一个算我输,为求公正,不允许背诵冷门晦涩的经文,没有书卷在那瞎背,我也无法核实。”
“这是当然,不过分。”
“那请恁去唤童行搬来常背诵的经书吧。”
老主持依言准了,童行们抱来一大堆,分堆摞好,王伦这里召集了十余奋勇当核对的人证,两厢齐备,童行退开,场中只余百余僧人,很多是后跑来看热闹的,瞅瞅躺在地上的七八合盖箱子,很多人眼里闪着金花。
“好,为避免浪费时间,背不了的直接出来吧。”
王伦话音刚落,僧人走出十数,反正有别人能背下来,少我一个不少,不碍事的!慧岸也没多言语,剩下的不少呢!
“那么,开始吧!”王伦一声令下,问道对面慧岸,“你背什么?”
“金刚经,从头开始。”
现行版是寿春本5150字,一册而已,王伦打开等慧岸背诵,慧岸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流畅正字王伦快速跟住,俄而突然道:“错了。”
慧岸一愣:“哪里错了?”
“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你背的是宁为不多。”
“我没错!我背的是…”
“两位也听见了吧?”王伦言笑左右,两个人证都没跟上不确定,但既然王伦确信错了,那就是错了!
“的确错了大师!”
“你们!”慧岸恼火,不过也心虚可能真的错了,自从十几岁背熟之后,再也没有摸过书,可能一直背的就是错的,也没人会检查他……
五条队伍,很快淘汰了十数人,不是背错字就是背串行,目前无一人合格,懊恼的慧岸也怒了!刚才信誓旦旦的气势去哪了!回头看老主持,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金刚经是首选经文,就算背错了,后面也有和尚听到、交流改正错处,王伦及时喊了停,“现在都背会了吧?不要耍赖,不许选金刚经了。”
“哎!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输不起吗?慧岸大师!背了二十几个,无一过关,他们后面的,听也该听全了吧?”7
老主持发话道:“罢了慧岸,他们不用心诵经,该有此一劫。”
王伦赞一声看主持,继续核查,很快出了一个合格者,又一个,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斥责和尚们交头接耳。
“先停一下。”老主持站出道,“我先背了吧,看着揪心。”
“可。”王伦亲自监督,老主持一字不错完成,合格者达到四人,再只须两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最后几位身上,王伦也紧张得要死,要求堵住其耳朵,一个个来!重压之下,好多僧脑袋一空,须菩提言、言不上来了!
再合格一人,还剩三人!
……
“啊呀!师兄别!”十数和尚追打最后一人,最后的期望,破灭了!
保甲们急出阵拉开打架,那和尚已经被打得青紫几处,“同门师兄弟,出手如此恶毒!怎么不想想自己也错了!就因为那些不属于你们的金银玉器?一场空欢喜就要出手伤人?”
王伦浩然正气,兄弟、看客们空前的欢呼!王伦的赌局赢得漂亮!果然都是不学无术之辈!
“慢着!”邓元觉走进场中央,“我记得尹施主说的是在场的僧人。那么,我也算吧?”
第428章 听了想打人
“好啊,那就试试吧,邓大师。”王伦有预料邓元觉会插一手,心中还是有些侥幸,这胖和尚会静心念经?
邓元觉双手合十:“华严经净行品,尔时智首菩萨。问文殊师利菩萨言…”
声若洪钟的佛音吐纳,看客们尴尬不已,这个胖和尚怎么现在才吭声!刚才没进来的不就取消资格了吗?他这是耍赖!不算!尹员外既然答应了,在场人证紧盯着字句跟读,生怕错漏一字!
和尚们屏息凝神暗暗鼓劲:一定要诵对啊!老主持微闭双眼跟读,暗暗赞叹这游方僧虽然样貌不善,慧根却不浅,此事了结需好好招待于他!慧岸笑意上脸,看此僧自信言笑,十拿九稳了啊!这次寒山寺不会丢人了!哎!依靠外来人赢下赌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懒驴!
