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海棠花扈三娘
古代婚娶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宋王朝繁荣之下婚仪、婚俗、彩礼嫁妆巨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可准备婚事。
纳采是祝家通过媒人口头或书面向扈家求婚,为表示郑重礼貌,一般采取书面求婚启。由祝家长辈向扈家长辈提出。扈家如果有意,以草贴回复祝家,上有扈三娘八字及家庭情况:曾祖、祖父、父亲三代官职以及陪嫁的大约资产。祝家拿到女方草贴进行合八字,得吉无克,方回草贴。扈家接到祝家草贴后,也要合八字,再通过媒人向祝家通报,表示初步同意婚姻。
之后交换定贴,先由祝家出具,通过媒人交给扈家,表示正式请求与对方缔结婚姻。扈家向祝家回定贴,表示愿意结为婚姻。祝家定贴上除标明年龄、生辰、父母官职称号外,还要详列聘礼数目,而扈家定贴上也要详列陪嫁资装物品。
到此还剩最后一步:相媳妇,由祝家约定时间,备酒礼到扈家或相约田圃、酒楼,双方相见时,如果祝彪中意,就送一根金钗给扈三娘插于发中,名曰插钗;如果祝彪不满意,则送彩缎二匹,名曰压惊,表示婚姻告吹了。
王伦今天正赶上祝家来相媳妇!两家长辈们正在厅中谈笑品茶,等候子女的相会结果,这桩婚事已然成了,所有人都很放松,突然眼帘里闯进来个王伦!这丧门星!
居中座之人正是祝朝奉和扈太公,两厢子侄仆人或坐或立,感染欢乐的氛围,首先认出豹喝王伦的祝家子弟快步阻挡。
“说你呢王伦!不要生事,真当我们祝家怕你!”
“十五郎,莫要无礼!王员外许是来吃一杯喜酒。”
王伦停步,早有郝思文护在王伦身前,胸脯怼扛祝十五,互不相让,王伦移步绕开道:“扈太公、祝太公,有个消息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们两家要结亲?还是娶三娘子?”
“王伦,你就是为这个而来吗?”祝朝奉挥退了十五郎,笑道:“祝扈两家礼仪已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
王伦道:“祝太公,我想听扈太公的意思,你能不能先悄悄喝口茶?”
“呵呵。”祝朝奉偏头看向扈太公道,“亲家,你来说吧,毕竟是你家的宾客。”
扈太公满脸红光道:“贤侄啊,我们两家之好是早已有之,成儿之前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祝子依然不改其心,甚是难能可贵,如今扈家有难,祝家不计前嫌倾力帮扶,可见真人心!这样的亲家哪里去寻…”
扈太公慢条斯理地讲祝家好话,王伦就觉得要坏事,因来得太急脑子一团乱麻,如今挑反扈太公看来是不行了,祝家扩张之时被王伦来了一榔头,现在低调做人让扈家感官不错,外有贼寇、上有官压、内有窘迫,让扈家不得不重新审视祝家的婚请,好感已经形成,又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想破坏这婚事,王伦棘手得狠!
王伦借着扈太公怡然吹捧的时间迅速想清了关节,那么这样,讲道理的方法行不通了,只有开启不要脸大法!
轻唤郝思文:“郝兄,一会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说任何话,你都要保护我和萧兄。”
“那是自然!”
“王伦你偷偷摸摸说什么?”又是那个十五郎,立着耳朵没听清。
王伦正色道:“扈太公,你不地道!一女岂能两嫁!”
闻言扈太公一愣,结巴道:“啊?什么一女两嫁?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和你提过亲了,你居然忘了?今天我来详谈此事,你俩居然私定终身!我不管,祝家这婚约无效!”
“哈哈哈~王员外,你是黔驴技穷了吗?居然耍此无赖手段?我们祝家自前年就与扈太公屡提婚事,你又是什么时候提的?”
王伦斥道:“死皮赖脸还有脸说?扈家一直不同意心里没点数吗?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你!好你个王伦,由得你乱吠!今天这是在扈家!不是在龚县!扈太公,此人看似衣冠楚楚、畜生无害,实则祸心真小人!下三滥捅黑刀的事常干!我们祝家就是受他所害,损失子侄庄丁性命!这厮连官府都收买了帮他压案!今天他盯上你们扈家绝对是图谋不轨!不要再听这厮胡搅蛮缠,把他赶出去!”
祝朝奉像极了扑楞翅膀的老母鸡,咯咯叫个不停,王伦也不示弱:“你们祝家耍阴谋的事满兖州皆知,还有脸倒打一耙!造假地契、侵吞李家生地、诓骗李家佃户、造谣李家私酿酒喝死人!找地痞闲汉去铺子闹事!……你们祝家干的烂事真是七天七夜也说不完!”
两人唇枪舌战、唾沫横飞,扈太公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啊呀呀插不上嘴!子侄围过来揉心口后背,叫老太公别着急,先让他们吵个够再谈,扈太公一想也是,遂坐看戏。
一矮壮之人从后院赶来,大喝一声:“王伦!焉敢来此地撒野!今天饶你不得!”
那汉子说罢拔出佩刀朝王伦扑来!郝思文管他是谁,也拔刀迎上,扈太公一看急了:“把刀放下!放下!哎呦大喜的日子要见红了!”
祝朝奉鼓劲道:“二郎不要留情!侄儿们把王伦一伙拿下送官!”
原来是祝虎,怪不得王伦看着眼生,顷刻间祝家子侄群起围上来了,王伦拔刀应战,把萧让护在身后,大厅里刀光乱晃、人影乱撞,增加士气的咒骂愈高。
郝思文眼见对方人多,十分本事使出十二分!把祝虎怼得连连后退!可这祝虎也不是软怂之辈!底盘非常稳,骨头特扛揍!拿出搏命的架势与郝思文都得有来有去!
这边十余合殊死搏斗,那边王伦呼喊郝思文别磨蹭,郝思文惊人大长腿一脚侧踢!祝虎忙转换刀刃,只可惜脚先到了,祝虎痛哼一声摔倒,郝思文急步上前踩捻祝虎手腕,吃痛却死不撒手!
郝思文怒道:“不撒手就留下胳膊!”就势挥刀下劈!
祝虎喊道饶命,五指松开,郝思文夺了刀,返身杀入战团,王伦打架喊的凶,双拳难敌四手,连跑带打,萧让两手抄起盆栽树舞得那叫一个奔放!郝思文得手让祝家子侄大惊!双刀调转横扫众人,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王伦大喜,带二人回归大厅,一俏丽面容出现在眼前,只见雾鬓云鬟、玉雪肌肤、芙蓉模样、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好一朵天然美貌海棠花!
“爹爹,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快去召集本庄军卒庄丁!”
祝朝奉扶祝虎在椅子上休息,闻声窜火道:“好儿媳!这帮无赖伤了你夫君!快把他们格杀!”
“什么夫君!祝老头你别胡说八道乱攀亲!好一位美佳人插在牛粪上!才子配佳人!小娘子,这位才是妳的良配!”
王伦高亢正义,成功把三娘子的目光吸引过来,身后一抓萧让,走你!
萧让刚才已然看呆!今天是祝虎与扈三娘相见的日子,自然盛装应约,刚才得了通报急跑来,萧让此刻才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魂不守舍、小鹿乱撞!自己爱上这女子了!
“额,三娘子,在下济州萧让!久慕小娘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倾城芳泽,绝世佳人,花好难比娇,月美难比倩!”
扈三娘看着这个呆子不知该作何言语,左右手各提着一盆栽说出这番话来好奇怪…
“萧让,把盆栽丢掉!”
萧让闻背后一愣,尴尬中把盆栽放在一处,又整理自己衣裳,重新见礼道:“小娘子,初次见面失礼了,事出有因还望见谅!”
王伦嚎道:“三娘子!萧让为了娶妳和祝家动上手了,不畏生死,其情真挚太公可鉴!”
“王伦!无耻之徒!”
“郝思文咱们一人一个拖他出去!”
第343章 颜值即正义
郝思文道一声:“哥哥退后!”一手薅一个拎出去了。
王伦叹一声,凑去祝朝奉位置坐下,笑道:“扈太公,咱们商量一下两家婚事呗?小声点,别打扰他们。”
扈家子侄对王伦等人这样大打出手很是芥蒂,碍于王伦依旧牛北闪闪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尤其是三下五除二清理掉祝虎之后,更觉这王伦手下厉害!扈太公嘴都气哆嗦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大喜的日子怎么突然王伦闻着腥味就来了?怎么就突然干起来了?怎么突然就……妳俩对视什么呢!啊?
“女儿,妳还不退下!成何体统?”
扈三娘回身,娇羞道:“爹爹,有何吩咐?”
“回阁楼去!快去!”
扈三娘拜一下走了,萧让目光追随,才一面竟然不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扈太公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去!
“来,萧兄,别愣着了,把生辰八字报给扈太公合勘。”
“王伦!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陷害我们扈家?”
王伦收起笑脸道:“三娘子不是应该嫁给祝彪吗?那小子我见过,虽然野性点,但比这个祝虎可是强两个祝龙。”
“噫~”扈太公没回答。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祝彪怎么了?出意外了挂了?既然恁不想谈他,那咱谈谈恁家的宝贝女儿,恁只有这一个女儿,怎能忍心让她嫁给那种货色?门当户对重要,知根知底重要,互相对眼也很重要啊!恁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出违背全大宋审美的婚事?”
扈太公突然探手抓住了王伦的胳膊,苦楚道:“王伦,你又怎么懂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扈家庄今时不同往日,与祝家庄联姻便是更强,拒绝祝家就是身后多个钉子,你要我怎么选?你王员外神通广大不是差点一命呜呼?抛弃了所有李家买卖铺子田产,龟缩在县城里?李家的今天,就是我们扈家的明天!”
“我是人手不够管不过来,再加上李家内部跳的人太多才归还他们的,李家今天,李家出什么事了?”
“李家好多主户佃户不堪有人毁损作物,投了祝家保护。”
王伦呵呵,“这不就是祝家胁迫吗?李家人不管管?”
“谁又知道!”
既然杜兴没来找自己帮忙,那说明事态还没有大恶化,王伦又道:“跟我王家结盟才是正途。”
扈太公瞟一眼王伦道:“我们扈家是夹在娘和妻中间的软耳根子,谁都不敢得罪,王伦你今天能靠蛮力赶走祝虎,却不知能否日夜防他不要作乱?我们扈家庄人一辈子都不要出庄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王伦点点头,“是有点难缠,我想办法让他们庄的男子生活充实一点。”
扈太公松了手:“总之,还是希望王员外和祝家斗法不要伤及无辜,我们只想过平静日子。”
“这个好办,我也不是强理之人,欺负磕头虫算不得好汉。”
“你!”
“不过以扈成的身份,又有大军在此,祝家怎么就这么猖狂?”
扈太公叹道:“成儿被革职了,代替他的正是祝虎!扈家引以为傲的仰仗没了!”
嘶~原来如此!林摅的指挥部曾经在祝家庄呆了有段时间,看来是那时搞了关系!扈成被革职也不能算冤,站在扈家角度讲,确是四处漏风。
“这样,你们两家的婚事取消,你可以对外不发,除在场的人外,扈成、三娘子必须告知。等我处理了祝家祸害,咱们再谈这事,不算难办吧?”
扈太公思索片刻后:“我若是找借口,怕祝家不会善罢甘休。”
“西南不到六十里,就是我王家地盘,随时可以去求救,我们离得祝家庄更近,你怕什么?”
“王员外怕是不知,祝家把庄子搬去北岸了。”
“老滑头!祝彪不会是负责这事去了吧?嗯…扈成现在在哪里?”
扈太公道:“回汴京接受三衙帅司询问了,是因为我们掏了那十五万贯金银赎身,大宋刑律,不得与贼寇赎金,助涨其气焰。”
“这个我知道,那就先这样,我马上回去准备人手,萧让你要不要住两天?”
