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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王族霸业全文阅读

作者:爱在心醉     水浒之王族霸业txt下载     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7章 不杀无名之人

    那大哥停了掌舵,倚靠坐下道:“童大,那可是虎狼之穴!”

    童大搅道:“大哥不是我钻钱眼儿,咱们干了这一票,能享受多久你就不想想?免得东躲西藏,干着送命的营生,赚着卖拖孩的钱!”

    “童二你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童二见躲不过去了,道:“大哥,咱们还能在草窠子里躲多久?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吧?”

    那大哥道:“我自有主意,两年、两年内干一票大的,咱们兄弟金盆洗手,去泉州混条海船,远走高飞!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咱们!”

    童大道:“眼跟前不就是条大鱼吗?”

    童二附和:“是啊~”

    “呔!你们懂什么!这厮院里的都是好手!你们怎么讨到便宜!”

    “好手?光顾着守货了,一早醒来衙内给丢了~”童大的阴阳怪气,把童二也逗乐了。

    那大哥道:“好了,别说笑了,继续划吧,找个湖叉子沉了这厮下去,别让人找到。”

    “唉~好大条肥鱼没了!”

    吱呀~吱扭~小船上重新陷入寂静,偶尔老鸹呱呱飞过。

    ……

    小船拐进一条黑森森水道,那大哥坠下木爪石锚,唤童大下手。

    “压舱的石头呢?童二?”

    “不在那呢吗?你摸摸~”

    “童大你磨蹭什么呢,解开没?”

    童大嚷道:“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好了开了,是丢石头进去,还是捆在他身上?”

    “还是捆在身上罢,给他两刀。”

    童二忙道:“别介,溅一船血,不吉利!”

    “就你小子事多!那就扭香瓜罢。”那大哥蹲下身子,摸着王伦的脑袋,一手扳住了肩膀。

    “哎,等等大哥,看看身上有啥值钱东西!别错过了!”

    “除了亵裤有个屁的值钱东西!”

    “啥,亵裤值钱?”

    那大哥被逗乐了,“都是一个娘生的,童大你弟弟是不是溺过水?”

    童大反呛道:“我不信你没溺过。”

    “啐!”那大哥翻检一遍,确实没发现,“没东西,我下手了啊?童大你要不要亲自来?”

    “大哥,咱们的规矩不杀无名之辈?”

    “有名儿啊,王衙内,高俅家的亲戚!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还不够?”那大哥看着黑黝黝前方,只凭声音判断童大童二的方位。

    童大挪了下脚步:“大哥好像有东西过来了。”

    “猪婆龙吗?赶走它,不要让它叼了尸体去。”

    “呜呜!”

    那大哥怀中一哆嗦,笑道:“童大手艺生疏了啊,这才多久就醒了?”

    王伦被刺骨的寒冷激得瞬间清醒!满眼是黑暗,唯有斗天星光!身靠之人掰住了自己脑袋!泥马!双爪顶力王氏后滚翻带暴躁之脚二连击!那大哥被踹中了肩头,让身舍了王伦,王伦在甲板挣扎,艰难支起半个身子。

    “童大,你办砸了,你去结果罢。”

    童大道:“交给我收拾了?”

    王伦闻听心如死灰!这些狗水贼什么玩意啊!绑票都不问来由直接想杀了自己!既然如此…王伦猛然膝行几步,用尽全力栽倒船外!

    “不好!站…”童大飞扑船舷,只听水面噗通一声。

    “啊呀!”那大哥和童二也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只听下面扑腾游水声。

    “下去捞上来吧,童二。”

    “水里有猪婆龙,他也逃不掉。”

    “我下去,你们给我护持。”

    那大哥去了衣裳,纵身跳入水中,游出五六步,把王伦像小鸡子一样捞回来了,王伦奋力挣扎,在水下乱窜,那大哥抓了王伦小腿,王伦就势使出剪刀脚死死缠住,奈何王伦双手后缚敌不过,被锤个七荤八素推上了船,童大、童二把王伦重新控住,那大哥轻巧窜上船来。

    “没看出来啊,是条硬茬。”

    “既然是衙内,少时多少学得些许武艺,大哥你说好的,交给我处置。”

    那大哥捡起衣裳擦把脸,“那随你罢,不过快点儿。”

    王伦口中的布头被浸湿,呛得王伦鼻涕眼泪一起流出,童大拍拍王伦的脸蛋:“给你留句遗言,想好了再说!”

    口腔瞬间涌进新鲜,酸麻已经让舌头不会打卷,王伦痛咳几声,歇斯底里道:“有种放开我单挑!怕的是没卵子癞头傻儿子!”

    “哈哈哈~童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关我事!”

    “哥……你?”

    童大听着王伦在甲板上的蠕动,淡淡道:“不打算求饶吗?兴许我们能放你走?”

    “哈哈哈~”王伦大笑得苍凉,眼泪止不住断线流,“杀人越货的强盗水贼,凶残狠辣,刚才是给我下马威吗?老子不吃这一套!有没卵子?要不要当爹的傻儿子?”

    “你找死!”童大窜身挥拳。

    王伦痛骂水贼:“不要脸有种单挑!江南人都是怂逼吗?只会以多欺少!送自家女儿做娼妓!妄为男人!”

    地域黑一砲顶十砲,童大停了手,按住王伦用刀划开了绳索,从王伦身上弹开,“好啊,王衙内,本想留你一条全尸,你想要死的难看,童某奉陪!”

    王伦幽幽站起:“你用刀,不算是好汉!有本事真刀真枪来!”

    童大道:“童二先帮我拿着!”

    王伦大吸一口气,奋力冲出船舷,噗通~哗啦~又下水了!

    三人俱懵,那大哥抚掌大笑:“这衙内知道在船上肯定打不过我们,故而想借水道逃了,童大,是你放跑的哦,追是不追?”

    童大转身走开道:“能在这地方活下去,童某服他!咱们回家!”

    “什么!你不追了!”那大哥明显急了,“童大,玩笑过了啊~”

    “要追你去追,我不去!”

    小船上气氛戛然冰冷,童二道:“游出去远了,追不上了,那咱们回家吧?”

    那大哥甩下重重一哼,闪了衣裳噗通跳进河里,水面激流排开,快速向王伦追来,王伦咬牙关力挺,还是没躲过那大哥的魔爪,这次可没束缚,拔一丛芦苇就朝那大哥勒来,双方在水中搏斗开来,拳打脚踢、撕扯抓挠!

    童大招呼童二支船过去,近前这二人斗得已慢下手来,童大噗通下水助阵,这一次把王伦抓上了淤泥地,踩进去没了小腿,两个人呼哧呼哧大喘,噗噗吐着水泡,王伦紧捏了鼻子闭气,以求快速稳定呼吸。

    “大哥,水里打都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张家兄弟?”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兄弟?你知道他拿芦苇茎勒我手指吗?现在像断了一样!”

    王伦喘匀了气,嘲笑道:“你不会是李俊吧?你们是童威童猛?揭阳镇三霸就这点出息?要不跟我混吧?”

    “大哥,被人认出来了。”

第358章 三次还逃不掉!

    李俊道:“废话,他找的不就是咱们,是个傻子都能琢磨明白了!”

    “你们一直在附近?”

    童大道:“咱们杀不死他,要不还按我的计划来?”

    “换赎金?”李俊一指眼前,“你觉得咱们能脱得了身?”

    “我想和你们谈谈。”

    童大道:“怎么不能?就在船上趁晚上起风的时候,先交钱,然后把人给他推江里,他们指定着慌救人,哪里顾得上咱们!这不就跑了?”

    李俊道:“想得挺美,通行文书呢?躲得过扬州、镇江、江阴、苏州沿江水军?”

    “其实我也是干杀官勾当的。”

    童大道:“当年咱们怎么躲过的,还怎么过不就是了!”

    李俊驳道:“说的简单!现今查私货的比当年严苛多少?我不能带你们去冒险,做这杀头买卖!”

    这回王伦怒了,真把自己当透明了?“喂!你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太过了吧?”

    童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哥,我看你是被官军吓破了胆!”

    “谁他娘怕官军!我是怕咱们弟兄白白送命!弓弩床弩强劲杀人,没有甲胄护身,非死即残,活着不好吗?我怎么忍心看生死与共的兄弟,到头来如蝼蚁般苟且偷活?”

    这二位争执激烈,王伦咧咧嘴没再次插话,扭头去唤静静呆着的童二,“童二你过来。”

    童二道:“你说啥,我也不会信,死了这条心罢。”

    “我只是想问,你们跟着李俊多久了?他们最近经常吵架吗?”

    童二单手卡住了王伦后脖颈,“哪那么多废话!临死前念念经,悔罪个,到时候我这扎心刀可不会失手!”

    “额。”王伦在童二身上又看到了纯粹的恶意,以恶维持人性的迷茫后怕诸多情绪,以邓飞来看,他只是需要恶来伪装自己,震慑手下、民户,逼到那份上,手软就是死……因为每一次出去借粮,都可能有喽啰一去不复返,然后暴露自己大寨位置被无差别屠戮……

    “总之,我有办法供养弟兄们,童大你这法子不行!”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你要是怕了,我一个人押着他去交割!”

    李俊气结:“你这是意气用事!我不许你去!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你老娘!”

    童大慷慨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宁愿快活一日,不愿再憋屈两年!”

    李俊嚯得给了童大一拳,童大早有准备,只退后几步站稳,“大哥!我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了!让我试一次!到时候你们伏在芦苇荡里,我把钱丢过去,你们拿了就跑!他官军还能奈何得了?”

    “糊涂!我不跟你讲了!你别想去!”李俊噔噔朝王伦走来,“都是你这脑满肠肥的衙内害我们兄弟起争执!去死吧!”

    王伦怒道:“窝囊废嘴上厉害,单挑啊!没卵子货!”

    “童二!放开他!打不过你个粉面痴肥!我混江龙就不在这江上混了!”

    王伦瞬间得了宽松,但嘴上讨饶少不得,“把我困了这么久!我须得吃肉喝酒壮壮气力!叫你尝尝王某人横推八百无敌手的厉害!”

    李俊暴道:“还想吃肉喝酒!你当这是在你家!我是你爹要惯着你啊!这张臭嘴,我非把你片了喂这塘里的鱼蟹不可!”

    “要人帮的是鳖孙子!生孩子没**!头顶流脓,脚底长疮!敢不敢发毒誓?”

    “杀才激我!你们都不许帮忙!看我生撕了这肥猪!”

    “小贼别猖狂!老子死了自有人兵发揭阳镇!穆家兄弟,张家兄弟全给他挖出来!拿鞭子蘸屎抽!把你们老窝掏了,一个别想活,全给我陪葬!”

    “哇呀呀!撕烂你的嘴!”

    李俊作鳄扑杀王伦,王伦抢跑还是船舷!噗通又下水,李俊早有料到,紧跟下水,这下不踩残了你!

    王伦这次却是近跳,蹬水钻过船底,李俊落水这才发现上当,赶忙返身回游,王伦刚才一直默默活动手脚腕保持肌肉温热,现在潜力全开!

    依常理船身是顺着河道,那一边水面宽绰逃不出去,那就赌这一边了!闯进芦苇荡,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了!

    “大哥!他想逃荡子里!”

    李俊也游过了船底,上浮辨别猎物方向,含半口气,双臂如飞轮划水,直击王伦,比之前更快!

    王伦胳膊一阻,心下一喜,终于到了!摸爬滚打踉跄上岸,淤泥滑黏陷人,每一步都是生死之门!

    王伦只逃出七八步,李俊也上岸了,回首大喊道:“划过来等着我!”

    “大哥!小心鳄鱼伏着!”

    李俊听这一嗓子,艰涩行进中心下一紧,这厮搏命使诈!迟疑间脚下一滑,仆倒在地,甩一脸泥水眯了眼睛鼻孔。

    “大哥!别追了~回来吧!小心姑婆龙!”

    李俊爬起再看黑莽莽的芦苇荡,风浪声掩盖了一切,李俊骂几声,拔脚回岸边,童大使竹蒿拍打着水面吸引凶兽,童二伸手拉把李俊。

    咚一声巨响,船只一荡!

    “有东西撞船!哥哥快过来!”

    ……

    江边酒肆的王老丈,早起来收网取鱼蟹,待赶到塘边狠力拉了渔网,拖上岸来清点渔货,嘴里念着这个能卖多少,那个能凑一起送给里正。

    芦苇荡哗啦啦,突然窜出一个果身男子,还挺白!

    王老丈蹲着有些懵,“你是…?”

    “老丈!救命啊!有贼人追我!哪里是村庄?”

    王老丈起身道:“这江边没有村庄,只有些许讨生活的渔户。”

    “老丈!去最近的村子!乞求告知!”

    王老丈狂摇头,“我们惹不起这江里的水贼,你逃得掉,我却要遭灾!”