“若得恭敬、当愿众生、恭敬修行、一切佛法;
不得恭敬、当愿众生、不行一切、不善之法…”
良久,却又感觉是一瞬间,“及以一切声闻缘觉。所不能动。”
声音慢止,邓元觉笑道:“此篇诵完了,尹施主,可有错漏?”
寒山寺僧众高呼狂叫!如魔障一般欣喜,从志得意满到恨失患得,从气愤殴人到兴高采烈,“哇!呼呼!这胖和尚厉害!我要请你喝酒!”
“啊呀!赶快滚走!这里没你们站脚处了!”
“说你们呢,留下箱子滚吧!”
老主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肯放邓元觉进来,就说明这尹施主本无意与寒山寺为难,只是鞭挞佛界乱象罢了,这些徒子徒孙却不知礼,蛮横如此!看来真应该把这些无良之辈赶出寺了!
邓元觉按压双手示意欢呼的众僧安静一下,再次开口问道:“尹施主,你刚才说什么小僧没有听清?”
王伦一丢经书:“愿赌服输,邓大师自便吧!”
“好!尹施主豪气!”邓元觉赞的响亮,诸看客哑了火,叫骂者不绝。
周遭的僧众急去驱赶保甲,关胜被急唤来,以为能活动一下筋骨,憋着听他们嗡嗡这么久,什么,这就输了?不行,要抢钱先过我这一关!大刀一横,寒光闪闪!
“众位再听我一言!”邓元觉再次呼吁安静。
慧岸心花怒放中,边走边招呼僧众围赞游方僧,僧友但吩咐,慧岸急拿出戒律院首座威势:“都悄悄的!大师有话要讲!”
邓元觉眉毛一挑,王伦小声道:“这厮要跳戏!”
朱武脑子还没转,只听邓元觉开口道:“我只是背一段经文,寒山寺诸位瞎高兴什么?”
噗!——闻者语塞、听者气结!慧岸听了想打人!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拿我们耍笑来了!”
慧岸话从口出,掌风便到,呼一势推山掌!邓元觉轻笑迎上,掌力浑厚全部打回,偷袭还打不动人!慧岸脸上火辣不肯罢休,左右僧众也气恼围攻,邓元觉摆开架势,迅速游走腾挪,不让后背暴露!手脚甩开了,失心僧砰砰砰一个个摔倒在地!
“这贼僧和他们是一伙的!来消遣咱们!大伙一起上!不负我寒山寺之名!”
号召者一出,众僧扭曲嘶叫附和!大喜大悲的过山车情绪,把这些无赖之人彻底点燃了!老主持心道要糟!刚才就应该出手制止的!啊!总是这样犹豫观望错失时机!
王伦吼一声:“全军听令!结阵别动刀,干丫的!”
关胜嗷一嗓子就冲出去了!保甲们迅速三三靠近,把枪头调转,向僧众逼近!看客们往日若是见了殴斗,肯定撒丫子跑得远远的,今天却不一样,看这位尹施主家的护卫训练有素,心里透着安全!都唱和鼓劲,打倒花和尚!
花架子纯摆设的武僧也就站个桩,拿了棍棒真以为自己牛北哄哄了?在保甲军面前如土鸡瓦犬,木雕泥偶不堪一击!花和尚们被揍得滚地乱窜、猪突撞坏!这锤子大拳头落在身上真疼啊!哎呦我的肚子!哎呦我的腿要断了!别打脸……
只一刻,所有僧众全躺着不敢站起来了,老主持被撞的七荤八素,得两个保甲搀扶起来,带到王伦面前。
“邓大师,你这一出头,可把寒山寺上下得罪光了,以后走夜路要小心了!”
邓元觉倒不在意,“大不了以后我不来这片儿!”
“主持,我跟这位邓大师只见过一面,我俩可没有任何串通,天地为证!”
邓元觉道:“主持你信吧?是真的,我在朱家做法事,他过去转了一圈!仅此而已!”
老主持苦笑:说这有用吗?“那是本寺输了,这就查检破戒僧众,将他们驱逐,请报祠部开革僧籍。”
“是破色戒僧众,有查有实据,我怕寺内有人伤害主持,不服判决,这样关员外,你跟一下吧!”
关胜满意地点点头,“正合我心意,这就下令关寺整顿吧!”