萧让看这半天,知道扈太公也是为人所迫,心里多少有点期待,王伦突然问得这么直白,一时结巴:“啊~我…不知。”
“那好,你住两天,我再派人来接你,你们二人充分熟络一下感情,我们要尊重三娘子的选择自由。”
“啊,这个不妥…”
王伦快速起身:“扈太公,小可告辞了!我们顺便帮你倒了垃圾。”
言罢扭头出厅出院,扈太公急步追出来,王伦望外一看,郝思文押着二人,不远处是数十祝家人,拿着刀枪却不敢上前争夺。王伦喝一声道:“我们安全回龚县,就放了你们,不要耍花招,我王伦的心狠手辣,想你们是听过的!”
于是乎二人押二人离开,祝家人跟着出了扈家庄,一路远远年跟随,近了龚县城王伦把人放了,“有什么不满找我王伦来!恭候大驾!”
祝虎扶着祝朝奉离开了,撞进队伍里这顿气恼!好你个王伦!胆敢公然殴打朝廷官员!这事没完!走,去东大寨找林资政上报!
杂人离去,扈家庄恢复平静,扈太公瞅瞅萧让,萧让作揖尴尬笑笑。
“书生年方几何?”
“二十有四。”
“父母健在否?”
“俱全。”
……
萧让捱过了扈太公的盘问根底,关于家财部分萧让刻意隐瞒了,只说是父母置办的。回到外院的客房,洗净一身烦恼,躺在蒲席上想入非非,正道兄果不欺我!三娘子貌美文静实是好佳人,若真是能娶到,齐人之福也!萧让跟着王伦参加不少婚事了,唐斌的大婚就让不兄弟羡慕,这种事看陌生人感觉不强烈,可身边的弟兄一个个抱上娃了,小娃儿奶声奶气喊着爹,真叫人心痒痒!
不如写首情诗?兴致唤起,萧让一个乌龟翻身,去书柜那里寻笔纸,来到桌前坐定,那可人的茶壶下分明压着一张纸!萧让抽出来展开,却是清秀的字体,不是名家手笔,却让萧让内心狂奔,心如蜜甜!目光久久不能离开,揣测着书信的主人现在想些什么?
……
“嗯,小五忙着生二胎,那就还是调小七过来驻守城外,崔虎女儿也满月了,一家也调来,鲍旭的户籍上好了也调过来,他这长相,没保书走不出五里就得被盘问一波,让他守仓库最是合适。我看看啊,张青、孙二娘也调来吧,咱们烧毁的那个铺子不是重建了吗?”
第344章 林大使很烦
王伦聚唐斌、郝思文、宋万、张三商议应对祝家的措施,时间太晚花小妹敲门来抢夫君了!
“差不多了,就这样吧,张三把人手吩咐下去,明早就出发,我去渔行和兄弟们汇合。”
张三应了,开门各自退去,前三个都放过去了,花小妹独拦住了王伦,“王家哥,你不能带走我夫君,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我没考虑带走他啊,妳多心了。”
花小妹道:“那便好,夫君回房歇息啦~傻站着干嘛!”
夫妻二人亲昵走了,王伦回客房安睡,才及入眠,咚咚有人砸门,唤王伦名字。
“真是操不完的心!”王伦呻吟一声,“谁啊~什么事?”
“王员外!寿张县李都头的加急信,刚刚到!”
“是他?没说什么事吗?”
“他只说机密。”
王伦骨碌身爬起,开门随守夜出来,门房里坐着一公人打扮,看见王伦抱拳施礼,从怀中摸出一截木枝递上,王伦倒出信观瞧是李云的字迹:青牛赶回家,武工赴济南。
脑子还在昏睡,一时看不懂这字条,“李都头还有什么要带给我的?”
“没了。”
“额……他这字谜好难,武是武松?这青牛…哎!是来了两个人吗?”
“是的。”
王伦了然,没猜错的话是宋清和铁牛回来了,武松和宋江去了济南!讲得通!“给他安排地方歇脚,事情不急,你不用急着返回,明天找宋管事领两贯辛苦费。”
公人笑纳,王伦碎了文字,美滋滋又回房去了,俺家铁牛回来了!又多个打手闹死你个鳖孙!刚躺下不久,又来守夜喊王伦,王伦气得丢出枕头。
“又是什么事啊?”
“林资政召恁问话!派来十几个兵丁,是祝家的事儿!”
“嗨~这祝朝奉腿儿够快的!我这恶人还没先告状呢!”王伦不得已喊了郝思文同行,万一这祝家跳墙暗杀自己呢?吩咐院内二级警戒,跟着兵丁去了。
林摅的大营是在城外,可也不能天天喂蚊子啊!今个儿在城里休息,祝虎带着老爹去告状,耽误时间没找到人,才知林摅偷偷溜回来了,这赶着关城门进来了,又等林摅参加完一个酒宴,这才有机会扑倒哭天抹泪。林摅大怒,喝了醒酒汤缓缓这才召王伦来对峙!
“王伦!祝虎是朝廷刚任命的兖州都监,你纵凶殴打命官该当何罪!”
“他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放肆!祝虎去扈家相亲干你何事?你倒要横插一脚!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王伦一看这林资政来真的,不敢再挑火,毕竟人手里握着上万禁军民兵呢!先低个头,事后再算账!
“林相公,王伦知错了,任凭恁责罚~”
“现在知道怕了?仗着自己权势大了鱼肉百姓是吧?恃强凌弱也不看看狗主人是谁?今天你能强娶,明天你就能逼良为娼…”
王伦听得脑子一糊涂,鼻子嗅到了淡淡的酒味…原来这货喝多了啊~“林相公恁教训是,我们兖州军民只有在恁的英明领导之下才能抗击贼寇!共建美好家园!”
从客栈出来王伦吓得一身冷汗,急遣保甲去取纱绫绸缎来,这东西缴获不少,舍不得穿都拿来卖的,今天只能先认栽了,打点好上下就客栈门口歇坐,再不敢睡,及天明,祝虎包扎一惨来了。
“呦,王员外,一宿没睡啊?”
“是啊,我在林相公面前好好夸了你一番,这次剿贼祝都监可是当仁不让啊!”
祝虎一惊:“你说什么!王伦你这厮好恶毒!看我不揭你的老底!”
“够了,你们与晁的买卖,真以为没人知道吗?我不想撕破脸罢了。”这是吴用投诚透漏给自己的,这张牌,伤人更伤己。
“你血口喷人!”
“是男人,用男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别像个小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还要告家长,最熟悉你的人,是你的对手我,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祝虎道:“王员外,怎么怕了?你以为能诈得住我吗?”
“我家可没金矿要捂着。”
“你…”祝虎呆立,紧咬后槽牙道,“那是我大哥的买卖与我无关!”
王伦笑道:“那你们老爹命真好,活着的时候就能看到你们三个互相攻伐,扈三娘的原配不是祝彪吗?怎么是你去相媳妇?”
祝虎怒道:“本该就是我!祝彪他自以为有勇有谋,却是蠢虫一个!白瞎师傅看重他!落得片甲不剩,求我给他本钱!现在我才是祝家的顶梁柱!名下产业最多,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好好好,你最牛北,祝大官人,扈三娘子我王家收了,你要怎么才能顺心?”
祝虎道:“死也不放!那女人我喜欢!貌美肤白高挑,没有瑕县头牌那股子骚劲!摇起来一定带劲!”
“也好,有个明确的态度,让我收拾你们家的时候不用手软!”
楼上噔噔跑下来数人道:“你们吵什么吵!打扰相公休息!一律收监!”
两波人遂不再吵闹,等林摅醒来,听说这二人的烂事,勉强忍着头疼召来处理,结果是王伦赔偿汤药钱一千贯,婚事你们三方协商,再敢动刀兵,动棒槌也不行!从重处罚!
祝虎不服,也只得认了,因为他听林摅道:“王伦,快去请你家最好的脑科大夫来,我这里一阵一阵拽着疼!”
婚事风波告一段落,林摅只等援军赶到就要砍瓜切菜,在此之前,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王伦只需在龚县保持武力威慑就好,祝虎的大本营兖州治所,王伦要调张青、孙二娘去给他添堵。
张青道:“王员外,你当初不是让我们弃恶从善,重新做人,今天怎么又让我们去干:食材下药、泼皮挑事、举报疫病肉这些下三滥的事儿?”
王伦吸吸鼻子道:“服从命令!我们对待朋友就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就是刮骨的钢刀!你要是有本事把他掌柜伙计全划拉来也成,二娘妳不许卖肉!”
孙二娘轻哼一声:“那给奴家什么奖励?”
“杭州世面上能见到的好绸缎十匹!张青你也是,计件奖赏!”
孙二娘嗔笑道:“奴家定能给恁办妥了!”
敲定宋万带着这二人去开片,王伦迎来了离家多日的铁牛,即便这厮依旧红光满面,王伦还是要亲切道一声:“铁牛你瘦了~”
第345章 向淮南出发!
当初铁牛离开的时候,王伦就给他准备了保书公文,因为他这相貌必遭盘问,反倒是宋江需要潜行匿踪,文化人怎么也能搪塞过去。在柴家庄日子过得挺好,李逵没有武松那般清高,非好汉不纳,和一帮混子融得不错,打猎、耍钱、玩闹、吃饭就是全部生活,柴进倒是不在意,宋江却是呆久了不好意思,这日转手收到了孔家的请帖,老爷子五十大寿,请宋江一定要来添彩,宋江一想挪个窝吧,带了宋清、李逵往济南来,一路赏玩巧遇武松,这下见面诉肺腑衷肠,这个头、这颜色,武松找到了亲哥哥的感觉,宋江感慨万千,于是决定让弟弟宋清回去看老爹,顺便试探自己的案子怎么样了,有了武二这身板,铁牛也想你娘了吧?一起回去吧!这样宋江和武松结伴去青州了。
得知武松的下落,王伦也安心了,李逵也能听得进去人话了,只是多了些臭毛病,嗯,就让唐斌指导他吧。
孙二娘进来打断了王伦和铁牛唠嗑,“东家,酒菜好了,上桌吧!”
王伦笑道:“铁牛饿了吧?走吃饭!”
铁牛乐得一蹦:“早就想回家了,那地方没咱家自在!”
“二娘,妳要坐在这里?”
“东家嫌弃我?”
“不是,都大老爷们,妳一个女人坐在这里,不方便。”
“我当家的在这,有什么不方便?怕我不能喝酒?瞧好吧!”孙二娘说罢满满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就要喝。
王伦忙摆手:“行了行了,别喝伤自己,一起喝吧。”
众人围坐,吃喝恣意,王伦再次叮嘱各项事务,把铁牛交给唐斌就要走了,铁牛闻之非要跟去,被王伦哄着留下了,这里更需要铁牛你啊!
……
王伦、郝思文回到了巨野县,有本分老军带着,移民生活进入稳定,去城里圈个金大坚的徒弟来,需要私刻一些印章,拐去带了王希孟汇聚郓城县渔行。这下所有要出征的人手都到齐了,关胜、郝思文、吴用;朱武、王希孟、李忠、周通;史进、陈达、杨春、乔道清。有点伤,除了王伦一个会水的都没有…狗刨都没有…
公孙胜对王伦不带他去,很气忿:“正道啊,这次说好的带我去江南,又反悔!”
“道长啊!帮帮忙啊!济州的工作很重要,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文韬武略之人镇守,我哪敢走啊?再说这济州附近可游玩的地方很多嘛,好吃好喝的享受,大庙小会热闹,你在那槐树下放一张蒲席吃着西瓜桃儿乘凉,不比大暑天爬山涉水遭罪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公孙胜思索片刻道:“我这么付出都是为了你啊,正道!”
“那是当然,我时刻念着道长的好。”
萧家钥匙交给公孙胜,王伦去了一大担心,唤来印匠比着自己的商队保书重制几份,于是关胜成了关大员外,史进成了史少东家,乔道清成了乔管家,各自的身份编造好了,要求务必背得滚瓜烂熟,这是京东四大家来采购货物,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只是这甲胄、弓弩让王伦犯了难,这玩意超标了,按朱武的说法,一过淮河全是河,渡口巡船极多,躲得了一伙能躲过十伙?贿赂得了十伙万一有一伙不长眼呢?
乔道清建议道:“可以官押密封,其他人定不敢擅自开启。”
朱武反问道:“即便如此,来人若非要问,是什么东西,运去哪里交给谁,作何解答?”