    闻言王伦惊呆了!万恶的旧社会!朝老丈啐一口,半刻不敢多耽误,颠着继续赶路,江边不敢走,尽量冲回内陆寻找村庄。

    没想那王老丈居然挑了渔网包袱跟了上来,腿脚灵快稳当。

    “臭老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上来了个不明身份之人,是贼是民我自然要清楚你的去向,公人打问起来好有个交待!”

    “是两头卖好吧?谁先追上来说给谁!”

    王老丈也不反驳:“后生逃了一夜吧?看你细皮嫩肉的,是官宦人家吧?”

    “要你管!”

    “你要是能使钱帮我家离开此地,我就帮你脱身。”

    “滚滚,我不信!还是我自己跑来的实在,你让开道,信不信我抽你?”

    王老丈朝后探手拿出了柴刀,锈迹一片红!“后生,不是老丈威胁你,我不帮你,水贼已经在前面等着你了!你们同来的不少人吧?他们既然敢下手,绝不会让你活命!”

第359章 王家出征,寸草不生!

    王伦体力枯竭,左右为难,“老丈,你想怎么办直说罢,不要耽误时间。”

    “跟我回家,接上我儿子咱们一起逃走,我们舍了家业,你到时候给我们重新置办一处,不求多大,只要够营生就行。”

    “这个不算过分,一百贯够吗?”

    老丈沉吟几秒:“那我们就吃点亏,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王伦道:“但是回你家接儿子……在什么方向。”

    老丈回首一指,王伦憋不住破口大骂:“臭老头你逗我玩呢?诳我回去不是死路一条!”

    “不然,你随我回家换身衣裳,总比光着身子扎眼,再吃些东西补足力气,咱俩在这里站着,暗处指不定有几人看到,你觉得真能逃得掉?”

    “老头,你要是能帮我脱困,我不仅给你一百贯,还帮你儿子安排一份营生,月收入不低于5贯,如何?”

    老丈笑笑:“真是个穷贵人,不过这样说来确实可信,赶紧跟我走吧。”

    王伦艰难起身,渔网包袱丢进了河沟,王老丈扶了王伦一只胳膊,拖着王伦就走,“员外怎么称呼?”

    “王伦,京东人。”

    “巧了,老夫也是姓王。”

    “也许五百年前是一家罢。”

    这么一句两句聊着,过沟走垄折回二里地,一间江边客栈豁然出现,宽沟连着短短栈桥,码头上拴着一只小船,有个人在往河里撒尿。

    王伦身子一哆嗦,王老丈停了脚步,“麻烦了,截江鬼张旺来了!”

    “老丈,怎么办?能绕去后门吗?”

    “不行,你退回刚才那个树丛藏着,我去把他支走!”

    王伦只得照办,王老丈笑呵呵迎着张旺而去。

    “张旺,油里鳅没来啊?”

    乱蓬蓬的张旺掖好了裤带,吐出一口臭气:“老丈,有啥吃的吗?”

    “唉,不知哪个兔崽子,把老夫的夜捕的渔网偷了去,气死我了。”

    “哈哈~以后查出来是谁,老丈不方便动手,告诉我来。”

    “那进屋喝点热汤吧?”

    张旺正遂了心意,“那就谢过老丈了。”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王伦嘴里吐着苦水,擦着脸上的赃物,身上几处青紫狼狈不堪,大意啊!同屋的吴闷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被抹了脖子?娘的!这该死的水贼!

    “什么人?还不滚出来!”

    王伦一抖激灵,透过葱葱树叶,隐约可见一个汉子立于路径。

    “不出来我可就叉死你了啊!小贼!”

    “别别!我不是贼,我是遭了拦路的强盗!”王伦念这里水贼猖狂,沿江渔户都有熟络,不敢再提水贼,故而编谎。

    “强盗?”

    王伦颤悠悠出来,看见个瘦小的汉子,其貌似曾相识:“你是王老丈的儿子?”

    汉子狐疑:“你认识我爹?”

    “我就是来找你的!”

    “等等,你先别过来,先说明白你怎么认识我爹的,我听你不是本地口音!”

    王伦道:“你进来点,张旺去你家了,别叫他看见。”

    “张旺哥来了?他看见就怎么了?”

    泥马,一家子贼亲戚啊!王伦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你爹答应救我,我答应你爹带你们离开这里安家,明白没?”

    汉子道:“你许诺了我爹什么好处?好好的家业不要了?”

    “啊,因为我是你家远房亲戚,血浓于水啊!见死不救好吗?”

    “你也姓王?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起过?你行几啊?”

    “我行二。”

    “我老六,我爹就养活我一个,今天却多了个堂哥。”

    王伦一见他信了,道:“身上有吃的没,给我点。”

    “没,跟他们偷看了一宿李员外闹春宵,现在饿的紧,既然是亲戚,回家吃呗。”

    “不可,老叔说尽快把张旺支走,你别再进去跟他唠嗑,引得他赖着不走了。”

    王六道:“旺哥也不是外人,是谁抢的你,小蟊贼他也能出得手。”

    “他惹不起的人物,要不然你爹怎么肯舍了铺子跟我走?别废话了,你也进来躲着吧。”

    王六不太乐意,开始对王伦怀疑起来,可见王伦皮肤不是受苦人,那肯定不是逃贼了,解了褂子递给王伦,“你先等着,我回屋去看看。”

    ……

    王老丈用计把张旺调走了,张旺出门还想带着王六,又被王老丈骂去补网,张旺笑着劝两声走了。

    王老丈小心扒着门口瞅,王六倚了桌子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个亲戚?”

    “哪有亲戚?胡说什么?”

    “那就是他骗人了!”

    王六蹭得站起,王老丈惊得回头:“干什么臭小子!我有事和你商量,先去找几件干净衣裳,把金银都包了,咱们这就离开!”

    “他是什么人?你要这样舍家帮他!”

    “你见到王员外了?快去准备,路上我和你慢慢讲!”

    王六道:“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人都敢救?咱这家业也不要了?”

    “从打记事起,你爹我憋屈了四十五年,不想再看人脸色活着了,爹为得是你有个正经营生,将来不求多富贵,起码性命无忧!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爹,我不懂……”

    “你这种脑筋慢的,还爱刨根问底,你爹要是去了,绝对活不过仨月。”

    父子二人齐齐望去门口,王伦扒着门板跳将进来,“赶紧给弄口吃的,然后赶紧逃!要不然咱们三个全死定了!”

    王老丈马上去取吃的,王六怒道:“你这是咒我爹死呐!你刚才骗我!”

    “王六,多大年纪了,这么明白的事看不出来?”

    “我叫王定六,别乱叫。”

    “奥,王定…六,活闪婆王定六?”

    王定六转怒为喜道:“怎么,你从哪里听的我这个新诨号?”

    “先吃饭吧,六儿也是,一切咱们路上聊,赶紧吃!”

    王伦抓过热乎馒头就往嘴里塞,米粥哧溜哧溜吸,腌鱼咸菜根本不需要!王定六有些愣,被老爹敲脑壳,“快吃!愣什么!”

    紧张万分地吃了半饱,王伦稍微擦拭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鞋袜,王定六背了包袱,王老丈锁了门,一行三人匆匆离开,急赶中不少村人问询,王老丈都答:“我三姑母不行了,我得快去见她最后一面,过户两亩水浇地!”

    ……

    瓜步镇客栈这里,所有人急疯了!关胜第一次和史进怼上了!“你们是怎么执行的守卫?蟊贼潜入进来都没有发觉?”

    史进怒道:“我们是保护车箱,进入客栈人那么多,一路走来都是这样,谁会想到有人劫走员外!”

    朱武劝道:“二位别吵了行吗?有精力带队出去找找吧!”

    “朱兄,这偌大的渡口,往来船只何止千万,哪里去找?”

    “肯定是为要挟钱财,我看咱们等着贼人来送信吧?”

    “万一是寻仇呢?”

第360章 寸草不生(二)

    “我看这事跟这个李俊脱不了关系!不然蟊贼如此胆大!”

    “乔道长说的猜测不能排除,那大伙觉得该怎么办?”

    “有心杀贼,无处使刀!”

    客栈里聚集这几个头领人物,商量半天各种可能性都推到了,可要拿出法子,啧舌无策,看鞋、看茶壶、看窗外的风景。

    朱武试探道:“报官吧,本地公人的门路比咱们广,三教九流都有了解,总比咱们在这无头乱撞好。”

    “可!”关胜第一个同意,“由我去说,这就走!”

    “关将军,恁的虎威当场就能跟官吏呛起来,还是老朱、道长去吧。”

    关胜眼梢一挑:“正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有些人要拿头来祭!”

    “姓关的你又提这话什么意思!”史进闻言起身,却被朱武挡了身前。

    “两位能不能消停片刻?事已经出了,还是解决为首,自己人斗气就能把正道找回来?”

    史进道:“车厢押给关将军看护,我出去寻人得了吧?省得见面两烦!”

    乔道清言:“你们这样,我俩怎么走得开?咱们这么大摊子,没两位东西镇守被人调虎离山如何应对?还是我一人去罢,不要再争了。”

    话毕乔道清离开,关胜也跟着去了,朱武道:“群龙无首,大郎不可再意气用事。”

    “看那关胜傲慢,为何每次你们向着他,都是我的错?”

    朱武吐气道:“大郎,都是自己人道理明摆着,如果我和道长向着你,你猜会怎样?以关将军的脾气这队伍就散了,你想看到这结果?老虎要顺毛捋,这工作才能展开,除非你能在武艺上让关将军无话可说。”

    史进嘟囔道:“原来是看我好欺负,老朱,你这不够情义…”

    朱武还要再哄大男孩史进,门外保甲匆匆跑进来:“员外回来了,伤得不轻。”

    “什么!”

    朱武、史进皆变色,忙跑出去查看,客栈大厅里站十几个人,李忠、周通扭在桌子上,王伦脸上打着几贴膏药,青紫遮不住,一旁侍立老丈在服侍倒茶。

    朱武急窜了过去:“正道,这是怎么搞的,大夫怎么说?”

    王伦歇口气,摆摆手:“等人到齐了一起说,一言难尽。”

    史进上前半跪抱拳:“王家哥,是小弟失职请求责罚!”

    “吴学究呢?”

    “吴学究被人砸破了头,庆幸没伤及要害,大夫说需要将养几日。”

    “当值班长,军校带上来。”

    呼啦啦上来十几人,王伦道:“保卫重地,二十步范围内被人摸进来都没有察觉,我是摸哨的,百步内放完火就跑了,史进,你有认真执行哨位守则吗?”

    史进道:“小弟汗颜,繁华之地懈怠了,明天要启程,就减了换岗。”

    “班长同罚领二十杖,当值军校三十,下一次计功减半,周通执法。”

    王伦飞快做出处罚,史进抱拳无言,周通挪了屁股下来,“史兄弟,莫记恨我哈,来吧,趁他们没来瞧不见,快点打完上药。”

    众人出去挨罚,朱武调节气氛道:“正道,我们商量去报官,乔道长刚走,要不要追回来?”

    “哦?说说什么时候发现我丢了,你们又是怎么应对的?商量出什么计策了?”

    朱武听王伦口气不善,后退一步汇报前事,半晌午发现王伦还没起床,就来敲门,说好的今天采买药包,乔道清来问支多少钱,发觉不对劲破门而入,王伦失踪、吴用受伤,继而派出头领四处搜寻,只四个人商量下一步对策。

    王伦没脾气了,“你们商量了多久,才拿出报官这一策略的?”

    “刚不到两刻…”

    “咱们是大商队正经身份,一案发就要报官!你组的临时指挥团怎么能是四个人?遇到分歧都无法举手表决!这还怎么拿主意?互拉互打嘴仗吗?拿了主意立刻执行,任何人不得消极!”

    朱武道:“正道,话是这么说,可去了吴学究,凑不来单数。”

    “那就扩大指挥部成员!再不推选,抓阄!在我看来,你们这三个多时辰,屁事都没干成!”

    王伦嘚嘚嘚输出,朱武只有认骂的份儿,谁叫他是首席军师呢?毫无方寸,毫无对策,连压制能力都没有…

    ……

    关胜赶到,王伦骂气顺了,朱武蔫了,“正道,哪里蟊贼如此嚣张!看我不把他劈成两瓣儿!”