王伦望向看客们:“诸位兄台以为如何?寒山寺可要兑现赌局?”
啊呀!这一出跌宕起伏,可真是惊险刺激!刚才的大逆转加直击暴力踩踏,过足了眼瘾!手都拍肿了!好几个胆大之人还上前凑热闹!老子辛苦过得还没这些花和尚滋润,出口恶气!听到尹员外问话,纷纷附和:寒山寺必须兑现赌局!刚才尹员外眉头都不皱就答应了!
“好!承各位的情,今日先请回,三天后来洗心革面的寒山寺做客,老主持及尹某当以小礼相谢!一定要来哦!”
“啊呀!尹员外客气了!尹员外你们人不够我们留下帮忙吧?今日大开眼界,得见尹员外如此人物!现在无事,尹员外不如去我家喝茶吧?当要结识员外!员外,你要当心官府的人来找麻烦啊!”
乌泱乌泱说什么的都有,王伦笑着把看客一个个送走,随后应允一些邀请。寒山寺是一个商业综合体,外围有大量的铺子产业,说是闭寺,谈何容易!只能划定区域不让和尚们随意走动。当晚,王伦基本控制了寒山寺核心部分,一些不服的刺头被教训了一遍就老实了。
对外宣称,目前处于军管状态。邓元觉背着手走来走去,看着凉月觉得如此可爱。
门一开,小会开完众人散出来,王伦抱拳道:“邓大师久等了,进来一叙吧?”
第429章 走到哪里都是风景
“哈哈,这么快就完事了?贫僧不会偷听的。”
“只是简单交待一下,不是大事,外面凉,大师快进屋吧。”
邓元觉迈步进屋,客房暖烘烘的,甚至还有些热,“咦?这里烧着火盆呢?”
“火柜,大师屋里没有吗?”王伦指指榻上的小桌,下面藏着一个铁皮小柜子,里面添炭供暖,因为天气还不是特别冷,所以只烧一会儿。
邓元觉拿手试探:“我今早才来的,怎么会用上此等奢侈物!看你这屋里陈设精致讲究,老主持可没有慢待你啊!”
“巴不得我快点走呢,大师是喝茶,还是喝酒?”
“当然是喝酒了!凉的来最好!”
王伦一使眼色,王定六翻出小酒坛摆设,邓元觉脱了鞋就往上坐:“尹员外,在你屋我就不客气喽!你别嫌我脚臭啊!”
“哈哈,大师倒是自来熟。”
闲聊一番,这邓元觉倒也不藏私,把前事都告诉了王伦,原来他见州官吏军兵都撤走了,在朱勣庄多留无意义,就跟回了常州,想看这个尹员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后的审押老吏,下狱朱汝文一家,闹得满城兴奋期待,节骨眼来了个张龙图,没几天居然把声势在天的尹员外驱逐走了!朱汝文一家无罪释放!上哪说理去!邓元觉一觉醒来,王伦都走了一天了,这可把邓元觉迷糊得挠头也想不明白,于是就来追尹员外的队伍,王伦走到哪里都是风景,故而不难找,今早邓元觉刚来寒山寺乞求借宿,王伦就开撕了,居然撕得这么大!
起初邓元觉对王伦其人观感不好:给僧道的报酬故意夹差异制造矛盾,拿僧道当枪使讹诈朱家奴仆,之后顺路回了一趟永宁寺,才知这小子恶行累累啊!谁他娘拜佛几十人就上一炷香?这不是故意恶心人是什么!怀着深深的敌意,邓元觉于情于理当然要帮着同行说话,你他娘的怎么能在寒山寺里卖金山寺的东西?还开过光,我看是刚见光!
这些金银玉器都是朱勣家抢来的!你就是那个做下灭门案的幕后黑手啊!啊呀呀!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些护卫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着痕迹一点不难!邓元觉感到自己的大脑袋根本处理不了如此庞大的线头群!
邓元觉压制着种种情绪向王伦邀战,结果遇到王伦爆种开大,刚才开小会朱武还吐槽王伦,计划弯拐得措手不及,差点搞不懂王伦想干什么!王伦笑答:突然想玩个大的!
