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惊鸟之王伦
王伦犹豫了,现在走为上计,朱武三人却外出办事未归,走还是不走?留下谁接头?
王希孟问了缘由道:“既然此地危机重重,我看哥哥还是带人离开,以免夜长梦多,朱哥他们几人小队,逃出容易得多,不如我留下接应?”
“你不行,武艺太差!”
王希孟撇嘴道:“小看人!”
“听我吩咐!我走之后,你速去码头雇佣一条五百料船去池州,明早辰时出发,你带着侯健家小、张顺家小和兄弟们提前上船,这里留一个暗哨就好,我叫李忠来做接应。”
“要他来?”
“李忠从小跑江湖十几年了,敏锐和逃命是沉淀的本能!非他莫属!”
“也罢,口令?”
“五仁月饼。”
……
王伦直去了南康军营,问了守门军卒,才知道保甲军没有回来,奇怪了,还是进去确认一下。
一推门,三人围在榻上小桌,李忠一股浓浓的渔夫味道,自律的郝思文依然如原样,只是满脸凝重,没带他出任务,只能看着几百联军傻大兵泡塘子,这件事既需要能力,又要耐心,王伦只能委屈他。王定六把二人聚在一起,商量一宿对策,做了最坏的打算,根本不用指望这些官军能帮着攻打州城!所以只能自己人斗智斗勇!
王伦进来之前,郝思文已经做出决定:今晚放火偷袭州衙,十几人拼死劫狱!
“你们看到我怎么是这种表情?我脸上有花吗?”
在确认是全乎的真王伦后,郝思文、李忠一起扑倒了王定六:“你是怎么传令的?能不夸张事实,随意脑补吗?害我们急了一宿!”
王定六不敢相信:“不是我胡说!哥哥都被抓了!推理咱们的兄弟肯定凶多吉少,要么就是在殴斗!我狂奔过来找你们商量也是哥哥认可的!”
“当时有外人在场,老六错估了形势的严峻,情有可原,放开他吧。”
王伦好累,坐了榻头,“这里还是咱们控制吧?”
“目前是的,哥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讲讲!”
“那我长话短说…”
军营无事,让王伦心里颇安,明天直接甩掉联军走就是了,留给蔡九慢慢遣返,交给李忠新任务,叫他马上启程去接手。
李忠一指眼袋道:“从昨下午老六来到现在,没合过眼,能不能先补一个时辰觉?”
王伦道:“快去吧,年轻力壮几天不睡死不了!回来给你记一功。”
李忠磨蹭收拾东西走了,王伦猜测:既然路上没听到突发事件,那差不离是黄文炳把队伍带到别处了:“郝兄弟,你们二人明早偷偷出营,直接到码头汇合,老六知道地方。”
二人领命,王伦又折去黄府。果然,黄文炳带着所有弟兄去了哥哥黄佛子府上,王伦的保甲军挪七挪八,现在只有80几人,这场面黄家还投食得起,正好八月十五有搭彩棚,此时不乐何时乐?
新鲜的时令水果、甘凉的美酒、鱼脍鱼宴摆上来,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每个人都忙不迭跑着帮忙。
王伦看到这番景象,稍许安定,提了凳子坐在一边发呆,黄文炳闻讯赶来:“王兄,怎么样?朱总管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有事出去了,没留下口信。”
“不会吧,还能有事瞒着你?”
“谁知道呢,这个朱哈搞!只能丢下他们先撤了。”
“丢下他们?”黄文炳把凳子拉进王伦,“王兄,你打算走了?”
王伦道:“蔡九不善,我还是马上离开为好,黄兄你的推荐一事,我会和太尉说的,至于何种安排,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唉~这个我也懂,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还有各州的军卒呢?”
“明天就走,他们啊~顾不上了!”
黄文炳吃惊:“明天就走?王兄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刚放出来你就跑,蔡相公脸上挂不住啊!蕲州那帮人你用权、用钱是能打发掉的!”
王伦道:“老黄,你太乐观了吧?”
“是你乱了阵脚!我了解蔡相公,他只是公事面上有个交待!蕲州官员状告过来了,你说他能怎么办?他们又哭又喊不就是想要点好处?这事听我的,只要你配合好蔡相公,这事很好解决!要不然怎么会放你出来!”
王伦道:“话虽如此…那你写血书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啊呀,这个啊!”黄文炳一拍大腿,“蔡相公想多关你几天以儆效尤,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发落了,岂有一夜失言的道理?你是我以身家性命担保出来的,官口中,你还在大牢呆着呢!”
王伦闻言颇为感动:“真是多亏你了,老黄!大恩不言谢!”
“这不算什么!关键你还要委屈身段,把蔡相公哄高兴了,以鲁公、高太尉同殿为臣,不会对你过分苛责的!你现在跑了,让蔡相公如何自处?破财免灾而已!”
王伦终于接受了黄文炳的劝解,放弃了跑路,配合蔡九把这出戏唱完,然后光明正大继续自己江南之行!
看王伦表态,黄文炳松了一口气,拉王伦去正席坐着,吃些糕点水果,全当在自己家一样!
王伦恢复笑脸来到兄弟们中间,各人捧着盘子请王伦品尝一口,有王伦抿嘴开头,剩下的全下了自己肚儿,晚间的宴席还没开张,一大半吃食就被舔个干净!
王伦大呼:是这些人忍不住馋虫,拿自己坏了规矩!还以为他们多孝顺呢!一到吃上面,个个猴精猴精的!
月下饮酒烤鱼嬉笑,黄佛子看得也是深有感触,军营里的禁军什么样?猜拳比酒武把式,赌钱娼女花榻头!
再看王大员外的护卫队,一群人围坐成个圈儿,玩一种叫丢手绢的游戏……
第二天中午,才想起码头诸人,喝酒真是误事!急遣人取消行动,王定六跟着信使回来了。
如此两夜,真如黄文炳所言,蔡九没有再动作,只黄文炳每天跑去一次周旋,告诫王伦不要乱跑,事情很快平息下去,不就赔点钱?
王定六服侍王伦梳发,问到什么时候出发,看看镜中的人像,王伦轻摇左右观察,“我心里也犹豫,再等两天看看,让兄弟们恢复警戒。”
王定六应诺,片刻后欣喜回来:“哥哥,朱总管他们回来了!”
“娘的,终于回来了!让他们快进来,你出去放哨!”
话音刚落,朱武跨槛进来,“王兄,你他娘真心大,还没跑路?”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江州城发布官榜,说你行凶斗狠,被押在大牢!吓得我没敢进城,去了张家的暗哨才知你在这里!”
“这多亏了黄通判,来坐,我给你细细说。”
诉清前后,朱武沉思片刻道:“这黄文炳是真心入伙了?”
“还没有,他想保留这一条晋升通道,官场嘛,现实得很!”
“那他参与了招降黄门山四人,你不怕他泄密?”
“所以要拐走他,你有好主意没?”
第388章 血色中秋夜(一)
“既然他舍不得蔡九,就干掉蔡九,让他没了奢望。”
“那怎么干掉呢?他院里的护卫不会少的。”
朱武瞅着王伦不说话,呼出一个鱼字。王伦顿悟:“朱哈搞,算你狠!早就盘算好了吧?”
“我在勾人的时候,被广宁监里的人发现了,他们派人跟踪我们。”
“哦?然后呢?”
“被吕方结果了。”
王伦晕:“送上门的舌头,你也不知道珍惜!”
“是个好手,吕方不敢留力!”
“算了,算了,你们出去搞什么了?走这么久?”
朱武笑:“你要的人手,东西我都搞到了,完美归来,在他们未发觉之前,还是快点离开此地吧。”
“行啊你!快给讲来怎么办成的?”
“全赖薛永薛大虫啊,你招揽此人真是一条绝计!”
病大虫薛永跑江湖卖艺赚钱,让王伦想到了锦豹子杨林,那是一种无拘束的生活,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可薛永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张贴得满大街寻找,被人哄笑那一刻,还以为是官府发榜的重刑通缉犯。不管路上怀有怎样的忐忑、不安、紧张,薛永还是来了,待发现是曾经授徒过的裁缝铺,薛永笑开了脸,原来是两个高徒推荐的自己!还有什么疑惑?进去直接问呗!
接待薛永的王希孟、侯健很热情,归来的朱武出于对王伦的负责,对薛永进行了多方面的问询,过程很满意,朱武也就直接摊牌了,把个薛永惊得拿不住筷子,晚上为了继续做薛永的思想工作,朱武就和他畅谈一夜人生、信仰、责任……聊到广宁监这事上,朱武把问题抛给了薛永,多个人,总能多一种想法,结果瞎朱武碰到薛永打灯笼:广宁监的工匠挖不出来,咱们去别地儿挖啊!我知道一处铜监荒废几年了,工匠应该就地遣散了,咱们去重新招来不就成了?
这一惊爆消息让朱武大喜,恨不得催薛永马上出发!硬躺了一个时辰估摸开城门了,三人告诉王希孟一声就上路了。
薛永所言的那座废弃铜监,就是江州往西二百三十里,兴国军境内的富民监!在晋、唐时便有开发,这铜、铁富集之处,多有冶炼,因而地名多取大冶,富民监周遭也是,有铜钱监,有铁务,元丰三年(1080年)岁铸20万贯铜钱,因为这个矿脉分布不均,或采尽、或积蓄矿石,原料供不上时有铜监停产,富民监就是这种情况,在大观年间停止了生产,但只封不拆,则机再开。
三人一去,如探囊取物,很快寻访到七八户匠师,把朱武乐得合不拢嘴,想着既然来了,铸模一起搬走吧!于是策划潜进监内,搬出不少难造的工具,丰收回归。鉴于长江下游的场务林立,没了王大小舅子这块硬招牌,朱武想闯过去太难,所以驱船回了南康军水寨,见了郝思文就赶了过来。
朱武回来,王伦卸掉一块惦记,两人合谋:干掉蔡九的当天下午,咱就扬帆起航!
“老朱你出去放放风儿,把老六叫进来!”
朱武哈哈笑,起身出去了,王定六哒哒跑进来:“哥哥,有一等功的任务安排给我?”
……
黄文炳回来见到了朱武,那欣喜之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朱武带笑寒暄。
“朱总管,你们走了这几日,是去做什么了?”
“啊呀,不是新收个巧匠嘛,家里有冤屈,我帮着给申冤昭雪去了。”
“没想到朱总管如此热心肠。”
朱武笑:“进了王家们,都是亲人,黄通判有木有一点点心动?”
“哈哈~黄某还做不到视功名如粪土啊!做朝臣还是家臣?黄某的年纪不到养老的时候啊!”
“黄通判的心意,在下明白了。”
朱武的尝试无功而返,王伦道来:明天早上举办水上争雄会。
“何为水上争雄会?”
“就是拔河、游泳、水上射击、赛船等活动,这不中秋节吗?四里八乡热闹热闹,我出悬红!”连续两夜饮酒乐,白天都醉醺醺爬不起来,王伦是想今晚名正言顺禁酒,保持清醒体力明天整装待发,到时候成与不成,黄文炳我是带走了。
黄文炳一时没猜透王伦卖的什么药:“好是好,但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咱们在庄子里吃喝玩乐,外面人看不见,一旦军卒们露面嬉笑,免不得多嘴之人传到衙门,招来问讯。”
“啊呀,没事的黄通判,黄大善人出面总可以了吧?不挂我的名儿。”
“这个我再想想……”
三五人在商讨这事,黄家仆人来通传奚知军遣人来请,黄文炳有日子没去衙门报道了,这才暗叫不好急去了。吃晚饭时黄文炳才忧忧转回,而此时,王伦已经顺利拿下了黄佛子,今晚不摆酒,全放在明天赏赐胜者!
一脸便溺的黄文炳,被专门等他的朱武第一时间捕捉到,来唤王伦去套近乎,自己则去挑逗那个叫邓侁的。王伦从人丛中脱身,拉黄文炳掏心,却是一个让王伦憋着笑嘿嘿装悲情,黄文炳气不打一处来的消息:蔡薿不负王伦所望,把黄文炳弹劾掉了!撤职诏书前两天就送到了,哎,黄文炳都到家了也不来衙门报道,把奚知军惹恼了!让你丫再不务正业!原来舔蔡九,现在每天围着高俅小舅子屁股后面乱转!活该!