    “李俊,不知道他怎么摸过来的。”

    “快讲讲你怎么逃出来的。”

    “李忠讲吧,我累了。”

    李忠幸灾乐祸中,猛然被王伦一点名,关胜怒火扫来,李忠急滑下站好,“是这王家父子遇到哥哥,救助脱困的,我们的人不是分散在打听李俊吗,就遇到了。哥哥报官东阳镇,悬红一千贯要那贼人头,我们汇合后又去州府上报,蔡知府亲自接待的,说要调驻军清剿,哥哥借真州报案脱身回来的。”

    李忠补完了细节,朱、关二人吃惊王伦真要搞这么大吗?再一求解惑,王伦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王老丈拘谨答:“王员外累了,上去歇歇。”

    王伦去瞧了吴用,这厮还在沉睡,自己也躺了,让王定六守在屋里,免得又被摸了,王定六自见了王家的阵仗,这股子兴奋看来要持续几天…

    ……

    王家商队有快马,半个时辰后头领都到齐了,别看王希孟嗤之以鼻王伦的节操,王伦出事之后他急得炸毛了,仗着姓王,被派来唤醒王伦,撩起一截袖子,王希孟鼻子一酸。

    王伦下楼来,围站二十几人,王伦扫一眼,让大伙围个圈,令关了门窗,众人费解。

    王伦站在圈中转着倾诉:“昨夜被掳之后,他们划小船到了对岸某处湖叉,在我昏迷不醒时,就要杀了我喂鱼,得亏天神相助让我惊醒了,三个人都是凶兽啊,我奋死搏斗才逃命出来……”

    王伦顿挫一下,解开衣衫拿在手上,浑身上下青紫、红肿、划破、泡白,竟无几处完好,王伦怒吼:“这笔账,怎么算!”

    “干他娘!这帮水贼太岁头上动土!”“敢伤我哥哥!十倍叫他还来!”“哥哥!咱们这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杀光!烧光!”

    群情激愤、愤怒爆发、高呼要杀!王伦穿了衣裳道:“乔道清,县衙那里怎么说?”

    “知县诚惶诚恐,愿意征召人手搜捕水贼。”

    “朱武、李忠、周通会后返回南岸督促州府清剿,拿出凌人气势来!”

    三人领诺,王伦道:“史进、郝思文带六班留守,其余人等抄家伙跟我去县衙汇同衙役弓手,沿江搜捕水贼,胆敢反抗,就地格杀!王老丈,老六带路!”

第361章 联合打黑行动

    王伦带着人浩浩荡荡前往六合县衙,要求县君配合行动,剿灭水贼自然是无可推辞,更何况王伦来头颇大,县衙开具文书,衙役陪同,弓手保甲召集,听说有千贯悬红,跑来应勇者甚众,搞定六合县地盘,王伦连夜东去拿下真州知州,州城守卒吃惊非小,慌乱中差点关了城门,闹到州衙,刘知州笑面按部就班,要王伦稍安勿躁,需要上报淮南东路帅司,扬州吕待制(显谟阁待制)那里请做定夺。王伦当场就怒了,在刘知州面前拍桌子瞪眼,要他立即发兵剿贼!

    “官家问话有太尉扛着,你怕什么!还是要太尉直接拿你问话?”

    “不敢、不敢,只是朝廷规矩在此,一定要向扬州请示,这样,我先知会扬子知县召集民兵,亲自处理此事,再调一二百兵卒往来巡查,官人看如何?”

    王伦嚎道:“你看我这脸上身上的伤!说不定就死在你州衙!你要负全责!”

    刘知州眼里疼,心里更疼,哪有这么逼自己的!“王官人,不是本官不愿意帮你,实在真州无兵啊!满打满算禁厢军五六营,不满编还要巡界守堰拉纤。”

    “扬州兵多?”

    刘知州一脸苦笑,“多两个营,王官人不知道这淮南东西帅司,各州禁军只够维持基本运转,东路12州军除亳州外,不过30营禁军,厢军不到3万,大多在拉纤、护河。所以我才要请书吕待制,各州抽调数百不等,以壮军威。”

    王伦晕,这么繁华的地方,居然没有驻军,怪不得水贼猖狂!“对岸江宁府兵将多吗?”

    “差不多,江东两路抵得上淮东,30几营。”

    “那我不管,给我抽一营出来!要么给我的家仆分发武器甲胄!”

    “不可,万万不可!甲胄乃是国之重器!”

    “我一样不少归还于你!少一件赔十件!弓弩也要!”

    “弓弩乃是国之……王官人你这是干什么!”

    王伦躺在地上抽抽,嘴里喊着:“我不行了,快来人写遗书,真州郡守玩忽职守,贪赃枉法,致使境内贼寇滋生,谋财害命之事猖獗!真州百姓苦矣!过真州者十死五尔!”

    “不可胡说!不可啊!”刘知州这下真急了,“好罢,好罢,我权且抽调一营精兵随你使用,甲胄可以暂借,弓弩万万不可!”

    “哪有禁军不装备弓弩的?恁就不会睁一眼闭一眼吗?查抄到财物,我分恁一半!”

    刘知州苦脸一愣:“王官人,你可不能卖了我!”

    “你看我这样,我只想报仇!”

    “那好吧,我现在发文书,咱们明早就去调兵。”

    王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我帮恁参谋,那帮水贼有多可恶!”

    “额,这个,也罢,没想到王官人还读过书。”

    ……

    当晚,王伦就住在了州衙,刘知州盛情款待吃了点宵夜,赶了几篇文字分别发往东路帅司扬州,转运司楚州,以及本地民榜告示,王伦添油的都是大白话,粗俗不堪刘知州真后悔让他插手,尤其告示:

    水贼们要大难临头了!南北沿江十二州联合打贼行动,你们已经被朝廷的雷霆之军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马上缴械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是死无葬身之地,是灰飞烟灭,还是供出同伙活命,得赏金,就看你的选择了!没有永远的兄弟,自己的命最重要!

    本州百姓一定要配合官军剿贼,否则,视同贼寇!

    请工匠雕版印刷大肆发放,刘知州带王伦去选兵,所谓的精兵只是年龄在范围内而已,王伦真的很失望,这娘的有啥用?死皮赖脸把两个州仓全打开找弓弩、盔甲,各班组分发人手,拿来地形图分划片区,就地征召附近渔户船只,大船如常,小船加强管制!

    轰轰烈烈的十二州联合打贼行动,声势造了半天就躁动江南江北!

    鸡飞狗跳征人剿贼的蔡薿,收到对岸的消息大叹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事?赶紧回府衙问问,最近几年高太尉只对军官感兴趣,招揽提拔,根本不跟政事堂挂钩趟浑水,这次他亲戚遭难有求于我,我要是给办好了,那还不搏一点儿好感?多条后路总是好的!于是更想在这次行动中做出成绩来!蔡薿张牙舞爪,水贼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扬州吕知州接到文书这个气,高家一个小舅子这么大脸!在州官面前指手画脚!气得写了一首诗辛辣抨击,冷静之后批复了刘知州的请奏,水贼路霸太可恶,祸国殃民,转发全路剿杀!

    淮南路转运使张根张龙图接到文书晚一天,他对这些个朝堂的蛀虫意见很大,没事就上奏赵佶提出建议,去年的水灾淮东影响也不小,乞上请减免租赋,发放洛口米、常平青苗米,赈贷流民。执掌淮南两路二十余州府也有一年多了,看到很多不合理现象,准备好好跟官家说说这事,这多事的刘知州来文书了!刚好副使胡直儒胡龙图也在,要求一看。

    胡龙图一见之下,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张龙图,不如趁此机会赶杀水贼,还水道清静,这是恤民之大事啊!”

    张根眨眨眼:“你觉得可行?那你去办这事吧,所需粮米常平仓支一些。”

    胡直儒领命,预算了所需花费请张根批了,赶来扬州汇合。

    于是乎,王伦化疼痛为愤怒的报复行动,猛然变成了官方也有需求的清剿行动,大量水贼路霸被缉拿、被告发、被捅冷刀子,先是真州、江宁、扬州,继而扩散至上下游七八个州府,十几个县,一时间牢狱人满为患,水道环境一新,商贾民户闻之啧啧,但同时被当作贼扣押的小贩也不在少数,谁叫贼没油水,你有油水呢?

    挂在东阳镇的一千贯钱还是没人能取走,李俊这个名字四年后又兴起波澜,童大童二榜上无名,让这哥俩很困惑,当时那个王衙内,清清楚楚叫出了自己名字的!

    李俊躺在船舱里假寐,那哥俩就在船头咬耳朵,思考这件事太费脑子了。

    “哥,你说大哥这伤能好利索吗?”

    “不知道,慢慢养呗。”

    “现在连江州都听说十二州联合剿贼的事了,这里是不是也呆不住了?”

    “难说啊,那王衙内居然还能活着,命真够硬的!”

    “他命硬,死了多少水路上的好汉!”

    童大吐掉草梗:“做这行买卖,就得想到有朝一日,脖子上要吃这一刀!看那是张家兄弟吧?”

    “一看那条破船就是他!”

    “大哥的伤不许对他说!听见没!”

第362章 今天不方便

    浔阳江上以李俊为尊,童大、童二可不需要给船火儿面子起身迎他。

    吆喝几声唱好,两船相近,一脸眉眼笑,上下小民装,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梢公。

    张横踩着舷笑道:“有些日子不见了,上次一起喝酒还是三月吧?二位兄弟在这偷闲呢?”

    童大道:“看横哥笑得合不拢嘴,想必昨晚的买卖狠赚了一票啊?”

    “嗨!还没捂热就全输给了那几个老鳖。”张横拉长音道,“差点这身衣裳输了去,一夜光屁股岂不被人笑死?”

    “哈哈横哥,我咋不信你是上了赌桌不输光能收手的人?吹吧你就!是不是刚做了一票,怕我讨你喜钱?”

    张横连连摆手,“哪能呢童大?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三天不见,这个人就和原来不一样了!我能忍住手了!”

    咯咯咯~一旁的橹手笑得露着大牙,童大指笑:“看!我就知道你是胡咧咧,得了啥宝贝拿出来看看,帮你估价则个,我们又不要你的!”

    张横要砸那后生,“你这娃不晓事!笑啥笑!江水喝多了吧?”

    童大朝童二一抛眼色,那心意明白:童二,上去看看。童二便笑道:“横哥,我可过来了。”

    横了蒿搭在张横船舷,光着脚和着江水的推摆走了过去,张横教训完后生回身,童二啪叽落甲板,直要往那船舱里撞。

    “哎,童二你这是急啥,我有好东西还能不分润你们?收了几身好衣裳,你拿回去看谁合身穿吧,要不裁了给毛牙儿作小衣裳。”

    张横按一把挡住童二,自钻舱内去翻底舱,一股臭味飘出,童二直皱眉头,“横哥,你在舱里拉屎了吗?这么臭!”

    “哪有!是什么东西放臭了吧?”张横撅着腚又往里走走,“自从顺哥儿离开这船,就没拾掇过!”

    “那你翻出来刷刷晒晒,就你这味儿,谁还敢上船?”

    “没事儿,他们闻不见的,五七八人往里一挤,汗臭都能盖了去!”张横终于挖出几个包袱,较好的拿去换钱了,差不离的留着自己穿,女装不敢多事去卖,左一包右一包掖着,现在都捧了出来。

    童二把几个包袱勾在一起,道:“横哥买卖不错啊~那我先替伯婶们谢过了。”

    “咱们兄弟,客气啥!要不找地方喝酒去,我请客!哎,对了,怎么没看见李大锅(哥)?”

    “今天算了,改日再喝吧,有没银钱,借点儿~”

    “你们兄弟跟我借钱?”张横瞪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我这小本生意哪里比得上你们来钱快?”

    童二笑道:“手头有点紧。”

    张横瞅瞅眼前无害的笑容,扭头去瞧那坐在对面晃荡双脚的童大:“二位兄弟,你们跟我说实话,李大锅是不是出事了?”

    童二眼中的和煦瞬间褪去,童大猛得站起身来,“横哥,你从哪里听到的妖言!”

    张横绷紧了身子,手不经意摸着腰,确认匕首稳当在,“兄弟,我好歹在这浔阳江上长大的,江上什么风吹草动我不知道?三教九流谁不认识?江宁府那么大的事儿,传到这江州,用不了两天吧?”

    童二道:“横哥你想多了,我们早就回来了。”

    “那便好,一场兄弟,我这不是担心李大锅有闪失嘛,你说是不?”

    张横眼珠贼溜溜转,童二看得真:“横哥你这是不信我们的话?”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见李大锅一面,有些事想跟他谈谈。”

    “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说是一样的。”

    张横手背噌噌鼻子道:“这事还得李大锅出面,巢湖老妖越界拉我的客人好几次了,北岸的望江人太蛮缠。”

    童二道:“这事我们会找他说的。”

    “那便最好,这浔阳江上还得李大锅平事儿。”张横换上笑脸,“咱们兄弟喝酒去?船让我这小徒看着?”

    “不必了,借十两来,我们兄弟有用。”

    “呔!还是要借钱!童二你好啰嗦,我真无钱了,要不你们晚上也干一票,挑那种一看就窝囊的,准能成!带兵器的千万别招惹,都是凶主儿!”

    “看你这小气!那我们去找别人借。”

    童二背了包袱团,踩着竹蒿摆过去,张横盼着掉下水的事没发生,朝童式兄弟笑笑:“既然二位兄弟今天不方便,那咱们改日再聚,千万记得巢湖老妖那事儿!跟李大锅说明白!”