实际效果不错,一记记轰击把邓元觉砸出了共鸣!原来寒山寺这帮秃驴做的如此过分!再看前后左右一张张狰狞面目,邓元觉沉默了,打算站桩看戏。直到胜负决出,邓元觉故意耍了一手,也恶心一下尹员外,没想到王伦根本不吃这一套,答应得很干脆。这样顺势坐实:对方赢了干脆认账,寒山寺输了也要干脆认输!
经过这次精彩博弈,邓元觉对尹员外兴趣更加浓厚,提出住这里促膝聊聊,王伦便答应了他,因为同样有所求。
“我不明白,尹员外,你与朱勔有仇,为什么要动寒山寺?是向朱家示威吗?”
王伦喝掉半杯酒,笑:“顺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图,世之丑恶,人人当以除之。”
“你这翻手云雨的手段,我算见识了。那你与朱勔有什么仇呢?你跟我说真话。”
邓元觉借着酒气说这话,仿佛他听到之后就会忘记,王伦道:“那我也要问你一个。”
“这好说,你先答我。”
王伦道:“看他不顺眼,捞一笔钱养家,没别的了。”
“呔!谁会信!高太尉会由着你乱来?”
“摩尼教苏州堂口的光明使你认识吗?”
邓元觉一滞,他怎么会知道我是摩尼教?“员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有渠道打听的,要不然怎么会记住你的名字?”
“你知道多少?”
“不多,我只想联合苏州摩尼教对朱勔发动进攻。”
啪!邓元觉一拍桌案,酒盏震得骨碌掉落,“尹员外,不要打苏州堂口的主意,他不会帮你的!谁劝也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我来拉他入伙。”
“你不明白!石堂主这个人执掌苏州之地的摩尼教,与其他系不来往,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你应该懂的,就像都是光头戒疤拜佛祖,内部分支却很多,辩经论法排斥殴斗不绝!”
王伦点点头:“理解,各大区的头头,谁也不愿意给别人做小。是人嘛,都以为自己是那个雄才大略、号令风声之人。”
“你说的只是一条,石堂主在苏州有屋宅花林园、田药旺铺、码头商队,是本地出名的大豪绅,你觉得他会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跟你搅在一起吗?”
“这个石堂主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我们也有渠道打听的。”邓元觉看王伦太狂了,“省省吧,就算见了你今天的本事,我依然不看好你和朱勔斗,高太尉和朱太尉争宠吗?呵呵呵…”
王伦道:“那里有被褥,好好睡一觉吧。”
“员外,你干什么去?”
王伦踢了鞋披上外套,“大师一点不真诚,咱们还需要时间相互信任。”
……
王伦的强势军力教和尚们重新做人的道理,吴县衙门派人来问,自有老主持应对:寺内僧人情绪稳定,没有发生较大的肢体冲突,择日寒山寺重开,欢迎到时来查看。都头衙役乐呵走开,得了吧!半个苏州都知道姓尹的来了!昨日之事被回家的香客添油加醋这么一宣传,道理这么一摆出,很多人啧啧称是,这些臭和尚早该治治了!民间反僧情绪酝酿——然后本地道观刮了一阵歪风……
可喜的是,王希孟带回了马麟、李忠,史进六人抵达苏州了。只是一趟信心十足的寻找,落得一无所获,什么太湖四杰,压根没听过!
“没找到就算了,本来这么大个太湖,庄子何止过万?都辛苦了。”安抚了二人,话题转到了带回的新消息。
“在眼皮底下还有人敢和朱勔对着干?”
“是啊哥哥,这个吴县知县颇得人心!朱勔拿他没咒念,打上衙门多次了!”
第430章 吾皇家也没有余粮啊!
门外一声高喝响起:“员外!黄掌柜要见恁。”
王伦回应:“放他进来吧。”
开一道缝儿,黄文炳钻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书纸,“听说希孟回来了,两位兄弟办事顺利吗?”
三人客气回应,王伦就把情况告知,想问问他的看法,黄文炳眯了三角眼,缓缓道:“这个赵知县不惧怕朱勔,该不会是宗室吧?”