黄文炳从忿恨到气炸,又从气馁到沮丧,情绪五味杂陈乱糟糟,酒大口大口在灌,王伦夺了这丫就自虐,迫不得已又还给了他。
“黄兄,何必如此自暴自弃呢?这道大门关上了,另一道大门却像你敞开了!”
“王兄,这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王伦无辜道:“我有这么无聊吗?”
黄文炳沉默:这奏章一来一去需要不少时日,除非王伦早就想害自己,但看那真挚的眼神,应该不是他干的……
“黄兄,不要悲伤,不要心痛,你我还有大好年华,这事随他娘的去!咱们一起去江南玩耍可好?”
“你还要去江南?是两浙吧?”
“反正就是那疙瘩~你愿意,咱们明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黄文炳再次陷入沉默:“好!今夜不醉不归!所有人!”
王伦一见大喜:“这样才对嘛!”
黄文炳猛然起身,朝人群大喊:“王员外发话了,今晚不醉不归!都给我敞开了喝!哥哥,把你那珍藏的好酒搬出来!”
哇~众人呼喝,无酒不成席,无酒不尽欢,酒来酒来!
第389章 血色中秋夜(二)
这一夜把酒庆祝,这一夜醉生梦死,东倒西歪流哈喇子,黄文炳跪倒在花圃中,佝偻身子吐尽呕物,呸呸~缓一缓再次把手指探进口腔……
“可以了。”黄文斌拿衣袖抹干净了嘴,努力站直身子,头还有点晕。
“二官人。”声若蚊蝇的一声轻唤,从月亮门处传来。
“妳过来扶我!”
婢女轻快跑来扶住黄文炳,坐了椅子稳当。自打黄文炳盘算在哥哥家安置王伦等人,就把府中家眷都转移到了自己家,只留几个年老妇人打理各处,王伦是正经人对此没啥意见,即便王伦有要求,黄文炳也舍得这几个花销。
“现在,去门厅喊那六个随从来,然后妳守在那里。”
婢女领诺去了,很快来了六个身材腱条的随从,斜挎绳圈。如果王伦留意的话,会发现这几人面孔生分,而在意这些的吕方、王定六都不在身边。
“黄通判,提前动手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恁真要大排筵宴呢。”
“幸亏你不傻。”
为首一员正是江州衙门的缉捕郝都头“咱这脑子,清楚得狠呢!看样子全放倒了呗?”
黄文炳道:“别废话了,快动手吧!先把大个捆了!”
郝都头笑颜:“兄弟们动手!这次蔡相公可要给咱们兄弟升大官了!”
六人嬉笑跳进醉倒的人堆,环腿绑臂手下飞快,一看就是熟练的捕快公人,不多时过网一多半了,哼哼唧唧醉言醉语者不少,犹在梦中欢畅。
“那个是我亲哥!糊蛋!这个是贼头王伦,那个是朱武,先来个人绑了。”
郝都头闻言又跳回来:“我还以为黄通判恁想亲自动手呢。”
“我不想碰他!”
“哈哈,成双入对进出,我还以为恁二位关系多亲近呢!没想到现在碰都不愿意碰了?怪不得恁没个相知,酒楼里一个人自斟自饮。”
黄文炳闻言怒目:“你说什么!关你屁事啊!他们是贼,我是官!官贼不两立!捉拿他们天经地义!”
“恁吹什么胡子嘛,没恁的计策,我们兄弟几个还捞不到这么大的功劳。只是后怕,恁不会有后手,把我们也划拉进去吧?”
黄文炳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想怎样?蔡相公怎么交待你们的都忘了吗?现在来讨价还价?”
“恁说呢?”郝都头直起了身子,“你们继续,我和黄通判再谈谈。说好的是先拿了南康军营的兵权,把他们装到一窝打尽,现在恁提前动手,这些贼人可还有不少在外面呢?我们能不后怕?”
黄文炳怒道:“我就知道没一个能信得过的!没一个!官府这些年养你们吃喝风光,纵容你们勾结作歹,现在需要你们出点力,瞻前顾后,临阵提要求!五百人都挑不出十个像样的人来!”
郝都头一摊手:“那要看恁对付得是谁,如果是普通的江边大盗,个把人、几十人,恁给够了钱我们也帮恁料理干净,这些是什么人?他娘的还有好几百!”
“什么好几百,他们最多还有二百人!”
“什么二百人,月饼我都看见了!他们说一人一个,留给不在的兄弟!起码五百人!”
“唔……没来都是乌合之众!这边悄无声息得拿下,立刻发信给淮东、江东帅司,剿灭贼人不在话下!”
郝都头道:“恁骗毛伢儿呐,可能吗?这一百人恁都不敢动刀兵直接围剿,他们就能做到?到时候得知真相,潜入江州报仇杀人,黄通判,恁躲在城里真觉得安全?”
“群龙无首!贼人必做鸟散!”
“呵~黄通判,恁怕是小瞧了江湖义气,恁也不懂,我也懒得跟恁讲,我直说我们兄弟的想法吧,这功劳全部让给恁,蔡相公给恁升官什么的我们不关心,只是希望恁直接给我们兑成金银,交了这差,我们兄弟远走高飞躲灾去,看恁这家业,我想也不缺这几个钱?”
“啊呸!什么狗东西!”黄文炳怒急,“蔡九千里挑一就给我选出你们这几个白眼狼!都不如我自己的家丁!”
郝都头笑:“黄通判,恁以为全江州上下的公人有几个好货色?即便有,能轮得到他吗?平常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干的,孝敬也是我们奉上的,符合恁的要求:忠诚可靠、孔武有力,美差不给我们给谁?”
黄文炳哑口无言,茅坑里能有好蛆吗?以酒麻痹王伦的兵丁,就是出于不愿意激烈动手,有亲眼所见蕲州码头的强势碾压,黄文炳才苦劝蔡九使用温水煮计策,已经获得贼头王伦的信任,兵不血刃一网打尽!如此被迫,还不是因为江州无可用之兵?
“你们只是想要钱,是吧?”
“黄通判想通了?正好兄弟们这边也完事了。”随从们做了最后的检查,聚集在了郝都头身边,“一人一千两,恁答应了,我现在就派人去送信。”
黄文炳吐道:“那你派人吧,我答应了,不过你也要有点表示。”
“这个我懂,兄弟们,一人挑一个放血,别让他们折腾。”
五人银笑散开各自挑人,捂住口鼻一刀横喉、鲜血泼溅汩汩不绝,木偶般趴在地上。
“满意了吗,黄通判?那我来挑个小头头,这个陈牲口就很合适。”郝都头反刀下蹲,去提陈达的脑袋。
“干你娘!老子取你狗命!”
一声惊爆起,拐角处突然杀出个狰狞大汉!手里的朴刀寒月破空,直取郝都头!黄文炳背后炸响,吓得汗毛矗立!卷势往地上就滚,显然来人首要目标不是他,这才哆嗦爬起。搭眼看去二人已经战做一团!仔细分辨来人正是船火儿张横!
张横的病,已经养好了八分,但为祛除病根儿,防止传染给其他兄弟,王伦还是不许他出门、饮酒,要求几个头领每天陪他唠半小时。王伦的人文关怀有多强大,那是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张横躺在病床上听王伦哔哔,每次都听不够,三十来岁的老滑头,被勾得热血沸腾的。
昨个儿下午开饭,照例先给张横送来,王伦要求晚饭禁酒的事也传达了,明天要出发,张横算着要在船上颠簸几日,可能睡不好,就强迫自己早早歇了,赶在行动前恢复全力。
卧床以来都是吃喝睡、听故事,张横早早便醒了上茅厕,一出房门好大的酒味儿,勾起馋虫压都压不回去,张横一看圆月当空,估摸兄弟们喝得正爽呢,悄悄过去讨一杯解馋,就看到了怪异的一幕:黄文炳正和那六个人嬉笑!
第390章 兄弟们不能死在这里
张横心中警报大响!这黄文炳狗东西要使坏,脑子从没这么机智过!转身蹑手蹑脚摸回屋取兵器,几人的佩刀、枪都在他屋里收着呢,没事就拿来把玩,为选择自己的主战兵器左右为难。
张横持刀如虎,三角眼瞪得魔性,急步轰杀似有千钧之力!揭阳镇敢称三霸者,能有虚名乎?平常他懒罢了!今天,他可没退路眼睁睁看兄弟们送死!十个人太多,六个刚好!
“张横!是你这厮!”
“少他娘跟老子套近乎!”
江州第一凶残捕快对阵三霸之一,只暴风急雨般斗了十个回合,被张横拦腰砍歪!临死,啊都没喊的出来!
“啊呀!”
赶来助战之人惊呆失神,张横杀性暴起继续追劈!几无五合之敌!一后生被强推圈外:“郝通快跑!这厮不是人!”
“谁他娘都别想跑!”
张横斗杀最后两个挡路的公人,那后生已经冲出月亮门,张横猛追而上,眼角余光一扫,黄文炳挪动身子起身要逃!戛然止步折回,先追黄文炳!
黄文炳拼死迈出十余步,被张横刀面拍翻,“狗东西!真他娘会装啊!我让你装!让你再装!”
朝身上咣咣咣就是几脚!黄文炳打地滚惨叫连连!
“让兄弟们亲手扒了你的狗皮!”
张横嘴上骂骂咧咧,突然收了脚,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自己跟这伙人打了这么半天,一个惊醒的也没有!满地拉起人拍拍,皆是昏睡不醒!
“我干,你娘啊!”
张横猛然扑回,把黄文炳从地皮上扯起:“你他娘用的是毒酒啊!说话!”
黄文炳被打的口眼歪斜,呢喃道:“你饶不得我,死便死了。”
张横闻言一拳开碎了黄文炳鼻梁骨,当场昏死过去!张横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先取刀划开十几人的绳索,跑去后院找人,后厨躲着的几个婆子都赶了出来,吼叫着让他们去花圃看病,婆子们被凶神恶煞的张横吓得不清,哆嗦来到事发地,个个捂脸哭作一团。
“谁他娘的再哭,我立马给他开瓢!”
众婆子捂嘴呜咽,张横赶他们去解开绳索,查看病灶,是不是真的中毒了?横乱的肢体却让他们不敢靠近,抱作一团。张横几次催促,这才赶人过去。
张横冷静下来翻看几人,自言自语道:按理说中毒应该吐个白沫、抽搐啥的,这该是中了蒙汗药了,需要甘草汁可解,这火急火燎,“喂!你们几个,哪里能弄到甘草汁!”
“府上没有、药铺、城里、别杀我们……”
全是没用的回答!张横一瞅就来气!这可怎么办?跑了一个肯定送信去了!很快就会有大队官军来围捕,守着这么一地兄弟又不能走开去求援!这种难题交给张横,真是把他难哭了。
干坐着就是等死!张横爬起身吼道:“去打凉水来给他们擦脸!你、你两个去!谁敢跑我杀他全家!”
两个婆子忙不迭去了,张横见婆子们惧怕那些尸体,就捡了丢进花丛,己方有五个兄弟被割喉,血流了一地,看得张横扎心不已,拿布盖上了。
凉水抬来,张横叫人泼水抽打脸颊,左一个、右一个不见苏醒,急得颓废跪地、呜咽嚎叫:“兄弟醒醒啊~醒醒啊!这么多人我带不走啊!我带不走啊!官军就要来了,我拼了这条命也挡不住啊!醒醒啊,睁开眼!”
众婆子面面相觑,手下不觉慢了,张横一声暴吼:“你们想死吗!”旋即不敢拖沓。
少顷,张横的努力终于换来一二将醒未醒之人,使劲摇晃呼唤、掐人中、拧肉皮!半醒之时猛灌凉水,咳嗽不止。直耽误到东方白肚亮,才有一人清醒五分知觉,张横立刻牵了马来,让他去军营报信,生怕他中途掉落,又拿绳索捆了。送走这迷糊的一骑,张横继续摧残众兵卒,陆续唤醒七八人。
“横哥儿,这是怎么了?”
“啊!”张横惊得从地上弹起,蹙眉进来的正是吕方!
“这是中毒了?”
吕方都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急忙跑到王伦身侧,探脉翻眼低头听心跳,一颗心急急从嗓子眼坠下!
“娘的!怎么中的蒙汗药!”
“吕方!你终于来了!我差点以为兄弟们都要死在这儿了!”说罢张横嚎啕大哭,泪流滚滚,“兄弟们都被捆了抹脖子,死了好几个……”
“干他娘啊!”吕方气得弹起来了!“是不是黄文炳勾结蔡九!”