    两厢客气一番,张横收碇划船走了,童大吐一口气:“这老贼终于走了。”

    “李大哥的事儿怕是瞒不住啊,兄弟们那里怎么交待?”

    “就说别处躲风声去了。”

    “总在船上养伤不是法子,大夫不是说了,不能吃风?”

    童大烦躁道:“那你说怎么办?钱也没拿回来,李大哥现在药喝了不少,高烧不退,带回村子咱们怎么交待?兄弟们非吃了咱们!”

    “我看这样,李大哥这伤是养不好了!”

    童氏兄弟分歧吵嘴,李俊恍惚中再次醒来,拉了铃铛唤二人,童二急钻了进去,看李俊嘴唇干裂,问道:“李大哥是不是渴了?”

    李俊摇摇头:“这是在哪?”

    “回到咱家附近了。”

    “去李立那里,船上不能呆了。”

    “这……”童大犯了难,“李大嘴会把大哥受伤的事说出去的,咱么…”

    童大一推哥哥:“救命要紧!听大哥的!”

    童二跑出去起碇,唤童大赶快出来摇橹,李俊看一眼童大:“还生大哥气呢?”

    “没有,当初我就该拦着你…”

    “算了,听天由命吧。”李俊又闭上了眼睛。

    童二再唤之下,童大出去划船,小船儿风一般直冲去揭阳岭方向。童大去唤赤须李立带人来帮忙,费尽周折才把李俊抬回揭阳岭山脚酒肆。童大警告几人不得外传,监视这几人轮流服侍李俊,可李俊这病啊,气色一天不如一天,脚伤都开始流脓了,众人急也不是,干坐也不是!

    李立掩了门出来,小声对发呆的二人道:“童家兄弟,我是宰人的粗人,从不会治人,你们还是想办法去寻大夫来治病吧?连我都看出来这样下去不行,会误了性命。”

    “那你去请,这里你熟!”

    李立咕噜一声:“我骗不来人啊,要不绑一个来?”

第363章 好吃好喝等死吧

    李立出去两天,还真绑回来一个,琢磨这事不能实话实说,反正是大夫就行,用的名头是家里有人难产,人命关天,一出村子就把人给套上,换着人扛回来了,一放开吐了一地。

    连威胁带利诱让大夫看病,赶鸭子上架之下,大夫两股颤颤把脉观瞧,眉头大紧。

    “这病人伤得不轻,怎么不早些送医?拖延得太久了!”

    李立道:“你别废话!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你把人救活就行!要不然,哼哼!饶不了你…”

    童大一肘子挡开李立,问:“大夫可是缺什么药材?我们可以去买,不怕花钱,恁尽管说!”

    “实是在下无力救治令兄,还是吃点好的,好好陪他度过这数日吧。”

    “你这灾殃说什么?”童二抢步一把薅住大夫衣襟,目眦欲裂甚是渗人。

    呜呜呜~这大夫竟然哭了,“你要我的性命便拿去,请不要再伤害我的妻儿老小!”

    童大道:“还求大夫想想办法!救我大哥!要不然我可拦不住这鲁莽兄弟!他们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大夫哽咽气忿:“你们这是强人所难!病成这样子要怎么救?早干嘛去了?不知道早找大夫早治病!拖拖拖!口口声声叫着大哥这个亲!你们大哥活活被你们拖死了!还假惺惺在这里演戏!演给谁看?演给死人看吗?无耻小人!”

    李立震惊!这大夫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啊!看童氏兄弟的眼神都变了,这俩小子是要夺权吗?看不出来啊,心机挺深。

    童大沉默,童二张口结舌,大夫梗脖子任凭处置。

    “你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剁了你!”

    “童二住手!是我犹豫不决害了大哥!这个罪我来担!”

    “哥!”

    二人双臂盘锁,深情对望,李立拉了一把大夫,“别演了行不?还是请李伯他们来主持吧。”

    “李立,你怎么这样讲!”

    “我虽然吃不了走私那要命的累活儿,不常在大哥身边,但好歹也是李家族裔,知道村子里规矩,现在大哥病重,这个决断就该李伯他们拿,我这就派人去请!”

    童大道:“不行!李家会乱的!”

    李立哼一声道:“乌烟瘴气,乱了更好,不乱就得饿死,原来日子哪有这么苦!”

    童大反驳道:“还不是因为强配盐无人再买私盐?官军管制私货贩卖,还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三大法场,此类种种,你不知怎地?”

    “我不管那些,我就知道日子紧巴没法过了,这条翻岭的道儿没多少人走了,我还要经常打理免得被埋了,就我这么勤快,一月吃不到两桩买卖,还要接济家里,是不是耍笑?”

    大夫瞅三人互怼,这些人还真是盼着榻上那位死啊?那么,自己也就过不了了,好不甘心!

    “我说三位,你们在这里争吵于事何补?该请长辈妻儿请来见最后一面,耽误这时间作甚?难道你们非要等他死透了?”

    “你!”童大大怒!

    “哎!在水里我斗不过你,在我的地盘,童大你别凶我!大夫说的好!这些话等李伯来了恁再讲一遍,我保证给你留个全尸,也不祸害你妻儿。”

    大夫唯有苦笑,“那我多谢大王了,我略施手段延长他几日性命。”

    “好,大夫受累,快去吧。”

    李立派了人去李家传信,也不算远,翌日一早来了十七八人,个个跑的满头大汗,衣裳尽湿。李俊老爹已逝,来的是李家叔伯和童家舅舅,一见之下,大恸不已,李家杰出的一代天骄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强烈威胁大夫一定要治好李俊。

    大夫无奈,又把前话讲了一遍,老头子们根本不管,要求全力施救,死马当活马医,大夫一跺脚!死了够本,万一活了就有活命的希望!

    “我还需要个大夫帮我打下手!”

    “我们这几个都懂一些,你要会什么的?”

    “会割创,会缝合,会煎药制膏的!你们能行吗?”

    “来吧!我们都行!”

    ……

    李俊最该感谢的是老天爷,给了他几天的凉爽,让他挺了过来,不过先后陪伴的几位,明显都有一个共同点,都不会伺候人,活着的时候随意而安,想吃啥吃啥,照顾病人也是看心情,想到什么是什么,饭点从来不一样,根本不会伺候人。

    因此,雄姿勃勃的李俊脱了三十斤肉,童大、童二、李立略有涨幅,苦曰:喂不进去饭,自己吃的全剩饭。

    这日,几人聚在一起商量来财的问题,一大村子人嗷嗷待哺,这回货送到了,钱没拿到很伤威望,必须给后生们一条路,来化解怨言。

    欢乐洒脱的日子,乡里乡亲相处融洽,花钱不计得失,猛然朝廷重击,贩私盐的营生不能做了,好多船被扣押,货被没收,人被抓走,又拿钱赎出来,以谋东山再起,可他们错误估计了形势!

    也不想想江州的守臣是谁?蔡太师的小儿子——蔡九!老爹说要狠狠打击私贩,那执行起老爹的法令丝毫不会打折扣!更甚从严处置!

    要官威,有的!要兵权,额有点废,本地禁军人太少,不过这算什么?组建保安队配上甲胄弓弩便可,军费从这满大江的商船上榨不就得了?以税养军,以军劫税,于是乎江州湖口场务出现了这样一支船队,离着税务十余里外截商船,雇佣的人名为栏头,多用小船,巡栏之人各持刀枪弓箭胁停商船,私置草历,欺隐作弊,强征税款,小商货物为之一空,即便舟无货物,哎,你也逃不掉,空立名目,抑令纳税!

    由此获利滚滚、臭名波及,诸多郡守仿照,场务花开在长江,重复征纳、商旅苦不堪言,犹言过场务如过法场!蕲州之蕲阳,江州之湖口,池州之雁汊,谓之三大法场!

    当年从东海贩盐到江州一带,尚有获利,如今杨子江段苛严巡逻,江宁府至池州只700里水途,就有六个场务把关,除达官富贵的商队,何人还敢再走?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水运的低廉优势无法取代,陆路运输风险太大,李俊一村艰苦了四年找不到新的谋生法子,只得凭借优异的掌舵本事受雇于官府,输送漕粮,可这转般法变作了直达法,就是要了梢公的命……官漕有规矩,所载货物,八分为漕粮,两分给梢公留作自带货物发卖,这部分货物不收税,算作红利,但走一趟才知破灭,路途遥远、水况多变、纲船折损、运日漫长,耗费远甚、还时不时被朱家强征去运送花石纲,这纯粹赔钱货啊!李俊焉能不怒?

第364章 谁动了我的鱼!

    李俊受伤要挂的事,还是被张横有心打听到了,这一日急急去江州东城外找弟弟张顺商量对策。

    张顺闻之大惊:“李大锅怎么突然就受伤了?伤得很重吗?锅,你有没有亲眼见到?”

    “李家都封锁消息了,不许对外人谈起,也亏咱们几家关系不错,我才打听出那么一星半点。”

    “李大锅受伤,这么大的事不便声张,但于情于理,咱们兄弟还是该走一遭。”

    张横便道:“是这个理儿,那你今个有闲不?咱们买些礼物去李家村?”

    “我这手头的事忙不完,这样,我给你些钱,上街挑些罢,回家等我,别惹老娘生气!”

    张横一咧嘴:“那我就晚些等你到家再回去,省得老娘念咒,烦死个人,咱家有你传宗接代不就得了,还老逼迫我。”

    “锅!你咋就不能替老娘想想!她还不是怨你把钱都耍了去?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你别教训我~从小爹娘就待见你,你干啥都不会被骂,我在那站着都是错,自从爹死了,娘啥时候给过我好脸……”

    “锅!”

    “说多少遍了烦不烦啊?婆娘似得啰唣!”张横牢骚两句,扭头走了,跟弟弟张顺就不能提老娘,一提就吵,一提兄弟情就没了。

    张顺没拉住锅锅,望着张横陌生的背影叹口气,返回鱼市主持买卖,众贩相拥。

    官府有钱有势之后,对水面控制加强,成了名正言顺的官匪,江州附近各路牛鬼蛇神无非三条出路:

    一,有门道、愿意上缴投名状的,加入执法队伍,摇身一变成为栏头、蒿橹手、打手和狗,专门勒索、咬人,凶狠犹甚往日。

    二,攒下些许积蓄的,转做其他买卖,或有佼佼者洗白成一方小富甲,就像揭阳镇的穆家老爹,当然,前提是孝敬好官府,别被人翻出旧账烂事。

    三,就是继续铤而走险的,无本买卖最舒坦,这千里长江两岸阔,我想去哪就去哪,官府你能奈我何?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两天就完事了,我回来依然横行。

    抱着这种心态的也不少,以李家为尊,张家当年也是一小弟,明面上耕种打渔跑船好百姓,摸着机会就干一票,联保互保在这种家族制下根本无用,当地里正就是他家!

    岂料李家错估了形势!这蔡九行不行不好说,但人蔡家有门生啊!出谋划策、落实法条、有维稳经费就有一切,把浔阳江上的蛇虫鼠蚁扫了个干净!李家吃瘪,张顺从了良,只留张横带着个徒弟江上讹诈软柿子过活。

    有真本事的人不怕没雇主,渔行的东家们相中张顺务实,干了一年,被渔行提拔为渔牙人,评定鱼获品色价钱,方便抽税。

    张顺洗白成功,常劝张横也归来正途,张横哪里愿意勤劳致富?以他的懒性子,基础的渔额都完不成,遑论多赚钱了,你们都走了最好,这浔阳江上我做主了!张顺只能随他去。

    “张二锅,你想啥呢?快给我定个等啊?”

    “啊?哦,看我这,失礼了!”

    张顺回过神来,敲打着竹竿,继续给水舱里的鲜鱼定等,“鲤上等43斤、鲫中下29斤…”

    税仆记录完毕,又跳上一条船,渔民们往来交流,看谁家又打了大鱼,哪一片水域有鱼群,随着下游急来一只船儿,一个热乎消息传来,渔民们炸了锅,好多人往东头船跑去打听。

    张顺几人也发觉了异常:“嗯?那边出什么事了,李三儿?”

    “我也不知道啊,张二锅,要不我去给恁问问?”

    “罢了,许又是谁家的艳事,赶个热闹罢了。”

    江州繁华地段,每天出几件大事都不稀罕,众人也就没在意,检了这一船,继续下一船,“我说这船的梢公呢?人去哪了?李三儿!把人给我叫回来!”

    李三急急跑出十来米,答应一声逐渐化成一个点,张顺扶腰,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左右查看,周遭竟无一人!