吴用道:“金银珠宝容易被贼人盯上,香药玉石又不是京东物产。”
“鎏金群佛像如何?分量压得住,还不算值钱!至于来地去往,现走现换封帖呗!首先写上濠州!”
众人皆道:“可!”
保甲们统一服装穿起来,一身赶路服,口袋武装带俱全;一身正式服突出富贵;一身夜行衣,墨色加武装带,这个统一保管。头目们板式相同,各有细节,清一红主色,彩锦配色,白衣打底,夜行衣为红黑配,民间志怪中,地域狱卒的标配!
林冲派李太送马也到了,四十匹骑马,甲胄弓弩一项就装满了四十辆改装太平车,一车配骡马两匹护卫四人,物资十五车,配员减半,王伦感叹这才三百人出一趟门这么艰难!如果是大军可想而知!满满一场子人呐喊分派各自的归属、位置,前押队郝思文、吴用,中押队朱武、李忠、周通,后押队史进、乔道清,关胜为突击一队,杨春、陈达左右护队,就这些事儿又耽误一天,车队走起来像那么回事了,择吉日正式出发!
盛大的车队陆续上船,彩旗兜风飘扬,过蔡合镇再临定陶,不一样的情绪波动,这次不用玩命的连夜跑路了,走菏水直下沛县顺流徐州,车队暂且驻扎,利国监好地方,王伦又来补充物资了,给几位新兄弟打造几把趁手的兵器,等回来一并就取了,选买一些趁手的家伙,短斧匕首什么的,车辆二次加固,又买了十辆备车,更换了车马缰绳笼头一类杂物,许下定金再造100辆三版改进太平车。一大笔钱花出去,王伦好心疼。
返回徐州继续顺泗水而下进淮阳军界,淮水奔东向海,在淮阴这个地方,泗水注入进来,王伦一行要向西南折行,所以要弃舟登岸了,淮阴渡口是官渡,相当繁忙,王伦这车队就耗了一个上午,监渡官看着封条眼珠直转悠,好在银钱开路,万事不愁。上岸就是楚州地界,楚州三大渡口,北神、淮阴、洪泽。王伦去年来的时候,被堵了好久,这一片的历史渊源都清楚得很了!
之前朝廷转般法实行下,汴船不入江,江船不入汴,分段运输,东南各路的漕粮运到真州、扬州、楚州、泗州七大仓,一年一运,东南六路上供粮米额620万,其中淮南150万、江东99万、江西120万、湖南65万、湖北35万、两浙155万,六路纲船返回时运盐320万石。
两浙、江东(部分州)走浙东、浙西运河北上汇于扬州,江东、江西、湖南、湖北顺着长江汇于真州、扬州大仓,到这里全部换汴船,淮南运河、汴河是朝廷纲运负责的部分,再起满是闸堰的淮南运河北上到达这楚州,一路挟诸湖之水入淮出海,故运河水高淮数丈,入淮口水势浩大,北神堰阻挡在这里调节水势,但年久后堰度舟,岁多坏,(1026年)楚州北神堰和真州江口堰改修成水闸,岁省堰卒十余万。
第346章 酒中豪侠
漕船到楚州的问题解决了,漕船要逆溯淮水而上进京,淮水是普通的河吗?泗州治所盱眙以下直到黄海的淮河,是入海感潮河段,河槽深阔,水流险急,尤其楚州北边这个山阳湾,很是急险,再加海潮风浪,船毁人亡的事频发,因漕船是官家提供,更有甚纲首梢工借此吞没漕粮。
这段北神闸口到达泗州的220里淮水,每年沉船事故多达170余起,漕运主官都大为头痛。朝廷商讨来去的方案就是,复线运河,在淮水以南再开凿出一条运河来,绕过这湍急的死亡之湾。
雍熙年间(984~987)自楚州末口至淮阴磨盘口之间,开凿40里沙河;皇祐中(1049~1053)又自淮阴西至洪泽镇开49里洪泽渠;熙宁四年(1071)又重新浚治,五年工成,两段首尾相接的运河共长120里。元丰元年(1078),借龟山分开淮水,
调民夫十万人开凿由洪泽镇至龟山蛇浦的龟山运河,长57里,阔十五丈,深一丈五尺。不置堰闸,船只畅行,无淮河风浪之险。自此,从北神闸口到汴京城这一段大运河通畅好行,自修成下游打捞的浮尸由年2000余降到500。水量稳定,最重可通600料重纲船,千料客船马虎也能走走。
元丰三年(1080),徙扬州废仓300余间置泗州,约储谷百万石,加上泗州原有南北二仓,计可储谷250万石,一条运河繁荣了龟山镇和泗洲。
这一段去泗洲只能走陆路了,漕船、花石纲的船满塞河道,民船哪有缝儿进去?
王伦指着纲船上的各色道:“看到了吧,各位兄弟,这厮干的刮民媚上事儿,运粮也就罢了,是给人吃的,这些个石头草木日夜不停地往园子里送,破家拆屋,强取豪夺,江南百姓苦矣!十万纤夫苦矣!”
关胜气忿道:“这个无赖子,关某叫他见阎王!”
吴用赶忙拉关胜衣袖,冲王伦道:“王员外,你就别窜火了,人来人往叫他手下听到!”
“吴掌柜说的是,我又犯嘴瘾了,大伙谨言慎行,咱们是来送佛的。累了两天了,咱们就去龟山镇放松一下。”
关胜还在气鼓鼓,李忠、周通都叫个好,车队停了镇外大车店,三组人马,一组就近吃饭完事赶紧补觉,一组附近玩乐,王伦这一组轮休可以去镇里休憩,热闹的龟山镇酒楼、客栈、赌坊、春院林立,充满各色浓烈的香味充斥大街,目不暇接。
周通笑道:“王员外,这地界甚好,咱们不如多休整两日。”
李忠一推周通:“瞎说什么,这地方达官贵人,公人往来,不小心再生出事端!”
“哈,周通,学着点,知道轻重缓急,这里咱们不能多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嘿~周通傻乐,目光却没从来往的小娘子身上挪开,王伦笑笑一偏头,身边的朱武也一样!挑了个酒楼吃喝,楼上楼下人满为患,居然还要排队!
周通耐不住焦躁:“喂~来个店小二啊!人都死哪去了!”
李忠拉回冒失鬼道:“二弟,没出过门就少说话多看,”
“肚中饿的要死,馋死我了,这都换第几家了,还是没个坐头!”
“要不你外面买个卷饼吃?”
王伦看这二位拌嘴,店小二火急火燎跑来道:“不好意思四位客官,本店人满,恁还是换别家吧~”
“呔!等都不让等!是看不起我们吗!”
李忠环抱了周通,朱武把店小二挡在身后,客人们闻声消去阔谈看向这里。
“几位,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里吧~”
不远处的一张桌传来了声音,王伦望去却是一中年男子独占桌,衣着繁华举止从容。
“看,大哥,他叫咱们过去,他就一个人,挤挤坐一起吧!哎,这位员外,你这就不地道了,咋把凳子全划拉自己屁股底下了?”
周通夺回了这桌的凳子,自请了李忠坐,李忠瞪一眼周通:“王员外请坐。”
王伦笑笑,抱拳谢过那客人,客人道无妨,王伦又报上姓名,那人道:张能臣。王伦坐了张能臣右手,朱武坐了左手,李忠、周通挤一条宽凳。看桌上三样小菜一壶酒,吃得有滋有味。
“感谢张兄相邀,这桌酒菜我请……你们点菜节制些,吃完再补。”
“员外不必了,小事尔,是来本地做买卖吗?”
“是的。”王伦朱武两边找话题,和这张能臣闲谈起来,让他不要太过注意那两个没吃过好菜似的饿死鬼。
王伦这样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不能放开手脚抢菜吃,恨死这周通了,“听张兄道来,对各地的酒很有研究啊~”
“嗯,我每去一地都要尝尝当地的名酒,并记录下来,如今已阅百余种。”
“奥,是嘛,那咱们大宋卖酒能赚多少钱啊?”
张能臣哈哈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觉得榷酒、曲,应该相当赚钱吧?”
“嗯,你要是问别人可能不知,问到我,仅次于两税和榷盐。”
大宋榷酒严苛,酒税是国家重要的财政收入,自庆历(1041-1048)的1710万贯后,基本保持在1200万贯的水平,是当地官府重要的财政收入。榷酒的实行有两种,一是官府垄断酒曲,在汴京、应天、洛阳实行,二是酒、曲混合管制,相互补充。
官府垄断酒曲,汴京都曲院步磨30盘,驴600头,役士兵428人,另有少数百姓匠,作头3人,23人作拌和、板头、脱醮、炒焦,踏匠6人,每年磨小麦4万石,出粉率约81%,麦一斗收曲6斤4两,可产250万斤酒曲,分配给辖区内72家大酒楼自行酿造,小酒肆从大酒楼买酒售卖,一家正店所管30-40家小店,京城50里范围内,不许外人来卖酒,后汴京酒曲降产量而提售价,一直保持在岁入36万贯。
……
聊罢片刻,张能臣拱手要走了,王伦看他衣着谈吐不凡,要他尝自己点的名菜动都没动,试探问一句,果然是官宦世家,只能留个好印象,看以后能不能再联系了,起身送走张能臣,王伦坐下喝茶消消食儿,食客慢慢减少,王伦领着三个往回走,李忠周通敞开了怀,满脸酒红,醉问王大员外咱们去哪乐呵?
王伦小声问:“朱兄,怎么办?”
朱武道:“由他们去吧,血气方刚的,要不憋坏了。”
“那你看着他们点,我回去睡了。”
“王兄你不来我们不尽兴啊~”
“呸!又不是玩我,你们有什么不尽兴的!别耽误明天行程!”
朱武笑道:“遵命!李忠、周通,哥哥同意咱们去乐呵了!”
“哎呦!哥哥,我就知道你这人够味儿!”
王伦舍了这三人反倒自在,凉风习习漫步出镇,咦?前边围着一圈儿人在干嘛?
第347章 一夜不见捡了个俊后生
“在这临淮县,我们柳大官人说的话就是王法!你这些车驴只值30贯钱!这账不能清!”
“你叫众位看官评评理,我们这些车驴是去年刚买的,最少值100贯!怎能这般压价!”
一群红褂汉子在与一群家仆争执,看样子吵了有一会儿了。
王伦最喜欢看纠纷了,胳膊撞一下身边看官:“兄台,这什么事啊?”
“嗨,这帮贩子在柳家赌坊耍钱,输不起了呗,柳家家奴要拿他们的车驴抵押,给的价太低了他们不愿意,抵押不都这价钱嘛~给个三五成。”
“看柳家在这临淮县势力很大啊!”
看客道:“可不是嘛,当年赌坊起家的,豪杰四海,十多年前救助了当朝高太尉,现在福禄得报,在这临淮县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主!”
卧槽!原来是这货!那我还抢什么五龙寺!抢这里都是钱……好像撤退有点难。
“快看!动家伙了!”
王伦收回流口水的遐想,望那看去,还真是红褂子这帮人抄出手刀了!那群家奴丝毫没有惧意,抻着脖子瞪着眼睛道:“后生有种往这里砍!这一刀下去,你们全都下死狱!连带老家的妻儿老小一个别想好活!我叫你们先看妻儿受尽折磨!再玩死你们信不信!”
那领头的后生身体绷着,怒火无处迸发,几个同伴死死将他抱住,“吕伢子别冲动!咱们还要回家!都给他吧,给他吧!”
那吕伢子声音扭曲道:“我咋这么倒霉!伯,我咋给家里交待啊!”
柳家奴晃到吕伢子身前道:“不耍横了?耍不起了?你这些车驴现在只值20贯!那些都抵给我才够!”
“什么!你这是强抢!”
“哎!不服气你问问这里哪个人敢借给你钱!这全龟山镇、临淮县谁敢!”
王伦一看还是出手吧,别把事情缠得更糟,嘟囔道:“各位,让让啊,我在找我的驴。”
家奴头扭脸朝王伦看来,王伦却无视他直奔去看那车和驴:“喂,吕伢子,你欠我的钱就用这来还债吧!”