“黄文炳在那儿,先救兄弟们!他们跑了一个去报信了!”
吕方啐一口:“娘的!幸亏哥哥让我早上过来接人!船已经到黄家附近了,我这就去喊几个兄弟过来!”
船上除了梢公水手,还有招来的匠师家户,将兵一共就十五六人,郝思文、薛永闻变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要是被官军堵上,死路一条啊!郝思文坚持独自留下护船,召集匠师男丁准备接应,其余保甲都随吕方去抬人!
……
所有人到场铆足了力气搬运兄弟们,战马、牛都赶出来拉车,能走一点是一点,渐渐有农人上耕,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吕方偏腿上马往来哄散!时刻提心吊胆中真分夺秒!待走出最后一车,吕方回府查看。
“怎么样?一个不少全带走了吧?”
“嗯,全……我派去军营送信的,你们接到了没?我还把他拴在马上了!”
“是朝军营方向?我去找回来!你也马上撤走!”
吕方不待张横回答,提马走了,张横看着一地的狼藉:“兄弟们人是走了,兵器甲胄还在后面仓库呢!这可怎么办!娘的!你们几个过来!黄家金库在哪?说!”
……
吕方纵马直奔军营,那迷糊的保甲骑着贪草的马驹,在水草边大口咀嚼,吕方擦去满脸的热汗并马牵回,郝思文派人迎出拉马拽牛,见吕方回来了,唤他少歇镇守船只,自去抢车辆快行,蜿蜒艰难,车队陆陆续续到达,又全凭人力抬上船去,各个累的腰背虚脱,手臂不似长在身上!
郝思文忧心道:“即便咱们开船,以现有的人力,根本无法阻挡场务的水军啊!”
“江州码头还有十几个人,凑三十人咱们还怕他们?”
“我看江州码头也是凶多吉少。”
李忠、王希孟、王定六,还有张顺家眷、侯健一家,同样令人担心的组合,保甲也没有甲胄弓弩。
“甲胄弓弩还在黄家,要不要再去取一趟?”
郝思文沉吟几秒:“哥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算我一个!”吕方吼道:“起碇,出发!”
第391章 他有权做主?
船员陆续就位,调整小帆,郝思文道一声:“张横怎么还不回来?”
吕方闻言怒:“他又干什么去了?啊呀!这都什么时候了,磨磨蹭蹭!”
吕方将木舱锤得山响,不断眺望来路,高大的芦苇荡随风摇荡,什么都看不见!一发狠,拽着绳子坠了下去,两脚踩进烂草泥里,快步去寻。
半路遇到打劫归来的张横,一柄朴刀成了扁担左右挑着,前胸后背鼓鼓囊囊,脑袋都扎了一条巾,小包在后面挂着,腰里别着缰绳,后面哼哧个骡儿,挂满箱子包袱,不是逃荒,胜似逃荒。
“张横!要钱不要命了!”
“啊呀!真他娘背!黄老狗太贼精了,金银都没有留下!我就抄了些看着值钱的,没耽误功夫!”
吕方急:“少废话,快上船!”
二人大步狂赶,匆忙上船,躺在甲板上呼呼直喘,吕方歇片刻爬起来整顿保甲,很大可能遇上官军船只,不得的不早准备。
“张横!歇好了赶紧爬起来,还没逃出去呢!”
“哈~我知道、我知道,没吃饭斗这一场,累死我了,这秋膘贴得太狠了,想当年我挑着担子跑这么短一截儿,从没这么不继力!”
自言自语够了,张横发现没人理他,滚地爬起来把包袱收拾一下找舱丢了,走几个屋都是昏迷的兄弟,又一顿狗喘。
“哥哥在哪屋呢?不懂?王员外在哪屋?”
匠师给张横带路,王伦如其他人一样仰面朝天,这屋堆着四个人,张横上前就是一顿摧残四连击,只听呢喃,眼睛半睁!
“黄老狗这是灌了你多少酒!你就傻啊?你不醒怎么带兄弟们出去?湖口场务一定会派船盘查的!”
张横手段都失尽了,问那匠师:“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大夫吗?”
匠师一哆嗦:“大王,我不是本地人,是大冶县的。”
“呔!这船上的梢公、水手呢?”
“他们好像是本地人。”
张横闻言叫匠师按照自己的方法唤醒王伦,跑去找人,自怨道:“白瞎我是个本地人,连哪有野大夫都不知道!顺锅在,他一定知道!”
从黄家出鄱阳湖北口,有五六十里水道,所有水手都不轻松,停船找大夫,去哪找?
郝思文喊住了在眼前第五次跑过的张横,“你干嘛呢,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我在找水手打问哪里有大夫!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清醒的!我真怕他们是中了毒!”
郝思文闻言面色更加难看:“这时候谁敢靠近码头,又怎么上岸请大夫?还是直接逃去池州再说吧!”
“那不行!人万一挺不住呢!咱们谁都不知道这黄老狗用了什么毒药!”
“你不是捉了黄文炳,没问出来?”
“我手快差点直接能死他!他是知必死不肯说啊!”
“哈~”郝思文头都大了!这麻烦超出了自己的脑力范围,“这样,你许诺保他不死,问出解药来!”
“这老狗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疯了吧你~你!”张横干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这人叫啥!
郝思文按下张横的手指:“别我了,这是你私人答应他的,我们杀他不犯戒!”
张横顿悟:“哦~我这就去!”
“郝将军!对面像是巡湖的官军!”
郝思文转去船头:“准备战斗!”
张横又跑回船舱找黄文炳,这是唯一的俘虏,找来找去,都误入女眷舱了还没找到人!
“他娘的,去哪了?难道绑碇上了?”匆匆去瞧了,依然没有!
薛永守着船尾,看张横抓耳挠腮自言自语,道:“张哥你这是干嘛呢?”
“我说你~你叫啥?”
薛永抱拳:“病大虫薛永!”
“好我知道了,你们往上抬人的时候,见黄文炳了吗?”
“抱歉我不认识他。”
“就一个被捆着的,打的鼻青脸肿的!”
“奥!那个打的血肉模糊的?都在舱里,被压在底下了吧?”
“啊呀!看我没有多想!谁会把他放在榻上!说不定塞木箱里锁上了!”
张横道一声谢跑掉了,终于在存放五具尸首的地方,找到了压在下面当肉垫的黄文炳,要不是吕方强调不要弄死他,早被切成条儿喂鱼了!
张横把黄文炳搬出来,哪还有个人样儿?急割断绳索,大声招呼匠师拿水来,忍着恶心给他擦把脸,嘴里少了牙,舌头还好在。
“喂!醒醒!黄老狗!”
黄文炳的身子骨还真抗揍,慢慢转醒了,眼神迷离,明显处于神游中。
“哎!看我!看我!你害人被我抓了,这是在船上……”
张横忙活半天,黄文炳意识恢复二分,吐一口血沫子道:“我全身都麻…快死了…给我痛快!”
“你的毒酒有没有解药?在哪?快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蒙汗药,十二个时辰起步。”
“只是蒙汗药?”
“给我一刀…”
那个人教的没用上啊!张横丢下了黄文炳,“想痛快去死?没门!等哥哥醒来,玩死你丫的!”
“嘿嘿…嘿”黄文炳笑得嘶哑难听,“一条命陪一百,我也值了!”
张横怒了:“你丫还笑得出来!”蹲下就要对黄文炳施以酷刑。
“没解药,你们冲不破湖口场务!”
“就你们那点杂兵?什么解药?有解药?你他娘骗我!找死!”
黄文炳哈哈大笑,丝毫不觉痛苦颜色:“你骗我,我就骗你,谁也不是好货色!等你们进了埋伏范围,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娘的!你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这次当真!”
黄文炳笑:“你发誓,如果我死,你兄弟张顺一家不得好死!”
“滚你娘!还是去死吧!”张横踹了一脚,关门走了。
……
郝思文又见张横来吹风了:“张横,找到没?”
“嗨!官军被打退了?”
“南康水寨的,混得半熟,打个招呼就过了,黄文炳呢?”
张横就把详情告诉他,郝思文闻言,招人把吕方喊下来,吕方也看到下面可能出事了,现在官船远离,就从主桅杆斗里下来。
“黄文炳只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一边是他的狗命,一边是哥哥和兄弟们,我咬咬牙认了!”
张横扭脸反驳:“你这样算什么兄弟!这是深仇大恨!”
郝思文道:“咱们弓弩只二十架,真如他所言被围攻,肯定要肉搏作战,即便以一当十,船上这些梢公水手会跟咱们同心到底吗?到时候船儿在湖上打转转?”
张横瞪眼道:“那你们去说!我背不了这个恶名!”
“吕方指挥,我去说!恶名我来背!”郝思文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张横跳脚:“这人是谁啊?他有权做主?”
第392章 胡道人大法好
少顷,郝思文急急出来:“过了鞋山岛,十里水面,泊西边有一处突出,名为青山咀,那里住着一位医士,皆称胡道人!”
“那还等什么!快点划!”张横嚎一嗓子抄桨去了。
吕方道:“五六十里,差不多闯进湖口场务的范围了,黄文炳还是骗咱们钻口袋?”
“李忠他们也要去接应啊!”
吕方目及远方:“看来这百里水面,少不得一场恶仗!”
“该来的总会来的,今天就撕破伪装吧!”
弓弩手们要积蓄体力备战,只能干瞪眼看张横喊着号子催促划船,无风的湖泊总比逆风的强,带着安慰心里一个半时辰后望见了孤悬湖中的鞋山岛,众人欢呼雀跃,近了近了!
船只渐渐增多,郝思文紧盯着左舷,吕方盯着右舷湖口方向,水手们湿透了衣衫,只能靠着身体慢慢控制船行的方向,不久,看到了青山咀码头。
问题又来了,是把王伦送上岸,还是把胡道人请上船?
张横道:“那般多顾虑,婆娘似的啰嗦!我去把胡道人抓来!”
“这种事还就你最合适。”
吕方招呼水手放小船,张横甩了衣衫,脱了鞋袜,一个猛子噗通钻进水里,如果王伦在,一定赞个水花压得漂亮!张横似鲟鱼一般潜水突进,很快靠近岸边,乱抓上岸,朝这边招招手,挡开芦苇荡钻去大路。
随便抓了个人问询,这胡道人是本地名人啊!张横腆着肚子光着脚就寻去了,一间院落处于街坊之中,间有人进出,浓烈的药香飘散,张横确定就是这家了!
“胡道人!胡道人!救命啊!快跟我走一趟!”
看见火急火燎闯进来的湿答答张横,围坐等待看病的乡人毫无惊色,一张桌案上医患二人,依平和交谈,那胡道人还真是道士打扮,须髯半白寿眉飘飘。
张横往前几步,居高临下道:“胡道人!要出人命了,快随我去救人!”
胡道人伸出一手:“稍等,稍等!”
“稍等就出大事了!上百个人呢!”
胡道人惊:“什么!出什么事了?翻船了?”
“中毒了!可能是蒙汗药,还有别的什么毒!”
“蒙汗药?好端端怎么会中这种毒?”
“啊呀!恁能不能治啊!”
“能治,但你得帮我配药!”
张横狂喜:“好说,好说我帮恁配!”
胡道人给等候的病人抱歉个,拉张横去邻屋配药,还要加工几味,体力细心活儿,清楚了便又要走。
张横急拉着道:“我说胡道人,我那兄弟们急等着呢,你怎么一走了之?”
“你在这里制药啊!弄好了来喊我咱们就上路,趁这空隙我把等候的几位病人交待了,有何不对吗?”
“好好好,恁有理,我弄!”
张横心里十万火急,他不是干细活儿的人,药材洒得满地都是,等胡道人再来,牛脾气点着了,斥责张横:“你这是在干什么?败家子毁损这么多药材!滚一边去!”
“你这道人怎么骂人!”张横一丢小石磨腾得站起!
胡道人两个铜铃一瞪:“从没见过这样求医问药的口气!”
张横紧握了拳头,二人大眼互瞪!眼里的怒火在燃烧~在燃烧~少顷,好吧,张横妥协了:“胡道人还请援手则个,我们多给恁诊金!”
呯!张横被敲了一下脑壳,胡道人抢过药材:“憨里憨包!”
备妥了药材,胡道人要张横背了带路,一路没有慌张嘈杂,张横情绪逐渐稳定,码头前吕方已经翘首脖子酸了。
“横哥儿,你怎么才回来!我想要找你都怕走两岔了!”
“人请到了,上船吧!”