    “张二锅,要不咱们也去看看?你看那些酒楼的伙计担着桶也去了。”

    张顺挠挠头,自言自语:“难道真出什么大事了?你留下看船,咱们过去看看。”

    被留下的失落一脸,张顺几人挤去了人群处,几百渔家围在一只高挑的船艏,看那上面盘着一人,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兴奋得涨红了脸。

    “当时那些个作威作福的栏头吓得屁滚尿流啊!跌入江里的都不敢捞,疯了一样划桨才逃了保住一条狗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那可是咱大宋西军!最能打的军卒!敢跟军爷要买路钱,莫不是活腻歪了!?”

    “打得好!打死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叫他再敢横!”

    “这些狗曰的飞扬跋扈!没少强拿俺的鱼货!还拿弓箭指俺!”

    “军爷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我要给军爷送鱼去!你们谁去?”

    我去!我也去!还有我!一起去!

    欢声雷动,应者云集,徒留站到外围的张顺一脸懵比,听了一半,出什么事了,去哪啊这是?

    忙拉了几人询问详情,李三叫道:“侯五儿,张二锅刚来没听见,你再从头讲一遍!”

    船艏的侯五高叫,“张二锅也来了!还有后来的兄弟没听到,那我就再把听来的消息讲一遍!昨个下午,池州雁汊的栏头船队出去截商船…”

    ……

    江州东城一大半的酒楼,今天派出的伙计没买回鱼,知州蔡九府上亦是如此,一大家子三百多口,新鲜鱼货每日必须,但从来不用买,是本地渔行孝敬送上门,今日天色大亮了,居然还没来!这是要造反吗?老管家急派了小厮去打问。

    没有鱼,已经跟主母请示过了,厨子也能拿出应变的花样,只求爱吃鱼的家主今天心情好。

    可事与愿违,蔡九落座就先找鱼,提了筷子半天,没看到哪个像鱼,愣几秒道:“今天又是什么花样,我都认不出鱼了,夫人?”

    蔡夫人道:“相公,今天没有鱼,换口味吃些吧?”

    “什么?没有鱼?为什么没有鱼?不吃鱼妳让我怎么下咽?管家呢!我的鱼去哪了!”

    老管家就在堂外侯着,闻声快步冲进来,哆嗦答话:“相公,今早鱼行没有送来鱼,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老奴已经遣人去问了。”

    “不刮风不下雨的,怎么就没有鱼?啊?本官自问也是爱民的好官,恶劣天气有赶渔民去捕鱼吗?你回头看看,天色大好却没有鱼来助兴!”

    自忖是书香门第出生的人,蔡九文绉绉斥责,老管家捣蒜聆听教诲,片刻后婢女匆匆赶来,蔡九的一个小妾见了起身去询问,眉头微蹙来到蔡九身边。

    “相公,是江上出事了。”

第365章 他敢来?

    纷闹的码头延迟了一个多时辰开卖鱼货,但附带的震惊消息却江风一般吹满江州城,确实是太震撼了!因为东来的很多船只带回了细节,那两只商船载的根本不是什么西军,而是一位姓王的员外手下的商队护卫!

    “这王员外据说是当朝高太尉三弟的妻弟。”

    “这王员外在江宁府被水贼给伤了,伤势很重。”

    “然后这王员外死里逃生,就发飙了,是掀起大江南北十二州联合剿贼的始作者!”

    “我听说过这事,他不是在江宁吗?怎么跑池州去了?”

    “那谁知道啊!”

    张横眨眨眼,一拍桌子道:“小二,结账!”

    “还是横哥过劲!下次我请!”

    “那回头再聊!我还有点事要办。”张横装潇洒提了包袱礼物,摇着膀子出门,径直出城而去,弟弟在东城外居住,消食儿漫步,结果来往路人都是在谈论雁汊栏头被暴打的解恨事儿。连打招呼的问候语都变成:哎,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喂,锅,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寻么托人去衙门找你了!”

    “找我做甚,又不是三岁毛牙儿,买东西遇到了刀疤六喝了几杯,那崽子居然跑去说书了,你说逗不逗?”

    张顺指指上房,“你不去看看娘?”

    “看甚看,见了我又得吃不下饭,娃儿呢?莫不是睡去了?”

    张顺哼一声,“在榻上造反呢,越大越皮,你听!你听!”

    果然,里屋传来几声娃儿咯咯笑声,妇人的轻骂,张横嘿嘿笑几声,冲里屋喊一嗓子,“大宝你又皮,看大伯不揍你!”

    “快!你大伯来了,还不下地来!叔叔,你进来吧。”

    张横得了许可,怪叫着推门进屋,张顺把褂子叠一叠,也跟着进了屋。

    “大宝!想大伯没!看给你买什么好吃食了?”张横把背着的手绕出来,滴溜溜的小纸包打转儿。

    榻上站着个奶娃娃,含着手指看那物什,张横凑过去逗弄娃儿,小家伙伸手要抓,抓不住,就爱看他急!

    张顺笑吟吟看着,锅锅挺喜欢娃儿啊!为什么不愿意好好营生娶个婆娘呢?费解……耳语妻子去和娘睡,不要告诉锅回来了。

    妻子弯腰去抱熟睡的二宝,张横不乐意了,“弟妹,二宝睡了就别动他了呗,弄醒了再哭嚎。”

    张顺也道:“妳去就行了,二宝我晚上照顾。”

    妻道:“就你?不怕把二宝挤在墙边?是一回两回了吗?”

    “唔…”张顺无法反驳,这事他的确干过。

    “啥?把二宝伤着没?不是我说你顺锅儿,从小你睡觉就不安分,还抢我被子!咱们两个大男人睡得死猪一般,把二宝伤着了咋办?弟妹你快抱走吧。”

    妻子如愿抱走了二宝,张顺摇头直叹,“我先洗漱,你随后……锅你别都给他吃了!太甜了!”

    ……

    张横舒坦了一宿,回家的感觉真好,前半宿把玩大宝的白藕似的胳膊,后半宿跟弟弟瞎扯淡。得知了那牛北哄哄王员外的最新壮举,这衙内痛打栏头之后,居然直接带兵围了雁汊场务,派人下帖去池州衙门问罪去了,训斥对方留贼私用、打家劫舍、枉顾国法,是不是想飘尸?最后一句是不是有人杜撰不好说。

    “这王员外发迹前肯定是个大混子!现在鸡犬升天,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他敢不敢来江州闹,蔡九可不是善茬!”

    “他敢惹?”

    “他敢来?”

    兄弟俩哼哼,渐迷糊过去。

    ……

    翌日一早,张家兄弟带了礼物赶驴去往揭阳镇,穆家在当地是一霸,以放贷赌坊为手段敛财,对于李俊的尊崇,来源于父辈的生死之交,李俊当年势大罩着穆家的小赌坊,慢慢挤死同行发展起来,穆家转型成功了,李俊却因失去时机艰难困涩,真是三年又换风景。

    穆家尊重李家,不代表瞧得起只有两个男丁的张家,但张家兄弟的水里本事,没人敢说三道四,这江湖,有本事就能得到看重。

    张横、张顺打算听听穆家的意思,早起不是穆家的规矩,日上头顶,连仆人都打着哈欠,要不认识张横,早骂将出去了,哒哒跑回去汇报穆太公,有起床气的两位少爷,他可不敢招惹。

    不多时穆太公有请,张家兄弟入门进厅,“哎哟,贤侄,有些年头没见了吧?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张顺卖乖道:“太公,看着恁脸色红润,愈发年轻了!”

    “哈哈,还是了无心事,修道养心,这才固颜健体,延年益寿!”

    张横道:“啊呀!这还是那个穆老伯吗?两年没见,说话一套一套的!”

    “哈哈哈,我府上请了两位仙师,讲经炼丹颇有法门,弘儿春儿也在跟着修习~二位要不要一起听一场?”

    张顺忙摇头:“我可没那福分成仙,还是老实巴交当人便好。”

    三人笑谈,穆太公吩咐上茶,唠些家常后,穆太公吩咐家仆去唤儿子,开玩笑,宝贝儿子连他的脸都不给,何况是仆人?放出话来道:晚上带张家兄弟浪,让我先睡饱了再说!

    穆太公尬笑,张顺一看这不是个事儿,貌似穆家不知道李俊出事了?于是出言试探,“太公最近见李大锅没?”

    穆太公就开始扯往事,又说自己念旧,当初一起称霸浔阳江的老兄弟,就剩三个了,现在的毛头小子比自己年轻差远了。

    张横不耐烦,直接道:“太公知道李大锅受伤的事吗?”

    穆太公诧异,张横便将听到之事倾倒出来,花厅里陷入沉默。

    三五男仆婢女跑进来:“太公!不好了!不好了!官军打上门来了!”

    “冲撞了我的贵……什么官军打上门了?哪里来的官军!你们在胡说什么?”

    男仆哆嗦一团,婢女惊叫逃去后院,有个能张嘴的结巴道:“突然来了大批官军,冲到咱们赌坊抓人,护场的跟他们争执起来当场就被砍了,赌客都不放过,逃出一两个来府上报信,官军禁街拿贼,任何人等、各自归家、不得走动!”

    穆太公大急:“蔡相公那里我都孝敬了啊!怎么会突然针对我家!”

    张横急道:“不会是王员外真来了吧?为什么挑穆家下手?”

    “什么王员外?”

    “呔!太公你连王员外都不知道?”

    张顺打断道:“来者不善,事不宜迟太公还是早些离庄为好,量那官军一时半刻无法包围整个庄子。”

    “什么来者不善?”

    “哎呀!别啰嗦了!恁快去叫醒弘锅、春锅!要不走不脱了,恁难道不知道官军是个什么德性?”

第366章 敢动蔡九

    风风火火来江州寻仇的正是郓州王大员外,假借亲戚之名,号令沿江知州,莫敢不从!王伦也不傻,不能太过飞扬跋扈招人恨,对知州极力恭维拉拢,善解人意,许诺查抄所得钱财,二分上缴州府,八分对半分,随从军卒伙食费用自己承担,而且,每州抽调只八十人,可以安排一员随军官员监督,绝不令知州为难,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蔡知府、吕知州、刘知州当场就拍板了,支持王伦不抓到贼首誓不罢休!王伦又死皮赖脸请文书,调甲胄、弓弩出境,吕知州不敢答应,蔡知府可是胆肥,江南东路就两个大佬,东头是他,西头是蔡九,叮咛嘱咐别招惹蔡九,其他啥事也好说。

    王伦得租两条商船,这还是当地商贾亲力赞助的,恳求王大官人一定要把沿江的水贼清理干净,在这种情况下,江宁到池州的六小场务无人敢冒犯,其间和州黄知州、太平州卢知州、无为军田知军都提供了友好赞助,使王伦的船队扩充为三条大船,若干小船,合700余人,拿到的水贼王伦快速询问一遍后,就都移交给当地衙门,王伦只有一个判断,李俊一伙肯定是逃回江州了!

    手下兵卒已足,本不准备停靠池州,哎,没想到这雁汊场务还有武装收费站!还敢朝王伦的船队射箭逼停!梢公言三大法场之事,王伦这暴脾气就上来了,弓弩暴雨级还击!居高临下,哭爹喊娘,鸟作群散,王伦奋起直追,包围了雁汊场务,发文帖去找池州衙门。

    池州富知州,一见密密麻麻的大印,才知十二州联合剿贼的事是真事!千万好给王伦赔不是,王伦拿片刻架子也就算了,严令富知州处理罔顾国法的栏头等人,不掉几个脑袋,这事算完?事后又挑得一船八十人作为给王伦助阵。

    舒州衙门太远,王伦懒得去,支了池州官员去送信,船队直扑江州彭泽县,揭阳镇!这帮黑道肯定是在这藏着!跑得了和尚,你的庙能跑了不成?

    王伦的船队在对岸的望江县停靠,然后派出便衣探查整个揭阳镇的地形,西北平坦、东南为山岭,非常适合快速登陆和军队展开,穆家庄的位置、产业、泼皮打手一清二楚,抓到的几个舌头为了不泄露消息,一概扣押掳了过来,本来一早就整装完毕,分派任务时由于是初次操作,还有友军配合,耽误了不少时间,快到正午各分部才到达预定位置,两头收缩,中部快速夺城!

    这一仗在王伦、郝思文看来马马虎虎,将就能看,换到朱李周陈杨眼中,那是妥妥的前所未见、精锐部署、强力打击!配合的友军皆称:不愧是我大宋的西军,个人战力顶呱呱!跟着就有油水可捞!

    穆家是揭阳镇一霸,但不是江州一霸,在大军的碾压下毫无还手之力,赌坊中一串串牵出人来,各色铺子都封存了,王伦使乔道清、朱武二人去暗箱操作,带了大军前去穆家庄门口汇合,王伦要求的只围不打,就是想等他们鱼死网破,都这阵势了,心里没点数?左右都是一死,来啊,冲出来!

    结果一个二杆子都没有,好失望!王伦含怒指前道:“攻城!”