红褂子一伙莫名其妙,哪里又蹦出这么个人?互相询问的眼神最后汇聚在吕伢子身上,吕伢子放下举刀的手,也奇怪道:“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
王伦气得一叉腰:“好啊你!借钱的时候哭天抹泪,我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借这本钱给你!一跑就是三年啊!终于找到你了!”
吕伢子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借你钱了!”
“就是你!快还钱!三千贯,一个子也不能少!”
“喂,这位员外你认识他们?”
王伦心道上钩了!“啊,多亏这位兄台帮我抓住了他!他也欠你钱了不是?”
柳家奴道:“正是啊!在我们赌坊耍钱,抵押货物输了钱,现在我们来收车他们跟我耍横!”
“真是可恶啊!有钱耍也不还钱!真当我们高家是好惹的?”
“哎,这位员外,你说你是高家的?”
王伦摆手道:“不要声张,我就是当朝高太尉的亲弟弟高知县的大舅哥!”
这一声字正腔圆,在场只要耳朵不聋的都听见了!柳家奴倒吸一口冷气,再次上下打量这所谓的高家亲戚,再看一眼对面的吕伢子,这俩怎么认识的?
“我跟你讲啊!老子这次来有大事要办,不要磨了我的耐心,还不起钱就给我做奴仆!”
“你放狗屁!”吕伢子再一次挥起了刀,这次红褂子们不拉着了。
王伦一怒,抓住柳家奴往前一掼:“愣着干嘛呢!拿下他们啊!”
柳家奴跌撞几步扑倒在吕伢子脚下,吕伢子再一次被伙伴拉回去了,“吕伢子别冲动!”王伦暗骂:看我是一个人好欺负是吧?
“娘来!”柳家奴骂几声爬起,王伦上前薅住他的衣领道:“你嘟囔骂谁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涟水军多一具浮尸没人管!”
“你…我,我在骂他们呢,骂的是他们,员外!”
王伦松开他,冲着柳家奴仆道:“都是蠢材!他们欠赌坊多少钱?”
“三十贯,员外。”
“三十贯,你们要了这么半天要不出来?柳大郎养你们有什么用?养条狗还会摇摇尾巴呢!那两车牵走!”
“额,员外那两车不够啊!”
“不够?剩下的都是欠我的,你还想让赔你钱呢?”
“这个……头儿。”
柳家头目道:“员外这样,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车我们不要了,恁都拿去,人我们留下抵债。”
王伦道:“那不行,我押的货物多,正好没壮工当牛做马呢,这些还不够,怎么能给你们!”
“那,车驴留下一半…”
“啪!”王伦甩手就是一个耳刮子,又踹两脚,“怎么,还想跟我讨价还价?知不知道我是高家的大舅哥?知不知道我在镇外有300西军跟随?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们一起给我拉到镇外去!快走!”
众柳家奴赶来扶起头目小声道:“大哥,这人莫不是耍酒疯吧?要不要拿下他?可他是高家的大表哥~”
“够了,这里达官贵人少不了,他的底细咱们不知道,那就绝不能轻松让他离开,看我眼色行事!”
“喏!大哥!”
吕伢子一伙已经沦为看戏了,他们确实看不懂王伦在干嘛。王伦指骂道:“快点!把车驴都套好了,给我赶到镇外大车店去!再磨蹭我把你们都要来拉纤!”
柳家奴头憋着怒招呼众人照办,吕伢子这下又急了,众伙伴道:“先别急,出了镇咱们瞅机会逃了,岂不好?”
“你们两个过来,我要坐轿。”
家奴瞅一眼大哥,“我给恁寻去。”
“费那事!过来!你也过来,这样面对面站好,伸出手来,手腕握紧了,站好了我坐了啊!”王伦迈腿跨进肉坐垫,搂着二人的脖子,喊一声:“驾~起轿,李家大车店!”
柳家奴敢怒不敢言,呼哧呼哧抬着王伦走,吕伢子一行人跟随,心里看着乐,恶人自有恶人磨啊!王伦只恨自己不够重,二里地一晃就到了,自己的保甲们三三两两各处乘凉吃茶,见了这乱哄哄一团人车驴,都好奇打问。柳家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真有后台啊!幸亏没犯浑!
“王兄,这些是?”
王伦慵懒地一拍家奴的脖子:“放我下来,一身臭汗,熏死我了。”
“员外,恁还有什么吩咐?”
“够了,快滚吧,我不给知州告状了,拿上你们的车。”
柳家奴躬身一拜,领着人去取那两车,吕伢子扣着不想给,柳家奴怒道:“这是你们欠的赌债!我不收你们利息就偷着乐吧!”
“喂,在我的地盘上还这么横?就是你,出来跟我的人单挑个!”
第348章 吕方较三阵
王伦唆使吴用跑去跟柳家奴勒索钱财,柳家奴腹谤而去,王伦上下打量这吕伢子,精气神充沛,甚是喜爱,有意招揽麾下。
王伦挑衅道,“怎么样后生?能赢我的人三阵,就放了你们,不然就留下给我拉车!”
红褂子嚷道:“三阵?你这员外好不知羞!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敢不敢应战亮个准话,我可不是白保你们的。”
吕伢子出阵道:“我若是赢你三阵,又当如何?”
“我大价钱雇你来我家当护卫。”
吕伢子笑道:“我们之前就是别家的护卫,护送东家贩茶,知茶利甚厚,去年几个人聚在一起,凑些钱自己做东家,就算背债,我们也要再去贩秋茶,又岂会再做人下人?”
王伦道:“那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陈达你练练手如何?”
陈达不屑道:“小娃娃,我欺负他作甚,愣春上吧。”
“干眉净眼我还当是女娃娃!男女授受不亲~”杨春贱笑起来太恶心。
吕伢子一见怒道:“大山魈(xiāo)别瞧不起小爷!”
“娘的!奶娃娃欠揍!”杨春提骑枪就冲出去了,门户都不亮上来就是力劈华山!
吕伢子急闪道:“慢着!你这枪也给我一条!”
郝思文轻笑,要来条枪甩去,吕伢子抱拳道一声谢,回首与杨春战在一处,你来我往先试探几个回合。
郝思文在旁解说,“看杨春身长腿短,没想身形灵活,耍枪有一股子狠劲儿,那个吕伢子枪法讨巧,招式演变不穷,肯定受过高人指点!”
“是嘛,看来遇到个好苗子。”
吴用道:“看此子年纪轻轻,有此武勇,假以时日,将来必成大材!”
“吴学究,说话能不这么文绉绉吗?”乔道清闻着喝彩也出门来了,看几眼道,“边军的搏杀法,他是陕西人?”
“潭州人,不像上过军前。”
“他像是有意在拖时间,杨春斗他不过……他是在热身!”
“原来如此!”
陈达听这几位阔论,也有些急了,起初巴掌拍得通红叫好,现在也发现杨春的枪打不进三尺范围内!
王伦握状喊道:“吕伢子,别伤了我们人,结束换下一个吧。”
话音刚落,吕伢子回枪望月,枪尖直刮着耳旁刺进,吕伢子脱手收势抱拳一气呵成,“承让!”
杨春这冷汗哗一下湿透后脊梁,这白面娃娃枪出的太快了!陈达见杨春败了阵,嚷着要斗,一把长杆刀倒提上来。
“愣春你先下去,我来会会这娃娃,娃娃,放开了厮杀!不许藏私!”
郝思文吼道:“陈达你还是换条棒来使吧!打兴起小心伤了人!”
陈达不睬道:“轻飘飘的棒哪有我这刚买的刀好使!正想试试快不快呢!哎!娃娃你干什么?”
群人诧异中,吕伢子拆去了骑枪的枪头,“我怕收不住手伤了你。”
陈达怒道:“太狂了娃娃!”
二人往中心一纵,嘴皮子图快活,武艺上分高下!陈达的力气是压制,转身却慢,场面上比杨春还难看,只二十合,被吕伢子一棒抽中了屁股,站立不稳,噔噔掼出十几步,得了保甲们架住,直觉得臀部火辣辣得疼。
“快!看看我屁股是不是青紫了!”
吕伢子连赢二阵,红褂子们高声欢呼,“吕伢子好样的!不愧是咱们乡第一武勇!”
王伦晓得陈达、杨春武艺,输了就输了吧,吕伢子冲王伦做个请的姿势,那第三阵拿下便好!扭脸看向郝思文:“郝兄弟,那你去…”
话音未落,一直围观不语的王希孟走出去了,佩刀一抽,指着吕伢子,“第三阵,我来战你!”
“希孟!你干什么!回来啊~”王伦欲哭无泪,这小兔崽子干什么!要坏自己好事。
郝思文拉起王伦道:“不碍事,同龄人耍耍吧。”
不碍事个屁啊!输了我怎么拉下这张脸来招他们入伙!痛心间,王希孟和吕伢子交上手了,出乎大多数人的意外,王希孟居然坚持了十个回合,同时,吕伢子两只脚都没挪窝。
王希孟捡了剑,施礼凑到吕伢子近前:“兄台小心那个人,不是个好人!赢了赶紧走!”
“啊!小兔崽子!乱说什么,看我不揍你!”王伦去抓王希孟,臭小子挤进人群溜了,跟谁学得这么鬼大!难道是叛逆期缺少父爱母爱的关怀?
吕伢子丢了棒道:“王员外,请恁信守承诺,放我们走吧,我知道恁手下肯定还有高手没出面。”
“后生叫什么,哪里人啊?”
“吕方,潭州人氏。”
“果然是你,小温候,来来,天色不早了,一起洗个澡屋里聊,大伙一起啊!”
吴用亦卖力拉拢:“原来是自己人,我说东家怎么卖力救你们,快进屋歇歇脚。”
吕方震惊中…虽然判断出王伦没有恶意,但这态度大转变绝对有阴谋!遂奋力推辞!王伦一招呼百十人响应,把人托举架进了客栈,红褂子自有人相邀,车驴拉进车店。郝思文去探望陈达的伤势,王希孟又目睹了一场无耻的绑架现场。
杨春按压陈达的臀部,问他哪里疼,陈达直叫唤,“你这是内伤,牲口,马骑不了了,躺车上我们拉你走吧?”
陈达哀嚎:“被个小娃娃伤成这样,露着腚招摇过市,我还是抹脖子算了。”
郝思文笑道:“别闹了,快扶他回去上药吧。”
看过大戏,附近的店家清扫了被踢松的场子,保甲们各自回窝棚休息,夏蝉哇哇,月影诡笑。
王伦最喜爱请人洗澡了,为此专门培养了好几个搓澡工,红褂子们乐呵着享受,吕方心事重重,晚宴虽不够丰盛,但大鱼大肉尽有,酒肉间情义渐浓,只可惜没有某些人期盼中的软香女子。王伦吐露了想招揽吕方的心迹,吕方未问询,那些个同乡迫不及待打听起了王伦的身份,这年头风餐露宿,哪有投靠个大户人家来得痛快,最起码不招人欺负啊!
王伦也了解到了之前的来龙去脉,吕方一伙集资贩茶,去年冬、今春收益都不错,返程的时候遇到西门家争执,去了衙门被判归还药材,方天画戟也被罚收了,这还是小折本钱,要命的是一行人二次补货买了些通胀之物,来这临淮县根本卖不出!没了现钱去采购秋茶,这才想去赌坊赢些现钱,赌坊的花样不知多少,看似最稳的赌大小连输几把,结果输荒了。
“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呢,我还是要征求吕方兄弟的想法,今晚我们好好谈谈,明天再定如何?”
红褂子们满口酒气道好,吴用表示晚上可以一起帮着参谋,王伦嫌弃道:“两个人已经很挤了,你站在地上摇扇儿吗?”
第349章 只为装北的痛快
朱武抓着两只透支老鼠归队,除了王伦黑眼圈,其他人气色都不错。
“这位就是新入伙的吕兄弟?少年英姿,朝气勃勃啊~”
吕方抱拳笑道:“不敢当,以后请哥哥们多加教导。”
“能连赢了愣春、牲口,本事不赖啊,以后喊我朱哥便好,来,你过来我教你认认人…”
李忠、周通打着哈欠跟王伦道声早,三个颓废货凑一起了,关胜路过扫一眼,故意停下叹口气,走到车队首,大喝一声:“出发!”