吕方道了声好,见过胡道人,载了几人回大船,张横耳语这老头脾气不好,吕方便道:我来应付。胡道人踏上大船,藏不住古怪的表情,吕方保驾护航,一切先不管,先看病为上!
胡道人走看几处,忍不住问出了怀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多汉子中了蒙汗药?你们是什么人?不像是本地的禁军?”
吕方道:“胡大夫,恁先为几位看病我慢慢跟恁解释。”
胡大夫看吕方秀气不似恶人,“好吧,先救人,取我的药材来,我告诉你们怎么煎药。”
……
“就这些?你们记住了吗?严格照做,不许马虎!胡大夫,请跟我来,先为一位救治。”
通红脸蛋的王伦展现在二人面前,引来胡道人哂笑:“这样强催醒不了人的,还会伤了身体,帮我把他上衣脱去,把火盆拿来,我要为他施针。”
吕方照办,胡道人铺开银针,拿捏于指,再看王伦,胳膊肋下全是青印儿,吕方都要骂娘了,这张横搞什么玩意儿!
胡道人笑笑拂开吕方,躬于榻前施针,一针,两针…扎了六七针,王伦渐有动作,继而又一人……吕方一直跟着帮忙,胡道人再次起身道:“药应该好了,去给他缓缓灌下。”
吕方火窜去取药,端了来寻王伦,迷糊中的王伦被唤醒,扶起喂下药,王伦嫌苦使劲躲着嘴。
“哥哥!听话快喝!不喝清醒不了!伤脑子!”
“什么嘛,就喝药!”王伦勉强咽下,“这是在哪?几点了?”
“船上!过正午了。”
吕方给王伦后背垫了枕头,又去给一侧的朱武喂药,哼唧也爬了起来,把前事略讲给王伦,现在的困境才是要急,“咱们要硬闯湖口场务了!”
王伦懵懂打哈欠,脑仁却又拽得疼,浑身的痛感也开始恢复,瞅瞅自己胳膊、摸摸脸:“吕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哥哥,你莫不真是伤了脑子?”
“我已经在跟身体机能做斗争了!我中毒了?朱武也中了?”
吕方耐着性子又讲一遍:“全军覆没,有五个兄弟被割喉了!”
……
半个时辰后,王伦终于恢复了神智,去甲板透透风,这次栽得有点猛啊!兵器甲胄弓弩都在黄府呢,回去取已经不现实,二十里外的湖口场务必须闯过!
“现在影响判断的就是消息!必须派人去江州城外探听!”
郝思文指道:“此地离城25里,哥哥确定要派人去探?”
“我要知道蔡九是死是活!薛永呢,让他走一趟,同行一人去探张家,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如果被围出事,我们只能上岸强攻了。”
朱武也走出舱门来:“王兄,你不先去问问黄文炳?”
“他还活着?”
“我和他谈的那会,已经快咽气了。”
王伦道:“那就先按我说的办!不是我小瞧他们一窝蛇鼠,有咱一百人,我能横着趟这江州城!哦,我忘了你们没去蕲州,没见那场面~他城管团敢杠我陆战队?”
第393章 我这样还有救吗?
“那你们注意点湖上动静,我去看看黄文炳。”
王伦说罢回船舱找黄文炳,吕方跑进跑出招呼匠师帮着灌药,陆续有几个保甲也出门来,真像噩梦一场,“吕方,黄文炳在哪呢?”
“这那舱,我带你去,有五个兄弟……”
吕方把事情简单交待,王伦停在门口久久不能迈出步子,“我恨不得生撕了这黄文炳!”
“哥哥和兄弟们都救回来了,咱们毁诺又如何?我看他伤得不轻,死了也不奇怪!”
王伦咬咬牙:“那我就耐着性子问他几句,你去忙吧。”
拆去链条,王伦见到了凄惨的黄文炳,手边捂着个茶壶,仰视着舱顶的木板缝隙发呆,身上血迹淋漓,看来真是快蹬腿了。
“老黄,你不地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害我!”
黄文炳努力动动身子,嘴里漏风道:“我和我哥才是兄弟,你们杀了他?”
王伦看见了堆在一处的布裹尸首,万刀扎心般疼痛,“真小人!我就该知道你是蔡九派过来的!没安好心!”
“这五位的死可跟我没关系,是郝都头手下五个公人杀的,奥,郝都头是蔡相公在衙门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做我的帮手。”
“呸!他们下的手,还不是你指使的?”
黄文炳道:“如果依着蔡相公的法子,收监大牢当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王伦你拍着胸脯问问自己良心!有没有防备!”
王伦怒道:“还不是你俩设下陷阱请我入瓮?”
“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跟你跑去黄州?”
“因为你和蔡九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王伦看黄文炳结舌,笑一下,“我猜对了吧?你们发动关系查我的底子了吧?”
黄文炳笑:“王伦,你脑子已经恢复了,不错,我们是在查你的身份,只可惜蔡相公没查出来~”
“废物!”
“谁能想到你胆大如此呢?如果不是我施苦肉计获得你的信任,打死我也不会信你是京东的黑贼头!”
“我白着呢,从兄弟们那儿套出来的?”
“没错,只是没想那么费力,你一直在防着我,招降黄门山贼头这种事都不让我参与。”
王伦道:“有这方面考虑,只是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和你的不一样,所以就把你支开了。”
“原来是这样。”
“为了夺得我的信任,出这样的计策放走二百山贼,你不会被问罪吗?”
“在我想来,你只是需要几个能当你打手的贼头而已,就像你这护卫队,都是这么来的吧?个个凶悍异常。”
王伦笑:“他们?老实巴交的农户罢了。陈达、杨春、周通等几个,的确都是贼头,一方山大王。”
“他们的身份是你教背下的?”
“喂!现在是我在审问你!想活命就老实交待,坦白从宽!”
黄文炳道:“那好,你问,还想知道什么?”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做了哪些围捕计划?有多少兵力,武器装备如何?”
“蔡相公要直接征调禁军、场务、公人、弓手、保甲围捕你那百十人,我说来一千人都顶不住两个照面,他死活不信。之后我苦劝,不要这样大动干戈,一旦有人跑了,后患无穷,他才首肯我的计划,放了你,你和你的手下都完全信任我,然后用酒灌倒所有人,只消几个可靠帮手,兵不血刃。”
“果然是好计策,只是忘了我还有个禁酒的兄弟吧?”
“计划本来也不是昨晚,你留守军营的那一班人还没骗过来,只是收到撤职文书,让我太意外了。”
“那痛心失意就是真情流露咯?”
黄文炳叹:“没错,直到你说明天就走,我警觉你肯定是安排好了要跑路!所以不得不提前用计!”
“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敏感,但这次你真的猜对了,我是准备今天强把你带走。”
“呵呵,还是太过仓促,以至于忘了派人勾那病号!”
“我在张顺家的暗哨,你们发现没?”
“那里啊,是蔡相公派人解决,计划提前启动,我躲不过你们的魔爪偷偷遣人报信,没看我连亲哥哥都没支走?装吐也有人过来安慰……”
王伦道:“所以你选了蒙汗药而不是毒酒?怕被逼着喝?”
“明摆着嘛,蒙汗药比毒药更难察觉,量我都少放了。”
“好了,那现在我的船强出湖口,没有水军阻拦是吧?”
黄文炳摇摇头:“六个公人,跑了一个,算时间怎么也到州衙门了,蔡相公怎么应对,我揣测不到。”
“最大火力能有多少弓弩?”
“揭阳镇那些,你记得就记得,我是不记得了。”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一摸黑!王伦寻思还是等消息,背后的门却一打王伦的背,王伦往旁边一闪。
“这屋有中毒的吗?”胡道人探进半个脑袋,“好大的血腥味!这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胡道人看着满舱血迹发飙了!不应该只是中蒙汗药吗?那些分明是尸体啊!地上还躺着一个血呼叉叉的!
“胡道长,你看我还有救吗?”
胡道人没空理黄文炳,只是对王伦怒目而视!吕方闻声赶来:“哎呀!怎么到这儿了,胡大夫,咱们去下一个舱,还有兄弟昏睡呢!”
“滚开!想混弄老夫没门!”胡道人用力挣脱吕方的索臂抱,“你们这是一条贼船!贼船!杀了我也不会再给你们治病!”
吕方道:“冷静!冷静一下胡道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胡道人不停折腾:“我不管!我要报官!我要报官!水贼!强盗!”
“还有多少人没针灸?”王伦看这没法解释了,也不能解释。
“三十几个。”
“让老人家睡一觉吧!”
吕方放开了胡道人,胡道人转身就往外跑,被吕方一手刀干翻,一出手就后悔了:“唉,没收住力道!”
“带下去休息吧,看来这胡道人我们要带上了。”
“唔~”
“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派人去问问这人有没有亲眷,既然是道士,希望他一身清静吧。”
黄文炳幽幽道:“胡道长原名胡洞微,没有亲眷,我去年问病找过他。”
“那便好,把他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他带上,你去吧吕方。”
“唉,”黄文炳又作死状,“王伦,相识一场,能等我病死吗?然后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埋了我,立个木牌便是,免得被人偷去做墙石。”
“我真怕你活过来,怎么和兄弟们交待?”说罢王伦跨出门外,随手合门。
“王伦,你被抓进大牢的时候,我他娘的居然急了!居然犹豫要不要告诉蔡九你是个贼头!”
第394章 我们回去奔丧
呯!王伦关上了舱门,随着摇晃的保甲出来,重获新生一般,望着喧闹的码头,郝思文在指挥分发从码头买来的吃食。
朱武吃得满脸渣,“看样子形势很不妙啊?”
“嗯,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祥和,我在考虑先出手了。”
“你想好就行,我现在脑仁还疼,这黄文炳下得什么药,这么狠!”
王伦大口补充一些体力,跟朱武有一句没一句聊,搬家的两个保甲也回来了,肩扛手提不少物什。过来回报王伦全收拾过来了。
“正道,你这是…抄了那大夫家?”
“被他看见死去兄弟的尸体了,懒得解释了,直接打晕带走。”
朱武略无奈,“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黄文炳?”
“这人心机太深了,苦肉计、欲擒故纵…我现在才后怕,差点咱们所有人死的不明不白,我要为这件事负责,也要为死去的兄弟担责。”
朱武道:“所以你根本不会理会郝将军跟他的承诺?”
王伦扭过头:“可怕的是,黄文炳也深知这一点,刚才丝毫没有跟我求饶,一切谋划全照实说了,跟我讲:没有他苦劝蔡九,当时打我入大牢,就直接连根铲除咱们了!跟我打感情牌!”
“擦!真可惜了这脑子!咱们那么信任他,在官府又不如意,投靠咱们这么难吗?”
王伦道:“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对比之下,即便我真是高俅小舅子,和前程一片光明的蔡九比起来,吸引力代差很明显吧?他大概率要站那边。”
“想招揽官员还是太难,他们对朝廷的认同根深蒂固了。”
“所以尽量拉拢贫寒子弟,他们家庭生活艰涩,对物资充裕比官位来更迫切,这样的人考察人品之后,可以很快吸收进队伍里来。他们对普通民户的遭遇更富有同情心。”
朱武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郓州及周边应该有这样的贫迫子弟,他们对本地又熟悉,为什么不直接拉拢这些人呢?”
王伦摇摇头道:“因为他们是本地人,牵连太多,我把他们扶上来,你想想有多少曾经的亲邻、玩伴、施舍者、远亲来勾起他们的旧情?朱武你现在发达了,还记得当年我家也很穷,我还是分了半个饼给你?兄弟我现在有点小麻烦…”
朱武闻之默然: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啊!这次回家探亲,扬眉吐气是真,引来的各种羡慕让朱武飘飘然,想跟着朱武外出闯一把的大有人在,通过爹娘、亲戚、邻里给自己带话的不计其数,全被王伦准备的瞎话挡回去了,以后业务扩招到濠州,可以优先考虑本村人。
生而为人,从记事开始起,就在经营自己的社会圈,形形色色的人组成自己的亲友圈、朋友圈、人脉圈、npc圈甚至仇人圈,记忆这一生的美好或是不幸,是一个人存在过的虚拟记忆,就像朱武抱过的胖娃娃,长大成人后记得朱伯伯给过他花糕吃。
而王伦现在做的事特殊,农户、渔户、山民本身贫迫,王伦给点好处就能俘获朴实之心。士子则不然,人家是读过书的,有认知主见,社会圈也大,维护的关系就复杂得多,王伦招募这样的人,冒得风险就很大。
这样,外地士子的优势就很明显了,愿意举家迁移需要下定极大的决心,社会关系随即整理、割裂,回到京东虽是异地需要熟悉,但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王伦只要工资福利给到位就行,不会出现今天有红白事,明晚有酒肉宴,后天有宗亲会七七八八的事,这也是后世老板们更愿意用外地人的一条原因,社会关系极简,工资即命脉不会轻易离开!