    嗷嗷叫的周通跑第一,先上墙的却是陈达,瞬间大军齐喊杀入内,被留下总领战场的郝思文心痒痒,留在外面的友军更躁动!王伦喊了中军班底进庄,王希孟负责收拢女眷、王定六负责收拢男仆、吕方负责战场纪律、王惟忠负责把金银好绸缎飞快集中在一处,首饰、奇物另封存!

    整个庄子里哭啼阵阵,王伦就知道这些友军不干好事,支了吕方赶紧去制止,走走派派,屁股后面只剩一班人了。

    “杨春!找到人犯没?”

    “没呢哥哥!穆家好像逃走不少!”

    “抓舌头问啊!逃哪去了!”

    “陈达正办着呢,我在找橘子呢~”

    找橘子,就是找黄橙橙的金子,王伦连问几个班长都是如此作答,气咻咻这老家伙够贼啊!居然有地道!要不是还需划拉钱,王伦早追出门去了!搬运钱财这事,从来没演习过,把个王惟忠惊得合不上下巴,这么多钱,娘哎!王伦进仓库一看,“铜钱再多值几个钱?惟忠,这些加起来都不够买咱们二百人的甲胄兵器,快去找金银,这些没法拿,拿不走就不是咱们的。”

    王惟忠听着可惜,带了人又去找了。挖地三尺行动直到两个时辰后才有收获,金银锭估摸七八万贯,忙打包全部带走!遣乔道清、王惟忠直接装箱上船马上离岸回真州!蔡九来问罪,没证物王伦可不会承认!

    蔡九不能闻之瞬至,彭泽知县可及时来了,穆家积极缴纳保护费,就算罪大恶极,抄家怎么也要有个流程啊!背后坐着的是蔡相公,必须出面责问,以示威严!

    王伦根本不鸟他,声言正在准备缴获名录以备蔡相公查看,至于罪犯,自己去看那黑黝黝的地道,这是早有预谋啊!你这知县充当黑道保护伞,该当何罪?

    ……

    有人在池州闹出大动静,蔡九当然震惊,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这时蔡薿的文书到了,叙说前因后果,蔡九这才和缓,朝廷命官的亲眷,在客栈居然被水贼劫走!何等胆大妄为!这个叫李俊的,必须严惩不贷!

    蔡九放下文书没片刻,王伦的知会文书到了,请求突击揭阳镇捉拿贼寇,用词相当谦卑,痛斥贼寇不是人!要动刀兵,蔡九可得商议一下,于是招来州衙官员问询,刚拿定主意,派本州都监协同,彭泽知县的告急文书来了!有大量军兵封锁了揭阳镇,听说是要抄穆家!

    穆家?蔡九回忆片刻,貌似是众多孝敬宾客中的一个,这还得回去问夫人才能确认,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在本州地界,不经过本官应允擅自发兵行事,这高家亲戚好大的荣威啊!诸位同僚说呢?”

    众同僚面面相觑,以这些年的相处,蔡相公不急不躁的问话,看来是真发怒了!有人要吃雷霆一击了!

    蔡九撕碎了起草的文书,抛洒于地,缓缓站起身道:“令江州驻军,附近三县民兵五抽一丁,明日辰时前汇聚于湖口,令南康驻军一营直接赶往揭阳镇封锁外围江面!”

第367章 黄蜂岂能用手拍?

    蔡九的文书连夜发到南康军,迷糊中的奚知军一瞧麻了爪,这蔡九贴里云山雾罩,什么大队官军私自行动?需要全副甲胄封锁江面?对方若是反抗坚决镇压?

    瞅瞅信囊里,别无它物,打问信使两句,让他下去歇了,派人去请智囊黄通判!

    南康军的黄通判在同僚眼里可是个近不得,疏不得的主儿,进士出身,文采自不必说,诗词书画都能拿的出手,本可以与同僚打成一片,但是为人心地褊窄、嫉贤妒能、比自己强的,找机会抓小辫子打报告,不如自己的有事没事拿来取笑,专在乡里害人,心里只想害人,惯行歹事,南康军同僚私下都叫他做黄蜂刺,很顺口,久而久之传开了。

    这一夜搂着小妾睡得香,啪啪砸门声小妾先被惊醒,推了黄文炳三五次推不开,只会哼唧揉捏。

    小妾嗔怪,“夫君,许是有急事,你不起身,还不让奴家去看看?”

    “唉,能有什么急事?上游下暴雨,来水淹了湖边民房?”

    “若恁猜错了呢?”

    黄文炳嘿嘿坏笑:“猜错了输妳一匹上好的苏绸!”

    “说定了哦!”小妾欢喜起身,翻过黄身下榻,黄文炳不忘谐油一把,“骚娘们,穿好衣裳!”

    俄而,小妾返回,笑着道:“夫君这次你可猜错了,是奚知军有请,有言兵事。”

    “兵事?”黄文炳沉思片刻,“能有什么兵事非要半夜见我?鄱阳湖上有水匪了?打家劫舍了?”

    小妾笑道:“夫君还要赌吗?”

    “赌!我不信这次还能猜错!”黄文炳出溜下床,小妾伺候穿了衣裳,稍微拢了拢头发,离身而去,黄通判办公事,从来都是很利索的。

    乘了马哒哒来到州衙,仆人引进小厅,奉上茶来让黄文炳稍等,黄文炳一瞟才发现隔两位的茶几上有一封信躺着。

    “这个……”黄文炳收回目光,奚知军搞什么?留给我的?好像是开口的?“那封书信是奚相公给我的吗?”

    “小的不知,相公放在那里就急急走了,什么也没交待。”

    黄文炳心道应该没事,圆道:“那一定是加急的文书,才使我来商谈,我先一看,免得误事,你看这书信是开口的……蔡相公的!”

    黄文炳如获至宝,展开观瞧,却被闷了个雷,这是蔡九让知军带兵配合的文书!照这前后文来看,实打实绝不是好事!绝不是!老狐狸姓奚的!想让我扛这个……这个,黄文炳为难了,这是蔡九的亲笔签名信啊!

    “啊哈!黄通判来了!我刚才突然腹中绞痛,泄火不停,现在浑身乏力,脚下发麻。”

    黄文炳脸上深表同情,心里骂:你用马桶就不麻了,装什么呢!还不是想让我去顶这个事儿!

    奚知军换作平常道:“书信都看了吧?黄通判以为如何?”

    “既然蔡相公请援,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协助,我看该当遵令!”

    “啊!黄通判与某所看相同,只是某身体有恙…”

    “黄某代为走一遭,如何?”

    “正是为国分忧!”

    奚知军在信上签印,又另附了文书,黄文炳叠了去军营调兵,南康军营水陆两寨,东一支,西一支围了鄱阳湖北面,平常也是渔耕为生,黄文炳集了一宿才招足了人手,十几条大小船只陆续往湖口驶去。

    及天明进县城找官吏打听,原来湖口县上下也是忙了一晚没合眼,军务完全交给场务有两年了,现在急急上火要调禁军,又要调民兵,知县又不在,哪有那么容易?

    黄文炳大概了解前后,便登船进发了,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十二州联合剿贼啊!看这个意思,是踩了蔡相公的尾巴了?难怪动刀动枪的!

    支了场务一人认路,江风鼓舞,战船烈烈冲向揭阳镇,二话不说,直接把江边的商船都给围住了,在寒意箭头下,梢公水手放弃了抵抗,黄文炳走跳板上船,他要打问清楚!

    王伦等人昨夜压根儿没睡,连夜突审管家、婢女、男仆、杂工,各处敲砖、挖坑、找暗墙,使出浑身解数玩挖宝游戏,各种地契、宝石奇物、各种饰品家具账本,没王伦看得上眼的,字画可能值钱,王伦也不懂,朱武辨不出,王伦自叹收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军师!一堆东西,连什么值钱都看不出来!以后要多逛逛奢侈品市场!

    喝几口米糊,有人飞马来报,江上有官军封锁了,王伦对众人笑道:“早该来了,再探他步兵什么时候来?”

    蔡九决定亲自出征是有原因的,所以原定的出发时间推后两个时辰也不奇怪,给各路匆忙归队的禁军民兵一些缓冲时间,好让他们知道不是去拆窝棚、征税钱、打水贼……

    这就给了好奇心发荒的黄文炳机会,他对这个王大员外很是感兴趣,蔡相公又迟迟不来,那我就先去会一会他吧!套出一条是一条!

    黄文炳带了三五十员进镇,把守的军校验看了文书就放入内了,各处依然禁街,有急事上报巡逻兵卒,封条批注的铺子不时出现在眼前。黄文炳暗暗称奇,这王员外是个人物!给人找不到破绽指摘!

    汇合了本地气鼓鼓的知县,斥责王伦目无大小,竟然拒见自己!见到王伦之后,这种情绪变成了酸,很酸,虽然明知这一切井井有条肯定是他背后的幕僚门客干的,可这王员外也太年轻了吧?果然靠女人爬上来的都不是好种!

    “王员外,你肆意带兵入江州界行凶,可知罪责不轻?”

    “你是大黄,还是小黄?”

    “唔……”黄文炳瞟到了王伦背后的笑意,“我行二,你没有功名,应称我一声黄通判。”

    “黄二通判,听说你哥也在本地?”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刚从江宁来?”黄文炳是挺奇怪,自家的事情,传得这么远吗?不对,从通报到进来,没多长时间,现找人打听不可能的!

    王伦笑笑:“随便问问,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那你讲讲。”

    “我哥是平头百姓,我在城内任职,昨晚接到文书来围堵于你,如果你和你的护卫束手就擒,我会考虑向蔡相公美言几句,以免你的牢狱之灾。”

    “啪啪~”王伦击掌大笑,“黄二通判说的好,言辞剀切,感人至深!但…”

    黄文炳立了耳朵,半天王伦这个但没出来,“你等会啊,我再想想……”

    双方对面陷入沉默,各自思量对手在想什么,王伦是真没词儿了,得知先来的是黄文炳,有意戏弄一番,却临时改了主意,这个黄蜂刺要是让他下不来台,指不定怎么背后怎么搞我呢!不能让他盯上,那自己的计划全完了!还有可能挑拨和蔡九硬扛,自断后路!

    “黄通判。”

    “咦?你莫不是有求于我?说来听听?”

    “其实,我想让你看看这个!”王伦走上前,就开始解腰带脱外衫。

    黄文炳愣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什么!”

    “黄通判,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没脸活了!”

第368章 那我就受累住你家

    蔡九把出征当成了出游,尤其是接到彭泽知县已经控制住局势的回书,卸掉笨重闷热的甲胄,重新换回了代表身份的官服,一行人浩浩荡荡兵临揭阳镇。

    蔡九要斥责的是罪魁祸首王伦,探明是分属各州的大宋官军,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护卫一众官吏朝王伦所在穆家庄走来。

    黄文炳和王伦出门向蔡九见礼,蔡九的威严泛起,甩袖子进庄,现在知道做错了,有点晚了罢?蔡九落主位,大小官员立马填满两列空座,末尾的王伦抢了一张椅子坐下,把个官员气得想挠他,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怒,谁知道这位主的后台是谁?收袖恭立在侧。

    黄文炳叹:这王伦是故作镇定,还是真心大!还是真粗俗?

    蔡九看在眼里,岿然不动保持涵养,唤道:“彭泽刘知县,你来讲讲昨日之事吧?”

    刘知县向前作答,一五一十,也没敢加脑补,先看风向不迟。蔡九满意点头,又让本地里正、乡绅、商贾一一作答,最后轮到黄文炳,都问完了,所有人脑子里有了个大概,蔡九阴沉了脸,唤出王伦。

    “高家的妻弟,王员外出来说说吧,说的有理,本官看在你没有击伤平民的份上,酌情减罪。”

    王伦起身来到堂中,朝左右官吏施礼,又朝蔡九抱拳,“俗话讲,冤有头债有主,打我还要看姐夫,谁欺负我、骂我、伤我就是跟当朝高太尉过不去,打高太尉的脸,我这手就要扇回去,众位说是也不是?”

    “唔……”以势压人,这话没法接,蔡九轻轻摇头:“你受了伤,报官即是,官府自会为你做主,为何纠集大军滋扰沿江、擅自行事?”

    王伦从怀中一摸,掏出两份,递上前道:“蔡相公,这是淮南帅司、江东帅司的通行文书。”

    小吏取来转交,蔡九颠着重,头一份是通行文书不假,拉开一大溜儿红泥官印,这代表王伦是合法沿江行事,后一册展开,映入眼帘两行字:蔡高两家通好,蔡公一定不会坐视小可冤屈,此为收赃牒册,还请公发落。

    蔡九不假声色,眼珠绕一圈瞟视,再落回那四字,收赃牒册!重新合上,蔡九已有定断,穆家已经抄了,说什么都晚了,现在蹦出这么个懂事的晚辈,这屁股也不难擦,那就……

    “王伦。”温润的男中音打破寂静。

    “小可在。”

    “以后不可再鲁莽行事!”

    “谨遵蔡公教诲。”

    蔡九满意点点头:“伤你的水贼可曾拿获?”