车队滚滚起行,趴在车上的陈达被周通瞧见了,直喊王伦:“哥哥,陈牲口偷懒坐车!”
“他受伤了由他养着吧。”
“伤了?怎么伤的?单挑伤的?就刚才那少年?可以啊!等下一站我也来试试那后生斤两!”
单纯的赶路枯燥乏味,有这个叽歪鬼也不知是福是祸,好在不是那么困了,昨晚跟吕方夜谈得太晚了,有点吃不消了。
周通吧唧着嘴又道:“哥哥,昨晚你没和我们去,那一片瓦子春院真多啊,全是香粉胭脂,我差点就起不来了。”
李忠讥道:“那猴急样儿,叫哥哥看见不笑死你?”
“那有什么!咱这身板,这样貌总比那些个土肥圆强多了吧?没看见多少小姐儿朝咱挥手帕?”
“哈哈~看把你美的。”
“温柔乡啊~真酥软,以后赚了钱我就住那里了,一步也不离开。”
王伦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再露出那种纵欲过度的表情,小心我关你一个月禁闭。”
周通急求饶道:“哎,别介哥哥!我就是从来没见过,新鲜~没落草之前,在县里见过娼妓,都是些年老珠黄老妪,看着就心烦,那有甚乐子,到了这里才知道人间美景,那一个个十二三岁年纪,肤嫩得能掐出水开来~”
王伦闻听此节大怒:“什么!十二三岁!你们去的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小年纪的!”
“就是那里……好多。”
“披着一张人皮还要不要羞耻之心!敢去狎童!李忠你来讲!”
李忠看王伦脸色难看,小心道:“我们只是瞧见了,朱军师说那些人禽兽不如,也就罢了。”
“把朱武给我喊来!下马!”
王伦甩腿下来,二人应声出溜下马,朱武得了传诏赶前汇合,王伦又问了一遍。
朱武道:“员外,朱某是那种禽兽之人吗?我肯定找的那几个过二十了,不是花魁颜色,他们养的那些女子,从七八岁培养,教习琴棋书画诗词,就是供那些达官贵人享用的,没有多少的,物以稀为贵,挑不中的沦落普通娼妓。”
“看来你知道的挺多啊,她们都是哪里来的?”
朱武道:“贫家女孩,还有自己生养的。”
“又是这样!”王伦气哼一声,“这种买卖,将来我一定要将他全面铲除!人渣全部极刑!朱武你准备个小本本,把这些事都给我记下来!”
朱武道:“遵令,不过人世间不公甚多,员外还是少气为好,不过那柳家,咱们以后找机会把他拔出,也算除一大害,听说临淮县城里比龟山镇更奢靡,经历昨晚,我实不能想象,有几千?”
“他娘的!几千的皮肉买卖!这个老贼今天就该死!”
“是啊,淮西百姓穷苦,寿州、舒州为最,越穷的地方,越是受到官吏欺辱。”
王伦道:“罢了,咱们继续赶路,这些事咱们边走边谈吧。”
四人重新上马,缓缓行进,李、周二人怕再惹王伦发怒,躲去别处了。
泗州距濠州定远不过200里路途,没什么太难走的山路,只是津渡太多烦死个人,重要的津渡也是市镇、驿铺、酒坊设置之处,征收的渡钱用于支付官吏俸钱、渡子雇钱、打造、维修渡船钱,富裕的话也会收归地方支用,助学等。(1086年)苏辙就说到,诸路每年收入的河渡钱共计420余万贯,150万贯用于支付雇佣费。如扬州瓜洲渡,镇江西津渡巡检兼任监渡,设置津主,曹,渡子,每日人均几十文钱工钱(梢公双倍)。
过渡人较少的则由民间买扑,熙宁变法时大力推行河渡买扑,买扑为一种包税经营授权,官府计算这个渡口一年能划拉多少税钱,对外公开招商,买扑人通过竞价上税额来抢夺承包权,甚至有宗亲互相倾轧,由此推高承包渡口,买扑人多收,高额收,甚至在水浅时拦着人淌水过河,受害的还是普通百姓。同时,为了获得过路钱,放纵走私也是可以的。
王伦车队庞大,遇到这种承包民渡很头疼,倒不是因为乱收费,是这丫的船看着心惊胆颤!纲船嘛,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正常年景,每年补充几百艘,可这民渡为了节省成本,船看上去一点安全感也没有!这一车都是甲胄、弓弩五百斤!王伦可损失不起啊!又不能拆开运输,真是后悔不迭,看来这改装太平车还是在北方实用。
艰难五六日,王伦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朱武和李忠共同的老家,定远县!
二人都不是县城人,所以不愿多绕一步,王伦却不这么认为:“这俗话讲得好,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不显摆心里硌得慌!所有人,那家客栈换华服!”
城外两家客栈的掌柜今天迎来了史上最能装北的客官,三百多人只为洗澡换衣服,饭都不吃,说是城里去吃~驻足观看者甚多,议论纷纷,哪里来的土财主,这么虎!
吕方人等二十余,王伦千算万算没想到路上收人,只能凑合先换上干净的,为了不破坏队伍的和谐统一霸气测漏,安排在队伍的最末尾,王伦保证,到了大城镇,给他们现裁剪!
王伦招呼人马进行排队,照之前设计好的各就各位,马匹和驴饮一些水,王伦等人策马两圈,够齐整霸气之后,一声令下,队伍山呼进城,大军滚滚踏步流动,吴用先去城门口递交文书缴纳税,王伦、关胜提马打头,维持秩序的兵丁真当来了大人物,帮着驱赶百姓让开大路。
这一支奇特的队伍就这样行进在定远县城中大街,两廊百姓嘀咕揣测来者什么身份,保甲们个个昂头挺胸,紧握武器,下巴仿佛戳破天,朱武和李忠并行,努力感受定远县的一人一物,这些热切羡慕的眼神真叫人过瘾,心底这个爽!哥哥说的真个儿对啊!能不能走慢点儿,再走一遍?
知县闻之吓得一哆嗦,不会是什么上司来巡视了吧?急忙带着众属官小跑迎接,王伦瞧一眼路边的恭敬几十人,唉,真他娘烦,耽误我和兄弟们装北。
第350章 少年离家老大回
“好了,我的下人自会处置,你们不用站在这里了。”
“衙内是不是对本县没有亲迎而芥蒂?本县实是不知,衙内勿怪,还请一定收下薄礼!”
王伦摆谱的架势还是欠缺,就是看着王伦好说话,知县带着群官吏非要为这位高家的亲戚提供优质服务,怎么推都甩不掉。
吴用走出来道:“罢了,你们帮着清理出几家客栈供我们休息吧,衙内累了,不要再打扰他。”
“恁是衙内的?”
“我是吴虞候,有什么事问询我就是了。”
“那好,那好,我们县衙内宽敞,衙内不如就暂且栖身?我们也好安排人侯着,下人们引去客栈可好?”
吴用佯怒道:“那怎么行!你想让衙内落下话柄吗?不住县衙,都去客栈,把附近的几家大客栈全腾出来!快去办!”
县吏捣蒜道:“这就去办!”
有个跑腿的机灵人真好,吴用就把这些杂事都处理了,这么多人如果分开住宿麻烦太多,管理太难,借助官府之手全赶出去,正好可以彰显王衙内的仗势欺人,效果不错,骂街气忿的很多。
三百余人分布在七八家客栈,车辆集中在一处院子看管,由史进三人组负责,驴马分在几处,有些分在住户家中照看,安置渐妥,各组长去郝思文、朱武、乔道清那里领取经费,你们是下馆子,还是自己烹制随意,亥时之前必须滚回来睡觉,不许去逛春院!众保甲哀哉~
保甲们几个一群陆续出去了,这一处客栈是王伦等几人的下榻处,掌柜伙计不得随意走动,亲卫队里外笔直守卫,新任卫队长吕方的武艺是大伙亲眼见证的,尤是佩服,现在正坐在大厅门口和几个老保甲唠嗑,等着手下带回饭菜来。
在二楼,王伦召集所有头领开会宣讲纪律,大客房里坐满了人,留守的组长也在,到时候由他们二次传达王伦的指令。
王伦这一路想了很多,本着开明要义、核心简短的开会思路,让朱武先讲了在龟山镇花柳巷的见闻。
朱武一脸悲愤的控诉,女儿们的凄惨遭遇和非人折磨,魔化柳家的残忍、贵商的人性扭曲,让众人都感同身受,王伦的保甲大部分都是有家有口的民户,联想到自己女儿受此虐待,不由得紧咬钢牙,怒拳赫赫!
关胜就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年方六岁,俏皮可爱,开会前不知啥事还有些倦怠,闻知此事怒不可遏,非要调头杀回去叫那些腌臜偿命!
王伦瞒了一路就是为这一刻,有威猛强人关胜的暴怒,震慑诸人,谁还敢越界?
“关将军喝几口酸梅汤降降火,稍安勿躁,不要忘记咱们还要审判那大祸害,此事先搁下,运河附近的守卫兵卒、纤夫(运河上拉纤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厢军,称为牵驾兵士)我召大伙来就是申明规矩,现在你们清楚了,觉不允许有人犯错!互相监督,明白了吗?”
众人呼喝拍胸脯保证,王伦看效果不错,宣布暂留本地两天,之后散会去吃饭,前后不过半小时。
……
休一日,王伦召几人商量回朱家村和李忠家的事宜,找来本地人问清了距离方向,决定先回朱家村,车辆不带,人手带一百,想留守的很多,王伦哪能随了他们的愿,朱武、李忠、吕方、王希孟、周通、杨春都跟我走!城里全听关胜、史进、吴用三人拿主意。
浩浩荡荡赶去朱家村,朱武在马上不时抓景唤起自己的童年回忆。
“正道你看,那山上鹌鹑、大雁、环颈鸡、野鸭、鱼鹰最多,兔儿、獐子、野羊也不少,不比秦岭苍莽,但也不能乱入,我还被蛇咬过,你看这里还有疤。”
“哎,正道,我感觉发冠动了一下,你看是不是歪了?”
“李忠,咱们是不是该换回乡音啊?免得乡亲们听不懂?”
王伦听得耳朵软,近乡情更怯啊~徜徉在土路上,看莽莽山林,郁郁苍苍,不时有乡人挑着担子经过,好奇得打量着队伍,有妇人背篓带着娃儿飞速离开,甚至躲进民院。
直到一个赤膊汉子挑着两筐迟疑得望着打头的王伦和朱武:“你是…”
“王十六!是我啊!”朱武急跳下马来,把住那汉子手臂。
“是你!朱十二郎!你这一走多少年了,我们当你不在了,这是,发达了啊?”
“哈哈~是啊,走咱们回家!”朱武仰头冲王伦笑笑:“我光屁股兄弟,大名王惟忠!除了笨,热心肠。”
王惟忠推开朱武道:“还不是你害的,每次惹了祸都是我挨揍!还说我皮厚抗揍!朱哈搞!”
王伦点点头算是见了,不能掉身价露出破绽,王惟忠叫声员外,也没在意,看来是朱哈搞给这员外办事的。朱武要解下王惟忠的担子,王惟忠一个闪身躲了去。
“不用你读书人扛,一点不累,想起我们这些穷兄弟了?你爹娘想死你了知道不?”
朱武苦楚道:“我也想家啊,走路上说!”
两个人欢笑畅谈失去的时光,并行在山路上领路,蜿蜒没入…
……
“王大官人就是十二郎的东家?这碗酒敬恁!”
“老伯,我不胜酒力,和这小子喝!杨春你过来这桌!”
王伦大队进了朱家村,才知道山里人的热情,好家伙,一人回村全村男女老少都不干活了,房前屋后树上看热闹,王伦采购了不少硬货,哗啦啦往出摆,把个朱太公美得腰板绷直,招呼家里的出去借锅碗瓢盆、桌凳婆娘,村里的鸡鸭羊全部下汤锅,大排村宴!
热火朝天中,客人当然先被请上席间,王伦以及村中长辈挤在在一张小院中,热闹非凡,朱太公把起酒碗道:“离家整整八年三十七天的十二回来了!娃儿出息了,我这把老骨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十二!这是天大的福分,乡亲们尽管敞开了吃!都是这位王大官人的心意!咱们叩谢王大官人!”