王伦放下碗筷,看日头西沉,“薛永该回来了吧?”
吕方哒哒走过来道:“哥哥,没施针的兄弟也陆续醒过来了,看样子今晚就都能恢复。”
“现在有多少战力?”
“唔,完全清醒的有46人,加没中毒的17人。”
“把郝思文叫过来。”
吕方转身离去,很快郝思文来了,“哥哥,有计划了?”
王伦道:“你需要多少人能守住这条船?军力就按南康军卒算,我料他超不过二百人。”
“以我这些时日观察来讲,最少三个班弓弩手,但咱们现在弓弩不足。”
朱武道:“这简直就是死局啊!黄府现在有大量官军了吧?”
王伦也是皱紧了眉,一声王员外急促喊响,众人回首,薛永回来了。
“坐下说,城外怎么样?”
“我去的时候已经戒严了,听说知州家出大事了,派了不少公人民兵往江边去了,我们赶过去见到了李忠、王定六,等着接应消息,除二人其他都乘船撤了!就在后面!”
这消息正中朱武笑穴:“看来老六成功了!蔡九中毒了!”
王伦道:“没有更确切的消息吗?”
“口径森严,实无处打听消息。”
“正道,趁此乱,咱们闯破湖口封锁潇洒而去!一班乌合之众又能奈我们如何?”
王伦叹口气:“唉,还是有点不甘心啊!那么多弓弩甲胄都没了,兵器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朱武道:“弓弩甲胄不都是从真州、江宁借来的吗?至于这么伤心?”
“也是哦~”王伦豁然开朗,“这样还要给他们赔些钱!”
朱武道:“听见该是人来了,咱们走呗?”
李忠等人顺利上船,所有人平安,监视住处的几个公人被李忠发现了,当天夜里全解决了,凌晨王定六等人带了河豚毒水溶液,在必经之路等鱼行送鱼,趁机泼了进去,之后由王希孟带人护送两家人离开,天刚亮,就来了公人大呼小叫,他们就躲到了附近树上,见寻来的保甲是自己手下,顺利汇合回来了。
就地采买一些木板、刀斧后,郝思文号令开船,众保甲准备迎战,直扑不足二十里外的湖口场务控制区!
“郝将军,那些禁军,你是怎么安抚交待的?”
“我就说高家突然有大丧,我们要急着回去奔丧,给了他们一些路费,让他们今明陆续自己回程。”
朱武道:“你不该给他们路费,让他们在南康军闹才是好事。”
郝思文一拍船舷:“朱总管,你怎么不早说?”
“我脑子刚好点儿。”
……
鄱阳湖与长江交汇口,水流明显加快,千里镀金的云层美不胜收,水鸟啾啾飞过,那紧扼汇口的场务水寨耀武扬威趴在两岸,盘查船舶的牌子和货舱,最敬业的便是这群狗腿子了,几乎十二个时辰在捉走私!
东风渐起,船行依然稳当,遥遥看见这一只千料船,场务的拦头们都嬉笑颜开:“走嘞,去检查那一条船有没有暗藏私货!”
“看这船吃水足,肯定私藏了禁榷物!”
“前面的船听着!州衙有令,任何船今天不得离开……”
周通跳上船艏,支起铁皮喇叭:“哎~前面的船闪开!高家奔丧!无人可挡!”
第395章 你们的兄弟情呢?
“高家奔丧是什么意思?”
“管他呢!先停船!不然咱们就放箭!撞他!”拦头们呼喝威胁,展示弓弩张牙舞爪!
郝思文高呼预备,二十余弩机架上船舷,现在可是人手充足,三人负责一架,由最娴熟之人掌握,闲着的旁牌护持,只留一道缝儿。
“放!”
呼~弩箭啸着厉风直爆头而来!全部打进有效范围,命中三人!
“啊!他们有弓弩!他们有弓弩,是叛军,叛军!”
“头儿,怎么办?要不要拦下来?”
“拦个屁啊!拿命拦啊!快跑!小心他们用火箭!”
惊慌间,弩箭第二波杀到,不知死活的又被射中一个,当场没了半拉脑袋!拦头大呼惹不起!“怪不得禁止船只离开!原来是禁军哗变了!这玩意他娘的还传染吗?”
王伦猜测的二百之敌,只见两条船,吃了三轮弩箭后狼狈逃窜,血气翻涌的保甲军大呼:你们回来啊!我还没打一箭呢!
陈达怒吼:“他娘的!老子还等着他们跳帮呢!”
王伦尬笑对朱武:“我算是明白黄文炳从千人里挑六人的谨慎了,真是比池州场务还不如啊!”
大船冲过湖口,又遭遇了几波场务船,或是返回,或是外出的,进入长江航道,便可稍适休整。
……
“娘的,我跟你们讲啊!那会急死老子了,你们一个个不省人事如同烂泥!我一人又背不走这么多兄弟!”张横坐了舱顶大吹特吹,爱热闹的兄弟们就听他吹。
吕方路过笑道:“对哟,横哥我看见哭得那个惨哟~满脸都是泪,可是动了真情咯!”
“啊呀呀!横哥长得这么凶,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啊!”
哗~众人起哄嘲笑,张横大窘,“哎!你们这些人!不跟你们说了。”
侯健道:“听这位横哥重情重义,你们为何哂笑啊?”
一旁薛永道:“他们不好意说些软绵绵的话呗!”
陈达闻听身后之言,大吼:“横哥!滚下来!老子要请你喝酒!”
“不能少了我!还有我!”
兄弟们瞬间转变太客气,反把张横憋得更红,“娘的!差点都交待了!不记死啊!回家再喝!”
杨春诡笑道:“横哥,你怎么只拿回了陈达的朴刀?我们的兵器玩着,你可也说好来着!”
张横跳下了来,“扛你们就要累死人了!哪还有功夫搬兵器!陈达,我的救命之恩,就用那把刀来换,怎么样?”
“这事没得谈!我试了百十把刀才挑中的!回去路过利国监你自己选!”
周通道:“哎,我说横哥,黄府上下你就没翻翻,有什么金银珠宝?那玩意不占分量吧?”
张横吐槽道:“我咋没翻找?那黄文炳提前把家眷财宝转走了!怪不得他放心咱们住他家哩!”
“哇!这老狗果然奸诈!”
众人又一通声讨黄家哥俩,“你没杀了那黄大狗?”
张横道:“杀他只解一时之恨,咱们跑了,让狗官折磨他去罢!我还得了个好名声!”
“啧啧,横哥,这不像你啊!”
张横摸后脑勺嘿嘿,“其实是把他们丢进花圃,我把这茬忘了。”
“哈哈哈~”
“横哥,我看你大包小包搬上来不少东西呢?怕是藏着不想给我们瞧见吧?”
“就是,就是!”
张横急道:“我也是瞎划拉的,咱们这就去看!值钱的交公,不值钱的随你们喜欢拿去!”
……
“胡大夫,我们郓州医药院有先进的管理团队,稳定的经费来源,全国领先的临床医术,友好互助的医士氛围,恁来了能弥补针灸一科的不足,互相促进交流不好吗?恁好好想想,我这是事实,不是忽悠你呐。”
胡道人真的真的不想看这张脸,从未见过绑着人装作热情劝人入伙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好嘛!
“王员外,你不必多讲,我是誓死不从的,我有我的底线,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心软!你们这是强盗!草菅人命!”
王伦收起柔和道:“胡大夫,你激我也无用,你不加入我们,我是不能告诉你来龙过往的。”
胡道人道:“你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强掳我跟你走?那你打算把我丢在哪里?”
王伦沉思片刻道:“把你带到福建,然后给你一笔钱置业,如何?”
老头胡子乱吹:“说到做到!”
“那恁在这期间可要安分些,我不想过多限制恁的自由,那样是你我都不希望看到。”王伦伸出了右手,“老六放开大夫,来击掌立誓!”
胡道人不情愿得一击掌,心道:我倒要看看这个王伦藏的多少鬼话!等我弄清楚了再去报官!
呼啦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样悲痛的情绪里,格外刺耳!
“刚死了五位兄弟,他们这是高兴什么?老六,这几天你全权负责胡大夫的起居!照顾好了!”
王定六领诺,王伦开门走出,十几人向一舱涌去,王伦快步跟上,“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我们去看横哥在黄家抄的宝贝!”
王伦忍住怒火往前挤去,保甲们呼笑:“员外来了!”
“刚牺牲了五位兄弟,虽然不是你们一班的,你们不熟识,但大家同气连枝,生死与共,在这时候你们这样合适吗?兄弟们?你们中有人牺牲了,也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王伦一声,欢乐瞬间消失,众人尴尬站着,闯在头里的陈达、周通退了出来,大气不敢喘,刚才闹得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好了,所有人去看一眼牺牲兄弟的遗体,去跟所在班的每一位兄弟道歉!现在就去!”
众人闻言,窸窸窣窣快速离去,张横落在最后,朝王伦道:“是兄弟们想听醉倒后的事儿,锅锅,那个我有缴获,要上交…”
“回头再说吧,你也去跟兄弟们见最后一面,明天到了望江,火化了他们带回家。”
……
王伦大船顺流急行,每到一处州府都要下船去拜访,痛斥蔡九在任无恶不作、贪赃枉法、恣意妄为、养狗伤人九大罪十五小罪,自己要陈情天子,撤职查办于他!
搞不清楚状况的州官往往脸上附和,心里迷糊,王伦如黄鼠狼一路臭屁回真州,而这里,放养的兄弟们都快烂完了。
联合打水贼行动持续了一个多月,扬子江段清净一新,官府大受好评,刘知州、吕知州、蔡龙图美滋滋,上奏本邀功,官家嘉许。
乔道清带着魏炳、欧鹏、陶四、侯一尺、老六爹、张顺家,人等家眷,以及黄门山军兵家眷返回京东,留下张顺、马麟出战助力,蒋敬核算账务。
第396章 一期任务开始!
吴用在码头口喝茶,看见浩浩荡荡闯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个不是陈达还能是谁?
“哎!陈兄弟!你们回来了!”
“哈!吴虞侯!你的伤好些了吗?”
“还好不致命!抓到李俊那贼厮没有?”
陈达恨道:“娘的,不知道钻哪个老鼠洞里去了,不能帮你报这一击之仇!”
吴用道:“罢了,兄弟们一路辛苦!我先回去给你们定房间,定酒宴!”
陈达忙拉住了他,小声道:“先别了,走了五个兄弟,哥哥要带大伙祭奠一下,最近都禁酒了,把我馋坏了!”
“啊~”吴用了然,“我先走一步安排,你们喝口茶水,慢慢来!”
陈达便随了他,带弟兄们让出主道,让拖家带口的匠师、水手家眷先入住,中午便到岸,全部妥当又是深夜,期间又是一顿鸡飞狗跳,不愿意换客栈的住客被陈达几个凶巴巴得请走了。
王伦在客栈二楼招开总结大会,提出批评与自我批评,最后道:“我要讲的就是这些,兄弟们说的也很好,新加入的兄弟们务必引以为戒,不要重犯错误,每一位的命,都很珍贵!”
王伦也知道有些兄弟听不懂,要给他们时间消化,潜移默化影响。王伦取出一枚铜钱:“现在,我们要决定黄文炳的生死,正面朝上是为生,结果由天定!”
虽然大伙都感觉王伦要放黄文炳一马,但现在正式提出来,心里不解的还是会嘟囔几句,王伦道:“以后所有兄弟都盯死他,什么时候能救回500条性命,再宽恕他!”
王伦当众人面抛了硬币,郝思文先读,是正面,张横道:“黄老狗命先记账上!”
厅内鸦雀无声,王伦继续道:“好了,不愉快的事情结束了,现在认识一下新兄弟,王惟忠你先来!”
王惟忠憨憨站起来,“员外,我怎么是新兄弟?我加入快两个月了啊?”
“到中间自我介绍,说说自己特长,咱们马上就要行动,我要顺便分配任务了。”
“我就是…有劲儿!力气大!”