马麟一愣:“黄掌柜提醒的是,这条忘了打听,我这就回去探明白。”
王伦叹:“还别说,我就见识过一个赵氏的狗皮膏药!跟他斗得死去活来,好不易才把他弹劾走了!真是暗无天日的一段记忆!”
黄文炳笑:“可不是嘛,整个天下都是赵家的,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开宝九年(976年)宋太宗赵光义与哥哥赵匡胤发生了一些不清不楚的事儿,赵光义越过成年的侄子坐上皇位,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因为屁股后面还有一个弟弟赵廷美,(982年)被密谋造反,全族迁到了西京洛阳,两年后病死。赵光义内心是痛苦的,煽情是一定要搞的,对所有宗亲宣布,我要养你们到天荒地老!不分五服亲疏,宗室子弟全部留居在京师皇城之内,不准参加科举考试,直接授予空名官,啥也不用干,学点文化知识,朝廷发重金俸禄供着,衣食住行全包了!4岁给饭钱,5岁给官俸,15岁可以升官,初次授官给70贯,公主少点5贯,可谓一时养尊处优,小日子好闲。怎么样,我也是很重兄弟感情的好伐?
可随着吃挂名饭的宗室越来越多,建国百年后已经成为相当大的财政负担,治平年间,宗室男女四千余人,存亡各半。(1068年)在京官员月俸共计四万余缗,京畿禁军军费月支十一万缗,而宗室每月的开支就高达七万余缗,生日、婚娶、丧葬、岁赐、四季衣还不算在内!吾皇家也没有余粮啊!
熙宁二年(1069)神宗和王安石出手了,把宗室子弟核查,出五服的不再享受待遇,自己找营生,太祖一系迁往南京应天府、秦王一系宗室在西京洛阳、保州一系啊,还在那呆着吧。诏令一下,远亲们急眼了,把怨气全部撒在了王安石身上,好你个王安石!众人等王安石下朝之后,一拥而上拦在王安石马前讨要说法,嚷嚷道:“均是宗庙子孙,且告相公看祖宗面。”
王安石答:“祖宗亲尽,亦须祧迁,何况贤辈!”血缘已经很淡的先祖,也需要迁到远祖宗庙,诸位贤辈不懂这个道理吗?
众远亲只得悻悻离去。当时二府在这个问题上意见一致,司马光赞同,苏东坡对此不吝赞美之词,称王安石此举深计远虑、割爱为民。
同时赐官改为15岁,出仕延后到20岁,想当官可以啊,一样要经过考核,想考进士也可以,走锁厅考试。宗室改革成功了,神宗以身作则的功劳不小,爷爷濮安懿王有子27人,孙126人,曾孙553人,嗣封只有16人,女3人,并规定不得世袭。转眼到赵佶朝,很多优秀的赵氏子弟在各处任职,所以免不得黄文炳要多虑一下。
“这是什么?”王伦接过了黄文炳的纸张。
“这是前天你怒斥众僧的酣畅文书,我当时觉得你要发威,就要了蒋敬的纸张笔墨速记下来,今天补完誊抄好了,你看看哪里有遗漏?”
“拍马屁的本事,令人刮目相看啊!老黄!”王伦嘴上说的不要,眼睛却没离开这文词,黄文炳一手劲道好字,再次唱读回味,犹然历历在目!“可以,你都熟悉我的讲话方式了,基本没错。”
黄文炳笑:“那你签个字,我和金刚经放一起收好。”
王伦嗔一声,美滋滋画了个名字,交给黄文炳:“老黄,当我的随身文书,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屈才啊?”
“没有没有,听你讲故事也是一种享受。”
王伦道:“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再找个文书,就给你机会,虽然咱们机构小点,但不用勾心斗角,活得自在多了。”
“跟你上了贼船,还能有好?我只求能有个全尸。”
“员外!邓大师遣人请你,多带人去后面空场。”
“这个邓元觉又要搞什么?”
“我来的时候听好像是说要比武?”