王伦忙起身道客气,众乡亲敬酒,咕噜噜全倒干净!
朱武夹在爹娘中间,他娘握着朱武的手心肝宝贝得叫,把众兄弟笑得前仰后合。
周通道:“老朱,你都三十了,知不知羞?”
朱他娘道:“再大也是娘的儿,羞什么?”
朱武抽出了手,拿着碗去敬各位长辈同伴,父子俩一前一后招摇过市。
王伦这里看得清楚,周通眼里亮晶晶,李忠看着眼前的大盆菜发呆,杨春只把酒来灌醉自己,在这朱家村的一天,有些人感触很多,最后哭的稀里哗啦……
第351章 茶大虫
朱家村及其附近能吃的活物,被王伦一伙三天吃完了,但所有村人都感恩戴德,因为是三倍市价购买的,百姓们最缺的是什么?现钱!这个,王伦有的是啊!找城郊的大户刘位换的,跟屁虫一样要来巴结王伦,王伦要他修修村里通外的路,刘员外捣蒜答应了。
听闻附近村子附近深受虎豹袭扰,王伦大手一挥,大规模上山捕虎捉蛇!这回杨春出尽了风头,真不愧是秦岭口讨饭吃的主儿,好多猎户都佩服不已,最好的两张虎皮要送给王大官人,这玩意不鞣制不能保存,所以就先放朱家了,以后有机会再拿。王伦让朱武多陪爹娘几天,队伍继续去李忠家显摆,朱武支了发小王惟忠当向导,那意思有心推荐他入伙。
朱武家在定远县城西北,李忠家则在东南长乐镇附近的山上,家里以采茶为生,这里的茶照吕方的话来讲,廉价茶,并不好。他们之前采购的是再往南庐州舒城的茶叶,那里有山茶场。
茶叶是个好东西,由唐兴起至宋全民饮茶,无论富贵贫贱都要饮用,于吐蕃、西夏、辽国来说,油腻腻的冬季,茶叶是重要的调味剂、营养素补充。赵佶朝达到极盛,四川产茶3000万斤,东南诸路7000万斤(广南约几万斤不计入)。
自嘉佑改茶法后,东南实行了40年的通商法,当时很多人看到了通商法的弊端,上书陈议,欧阳修指出,一利五害:大家随便卖,没有走私这么一说了,牢房里没罪犯了;弊端是老百姓破产逃亡自杀、贩茶商人大减、国家无利、茶价高昂、没商人往边境拉粮食了!边军吃啥?
茶叶之所以被宋王朝看重,就是它的天然可再生货币属性!
西军也好,河北军也罢,需要吃粮运粮,官府收粮运粮弊端一直突出,俗话讲就是吃公家的不心疼,贪污腐败滋生,国家损失巨大,由此需要商人来贩运粮食,国家给付钱币,铜钱缺啊~要不然也不会铸铁钱给西军发饷。但是朝廷没有钱,没有现钱,那就要以物作为支付手段,选什么好呢?两税,收上来的都是粮食布帛;盐,谁稀罕啊?西夏、辽国都有自己产盐;酒利,就靠这点钱发官吏俸禄……于是乎,茶叶:可再生易存储,质量轻而价格高、容易高价卖出,吐蕃西夏辽国都很需要,完美的支付货币,商人青睐踊跃,朝廷一看厚利,那就以茶叶作为支付,奖励商人往边州运粮,获得签收文书,然后再回汴京拿茶引,去东南提茶叶贩卖,即便这样复杂,因为赚钱,茶商都很愿意跑腿。
可是实行多年的茶法,商人勾结边帅都学坏了,虚报数量,质量,价格,弊端丛生。蔡京主政,自然要解决这个问题,把赵佶的口袋装满钱,要不然就滚回钱塘江养老。
蔡京总结了过往:祖宗当然立法禁榷的时候,一年净利320万贯,而诸州的商税不过75万贯。到祥符中岁,收息500万贯,庆历之后胡来,嘉佑直接废了禁榷,商人和农户私下交易,国家无利,一年才得80万贯。
崇宁元年(1102),朝廷恢复禁榷,于产茶州县置场置提举,官收官卖。因四川茶马贸易,所以针对的是东南七路荆湖(南北)、江淮(东西)、两浙、福建设立茶事司,湖南潭州、湖北荆南、淮南扬州、两浙苏杭、江东江宁府、江西洪州,这些算是路级营销中心。淮南的情况比较特殊,山茶广种茶源巨大,所以呢,早年禁榷的时候,也不必要费力把茶运出,直接山上建代销点不就行了?于是蕲州、寿州、光州、舒州、黄州、庐州六地十三山场务重置。常、湖、睦、婺、处、苏、杭、越、衢、台、温各州县级主要产区也有设场。
为集中财富于朝廷,汴京的榷货务只管收钱,发放茶引,地方的茶场负责收、发、核对茶叶,为此设立两员茶事都大提举,往来巡查。
官府的收茶款又是什么呢?度碟、末盐钞、诸色封桩钱(北宋时国家储备金)、以及常平仓剩钱,一共凑了300万贯分发各路。
对于茶农载籍置吏,依样国仓的制度管理。崇宁三年(1104),令五家为保互相监督,禁止茶农与商人私下交易,举报有奖、不报共罚。
商人想要贩茶,先去茶场买引,短引邻近州县销售,长引有规定的销售地。熙宁七年(1074)川茶禁榷后,陕西为专卖地,东南的茶不允许进来,崇宁二年八月重新划区:川茶卖往熙河、秦凤路;东南茶卖往其余四路,三年二月,又加凤翔府东八个县。
崇宁四年(1105),蔡京又发了一波大招:取消禁榷官收官销,直接卖抽税茶引。
政和二年(1112年),蔡京再次细化茶法,茶引太符寺印造,都茶务发卖,自此茶叶专卖形成稳定的体系。在崇宁元年至政和二年的12年间,进行了三次较大的改法,和若干细化,期间茶商茶农官吏都被折腾得不轻,茶商损失惨重。好在政和二年九月,形成定制,后来的南宋、元明茶法都有沿用。
商人先要去茶司,买茶引和官方打造的茶笼,再去找茶农购买茶叶,茶农在引上批记,官吏核对、称重、封批、收税,各路各场茶品质不一,抽息不同,但不得超过购茶原价。之后商人就可以上路买卖了。
运输过程中沿途登记,运到之后由当地官吏再次验证,缴纳这一路而来的商税住税,长短引的商税没有固定标准,只规定了最高额,不能超过一倍,确认无误即可发卖,卖也有规矩,买茶人要验看茶引,批记。此间贩卖也是有时限的,引有效期一年,短引一季度。
商人卖完要收回茶引茶笼销帐,如敢私造罚钱300贯,茶笼有大小定制火印熏号,私用茶笼杖八十,擅自改装加罪二等,擅自改写茶引内容徒一年,添加斤重延改日期加二等,即便是水患失火盗贼损失掉了,还要去报官,重新回来购买,违者私贩论处。
都茶官在茶笼盖子内侧张贴封记,列:某场年月日,姓名、去处、茶色、斤重、字号、料数,封盖后竹纸外封,不得私拆。若有茶官胆敢受贿耍鬼,验茶官徒一年起,吏人、公人、牙人直接流配一千里。
同样对茶农的监管也细化,不仅实地查产量,还要和往年产量做对比,发现低报茶实色号杖一百。
茶引抽税也变成定数,草茶长引100贯可贩茶1500斤;末茶长引50贯可贩1500斤;30贯可贩卖900斤。末茶短引20贯可贩600斤。政和三年又制小额茶引,草茶10贯贩150斤;末茶10贯300斤。朝廷也同样体谅小茶商,可以由大茶商分销出卖。
经过如此改革,减少了官府参与,精简了人员,茶利从320万贯(不含商税和食茶钱),猛增到400万贯(不含商税和茶农租(课)税)。
而造成的恶果就是,压制住了商人、茶农不要耍诈,官吏这边却以售卖茶引为功劳,打起了歪主意,计口配授,以冲业绩,上等户有的强配十数引,一引花费十几贯,破财者不绝,以至民众言:茶笼茶大虫,伤人如虎。
第352章 神医x2
李忠不想回家,但茫然找不到娘亲的坟茔,蹲在路边踌躇,周通陪在那里好久,这么多人不可能干等着,王伦唤一声周通,小霸王一脸难色过来了。
“大哥他不想咱们跟着,要自己一个人去,连我都不行。”
“这山里,不会被老虎叼走吧?”
“我看难说。”
王伦再望一眼那孤独的背影,叹口气:“既然他不愿意,告诉他,兄弟们在长乐镇等他,后天晚上见。”
周通点头应了,王伦召亲卫送上一箱钱,周通提着给挂到马鞍上了,李忠起身拍拍周通肩膀,又冲王伦等人抱拳高谢,牵着马走了。
“走吧,咱们去长乐镇等他。”
队伍开拔,一行人来到了镇上,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咱们这小地方也有大商贾来收茶叶了?
王伦才知低端茶叶的市场也相当红火,附近的茶农三三两两背来茶叶,进行加工,王伦招呼店小二煮好几锅茶叶蛋分下去吃。
客栈临街,叫卖不绝,好享受这片刻的入世,抿一口山泉茶水,王伦的目光重新放到对面汉子身上。
“怎么样,想好没?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山里黑大汉王惟忠局促不安得搓着双手,草绿色在他手上留下的痕迹太重,“王大官人,这个……我没想到你们是干这个的,被抓到了会杀头的吧?”
“对啊,是会掉脑袋。怕了?还是你想一辈子过苦日子?”
王惟忠又道:“那么多人跟着恁干这事,恁就不怕他们跑去报官?”
王伦一笑,“报官又怎样,都是些兵油子,人多也就吓唬一下没见过世面的,见了我们的军阵,他们根本拦不住,我就又可以随处逍遥了,顿顿有肉吃,不受官吏欺压,兄弟们相亲相爱,能孝敬爹娘,你看痛快不?”
王惟忠道:“看十二,我羡慕死了。啥时候我也能那样?让我过三年潇洒就行!”
“那就跟家里说一声,随我们出去走一遭,你要是不愿意,还可以再回来。”
王惟忠瞪大了眼睛:“做贼……还能再从良?”
“做了,你就舍不得走了,这回正好是个大买卖,能分润不少,外人我可不跟他说。”
“抢地主老财吧?能分多少?”
王伦又端起茶杯,“看你表现了,如果连我的小兵也不如……也就只能得小兵的赏钱了。”
“我在山里不怕虎豹狼蛇,还怕人?架打过不少,可就没胆子杀人…”
“不杀人也可以啊,劈门总会吧?抢钱总会吧?把抢到的钱背回来有胆子吧?”
王惟忠忙道:“这个我能干!挑二百斤跑二十里山路不带喘的!”
“如果吃饱了呢?”
“三百斤不带脚软的!”
……
这天中午,李忠回来了,看样子气色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强装镇定,支了周通去打听,片刻后周通回来转述:“这次回家了了心事,但咱们干的是玩命的勾当,不好再牵连家里,所以我说自己要出海了,以后不再回来了。”
王伦道:“他说家里情况了吗?”
“还是一样穷。”
“他老爹和后母呢?”
“跟我爹比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个好人,噗~”
“从哪学得这些个俏词儿!”王伦摇头笑笑,“各有天命,各走一边吧。”
王伦派了王惟忠回县城送信,让队伍赶来汇合,综合了路过本地茶商的经验,由王希孟绘制地理方位图,王伦打算过滁(chú)州去往真州,拜访那里闻名江淮的两位神医!是两位!
王伦开小会宣布这个结果,吕方闻听不去庐州改道东进很意外,“哥哥,你不是念着庐山美妙,要去看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吗?”
“大美江山,我哪都想去瞧瞧啊,做这决定我也苦苦挣扎了半个时辰,但还是理性压倒了欲望。”
吕方又道:“那恁要买的茶叶呢?”
“两浙也有嘛~杭州城肯定也有,到那再买也行。”
两天后,大队人马赶到了长乐镇,却多了几个病号,海鲜、河鲜吃多了,还他娘吃的生的!