“那后勤物资这块你负责,咱们所有人的粮肉鱼你都要清点明白。”
王惟忠急了:“咱们五六百人,我哪里算的清啊!”
“蒋敬,数量你核算明白,给他个总数,这样行吗?”
王惟忠还想推脱,朱武怒道:“员外看重你,有任务就接着!不懂下来问我,担不起责还想混出个脸面来?”
王惟忠忙应了,王伦笑责:“吴虞侯,你就没想着带带不懂的兄弟上段位?”
吴用屈道:“员外,我负责杂事,这繁琐教惟忠我要吐血三升。”
“你们三个这两天合一下账,算咱一天的消耗,人、马、畜生单算。还有匠师、水手的家眷,你们谁护送回京东?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王伦扫视一圈,一个都没有,“都不愿意啊?唉,那你们两个班回去吧,把牺牲兄弟的骨灰带上!找朱掌柜和你们同去慰问家属,明晚来我房里取信。”
…
诸事安排,一件件马虎不得,直至深夜只剩七八人还在商讨,激情却越浓烈:“常州便进入朱家势力范围,马麟兄弟已进去四处查探了,但是咱们还有必要派出第二队人马,做好系统的准备,什么地方有河,什么地方能行船,什么地方便于藏匿,对方有多少护卫都要有数,张顺、老六、希孟,这就是你们三个的任务,你们还有什么想法或是要求?”
张顺是行动小队长,先道:“探查这事,人多了扎眼,人少了不行,我们仨儿正好,只是朱家园子甚多,哥哥你是打算只杀这一处呢?还是一路杀过去?”
王伦叩桌案道:“一路杀过去解恨,但远距离纵横,咱们体力吃不消,很容易暴露,咱们就在常州挑一家最大的,杀他个片甲不留!”
关胜抢道:“在这真州都听的那厮一家胡作非为,坏事做尽!我这恨得牙痒痒了两个月!将士们生憋了两个月!只诛杀一家,难解心头之恨!挑两家离得不远的!一起诛灭!”
史进也道:“就是啊哥哥,恁不消了关将军肚里的气,我就要陪他练刀!马麟,人口,距离,恁这一下心软,害得我们两个人!”
“好好,听你们的,明白了吧张顺,这俩都是旱鸭子,你要考虑到。”哈哈~无情的嘲笑。
朱武叹:“真可惜了,咱们的千料船开不进去,这运河就不能挖宽点深点?”
王伦一伙想要去常州地界砍人,就要去镇江口走内运河,或是长江外绕,江连滩涂海,朱家人不住在风吹雨打处。而镇江江口闸到杭州北郭务,这一段六百四十一里的运河,称之为浙西运河。跨镇江、常州、苏州、秀州、杭州,集十余州府钱粮以供汴京,而这一段各段地形不一,水源各异。最大难题的便是镇江至丹阳段,地形尤高;至常州奔牛堰一百四十里,皆无水源,只能仰仗季节性练湖补充水源。疏浚通畅的情况下,深度为4~8尺,这也就制约了所行船只不得过五百料,通常在河上跑得是三百料船,这样王伦的300甲士就要分乘三条船,被堵在运河闸之间,一点脾气也没有。
走运河这么麻烦,不走行不行?那就是不间断的过河~过河~显然藏在船舱里目标小点儿。水况的改变,致使王伦需要重新买船,再雇佣一二梢公,这事交给史进去做,至于原来的千料大船,王伦打算作为损失甲胄弓弩,赔给淮东帅司,不行再赔点钱。北上的回家队伍,只能乘顺风船,淮南段运河听说更难走。
一期计划发布完毕,众人各自散去,王伦这个夜猫子捂嘴直打哈欠,吴用抱了文书册邀王伦去他那屋休息。王伦进屋就详细检查了窗户打不开,这才安心躺下,多少天了,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
胡道人移交给吕方看顾,这老头死活不去京东,声言:王伦去哪他去哪!
王伦指示吕方:让他两天内恨得朱家咬牙切齿。
不惑之年邓侁更绝,当时都醉倒,没忍心放着他等死一起带上船,想着醒来后好哄几句知趣走了算了,结果死抱住水手舱不出来,史进小团体带他去买船,谁叫他是常州人啊!到时候直接踹回家!
还有一人黄文炳,打不死的小强,被胡道人施药救了,想着放回去太危险,就带在身边吧,换由侯健照顾。这时,王伦就在他的房内,斟酌拜别三位州官的措辞。
“蔡九跟我没仇吧?”
第397章 我来引导舆论
黄文炳吸掉最后一口粥,看毛小子一样道:“在蔡九下令抓你之前,在我单独和蔡九交谈之前,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突然发怒要抓你?按理说,你编出来的身份,不值得他这样做。”
王伦眨眨眼:“不是你说的,以塞闲人之口?”
“我不点破你能想明白吗?以为自己大难临头了?”
“唔~”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的到来对蔡九是个威胁,你在蕲州干的破事正好是个交换条件,我促成了这个条件,而这些只是流于表面的事,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你并不知道蔡九的软肋。”
王伦道:“蔡九的底细只怕身边人才知道吧?我有心无力啊~那倒底是什么?”
“知道提点九路坑冶铸钱司吗?元丰间分为两司,其一员主管淮南、江东、两浙、福建的冶炼、铸造及铸钱,置司在江州东南的饶州。上一任主管此事的是陈彦恭,这人做派太较真,钱监这玩意在辖区内摆着,谁还不想伸伸手克扣几个钱?他一来倒好,盘账查账没收盈余,坑治铸钱之地,地绵百余州,带人冒风涛瘴疠,周行万里,至课赢十倍!”
王伦道:“奥,原来是私房钱被人动了,州府上下都不爽他吧?”
黄文炳道:“第一年上任偷搞这些,几处大监没想到他来真的,措手不及给他刮净了,第二年官上数钱正满意,没法动他,今年由鲁公发威把他升迁走了,也就是你来之前一个月的事儿。”
王伦笑:“凡挡路之人,要么找由头陷害,要么吹捧借机调走,里外都能下手。”
“在你到揭阳镇的前三天,新任的提点翁彦国刚离开江州。”
“蔡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怀疑我是来查钱监私贪之事的?”
黄文炳笑:“谁叫你去打听广宁监的事儿,你不是郑太宰的人,就是官家的人,后一种蔡九最为担心!”
王伦击掌:“想不到这里藏着这么多的猫腻,是那个伺候你的,富民监匠师引起你怀疑的吧?”
“对,我问他手上的旧伤怎么弄的。”
“那对我这次去找刘知州、吕知州、蔡知府的意见呢?”
黄文炳正色道:“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藏着什么鬼胎暗算,所以谨记三字:少说话!初见面可能觉得你是个纨绔子弟,一切说笑便过去了,而现在,蔡九是死是伤的消息他们应该获知了,你不能再倒打一耙胡咧咧了,这很危险!”
“照你这么讲,我还是不去为好。”
“你认为这么久了,放在这里的二百人没人盯着?这种蠢事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王伦道:“化解困境,那我只能随机应变了。”
“果然反贼不是好做的吧?”
……
半天之后,王伦匆匆赶回,召集当值众头领宣布消息,在这之前一人先发了一条毛巾,众人迷惑不解:哥哥这是抽什么风?
“现在我要宣布一个消息,真实可信,你们在听得过程中务必捂好鼻口,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声,这则消息也不许外传!想知道的让他找我来,视情况告知。”
“别卖关子了哥哥,胡道长一会午睡醒了。”
“准备塞入口!”王伦环视一周,“蔡九中毒熬了三天死去,其家眷死伤十余,蔡京大怒,誓要捉李龙哥剜骨剔肉!”
“啊?蔡九真死了?”
众人诧异,不敢相信是真,既而爆发欢笑,这个幕后黑手终于死球了!娘的,杀不死他,还毒不死他?脑筋直的找不到笑点,聪明如蒋敬已经笑得倒地揉腹了,这么笨的栽赃蔡京居然也信了?
蔡京不是傻,只是黄文炳忽悠蔡九太瓷实了,王伦的身份他没告诉任何人,就怕事泄功亏一篑,府里的绣工裁缝全踹走了!他那么爱吃鱼,一吃就是重度症状,等了两天那是在等奇迹,第三天是等凉透,蔡九一死,所有预备解决王伦的力量,都派去捉拿投毒之人。王伦为免殃及无辜,特意给王定六带了一封信,藏在张顺家,信中大意就是:我李龙哥称霸浔阳江这么多年,全靠贿赂蔡九罩着我,好多不法之事都是我帮他擦屁股,我们俩算是如虎添翼,相映成趣。这一次,我李龙哥一不小心惹到了不该惹的大人物,被他强力反杀不死不休,这丫蔡九居然不肯罩我了,居然和他私分了我穆兄弟一家的财产,对我们赶尽杀绝!此仇不报焉为男子乎?我已经发下龙哥令,召集两湖、两江、两淮豪杰聚首,蔡氏一门你们不义,老子送你们先见阎王……
就这封信,谁看谁头大,谁看谁尴尬,这线索不能顺竿爬吧?此时又传来王小舅子闯关奔丧,没人能主事下了决断,只好上报朝廷。至于黄府的案子,黄佛子醒来后发现五具尸体,吓得急去报案了,奚知军觉得此事重大,需要在问责下来之前亲自侦查……留在南康军营的联军没了郝思文管制,酗酒争闹爆发了大规模冲突……
黄文炳呆:“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消息?”
王伦道:“目前是的,船开进镇江,我就是尹大员外!”
“你这破事,依我看,事发绝对超不过半个月!”
“那就再造一件更大的事件,吸引民间政坛热度!豪砸五百万(文)娼资只为博一度春风——12年前的真、扬钱库盗窃案真相大白!”
黄文炳苦笑:“又要编谣言?有干货吗?”
“有啊~狗血艳事!为支付巨额娼资勾结江洋大盗偷窃钱库…我又想到个好包袱~先去写了。”
黄文炳扶额:“原来真的伤到了脑子!”
半天后,组织便衣队出去瞎传,晚些时候,街头巷尾就开始哄热王伦的段子,发酵一夜,王伦去江宁府交回江东帅司文书。蔡龙图正是焦头烂额,原来他被任命去查蔡九的案子!王伦一招臭棋把他引到了饶州,信誓旦旦,那个李龙哥肯定在饶州!如果不是急着回去奔丧,必定要掘地三尺刨他出来!蔡龙图将信将疑,领了王伦好意,少叙几言王伦就辞别了。顺脚还去了一趟监狱,部分恶贯满盈的贼人只等秋后问斩。
万事暂定,只等马麟带回一手消息来!王伦哼着小曲儿回到客栈,一路听了无数魔改版本真相!赞叹民间的脑补能力!
吴用凑前道:“员外,诸事顺利?”
“很顺利~只欠小马哥了。”
“那我给恁推荐一个人,你肯定喜欢!”
第398章 我们来拆迁
“发现宝了?早些时候怎么不说?”
吴用道:“员外回来要处理一大摊子事儿,我没敢打搅,现在看恁有没有闲心去瞧瞧,请他出山。”
王伦像是想起来一事,道:“哎呦,还有魏炳推荐的那个许大夫你去见了吗?”
“我和关将军一起去的,见到真人了,他言无力经营医药院,也不愿收恁的资助,只愿做一村医尔。”
“那咱们再去拜访一次。”
王伦令吴用准备了礼物,带上七八人,专门叫了胡道人、侯健同行,再次前往白沙村,许叔微这次可在家,一回家就有不少病患上门,扶老抱幼。
王伦望院里瞅了瞅道:“这真州繁华之地,药铺大夫满眼皆是,许大夫能得这么多病患看重,想必医术一定高超。”
吴用道:“也给咱们拉肚子的兄弟治了,药到病除。不过恁看到的这些病人,应该是本地的纤夫,厢军人家居多,两岸四州十余万呢!”
“我看出来了,都是苦出身啊,在这里建个医药院,绝对的功德无量!”
吴用笑:“员外真想建?”
“你有想法?”