……
邓元觉终于捉到空向关胜挑战了!只因王伦禁令,捧场的只有六七人,邓元觉看着太冷清,把王伦等人勾来,王伦到来时,邓元觉光着膀子正热身呢,周身的大肉呼甩,渗出的汗液在日头下光闪闪的一枚胖和尚!
关胜在一旁缓缓舞刀,见王伦来了道:“这和尚非缠我比斗,我干趴了他,好叫他安静几日。”
“你这红脸汉子就会说大话!行不行比过了才知道!”
“你身上没藏着石灰包吧?”
“啊呀!那是六丁神徐统的黑招,不是我干的!”
王伦道:“好了,别打嘴仗了,你们打算怎么比?直接抄家伙?伤了谁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不如换个方式?”
邓元觉一抬手:“哎!尹员外,恁别插手!我不想做游戏!只想酣畅得打一场!我保证不打头上、心口、要害处,如何?”
关胜不怒自威道:“要你让!不出三十合将你拿下!”
“好好,人都来齐了,关将军下场吧?”
邓元觉邀战,关胜提刀来击,二人便厮斗在一处,铁器互格、你来我往,招式凶狠之极,李忠道:“这和尚什么来头?敢跟关将军叫板?”
“常州摩尼教的掌管者之一。”王伦目不转睛,把事情讲来,让李忠回去把这事通知到位。
转瞬间关胜和邓元觉干出四十回合,分毫未让半步!这边保甲们纷纷给关胜鼓劲,所有人都紧绷心弦。
黄文炳摇摇头:“你说这些武人都怎么回事,就都喜欢分个高下?第一第二很重要吗?为此不惜拿性命做赌注!”
马麟道:“黄掌柜,恁没看出来,这和尚是想在哥哥面前表现的?”
王伦否道:“他?马麟你看错了,和尚对摩尼教很忠诚的,帮忙打打朱勔还好说,入伙是不可能的。”
“有哥哥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被你们这么一吹,我都不好意思了。”
第431章 英雄大会(一)
在二人还有余力时,王伦叫停了比斗,“后天开英雄大会共击朱勔,都给我留着力气干丫的,停手!”
这新计划黄文炳都没听过,眨巴眼睛看着王伦侧脸,脸上绒毛被阳光镶上了一层金色。声音落,气喘吁吁的二人分开了,邓元觉一丢禅杖:“你那刀在哪买的?我自恃力气不亏,怎么今天被弹得手臂发麻?”
关胜立刀而挺:“不用此刀,一样能将你拿下,只是这两浙乡土,怎么出了你这个疯和尚?”
“哈哈,我本歙(shè)州僧人,是教主请我来常州传教的。”
“原来如此。”关胜轻蔑丢下一句,提刀离开了。
邓元觉追道:“哎!红脸汉子你怎么走了?咱们少歇再来一场!”
“行了大师,我们没空与你玩闹,合击朱勔一事,你思量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能不能给个准话儿?”
邓元觉拿汗巾胡乱擦擦道:“尹员外,恁这是叫我作难,暴露我教的实力,我帮恁还不成吗?我一个顶十个小兵吧?”
“你再使使劲儿呗,多一个算一个,牵制朱家就算出力,事后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嗨!要闹也不是这时节啊!教众都忙着凑税物,胥吏里正催赶得紧,谁能逃出来帮忙?等冬月天干物燥,闹起来才能成事儿!一把火顶千百兵!”
王伦道:“我们来是为了搞垮朱家,不是来放火烧城找快感的,土匪强盗恶霸泼皮的行径,我们不耻!”
“啥好话都让恁说了。在恁动手之前,我不找人比试了,还不行吗?”
“一言为定,谁耍赖让他一辈子戒酒!”
邓元觉看看王伦伸出的手掌,“尹员外,你花样咋那多?”
……
寒山寺清理破戒和尚的工作更重要,关胜肯出来陪邓元觉玩一会就不错了。破戒和尚二百余人,连带住在寺里的家口近千人,令其打包家当,即日搬出,还有童行沙弥,一并退款被王伦斥走,出去后做个正常孩子!