为此王伦大发雷霆:“河鲜这食材是淡水货,品性还温和些,海鲜哪有你们这么吃的?毫无节制是不是想死在这里?吃一碟尝尝鲜不就得了!给你们充裕的伙食费是让你们光吃肉吗?米面都看不上了?”
王伦咆哮了一场,纪律又多加了好几条,众保甲埋怨那几个贪吃鬼,属狗的,吃不够啊!害兄弟们伙食费折半!
……
欲去滁州,必先过清流关。始建于南唐的清流关,沟通江北十四州,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江宁府(南京)的必经之地,被誉为金陵锁钥,江淮屏障。这里地形险要、悬崖峭壁、山高谷深、山口两峰夹峙,高数百寻,仰视不及。宋初赵匡胤攻打此关犯难,闻听本地教书先生赵普有名,遂微服拜访,得赵普而取滁州。
自滁州乘船,河水蜿蜒丘陵间,百折回还,船行得畅快,迎着凉风怡然,不三日,抵达汇江口瓜步镇。瓜步山南临大江,人烟辐辏,市井热闹,王伦一行下船上岸,头一次坐这么长时间船,有些个居然吐了,好歹也是梁山泊出来的,真丢脸唉。
“这瓜步镇,就是瓜洲了吧?”
梢公笑道:“客人,瓜洲还在下游。”
“奥奥,这样啊,那采石矶呢?”
“恁想问的是江东三大名矶吧?燕子矶在对岸的江宁府,采石矶在和州历阳对岸,澎浪矶在江州彭泽。”
王伦拉着王希孟反复确认了位置,向梢公再三谢过。
乔道清颠颠跑来道:“王员外,咱们现在去哪?还是就地休整?”
“嗯,他们要回潭州接家眷,休整两天补充体力,把盘缠算好,别太多扎眼引祸。”
乔道清道:“那好,我就支钱定客栈了。”
“希孟,吕方陪我走走。”
王伦唤了两人沿着河岸走,长江滚滚而来,磅礴水汽笼罩江船风帆,这作诗的情绪氤氲在胸。
王希孟叹道:“如此美景壮阔,真想作画一幅,比我家乡别是一番滋味。”
“想家了吗?”
“你敢放我回家吗?”
“放回家?不可能的!直接把你家人全打包带回济州。”
吕方道:“哥哥,这两位神医,你不会也做此手段吧?”
“这个…有点难,毕竟是神医,每天上门看病的人肯定不少,左邻右舍、家里说不定也有病人,这个我要好好谋划一下。”
吃一个时辰江风,亲卫来知会王伦客栈布置好了,三人遂返回,酒楼掌柜见南来北往之人,对地头相当熟悉。
“恁是要找两位神医啊?许神医在东六十里外的杨子县白沙村,安神医在江对岸的钟山下,三十里脚程。”
第353章 蔡龙图是何方神圣
送走了吕方的一伙同伴,王伦像是卸掉了大包袱,此次行动凶险,这些没杀过人的新兵蛋子,还是远离为好。王伦决定先去拜访安道全,带些许人马渡江而过,去往钟山。
在州城以东,钟山这地块可了不得,誉为江南四大名山之一,有钟山龙蟠之美誉。自孙权始,便为帝王陵寝及功臣勋戚的好葬地;江东佛教胜地;军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文人雅士遨游之处,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文篇章。
本朝最最著名的,当然是王荆公(王安石)晚年退隐十年的旧居,留下多少争论与恬淡,蔡京捧得高高的,王伦看着心烦。此行唯一的秀才吴用,非要去王家故居瞧瞧,王伦拗不过就一起去了,满街的小贩卖王荆公的纪念品,王伦无言以对。
吴用笑道:“苏东坡要不是元祐党人,他的东西卖的更好。”
“吴虞侯,你买这么多,这是要回去开专卖店吗?”
“读书人的交往,无非笔墨纸砚诗书,这是交情,不可小觑。”
王伦愣道:“你说的也是哈,那我也买点,你帮我看看。”
王伦加入暴买团,兄弟们离远了躲树荫下喝凉茶,评头论足来往的妇人、小娘子。
“蔡龙图出巡~闲杂人等回避!”
嘹亮的男高音,伴着规律的铜锣开道,远处一队红衣人马缓缓挺近,外围不少兵卒已经开始驱赶小贩,该死的,你们把好好的道路都挡住了!
“快跑啊!蔡龙图来了!”
小贩们互相提醒,疯狂卷了货物逃离,王伦面前这个,边收拾边急道:“大官人,恁也躲了去吧,免得这蔡龙图看上恁手中刚手的宝贝。”
王伦惊:“我这里有真迹?”
小贩道:“真真假假,说不定真有呢!看的是文词,又不是亲笔!”
兵卒驱赶道:“那边的快回避!蔡龙图携家眷出巡!”
气焰之胜昭然,王伦心道:我也是带着十几个随从的大员外,一点笑脸也不给,这蔡龙图是何许人也?
吴用看王伦面色不善,急拉了他往远处走,这兵卒队伍一截断,王伦与兄弟们被拆开了,只吕方几人跟随。
“幸亏朱武在那边,要不然这军卒就是欠打!”
王伦笑道:“你以为朱哈搞是好脾气的人?”
“那咱们是不是随时要逃跑,毕竟穿着相似的衣裳。”
王伦举目:“我这身在郓州绝对算的上一等好织工丝绸,落在这江南,毫不显眼啊。”
吴用环视道:“这倒也是。”
王伦发出感叹也不奇怪,流行潮流可不就是汴京圈和江南圈嘛!郓州明显要慢一季,这样式又是自以为是的王伦改造的……待这蔡龙图的大驾陆陆续续走过,街道上又恢复了通行,挤在各处的行人半骂半谈继续游玩,王伦渴了,招呼兄弟们去附近的茶肆凉快下,刚才这里连个站脚的地儿也没有。
“咦?朱武和史进呢?”
陈达笑一声:“去搞那静街虎去了。”
“我就知道,这哈搞忍不住玩损!”
陈达哼道:“员外怕什么,就是掩人耳目,他俩才单独去的,嫌弃我这长相容易被人抓住!”
“看来他们还是很理智的。”
喝茶就喝茶,王伦的人手占了半个厅,哧溜溜牛饮,引来或明或暗的讥笑,吴用提醒王伦快点离开为好。
王伦奇道:“还要等他俩回来呢,急什么?”
吴用咬耳朵说了背后的不善,王伦嗤之以鼻,“这天下也是俗人的天下,没有俗人,怎么衬得出蔡龙图那样人物的高贵,以供士人**皮?”
“兄台此言差矣,江宁府可没有人喜欢这位蔡龙图。”
王伦猛回头,锁定角落花格窗下一位年轻文士慢饮,仆恭敬肃立,笑道:“敢说出这话的,是真的猛士!”
文士含笑道:“朝堂之上,无人不知他攀附忘义,就是当面讲,他也奈何我不得。”
王伦一听,哎呦,这隐含意思是个朝官?面对侯蒙那种大官,王伦是没资格问三问四的,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以,了解一下朝堂的情况对自己的发展来说,很重要!想罢王伦鞠躬行礼,小步过去拜会这位文士,却被其仆阻挡,文士唤一声,仆人退后。
“兄台是来此地行商?”
“也算是,有个小疾看一下。在下郓州王伦,请教兄台大名。”
“我家主人为当朝给(jǐ)事中,吴事中。”
吴敏,字元中,(1089-1132)真州仪征人。吴敏人帅又聪慧,学问也好,(1108)三千外舍生每月进行一次私试,每年进行一次公试,第一、二等者升内舍,吴敏这一次私试得了第一,卷子被蔡京发现了,十分喜爱就想招他为女婿,吴敏推辞了。蔡京居然没有生气,推他为浙东学事司干官(干杂活的办事员),不久后升秘书省校书郎(校对古籍的小官),接着蔡京继续推荐充馆职(史官),刘正夫吐槽吴敏都没经过省试,任职不合适,蔡京就去找赵佶要御笔,皇帝的诏令三省是可以驳回的,赵佶这御笔头一血就给了吴敏,越级授予右司郎官(从五品),再升中书舍人(正五品)、同修国史、中书省起居注。时年二十七,一时歆艳、制词温雅,人多诵之。
今年升为给事中(正四品),来跟郑居中斗法了,敏数言其失,结果被郑居中一脚踹出朝堂,吴敏回乡师从吴开读书,做梦般在朝堂上坐火箭窜了一场。
王伦自然不知道这给事中是多大的官,假装他是很大的官就是了,再次拜礼,吴敏享受够了这常见的尊崇,允许王伦入座。
“吴事中,恁知道那个蔡龙图是什么人?”
“哈哈,攀附无耻之人罢了,说他徒惹人生笑。”
王伦心道:不说这个我也没话题啊,茶道我也不懂,诗词更是,还得往朝堂上的事情带:“吴事中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让小可了解一番?”
“哈~此句甚妙!那我就讲讲,这蔡龙图啊,名蔡薿(nǐ),字文饶。”
蔡薿(1067~1124),开封人,还没中进士的时候,曾想依附谏官陈瓘,给人家写信,称其谏疏似陆贽、刚正如狄仁杰、明道如韩愈,陈瓘理都不理他,小毛孩子一边玩去!
崇宁五年(1106年)正月,发生一件大事,西方出现彗星,尾巴很长,没错就是哈雷彗星!这玩意是天之灾象,把赵佶吓得要死,召众臣商量怎么办才好?有人就讲,这都是上天不满变法!赵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上取消所有新法,元祐党人碑砸掉,被贬的人全部召回来!蔡京挂个闲职踢出去凉快,过了两月,啥事没有哎,是不是大惊小怪了?正好此事科举殿试,蔡薿摸着了赵佶的脉,官家还是想要蔡京!于是在文章中大肆吹捧蔡京的变法是如何之好,如何利国利民,赵佶一看正中心意,选为头名状元!其策对也被颁行天下,以示嘉许。
第354章 崇宁两大舔狗
深得上意的蔡薿首次即授职为秘书省正字(从八品),很快地被越级提为起居舍人(从六品),不久再次越级升为中书舍人(从四品),前后仅仅9个月时间,他就从一名布衣爬到了皇帝侍从官的地位,其升迁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次年六月,他再次晋升为给事中(正四品)。
蔡薿之所以平步青云、高歌猛进,完全是因为他攀附、舔人的技巧太过高超。因为自己也姓蔡,就回家翻族谱,改族谱,跟蔡京认同宗,尊蔡京为叔父。蔡京很满意这条舔狗,带回家认认门儿,蔡京让他与儿子出来相见。
蔡薿脑回路爆炸,马上改口说:“我以前搞错了!你应该是我的叔祖,你的儿子都是我的叔父辈啊!”
接着以晚辈礼拜见蔡京的儿子,那时,蔡京的长子蔡攸都比他小10岁。
赵佶之前答应要开释元祐党人,蔡薿消极怠工,不尊旨起草诏令,于是遭到弹劾,大观二年(1108年)八月出知和州(今安徽和县)。当然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京官不外任刷资历那怎么行,(1109年)七月,加显谟阁侍制,知杭州,上有叔祖一切无忧啊~
在杭州时,当年不搭理自己的陈瓘在知泰州,儿子陈正汇在杭州为官,上书举报蔡京把持东宫,蔡薿一看这还了得!罗织罪名干这老家伙!又上疏中伤太学博士范柔中,使两人被贬。蔡薿这事办的漂亮,甚慰蔡京之心,在杭州呆了三个月,就重新召回京,仍任给事中。
蔡薿升为翰林学士后,赵佶有意敲打蔡京,张商英入相,蔡薿便被以妄议政事的罪名,罢为提举洞霄宫。
去年七月,蔡京极尽荣宠,又把他拉把回来了,今年以龙图阁直学士出知江宁府,蔡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现在不抖威风,更待何时?
吴敏算看透了那个朝廷,什么争权夺利都是权臣的棋子罢了,要你风光便风光,要你顶雷便顶雷,只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鲁公提拔过自己,不太好污损形象,这都是蔡薿一厢情愿拍马屁,无耻至极!话里隐晦这蔡侄孙是靠攀附爬上来的,小人得志罢了。
王伦有感道:“吴事中知道王黼这个人吧?”