吴用捻须道:“原来没有,现在我猜到了。”
王伦招来胡道人,让他从队尾开始帮着看病,胡道人医德使然不能推辞,带了侯健去诊,又朝吴用道,“开始吧,这一溜儿人,就是最好的调查目标,咱们分开打听,看有啥线索。”
王伦相中一个老汉,走去攀谈,姓京是本地编草绳卖绳子的,人称京绳子,老头看王伦是富贵之人,小心答话知无不言,王伦算是再一次认知了这个许大夫,早年间也曾游学汴京,回乡治病从不收诊金,贫苦在人家眼里是修行,治愈大户人家有重谢根本不收,在这一点上,王伦的方针是:以名利招大户捐钱,救助百姓,而这个许大夫根本不能掌这事,王伦思考需要放一个人来操办这事。
“员外,这里有几个厢军,你应该感兴趣。”吴用轻拍王伦咬耳朵。
“哦?带我去。”
拥着五六个精瘦汉子,门板上躺一个病人,许大夫正在为他诊断。王伦道:“你们是本地的厢军?”
为首一人道:“员外,我们是本地厢军,有个兄弟被摔断了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德。”
“过来我问你点事儿。”
周德转出来恭敬等着,王伦上下打量一眼,开口道:“平时做什么营生?”
“看守真阳堰,有时候也当纤夫、搬运工、泥瓦匠。”
“月俸多少啊?”
周德一笑:“我一张嘴都糊不住,说出来让员外笑话。”
“那你来给我干活,一个月5石米钱2贯,怎么样?”
周德一惊:“员外不是拿小的说笑吧?有什么事恁能看上小的?”
王伦笑:“懂规矩。”
周德默然,富贵只在一句话之间啊!“员外只要我一个?是要做什么?”
“连你需要十个人,其他人少一石米,你当头儿。我打算在本地建一座医药院,需要有人搬运、看守、监工,建成之后作为守卫,你能胜任吗?”
周德松一口气:“原来是这事,砌墙建屋小的也会些~”
“不用,还是找专门的匠人吧,看见这位了吗?吴虞侯就是你的上官。”
吴用一惊,员外这是已经决定了?开口道:“员外,我来行吗?”
“草台班子先搭起来,回头我跟你细说。”
周德问声好,王伦交待几句,又不经意问了周边各州的军情,心中更加笃定,要招揽人心!
许大夫处理完了伤口,开出药单让周德等人去抓药,吴用应时递上十两银子,算作预支的月钱,周德等人大呼遇到真贵人了,表示明天就来报道。
许大夫望一眼奇怪的二人,又瞭一眼外面等候的三五人,道:“虞侯,你不必如此逼迫我吧?那天我说的很明白了。”
吴用施礼笑:“恁还是和我们员外谈谈吧?”
“那我的病人怎么办?”
吴用一指队尾:“我们胡大夫也是杏林高手,不会耽误诊病。”
许大夫道:“那我要试一试。”
胡道人已经打发走两位,许大夫看胡道人把脉问诊下药一气呵成,赞许点点头:“这位就是熟医啊,员外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了?”
王伦道:“我要开真州最大,或是江北最大的医药院,一个名医能撑的起来吗?”
胡道人一愣:“王伦小子,你骗我来就是要试这小子医术?在这里开什么医药院?”
王伦点点头,“胡大夫,恁先顶一会,我和许大夫聊聊!”
“哎!你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胡大夫,注意恁老成持重的形象!我又跑不了,有事咱们晚点一起谈,恁就忍心看这些病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苦等救助?”
胡道人结舌,哼一声继续诊病,王伦吼一声:“耽误大伙片刻,十分歉意,一人补贴50文,孩童半价。”
在木然的病人们反应过来之前,王伦强行带走了许大夫,去旁边的晾房商谈,里面几排简陋的架子,都是干制的药材。
“许大夫恁也亲自采药啊?”
“能省一点便省一点罢了,我听员外姓王?到底有何事,你直说吧。”
王伦道:“那我就来讲讲我的医保理念……”
今日的王伦,就如同当年劝说阎大夫主持医药院一样,从方方面面解读新医药院的好处,能形成自给的流水链,惠及的人群更广大,无限美好的前景……只是王伦在本地没丁点儿威望,所以又加了一条新内容:医药保险。
郓州医药院是王伦的扬名之战,倾注了王伦大量心血,从发展潜力上来讲,是不可续的。太过依靠大户们的捐助,即便有贵宾卡这种集资手段,随着贫穷家庭慕名而来的更多,早晚会入不敷出,王伦也无多余的财力再支持一家那样的医药院。所以新医药院必须改革,复合多种保障模式,必须要尝试一把了,让普通人家有纳保的觉悟!
保险的意义在于,用建康人的钱赔付患者,可在这个时代,谁没点头疼脑热?原来是为了省钱硬扛着,现在有了过期不候的保险,不去是傻瓜!结果就是王伦依然要承担一大笔钱,所以要做好细节,这个王伦没研究,就要托付给吴用牵头商量方案了。
许大夫被王伦一顿灌猛药,越听越觉得有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真是形象贴切呢!
“如果吴虞侯早先来这样说,我肯定会甚重考虑,今日听员外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能见这真州医药院开张,能造福多少病患!”
第399章 捡到大宝了!
王伦笑道:“也不能怪吴虞侯,在来之前他没有见过郓州医药院,我只给他讲了一些大概,今后你们二人多交流,这纳医保实际纳的是药钱,也算不得你收钱,你只管看病,如何?”
许大夫点头称是,“治病救人,当医者本德。”
“好了,那咱们就这么定了,首先开发你家前面这块土包,现在的院子等前面盖好再拆除重建,以后随着规模扩大,周遭几户也商量买下扩建,如何?”
许大夫摇摇头:“这个我不懂。”
“那咱们说你懂的……”
如果是几位大夫的小医馆,王伦嘴皮都不用动,可开建一座医药院,何谈简单?前期要满足需要,还要给后期规划留出富裕和路线,以免扩建发生矛盾,胡道人累哈哈进来听热闹时,这三人还没谈完,满墙画的都是粉石印迹。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哈~胡大夫,主体框架我们已经敲定了,细节你也进来完善一下吧?”
胡道人连忙摆手:“且慢!你们说的我还未认同,再一个,我想吃饭,你们吃不吃?”
王伦道:“聊得忘了时间,边吃边谈,许大夫你有啥忌口不?”
许大夫道:“我吃素。”
“吃素怎么行!我来给你把把脉!”胡道人抢步过来,毫不留情,“你这身体太虚,这怎么行?应该吃肉壮壮筋骨!”
许大夫抽回了手:“我消受不起。”
“有道是医者不能自医!你听我的!”
“不要~”
眼看两个名医要斗嘴,王伦赶忙一手拉住一个:“吃素就吃素,侯健,去前边酒楼要肉、素两桌菜肴,酒一坛润润嗓子吧!”
胡道人道:“我单独要二斤的小坛,你懂的!”
“胡大夫,咱们谈事儿,就别喝酒了?”
“不行,我是越喝越清醒!”
王伦拗不过老头,叫侯健带人去置办,四人又返回主屋补充方案,不多时酒菜来也,相谈甚欢。王伦冒险在这里住了一宿,跟许大夫关系又拉进一大步。翌日,周德等人来报到,王伦去招募了匠师,采买了材料开始建屋,刻印小传单宣传真州医药院要开建,邀本地良贤共筑善举……耽误两日时光,一切有了开头,等待它发芽,长叶~
留下胡道人和侯健几人,王伦与吴用等奔向下一站。
……
真州之北有一座马鞍山,丘峦起伏,无雨则旱,遇雨则涝,真州之人称为北乡。在这里居住着王伦此行要拜访之人,今年四十岁的隐士,自称西山隐居全真子——陈旉(fū)(1076一1156年)。
此人平生读书,不求仕进,醉心六经诸子百家之书,释老氏黄帝神农氏之学,贯穿出入,经往成诵,如见其人,如指诸掌,要不然自封这么一个绰号。年轻的时候也像大多数士人一样外出游历,现在回乡安定,种药治圃、晴耕雨读、怡然自乐。吴用在客栈养伤,丝毫不放过有价值的人物,闻听此人之事吴用就上了心,觉得此人可大用,跑来招揽一次,吃了闭门羹,故而向王伦推荐,看神通广大的王大员外中意不?能不能拿下?
陈旉作为士人,却对农、渔、副等事颇有心得。坡塘堤上种桑,塘里养鱼,水灌田,强调因地之宜,又求改进,对于衰田,有自己的营造保肥之法。种桑育蚕,桑麻套种,对水牛的饲养管理、疾病防治也有心得。
在王伦听来,这就是会写字,愿意到田间地头的农学家啊!迫不及待要见到的心情,已经无法阻挡王伦奔驰的马蹄了!一路问来人不在,屁颠屁颠跑到地头去找,呼喊他的名字,吴用似乎见到了相熟的场景,摸摸脑后疤记。
“东家,在这边呢!我们围住了!”
同行的几位逃也似得走了,左右胳膊不知是控制还是搀扶,混在老农堆里绝对认不出来的陈旉心慌慌:这些人什么鬼?最近没干什么有违国法的事啊!
王伦眼睛明儿亮,风尘仆仆戴满头大汗,“恁就是陈……先生?”
“这位员外,找我有何事?”
“哎呀!我是求贤若渴啊!今天登门求贤!这里风大,咱们回家慢慢说!”
吴用第一次见王伦这个样子,虽暗自窃喜,但还是提醒他:“此人很倔,需要慢慢软化,才能更进一步!”
王伦笑:“那是你笨!你没有放手发动亲戚家人,那是无上威力!”
众人拥着陈旉回家,那处小院居然能住七八口人!促狭的小屋或倚靠或屈膝坐,王伦热情见过陈家人,开启唠家常模式,越聊越红火,虽然陈家人不明白王伦是来干嘛的。预热结束,王伦摆明了来意,想求陈旉出山相助,给出优厚条件安置其家人居住,然后眼巴巴望着众人等待回复。
陈旉道:“王员外,恁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王伦笃定道:“是啊!陈先生,恁有大才,一定不能埋没乡间。”
“可我喜爱这乡间山水……”
“陈爷爷、陈伯、陈婶、陈二姑、陈夫人……劝劝恁儿子吧~有经天纬地之才,今天躬耕于北乡,不出山何以展才华大志!”
其实不用王伦说的这么高大上,陈家上下早就动心了!人家王大员外这么看重自己的孙子、儿子、侄子、丈夫,正是出人头地的好机会!能允许他死犟一辈子窝在土里没出息?耕读隐士是什么玩意~不能光宗耀祖吃饱穿暖!全家七张嘴,把陈旉围攻得死死的,半个时辰后终于举手投降,愿意出山相助!王伦连下两城,吴用咋舌叹服~
说干事,就干事,第二天就抄全家,打包带回瓜步镇,支了两个护卫带他们回济州,临别王伦交给陈旉的任务是:为粮食的长期存储找到适用性方法,渔货的加工与长期保存,禽类养殖。
刚发送走陈家人,马麟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常州朱家的一些基本情况:此地霸占的是朱勔的亲弟,朱勣(jì)家族,居于武进、无锡县一带,拥有家奴婢女数百人,田产数百顷,人皆知朱勔父子二人鸡犬升天,却不知朱勣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没哥哥朱勔那么明面闹腾罢了,他只慵懒的享受便好,膝下只有三个儿子,需要努力为朱家开枝散叶!
唯有关胜痛击桌案:“这挨千刀的朱勔居然有五个儿子!老天爷瞎了眼,给他这么好的福分!恨煞我也!”
“关将军冷静!冷静!咱们这次先诛灭朱勣家族,一次吃不成胖子,先易后难嘛!”
第400章 王伦大洒币
史进在邓侁的帮助下采购到六条二百料船,防的就是水道不畅,便于逃跑,即便是这样的装载力,还是承担不了王伦一行三百人、百余马骡驴、六十辆车的庞大队伍。邓侁便提出方案:笨重的车辆装船,人员、马骡随河岸步行。
相处几天,史进不懂的就问,真好像要开通途径常州的商贸路线一样,邓侁不辨鬼心思,认真给予回复,史进则是真的在脑海里推演进攻和撤退路线,以及会出现的意外。回到真州客栈,开启备战会议,史进详尽阐述了自己见闻和看法。
王伦赞道:“关将军,你的新徒弟长进不少啊!”
关胜不屑道:“只是学到点皮毛,你夸他作甚,嘴上说的一套一套,实际带兵干一仗,什么都学会了。”
朱武道:“关将军所言极是,大郎你到时候别抓瞎啊!”
“哪能呢!我也就带三个班,还能慌了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补充盲点,王伦开始暂定任务,蒋敬细细记录好,临了末尾见没有分派吴用,遂问道:“吴虞侯见过真刀兵,杂务处理也是一把好手,哥哥难道不带他同去?”