花和尚们自有团结对抗王伦的,王伦一声令下,直接开箱笼披战甲顶旁牌,吓得和尚们作鸟兽散,乖乖,真的是禁军啊!我错了军爷!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逃走吧!已经宽宏大量允许带走私产了,就这样和谐的陆续出寺了,进度朝预期,朱武、关胜、郝思文的通宵办案记首功。
王伦没留他们私产是防止过激反应,不怕闹大怕恶心,同时这次豁免,也能消除花和尚们的戒心,让朱武、蒋敬能估算出各人的家底情况,得出一手的资料,今天放过寒山寺了,明天王伦还会手下留情吗?收回的二百多道度牒,附说明文书交还当地祠部,此事合理合法,当值官也不会多管。
但这个爆炸消息却令许多观望之人心情大快,奔走相告!说好的今天重新开寺,三天时间清理花和尚们,能做到吗?
门脸牌楼灯笼都焕然一新,王伦的保甲军收缩到了住宿院和客房院,经营权、保卫权归还了老主持。佛钟照常响起,寺门大开,赶来看热闹的香客,带着各种香味汹涌而入,场面一度失控。都不是来拜佛的,直奔客房院找传说中的尹员外和他家的护卫了,那里才有一手的三日趣闻!
王伦想要开会的计划只能推迟,士绅商民都很热情,想一睹风采,请柬就收了一大捧,让王伦哭笑不得,这是希望自己多清理几间寺庙吗?后来不得不加派人手封锁片区,有点被当成动物的感觉……
“第一天就这么轰动,我是不是太高调了,有点适得其反?”
黄文炳道:“携苏州众生之力打臭朱勔,是一步好棋,但小心被某些人利用。”
“所以咱们要快打快发,三五日内给他心头一刀!”
……静片刻无人吭声,朱武道:“正道,我们等着呢,你倒是说啊?”
王伦捋捋额发:“我只想好了怎么联合力量,还没想好怎么使用,期望这个赵知县是一好种,召唤我进城吧!”
众人泄气,没计划吊什么胃口!黄文炳翻着请柬,看上面优雅的文字:“正道,这些大家,难道你都要去拉拢一遭?”
“等会你去找寺内的记账和尚,功德捐纳最多的列出几家来,我都要拜访,剩下的找本地士子、商贾、媒婆了解一下,先大势力的拜访,然后亮出咱们的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名字太土了吧?”
“所以,肯赏脸来的都是明眼人,不肯来的,我也希望他们能做好舆论引导,借由关系网,把我所讲的传播整个吴郡!”
黄文炳起身,“那我这就去办。”
门吱呀开合,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黄掌柜啊,我没偷听!刚巧路过而已。”
关胜眉头一紧:“这个胖和尚到底想干什么?正道,背后捅刀,不可不防啊!”
“去喊他进来吧。”
王定六出去喊人,邓元觉带着一身酒气进来了,笑道,“哟几位都在呢,我喝了酒出来散散凉快,你们还点着火柜呢?今晚不冷吧?”
“大师,趁你醒着,我先说了吧,在苏州城内有我的内应遣进去了,需要你进去汇合,等待夹击!”
“什么?”邓元觉明显一怔,已经决定了攻打朱勔府上?还以为先要拔除城外的庄子呢!是不是有点冒进啊?“尹员外,直接生打啊?城里探明白了?”
王伦点点头:“最迟后天就能拿到,1000人以下,就有打的把握!他不可能不顾城外的庄子。”
“恁这算了驻军、衙役、弓手没?”
“他们不会干涉的。”
看着王伦胸有成竹的样子,邓元觉大感意外,朱勔要完了?这么快?等等!
“尹员外,可知狡兔三窟之计?朱勔人在哪里,恁能确定是在城里吗?”
这个王伦倒是没多考虑,城里最安全啊,不在城里能在哪?“难道在城外地窖里躲着?”
“还有可能是杭州呢?”
“杭州!”众人闻言惊愕,这个假设从没预案过!如果抓不到朱勔,这种行动是不可能复制第二次的!
王伦回忆方腊起义,攻破了苏杭等大州城也没抓到朱勔,说明这奸猾听风雨就有远窜的可能,自己并没有渠道探知朱勔在哪!那也就是说,扑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