    “被贼人走脱了,但知蔡公要来,不敢无故离去。”

    “那好,许你进江州拿贼,但是记住不要伤及百姓,本地无大贼,你的兵丁够了,不可再增加!”

    王伦赞道:“蔡公明察秋毫,治政有方,实为百官楷模,万世师表……”

    “呵呵呵~别想拍我的马屁,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这些虚的!该打!”

    “蔡公教训的是!”

    蔡九挥退手,“你下去吧,这文书明天还你。”

    “蔡公,给列为相公准备的酒宴在本镇福庆楼,商谈国事千万别误了身体。”

    “好了,知道了。”

    王伦离开了正厅,出庄门才觉一身大汗,兄弟几个急忙过来打问,王伦做个胜利的屈臂拳,妥了!

    留下周通报信,众人拥回穆家赌坊,详问此行凶险,王伦分析道来:“我在见黄文炳的时候想过无数种应对,可是维持一丝不苟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我没有把握,所以选择了最笨的法子装傻,好歹过了这一关。”

    朱武见证了王伦那段求做主,简直没脸看,道:“既然正道这么忌惮这个黄二,直接做了不就得了?”

    “太冒险了,找他住哪都要打听吧?万一他家所处繁华,仆人很多呢?杀是不杀?”

    朱武道:“那蔡九如何?能信你吗?咱们搬走了大量金银?”

    “那都是自己人,相关联的我不是都打发回去了?这里咬死伤员送回医治便是。赃物的大头,赌坊铺子房产田产布帛奇物一大堆我都贿赂了他,应该足够了。”

    陈达不爽道:“咱们忙活一场,反倒便宜了那贪官!可恨!”

    “就是,哥哥我也觉得憋屈!”

    “咱们该再藏起来些!”

    王伦肃容道:“不要患得患失,拿住了就不想放下,贪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商船梢公水手都不是咱们的,在旁又有大量禁军,不要玩火!多给自己宽宽心,那些东西变现多麻烦?咱们还有更大的一票买卖,不要因小失大!”

    朱武、郝思文出来给王伦救场,安抚兄弟们,王伦又道:“兄弟们,即便失去一百次也不要气馁,只有人在,什么都会有的,相信前方的光明!”

    李忠道:“哥哥,你讲的太晦涩了。兄弟们都是图个乐呵,没那么大追求,之前就是受不了官贼的窝囊气,快活几天,却又要把肉送给他们!”

    “你们也是这种想法吗?都说一说?”

    众兄弟看有人带头,也发言问询,王伦耐心一一解答,及一个时辰,周通使人来报,蔡九他们散会出来了。

    王伦道:“忍辱负重的活儿还是我来吧,朱武、郝思文你们继续给兄弟们宽宽心,有话心里别憋着。”

    说罢王伦又去扮猪了,朱武见刚才的话题太沉重,居然跟兄弟们讨论起俘虏的小妾婢女中哪个最好看……

    ……

    王伦此次献殷情,获得了蔡九的文书,还附赠新的随身宠物——黄文炳,由他监督王伦此次的征剿行动,王伦听到蔡九这么安排,恨不得当场一盘鱼汤扣他头上!真是鬼精鬼精一帮人啊!王伦喝几杯返回,黄文炳就跟来了,第二天一早,恭敬有礼要认识一下王伦家的门客护卫啥的,这个头疼的家伙,笑面黄蜂!

    朱武耳语王伦:“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

    “简直是拍到马屎上了!快帮忙想办法,黄二太贼精,弟兄们防不住他!”

    “那你也进攻啊?”

    “说人话!”

    “去他家,吃他的,喝他的,睡他小妾!”

    王伦白一眼朱武:“你比我歹毒,就这么办了!安排人报信,鄱阳湖!”

    朱武哒哒跑去吩咐,片刻后跑来一个小卒,大声道:“报~员外,发现水贼潜逃踪迹,就在鄱阳湖一带!”

    王伦就势大喊:“侯崽子们终于被我找到了!小的们收拾东西走!黄通判你是在这守着,还是和我们一起追击?”

    黄文炳道:“这里有知县收管,自然是咱们一起去!那里我也熟!”

    “太好了,那我就受累住你家了。”

第369章 放狗咬人!

    鄱阳湖畔芳草遮天,天水一色浩浩汤汤,成群结队的野鸭、白鹤、天鹅起落,看得远道而来的保甲军们直流口水,这简直就是梁山泊啊!回家的感觉!

    王伦相会奚知军,大军就进驻了南康军营,虽然挤吧点,但一来驻军本身编额缺半,二来现在正是七月暑热,随便哪都能睡,芦苇就能攒一床清凉席子。黄文炳寸步不离跟着王伦,想看他玩什么花样,问王伦什么时候去捉贼,王伦说先熟悉一下地形。

    王伦打马一圈觉得差不离,各班都在划分自己的区域,联军就散漫点,召集各班长、什长集会!

    王伦走到将台高声拉音:“大热天的移军,儿郎们辛苦了!今晚、明天放假!一人500文清凉钱!找朱总管领,记得跟本地驻军搞好关系,解散!”

    哗~哇!~“王员外过劲!还是王员外阔绰!”

    保甲们见怪不怪,联军们可兴奋坏了,每天给的吃饭钱,很多人都攒起来了,带回去补贴家用,虽然知道穆家庄缴获不少,可那些跟大头兵有啥关系?赏钱已经发过了,这才几天,又发!能不念王员外好吗?王伦军中又严禁赌博,为避免军卒携带太重,铜钱可以寄存朱总管那里,之前是乔道清负责的,朱武左瞅右瞅,强烈建议王伦招纳个记账官!

    由着台下欢呼,王伦回头坏笑:“黄通判,初来水乡,不介意我们去你家蹭个饭吧?”

    黄文炳猜到了王伦在恶心自己,这茬又不得不接,“黄某求之不得呢!”

    “你们还不快谢过黄通判!”

    众人笑道:“多谢黄通判厚意款待!”

    “黄通判,这里蚊虫多,咱们走起?”

    黄文炳只得带路,盘算还是去哥哥家躲一遭为好,省得祸害自己,遂打发随从去府上报知,十几人骑马行进,谈笑间来到黄府。王伦见过黄佛子,才醒悟这是黄文炳哥哥家里,黄佛子是个大善人,挟王伦不好作难,即便王伦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又不是他自己家里,一切笑纳!

    施礼入厅,分宾主落座,黄文炳若有所思看陈达、李忠等人也各自占了一位:王家这么没有规矩吗?两个姓王的可能是本族同辈,那护卫头头也能上席面?奇怪了!

    酒过几巡,菜食半饱,王伦看黄文炳心不在蔫的样子:“黄通判,你也喝啊!这是瞧不起我咯!”

    “哪里,哪里,只是不善饮酒,那天王员外不是也见了?”

    “蔡相公很看重你啊~这立功的机会第一个就想到你黄通判。”

    黄文炳道:“王员外明白人,就不要取笑于我了。”

    “怎么能呢,我一个白身,恁好歹是一方大员,我看这知军的位置,过一半年就要换恁了。”

    “王员外说笑,换也轮不到我,最多平调罢了。”

    王伦怪声道:“平调?黄通判政务能力这么突出,军略上也有一手,这次剿贼完了我看就能越级升迁!知军都是起步!”

    “借王员外吉言,希冀咱们此行顺利!”

    “我全干了,你随意!我可是一身伤呢,情义全在酒里了,黄通判!”

    黄文炳平举的酒盏还能说什么?一饮而尽,剿贼,是个好机会啊!

    酒宴完了,照例的小食点心,除了几个护卫,其他的王伦都放羊了,只有王定六说要陪侍哥哥,黄佛子一看粗人都走了,就邀王伦去后园赏花品茶。葡萄架下,一张檀香小桌,面坐三人,仿若多年相熟好友,黄佛子给王伦所讲园中花木,居然有不少是嫁接的。

    “我听闻有一年御苑中,正月里百花竟艳,也是巧工所造,汴京那里冬天可比江州冷多了。”

    “百样枝开百样花,一堂进士一春秋。”

    对于黄文炳突然吟诗,王伦愣半秒即赞道:“好湿~好湿!黄通判文采飞扬啊!”

    “说笑了,王员外不来两句吗?”

    “我?”王伦拿捏一番道:“庭前屋后栽花,葡萄架下赏月。对坐有人吟唱,谈笑捧起香茶。怎么样?是不是文采斐然?”

    扑哧~黄家兄弟双双笑了,“打油诗也是好诗!”

    “王员外,这个蔡龙图,你熟吗?”

    “啊~算是认识,待我不赖,你有事找他帮忙?磨勘吗?”

    黄文炳道:“我和他是同一科进士,当年那篇贻笑大方的策问,我还记忆犹新,真没想到鲁公一把年纪还有再起的机会。”

    这就是你烧冷灶的理由?不对,蔡家的灶现在个个火热,烧也白烧,就看谁能给出的好处多,狗当的顺意了,王伦道:“鲁公门前排满人,黄通判不想另谋出路吗?”

    黄文炳没急着表态,又道:“你可知湖口场务吗?”

    “江东三大法场?民间恶名不小啊!”

    “湖口出自我手,其他两处效仿。”

    “哦~”王伦意味深看着黄文炳,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蔡相公一看获利甚多,后来变本加厉,勾抽变复抽,复抽变明抢,现在长江航运船只大减,居然连漕粮的纲船也拦截,成何体统!”

    额,这弯子有点急:“黄通判,你也知道弊端,为何不严加管束呢?”

    黄文炳叹道:“善财难舍啊~商贾、民间只会把怒火撒在我身上!又岂知我当初毛遂自荐,完善建制只是为了规范场务,其后一发不可收拾,我就背了这全部骂名!”

    黄佛子一掐黄文炳:“弟弟,你喝醉了,要不回去歇息吧?”

    没黄佛子这句多嘴,王伦还准备听故事呢,“黄通判,背后怨忿,这可是大忌!”

    咚~哗~茶盏跌落流了一桌,黄文炳惊恐得看着王伦,王伦比出个大拇指:“恁真是条汉子!”

    黄佛子脸一白,黄文炳急扫周遭,王定六也皮出一个大拇指,霎那酒醒了:“王员外,黄某一时失言,你不会告诉蔡相公吧?”

    送上门来的,不搞你搞谁啊!王伦变色道:“黄通判,蔡、高两家通好,你说我为什么包庇你?有害无益的事儿,傻子才会干!”

    “那,那王员外要黄某如何才能一笑抿之?”

    “这个嘛,帮我抓贼,这地界你熟,嫌犯的名字你也都知道了,费点儿心帮我好好查查,我养伤几天。”

    黄文炳急问:“就这些,王员外?这都是公务,我应该配合你做的啊?”

    “那你想要怎样?”王伦挖挖鼻孔弹出,“湖口场务肯定也不干净,把丫贼头宰几个来!”

    ……

    第二天,黄文炳即带队各处查访水贼相关人等,从南康军又查回江州,当年早已弃暗归业的百姓被翻出来旧账,拿入大牢拷打甚多,州城几县为之人心惶惶,人皆言黄狗出来咬人了!

    朱武正在和王伦辩驳,一小校来送信,王伦展开观瞧:“终于有消息了。”

第370章 影帝黄文炳(一)

    这几日燥热得很,王伦带着兄弟们白天围野鸭子,晚上躲水泡子,掏虾蟹、玩泥巴、打水仗,纨绔子弟丑态尽显,蚊虫的侵扰让王伦深感忧虑,本地人红肿包,自己人被咬却连片起反应,王伦再三严令要喝热水,都嫌麻烦,寻访药方内服外敷,把全身裹了细泥也是个好办法。

    信使看着眼前两个泥巴满身的顽童,一直憋着笑,俄而王伦让他下去休息,明早带路去大牢。

    “黄文炳捉到了张顺一家,今晚他要突审。”

    朱武道:“后悔玩过了吧?”

    “让我自己查,这仇何年月能报?现在有了狗,美哉美哉。”

    “你也别忘乎所以,我看那黄通判可不简单,别把他当蠢人。”

    “可他想攀我这条路子啊?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蔡九也当他是个玩物罢了,连主仆都不如。”

    朱武道:“但愿我是多虑了,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你留在这里看场子,应对突发情况,我带吕方、周通去。”

    结束泥巴浴,二人洗净了身体,浓浓的薄荷香味,朱武留下,王伦回黄府。

    近了房门,一丫鬟从屋里逃出来,言给王伦挂好了新蚊帐。目光随着那丫鬟消失在转角尽头,黄佛子哪门子善人?一点不了解年轻人的苦闷!

    “哥,你回来了。”邻屋探出一个小脑袋,王希孟的。

    “刚回来,没见你六哥?”

    “吃坏肚子了,走痢疾。”

    “嗨,明天我有事去江州,府里的人手,你帮我看好,切记。”

    “得嘞,去你的吧。”

    翌日一早,黄佛子陪吃早饭,笑问:“昨日的温柔乡可满意?”