王伦呷口茶道:“咱们这次打进去,大概率会逃着出来,直从杭州湾出海回家,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真州,而这真州医药院的建立,是我重要的一枚布局,杂事颇多,他留下慢慢规划最为合适。再看咱们这一次整装进吴郡,所用军资用度无数,军需官须又快又稳,把这些交给吴用不是不能办,只是太消耗他了,这样一看有你蒋神算,岂不更为合适?”
蒋敬受夸连称不敢:“还有一物请哥哥一看,希望哥哥有个准备,咱们钱不多了。”
“这个…”王伦自出门带了一万贯钱,在穆家庄抄劫到值七万多贯的金银,其中两万已经让乔道清一路带回济州支持根据地建设,看着巨款豪奢侈,耐不住王伦土豪式大洒币。
利国监补备军资、龟山镇收吕方发红包、定远县摆阔、瓜步镇霸客栈、东阳镇悬红、雇六州禁军、千里追击龙哥、收张家兄弟、收黄门山四杰、包铸币匠师、包船及船员、甲胄弓弩赔偿金,一眼望去全是银钱开道……
再看最新几笔:匠师人等家眷一波带走五千贯,张顺出任务带走一千贯,陈家带走包含研发费费的两千贯,真州医药院预支一万贯,史进买船雇人又去千贯,一路的租船纤夫无算,庞大的队伍一天的平均食宿花费三百贯起步!
保甲一人每天100文粮米肉钱,1升米10文左右食3升,好鱼肉30文左右,或选畜肉,再及酒果蔬、茶盐油糖。再加住宿、赏的玩乐钱、解决生理需求钱、任务赏钱,一天均350文。一马粮草钱顶5人,骡驴3、2人,均105文,马棚租用、雇人打理不等。
花钱豪气干云很牛北,很过瘾,蒋敬一拉清单王伦才瀑布汗直流,出门两个多月,干掉四万多贯,这还不算所有人工资,因为王伦不许他们购买东西加重行军负担,但是回程的时侯,挡不住要买点什么纪念品……
王伦把账册一丢:“也就说账上不到两万贯了?如果常州一战捞不到钱,咱们回家就紧巴巴的了?”
蒋敬露出一口白牙:“两万贯?哥哥你想多了,按你的要求三天预支一次费用,朱总管、关将军、史大郎不同的支钱权力且不说,我这账上只有一万多,你的小金库要不要给我保管统筹?”
王伦嫌弃道:“不用,我用钱从急,我家吕方好歹也是干过大宗买卖的,他能拉得清账,你跟22个班长把账核明白就行。”
“哎!哥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支钱的权力啊?”
“就是,哥哥我们也想像你那样一进酒楼,大喊一声摆酒十桌!那气派!啧啧~”
王伦笑:“你喜欢喊,下次让你喊啊!想要支钱的权力,需要会写字打借条,能做到我酌情给你们开放额度,到时候钱花光了,事没办成,就吃板子罢!”
“哥哥,我不明白,那这是借钱啊!您怎么还限制。”
“这个啊,咱们在行动中不免遇到突发状况,需要用钱,你再跟蒋敬借钱不赶趟儿,所以在开拔之前需要支一定的银钱带身边,比如关将军请了工匠修理马车,请兽医医治马匹,这点钱也走程序多尴尬?事后说明,统一报账就行。”
“奥,原来是这样!”
王伦紧追一句:“这权力是为了应急公事,可不是预支俸禄,你们可要搞清楚,有野心的平时多认认字,领月俸还代签的有好几个哈!”
“哎!别叫俺们识字,拿笔比刀子难多了!”
……
吴用、胡道人留在本地起建医药院,留一间门面给侯健做裁缝,他的任务是:改刀军服,制定标准身高体型,制作盔甲衬衣,以及重要的背包、睡袋,这可是野战必需品。
听王伦这么哗啦啦讲,侯健顿时蒙了,前些日子还照顾人,怎么猛然间又做回裁缝了?“东家,这些东西交给我族兄能做的更好啊?怎么偏偏是我?”
王伦道:“不矛盾,他在郓州研究,你依托淮南、江东、两浙研究,我需要更好的产品,这里织工能人无数,你要潜心把这些东西搞出来。别觉得我是拿你的家眷威胁你,只是在京东给你安个家,万一有变能退回来,以后想了随时可以回来,很方便嘛!你也老大不小了,在本地物色个好女子,兄弟们等喝你的喜酒。”
“那我明白了,得员外看重,一定尽全力做好。”
委托侯健在本地采购一批厚服,王伦又把京绳子招来,找他定制一批韧性强的海鱼大渔网。价钱给的高,京绳子都吓懵了,王伦再三解释,不怕花钱,只要质量上成!这人才觉一个金元宝砸脑袋上了,拿祖宗十八代做保,一定编出最好的绳子,请工匠结成最好的渔网!王伦叫他随时找吴用商量。忙碌中又是几日,王伦一笔笔划掉各种点子:包括医药包、雨具、鞋袜、令众人吐槽的是,阔绰的王大员外,把一城的月饼都打包了……
终于队伍要出发了,押船队朱武为首,张横、薛永、王惟忠、黄文炳船上躺着,路行分两队,主队王伦为首,带吕方、史进、蒋敬、陈达、杨春、马麟,副队关胜、郝思文、李忠、周通。
这一日天气好个秋凉,大队人马步行赶往镇江府,陈达、邓侁在此等候多时,穿城而过的运河水况不错,保甲们往船上安置货物。看王伦领邓侁去私聊,朱武招集雇佣的梢工、水手,要他们一对一教学,务必在到常州治所晋陵之前,把驾船技术和水况处理交待明白。
之前都是大船,保甲军的梢工只能看着人操作,现在换了二百料船,那还不是上去就来?朱武再三强令,不要托大!认真学习!
邓侁故意不去看身后,望着河水上船篙来往,“王大员外,我要是不自己走,你会来硬的把我丢回家是吧?”
第401章 七寸
王伦看着邓侁好笑:“能经受这么久陈达、杨春的恫吓,可以啊邓先生!现在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吗?还是在我这儿吃喝惯了,不想走了?”
邓侁道:“别以为我是书呆子,有人盯着就不能推断线索,王伦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平常只是装傻罢了!”
“哈哈~邓先生怎么不继续装了。”
邓侁偏头看着王伦道:“我走了,这件事就和我没关系了吗?你会放过我?不要自欺欺人。”
王伦嘶哑嗓子道:“那你要我怎样?月黑风高,把你绑块大石头沉水塘?我在长江上早想这么干了!”
邓侁认真道:“想拉拢我就明说,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决心吗?像我这种失忆人,不正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是蒋公的门人,我的意愿还是,你走得远远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
邓侁叹:“有时候我也为蒋公鸣不平,他本该受重用的。”
“这你就错了。”王伦看着邓侁不解得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那是哄人的,实际呢,人生不如意很多,一路你也看到了,贫穷之人衣衫褴褛,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在这个阶级之下,你活得怎样,都是命!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邓侁怒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邓先生,把命丢了,一点也不好玩,还是老实巴交回家乡教书吧,起码能糊口,然后供养孩子,说不定将来能考个状元,谋个一官半职。你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时光,也能风骚一下。”
邓侁大怒:“王伦你这张嘴这么毒,是天生的吗?”
“说实话你们不爱听,良药苦口啊,近乡情更怯,你是混得不咋样!没脸回去吗?我可以赠你十贯钱,不枉相识一场?”
“滚!我看错你了!冥顽不灵!年少猖狂!”
邓侁一甩袖子走了,王伦扭扭腰!做了二个八拍广播体操舒活身体。
船只启动,大队缓行,王伦一路用心观察运河两岸。镇江运河外有三个大水澳补充运河水量,看那木闸门不小,三丈高的门柱,堰闸设有监闸、堰军或是闸军,用绞车拉船过堰,或开闭闸门,通行的门宽有限,八尺五寸而已,水足的河道宽敞些,水窄的仅容两舟,有的河段还置复闸,听那水手讲,闸不像堰可以保水,而堰水浅过船易坏船底,需要垫木,或卸载通过。
运河惜水如金,根据各自情况开闭通过,有的是定时,三日一开,有时是定量,如百船一开。镇江城到奔牛闸这一段,尤其曲折,即便暴雨也不开,因为浑水会淤积,冲进河道容易,清淤要哭瞎,伺水清才能补水。
在王伦研究透以后,浙西运河满满都是破绽,堵在奔牛闸要等一天,去找朱武对策。“老朱你看见没,这运河简直是七寸啊!”
朱武笑道:“可不是嘛,掐住他,汴京可就没粮吃了,也不知那位官家知不知道,他的漕粮船都得给花石纲船让路,粮食能不能按时送到没人关心。”
王伦笑:“谁叫两浙运河是转运使负责呢,其他路的粮食按时送到就好。我想啊,将来要是跟赵佶撕破脸,我就直接炸了淮南运河的闸门,真州、扬州入河口,楚州入河口,还有镇江入河口,都是七寸,全部报废,他吃个屁吧!”
“炸?”朱武明显不太懂这个词汇,想到了油炸鸡腿。
“啊!你没见过!”王伦一比划,“当初我傻乎乎用这玩意做炸药,炸船,原料不好弄到,人家船倒是不缺,光楚州那些,纲船六千艘!我滴个乖乖,开十分之一封锁梁山泊也绰绰有余。如今亲眼见了这一道道闸门,我直接炸它简单高效啊!没粮吃,他还蹦哒个屁!”
朱武道:“用这玩意炸闸门?威力如何?”
“三四枚,绝对能搞定,单人背过来放好,点火就跑。”
“有机会我见识一下。”
“等回去,我再运作把梁山岛收回来,这玩意危险声音又大,必须藏好了,咱们的秘密武器。”
……
翌日,如期开闸,王伦的船队顺利通过,临近常州城,找一处码头停了船,王伦发人去接头张顺三人。这边遣散雇佣的梢工、水手,各个得了钱感恩戴德,道谢离去。
王伦吐槽:“这年头付个工钱都算善事了吗?朱家是不是常干不给钱的事儿?”
朱武不爽道:“别老朱家、朱家的,说的我们出了个不肖子孙,全姓跟着挨骂,代号不是姑婆龙吗?”
“奥,奥!姑婆龙行动。”
史进踏岸过来:“哥哥,邓侁把自己绑在了木柱上,软硬话说尽,把碎银子一丢,邓侁压根不为所动!”
“真是个狗皮膏药!我那么羞臊他,他居然还不夹着铺盖快走!我去办他!”
他不走,怎么展开行动?王伦气鼓鼓寻去道:“邓措大!你这样碰瓷合适吗?你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能走?”
邓侁道:“你的人且退下。”
“你们先出去,别偷听。好了都走了,措大,给个痛快话吧?”
邓侁道:“我听水手说想加入你们,要纳投名状?”
“你不会来真的吧?我不冒这个风险,上一次我折了五个兄弟!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黄文炳你都可以带着,为什么我就不行?”
王伦做沉痛状道:“因为你有选择,有退路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大彻大悟,然后大义凛然得就背叛了,你的明白?”
邓侁沉默片刻:“原来你看我是这样的人。”
王伦蹲下道:“一手是300个家的性命,一手是你的性命,给你怎么选?我王伦还不够仁心?拿着钱,好好过日子吧,如果有一天你觉得非要来投奔我不可,我双手欢迎。”
邓侁眉头紧锁:“王伦,不要总想搞个大新闻,收拾贪官还不够剑走偏锋?”
“来人,把邓先生送走!”王伦喊一声,五六人进来,这次邓侁没有抗拒,背了包袱往出走,王伦喊他:“拿着钱,以后来找我。”
邓侁头也不回:“粪土之物,脏了我的清明双手。”
王伦道:“看这就是清明的君子,刚才却妄言与我同道而行。”
众人似懂非懂,哐一声,邓侁撞开了门,捡起地上的钱袋,“收你钱财,替你保密!”
又匆匆离开,史进糊涂了,“他这是在作甚?”
“他是内心的矛盾罢了,跨不过这道坎,即便认同咱们,也很难彻底与咱们站在一起,这样的人不放弃成见,来了就是道德先生,非烦死个人!刚才,他在做出改变罢了。”
史进道:“没想哥哥看得那么深,我还以为他就是想入伙。”
“这话是老黄跟我说的,也是大多数士子的矛盾心理。现在碍眼的人走了,咱们今晚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