    王伦收了筷子,快速咀嚼,拿老子耍开心吧?你这美人计的预算也太抠了!“蚊帐不错,昨晚没被咬。”

    “蚊帐?”黄佛子哑然失笑,“确实不错,是州城名家侯裁缝手艺。”

    “哧溜~哧溜~侯裁缝?!”

    “对啊,本地很多大户人家置办喜事,被褥衣裳等物都是寻他缝制,大男人,手都比妇人巧。”

    王伦咂咂嘴,“给个我地址,我去找他裁两身今秋流行款。”

    ……

    等到了吕方、周通带着人来接驾,王伦一行赶往州城,近了南城王伦看着奇怪,说是军营吧不像军营,更像是监狱,绕到正门一看也没守卫,门匾上广宁监三字。

    “哎、哎,老丈,这广宁监是什么地方?”

    “员外,是本州的铜钱监啊!”

    居然是钱监?王伦又望了一眼,脑补高墙铁丝网,里面水深火热,“这好像没人啊?”

    “正是暑热,休工三个月。”

    “也是哈,这天气冶炼是有点要命,恁知道这里面的工匠都去哪了吗?”难得的铸币工匠,好机会啊!不拐跑几户,不是王伦的作风!

    老丈翻一眼:“忙着各自生计,员外问这些,不是有所图吧?”

    王伦一直腰板:“没错,老丈!我就是朝廷派来暗访各处钱监的,有没有贪渎,有没有谎报,有没有拖欠匠人工钱!”

    “啊?”老丈有些懵,“那新来的翁提点…”

    “好,我知道恁的隐情,这里太扎眼,谈话多有不便,吕方你陪老丈走一趟,完事后直接回营。”

    王伦耳语一番吕方,别了老丈继续办正事,赶到江州大牢,黄文炳的一审口供已经出来了,举着笑嘻嘻朝王伦邀功:“王员外,这些人比泥鳅还滑,你还打算追吗?”

    “怎么,又逃了吗?”

    “对,以我估计,逃去蕲州的可能较大,黄州也说不定,那里有一伙贼人,累次滋扰场务,当地兵力不济,还曾请蔡相公支军清剿。”

    “之后呢?”

    黄文炳笑:“淮南西路帅司的事儿,怎么好越界过问。再说那里地形复杂,非精锐大军不可得,劳神费力,就由他们自决吧!”

    王伦道:“那说说黄通判查出了什么有用的?”

    “当时王员外带兵突袭揭阳镇,李俊一伙就在揭阳岭,你要是早一步扫荡,就能擒获他了!那贼可能受了伤。”

    “刚打下穆家庄,知县就来哭喊阻挡,我还怎么趁胜追击?揭阳岭我这帮外地兵又不熟,没本地配合怎么搜?你也是说笑。”

    黄文炳道:“也是这个理,那蕲州更难以跋涉,王员外准备如何?”

    接过递来的口供,是张顺听到的消息,以及当天庄内的情形,说的很详细,携带大批财物很是亮眼。

    “看来都招了啊?”

    “这张顺现在有家有口,有正当营生,没必要为李俊等人挡刀,渔行的人我也提审了,他经常整日泡在渔行,没功夫为非作歹。”

    王伦交还供词:“既然坦白了,那就把他们都放了?”

    “不,”黄文炳笑道:“这个张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引来贼人救他!”

    “哈哈哈~”王伦捧腹大笑,把黄文炳笑懵了。

    “王员外何故发笑?”

    “黄通判你聪明怎么反被聪明误?这都几天了,是个人都知道江州进驻了大军,谁会傻了吧唧来救人?你不如把他们放了,暗中监视再图利用!”

    黄文炳捻着山羊胡,“也是哦,那我这就把他们放了。”

    “慢着,你名声不太好,即便放了他们,也会让人心存疑惑,不如我来唱红脸,你唱黑脸。”

    黄文炳摇头道:“罢了,随你。”

    王伦和黄文炳在牢房合演了一出大戏,烘托出了王伦秉直刚正的形象,先放了张顺一家老小,再放了张顺,派了一人尾随住处。

    “忙了一宿,黄通判辛劳了,走吧,犒劳你一下!想吃点什么?”

    黄文炳咽下回家二字,道:“也没什么,前后两个时辰尔,那李俊一伙,就这么算了?”

    “急什么,边吃边谈嘛!”

    王伦拉了黄文炳去浔阳楼,早就想来这里了!天映江阔万里蓝,胸中激荡想写诗,黄文炳在墙上挥毫,王伦对着千帆歇斯底里干嚎!

    黄文炳收了笔势:“王员外唱得是家乡小调吗?听着挺有气势。”

    “你想学吗?”

    “算了,来不了那么粗犷的。”

    “有没有想过换个人投靠?”

    黄文炳又笑:“要我说实话吗?我可当不了账房先生。改投易帜可落不得好下场。蔡家九子,前途广阔得多啊,总能熬到一个身份。”

    王伦道:“那是我多想了,毕竟我和太尉还隔着一层。”

    “哈哈,世道如此,君且宽心。”

    ……

    和黄文炳这一顿酒并没有什么进展,出了楼王伦非要去西城找裁缝,偌大的铺子,人进人出,都是富贵人家。这位侯裁缝黑瘦手长,在布案上飞快比划,尺走片画,描出轮廓,大剪流动,衣片儿现形。

    王伦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黄文炳晃着扇子到处走:“真是好手艺,等我娶亲,一定要请到家里做活。”

    “你还没婚娶!”

    “正妻前年病死了,这地方有点伤人。”

    侯裁缝直起身子:“黄通判,我不接你活计,请回吧。”

第371章 影帝黄文炳(二)

    “你说什么!”黄文炳眼睛都瞪出来了,民间挨骂是常事,可从没一个布衣胆敢当面羞辱自己!

    王伦屏息看戏,侯裁缝胡乱一拱手,“小的活计排到明年了,还请黄通判另寻别家罢。”

    啪!黄文炳重击布案,“胆大刁民!巧言令色,藐视本官!来人给我绑了!”

    “哎,哎!黄通判,你喝多了。”王伦赶忙抱住黄文炳,这人一旦抓了,再放可就难了,冲进来的随从被王伦一突露嘴赶了出去。

    黄文炳挣扎道:“王员外!你放开我!我看这人贼眉鼠眼!肯定和水贼有染!”

    王伦一看不妙,把黄文炳哄着出铺子,强带他回家,一路骂口不绝,走到一半才发现这是回自己家。忙提起落了东西在大牢,要王伦先行回去,而后急急走了。

    “这黄蜂刺家里藏着什么珍贵玩意儿,死活不让我去?”

    周通托腮道:“哥哥,我看八成是女人。”

    “怎么讲?”

    “他的随从说这黄文炳为人严苛,吝啬多疑,正妻刚死就娶了小妾,一连好几房,他怕你到他家里吃肉吧?他总不好拒绝。”

    王伦点点头:“不错,周通你学会动脑了,哥哥甚是欣慰。咱们回侯家看看,他们有什么恩怨。”

    七扭八拐寻到铺子,门板都插上了,周通上前砸开门,一股脑儿拥挤进去。

    侯裁缝大惊失色,不过看清只有王伦进来,这才稳定些,靠墙站了。

    “侯裁缝,你的学徒都回家了?”

    “都是附近的娃儿,平常不回家,今天提前让他们回去了,多谢员外刚才救护。”

    王伦道:“无妨,长话短说,你跟黄文炳有什么恩怨?”

    “员外就是来打听这件闲事的吗?”

    “黄文炳要能死你,你说呢?”

    侯裁缝道:“今天一时没忍住,说了遭灾话,多谢员外报信,我连夜就逃出这江州,谅他也不会兴师动众拿我。”

    王伦急:“到底什么内情,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侯裁缝道:“唉!我家祖传裁缝,本是殷实之家,有一年接了笔大买卖,知州一家迎娶,需要制作大量喜物,我们一家连夜赶工。天不幸有贼人闯入偷窃,还放了火,当夜爹娘困得沉睡,竟然未觉,我惊醒堵那贼人被一脚踢断肋骨,急呼邻里相救,人差点都没逃出来,只是各家成品、布料全损失了,举家负债才还清料钱,从那以后家道中落。”

    “那火是黄通判放的?”

    “额,不是。那会黄通判还没来上任呢,是另有其人忌妒我家生意兴隆,后来举家迁走我们才醒悟。为了重振家业,爹娘不辞劳苦,才有今天,前年给我相了一门亲事。”

    王伦又嘴长道:“被黄文炳抢走了?夺妻之恨?”

    侯裁缝点点头:“黄文炳当时正得蔡九宠幸,利用官势强逼女家退亲,不日迎娶做了小妾。”

    “你很喜欢那小娘子?见过面吗?”

    “在她家见过几次,门当户对,八字相合,爹娘给我相了好久,我也相得中。”

    “这事确实没得洗,我要重新审视这个黄文炳了。”

    周通道:“哥哥,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裁缝……得罪黄通判?”

    王伦道:“没说得罪他啊,咦,你们是不是偷偷见过?黄文炳刚才反应太大了!”

    侯裁缝脸一红:“没有见过。”

    “你这里也做女裳吧?看来她来过不止一次,有些事一旦戳破,以黄文炳的脑子,就都明白了,没有偷情,也是偷情了,是吧,侯裁缝?”

    “员外,你让我走吧?”

    “你的心上人不管了吗?”

    “我……民不与官斗,听说他抓了不少贼人,勒索钱财,没钱孝敬就脱层皮,若是我,他不会让我活命的!”

    王伦瞅了眼他的怂样,问了女子姓名,叫他收拾包袱,仗着王伦的脸面出城来,还派了两个人送他一家走了。

    “哥哥,咱们现在去哪?”

    王伦摸摸下巴,“黄家,要不然那女子会死,抓人问路。”

    周通哎一声,护卫四散跑去踹人家院门,挑一个最门熟的,众人赶去黄府。

    黄府门前双灯昏黄,周通叫累了,踹门都没人应,王伦揪着眉心皮肉,“这黄蜂刺是激我入瓮啊!”

    “怎么办?哥哥?”

    “强攻,救火!”

    ……

    听着门外的叫嚷,黄文炳手里把玩着扇子,厅中间趴着的女子,呜咽抽搐,身旁小妾婢女瑟瑟发抖。

    “这个王伦,多管闲事得有些过了。他到底在想什么?看不明白啊~”

    “老爷,他们进来了。”

    “妳们回去后面,发生任何事不要出来!明白吗?”

    窸窸窣窣脚步离去,黄文炳蹲在了小妾身旁,王伦的人陆续冲进了厅内,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王伦急急跟进来了。

    “黄通判,你这是?”

    黄文炳往地上一坐,“如王员外所见,我这小妾偷汉子!就是那个姓侯的!已经三个月了!我当时知道自己有后了,有多高兴,你知道吗?啊!今天才发现全是假的!假的!你们都在骗我!蔡九拿我当狗!姓奚的对我呼来唤去!现在儿子也没了!”

    王伦上前扶道:“黄通判你冷静一下,黑夜过去就是天明!”

    “走开!王伦,我知道你也是骗我!你根本不是什么高家小舅子!戏耍我还够吗?现在你高兴了?”

    王伦道:“老黄,你在说什么?莫不是失心疯?周通快背去看大夫!”

    黄文炳挣脱王伦,吼道:“我黄文炳堂堂五尺七寸男儿,今天算想通了!不再苟活!王员外,转告我兄长,带我骨殖回归祖地!”

    “你这是干什么!黄通判!”

    “让我去死!”

    “周通!给他一下!”

    一记手刀把黄文炳劈翻,王伦抹一把汗,臭汗黏衣:“大热天搞什么,被狗咬了吗?”

    “哥哥,现在怎么办?咱们今晚?”

    “住这吧,注意纪律!把那女子扶…额,去找找,府里应该有人。”

    安顿已善,东边泛出青色,白雾吹满了庭院。王伦困得一哈欠,闭上双眼,呼噜陡起。

    ……

    再醒时,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就在不远,王伦摸摸脸上,没脏东西啊?

    “王兄,多谢你昨夜救我,不然我非寻了短见。”

    “哪里,哪里,你也别想不开,不孕不育也不是什么绝症,调理好身体,也是很大希望可以怀上的。”

    黄文炳:“唔……我觉得咱们应该找些事做,以分散我的心思。”

    “那个小妾你看着也烦,不如送给我吧?”

    “你要成全他们吗?也就是你,别人来要,我断然不会答应!但是这偷妾之恨,必须有个交待。”

    “交待啥啊,人都跑了,顺风船一夜千里。这样,我还你个二等功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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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王族霸业介绍:
作者菌忙着赚钱去了,8月前恢复更新,剧情依旧不讨喜水浒之王族霸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之王族霸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之王族霸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