吴敏笑道:“当然知道,王黼比蔡薿还早一科,乖乖去外任了,自从出了蔡侄孙这种货色,朝堂下巴结附会成风,可惜这王黼攀错了人,何执中老了,现在都病老卧床了,反过来又要攀附鲁公,谁会要这种两面人!”
“那新任大权的郑居中呢?”
吴敏面色一冷,就是丫的把我赶出来的!“郑太宰为人独断,听不进忠言,长久不了。”
从吴敏嘴里说出鲁公二字,王伦就猜这吴事中是蔡京的狗腿子,但看他这么淡然说蔡京提拔蔡薿的事,又很费解,还得托国器他们查查这人是什么来路,单纯的蔡京新法支持者?
仆人提醒吴敏该走了,王伦赶忙起身做拜别,“吴事中遍知朝事,得君一席话,甚读十年书。”
“见笑了,胡说两句罢了,兄台留步,我先走矣。”
吴敏潇洒走了,吴用蹭过来问王伦:“聊得怎么样?”
“年纪轻轻,高高在上,淡然都是装出来的,给事中,这官很大吗?”
吴用眨眨眼,“我去给你问问,总有人知道。”
片刻后吴用回来了,“正四品的朝官…很大。”
“…还是值得结交一下,派个人去跟着,看他住哪里,再来一次偶遇。”
吴用遵命去办,王伦回味刚才吴敏的言语,陈达一声坏笑,朱武、史进回来了!
“哈搞,怎么样快说说?”
朱武笑道:“没什么,丢了些秽物罢了,咱们快离开吧?”
史进抽凳子坐了,“守卫森严,不好下手啊,便宜这厮了。”
王伦招呼众人:“好了,咱们去找安神医吧,一会有人要暴怒了。”
众人含笑集合,匆匆离开了茶肆,卫兵顷刻而至,看到相貌不善之人直接拿下!路人皆惊!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好歹也是举人!没王法了吗?
混乱急走,人皆鸟惊,翌日满江宁的百姓都传开了,蔡龙图去拜佛,居然被人往脸上丢了屎!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没抓到!
……
如王伦所料,江宁府神医安道全这里何止是人满为患,简直是无处落脚!这一处大套院落,全都是医药局产业,安道全是主医官!
从朝廷到民间都相当重视医者,何况是安道全这样名满江淮的神医?更是被官员士子列为上宾!非急症预约都推到一个月以后了!安道全只诊疑难杂症。
吴用道:“员外,怎么办?这里晚上都是病人,有些急症突然没了大夫,怕是要死。”
“额,那便见个面认识一下算了,我把神医掳走,会有多少病人枉死?这个孽,我不能背!”
王希孟道:“大哥,你终于开悟了,以后多积德行善。”
“小毛孩子懂什么!再调皮给你说一门亲,叫你婆娘管住你,白天求生不得,晚上耕种不辍!”
……
晚上便在附近歇了,虽然是惠民医药局、和剂局,但这买卖看得王伦都眼红,生意这特喵得好!
和剂就是研制的药剂包,《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初刊于1078年后,曾多次增补修订刊行,赵佶崇宁间(1102-1106),药局拟定制剂规范,称《和剂局方》。大观时(1107-1110),医官陈承、裴宗元、陈师文曾加校正,成五卷21门、收279方。绍兴十八年(1148年)改成《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经宝庆、淳佑,陆续增补,将成药方剂分为诸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痼冷、积热、泻痢、眼目疾、咽喉口齿、杂病、疮肿、伤折、妇人诸疾及小儿诸疾共14门,788方。
王伦也在学习经验改良,四处请教询问,隔三差五有急病人送来,或有大夫出诊,忙中有序。
吴用总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王伦终于发现了缺点:“这医药局没病房、没供暖,没食堂!”
说出这话没人叫好,好尴尬,回头一看:朱武、吕方、史进……唉!都没去过郓州医药院,自然不能附和王伦,臭美都不给美一下!王伦要往病人区去瞧瞧,被众人缠住了,以王伦自己的话将王伦:染上病疫怎么办?
王伦悻悻而归,却见一个白条匀称的汉子打前面走过,敞着怀眼神急切,手里还拎着鱼篓竹蒿!
“员外你看什么呢?”
“这汉子给我问问是不是浪里白条张顺!”
第355章 喜欢就拐骗
“真不是吗?”
“小的真不是,员外。”
“那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
“那你走吧。”
王伦很失落,白激动一场,兄弟们打问什么情况,完全不能理解王伦的行为,王伦讲开口道:“今天我才知道,这长江自江宁下游便称作扬子江,这里有几位好汉流落,混江龙李俊、童氏威猛兄弟、以及浪里白条张顺,还有个魔将,江上断头鬼张横,是张顺的亲哥哥。”
众人恍悟,原来是这样!朱武问:“这个是王兄近日所受感应?”
王伦配合得使劲点点头,吴用作难道:“江宁府这么大,咱们到哪去找这些人?”
“哥哥你是不是落了东西了?”
“是啊,哥哥你今晚要不再做一梦?”
“员外要不咱们兄弟分头去渡口打问,总会有知道的!”
王伦沉思片刻,“也好,今晚休整一夜,明早大伙两人一组出去打问一下,若有公人询问,就说这厮们欠钱不还!”
朱武道:“既然员外说了,那咱们就卖力寻找一日,成与不成再论。”
王伦又道:“谁打听到线索,奖励十贯!重要线索五十贯!”
众人称善!有金钱激励就有动力!话毕各自散去了。
“哎,三郎,刚才堵住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问我是不是叫张顺,听没听过这个名字,我哪里知道!怕他们是认错了。”
“那你今冬还贩茶去北边吗?”
“去啊!怎么,你也想来?很赚钱的!”
……
派人把消息递给北岸,王伦的人手充分发挥,开始犁地江宁府,各渡口、梢公、水手、纤夫、店主甚至巡岸兵都问过了,打听回的线索倒是也不少,都是旧事了,说李俊等人当年是在扬子江这一线贩卖过私盐,可自从政和二年东南开始实行强配盐制,贩私盐没多少利可图了,所以就改行别的营生了,这名号便淡了。
追访间,王伦拜访到了神采飞扬的安道全,谈了片刻医药之学,闻听王伦在京东建立了医药院,安道全很感兴趣,王伦以实言相告,全是指着一些大户捐纳经营,安道全叹都是如此,正常年景略有盈余,但凡有个水灾瘟疫伤寒流行,病人很多,医药局存货很快告罄,药物价格被炒得很高。
“去年六月,这江宁府、太平州、宣州大水灾,八月苏州、湖州、常州、秀州水灾,淹了两回!就引起不少疫病,这钟山附近全是露宿于野的百姓。”
“是嘛,这么严重,官府救灾了吧?”
“救了,耐不住受灾的多,一片一片茅舍都被冲毁了!”
王伦叹一声:“今年来看,不知去年如此凄惨。”
“水退了就赶紧回乡复耕织呗,要不然来年吃啥喝啥?”
闲谈很快结束,安道全要去午休了,王伦退出来往回走,吴用道:“今年要是还有水灾,那咱们的大事可谓事半功倍。”
“想什么呢?我宁愿无灾无害,那头猪我费些气力,直接宰了便是!”
吴用自觉失言,连忙挽回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王伦也没往心里去。安神医见过了,王伦返回去见白沙村的许神医。
许神医何许人也?
许叔微(1079~1154年)字知可,真州白沙人。(1091年)真州发生疫病,许叔微的父母在这场浩劫中相继病死,许叔微深受打击,一边学医一边读书,孤苦的人儿又要生活又要学习,一心多用,后屡试不举,干脆弃儒习医。许叔微发奋学医为的是救治更多的病人,经常上门为乡亲们看病,由此声誉渐盛。尤擅长治伤寒、经方方剂。
许家的小破院子王伦扑了个空,这穷人大夫又去给人诊病去了,王伦就和附近的邻里聊了起来,对许大夫为人医术夸赞不绝,搞得王伦更想见到真人!
王伦当着众邻里面儿留下十两银子,说是当年的救命之恩回馈,乡邻承诺保证交到许大夫手上,王伦这才安心回归,半路却遇到个挎着药箱的中年人,王伦堵了上去。
“恁就是许神医吧?久仰久仰,特来拜访!”
那大夫笑道:“我不是叔微,怎么他不在吗?”
“啊,抱歉,我们刚从他家里来,邻里说刚出去两日,不知去处。”
“唉,叔微就是这个样子,看来我又白跑一趟了。”
王伦看见穷大夫就很上心,忙相邀这位一起去用午饭,那大夫连说不必,王伦吹牛和许大夫有交情,又拉又拽把这大夫给拐到食肆了,路过之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逼债呢!
众人嬉笑落座,王伦使小弟斟上茶水:“大夫怎么称呼啊?”
大夫客气道:“布衣魏炳。”
王伦奇怪:“魏大夫好生稀奇,怎么给自己取这么一个诨号?”
魏炳道:“自嘲尔,比不得名满江淮的两大神医,只能看些微末病症。”
“此言差矣,魏大夫岂不知扁鹊三连……三兄弟的故事?”
“员外是在抬举我吗?”
王伦自信道:“当然!”
魏炳大笑,两人遂开始攀谈,王伦尤是知道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庞安时(约1042~1099年),字安常,蕲水(今湖北浠水县)人,被誉为“北宋医王”。庞安时出身于世医家庭,自幼聪明好学,读书过目不忘。医术精湛,他为人治病,不分贵贱,招待住食,尊老慈幼,就像是病在自己身上一样;其中不治者,必定如实相告,不再治疗;病家持金来谢,也不尽取,其医德高尚可称。既精于伤寒,也熟谙温病,内妇儿科,也有研究,晚年参考诸家学说,结合亲身经验,撰成《伤寒总病论》6卷,(1113年)此卷便有魏炳编纂的功劳。
庞安时在蕲州名噪那个时代,不仅因为医术高超,和苏轼关系铁,还有多达六十余人的徒弟!
闻之这庞佬桃李满天下,王伦真的惊呆了!但若有若无也造成一个困顿,地区内大夫有点多,需要向外走走。魏炳便是这样,但在这江淮想闯出一个名头,难啊!
魏炳便吐露想去泗州试试,被王伦一巴掌拍醒:“那地方鱼龙混杂,寡头当道,在那里简直是助纣为虐!我家医药院在京东郓州,有百十名大夫,怎么样,有没有意愿来我这里坐科室?”
魏炳难理解:“员外,恁那里都百十名大夫了,还要我去献丑?”
王伦画个圈:“京东西路十几个州府,几百万人口,百十个大夫很多吗?护工、学童养着好几百呢!”
魏炳一听之下,好像也不多自己一个,“能带家口吗?”
“那是必须的!去了包分配宿舍、有基础薪俸、冬天有暖灶、还有食堂!”
第356章 睡前关好窗
魏炳得遇新东家很开心,日后生活有着落了,王伦唤伙计上酒肉盘盏,围坐吃喝尽兴,谈话间还是医事。
闲谈间魏炳拿出师傅所著医书的手抄本请王伦过目,“我屡次来找许大夫就是为了完善这此书,汇各家所长,应对各种病理。”
王伦道:“我所知的大夫好像都在研究这个伤寒,这个病倒底有多可怕?能不能讲讲?”
“那员外真是好运气,都没见过这种病,疫病传来死伤枕籍,当年真州大疫,许大夫与我提起此事,每每落泪不能自持…”
最可怕的疾病,自然是高强度传染疫病,有五大疫医者闻之色变!伤寒、瘴气、传尸、疠风、虏疮。
伤寒被推为首,主要是因为它冬春极易发生,而古人对其的定义也很宽泛:中风、伤寒、湿温、热病、温病随着医学的进步,对伤寒的认知细分、加强、防治从而遏制住了它的危害性。
瘴气,实为疟疾,在水网密布的江南,蚊虫无处不在,这小小的一叮,就可能造成连环的爆发,此时七月当头,王伦心里有点慌。
传尸,其为肺痨,亦即肺结核。华佗论述这种病极容易传染,探视病人、死后吊丧都可能染上。这病可怕之处在于是慢性病,感染之后不知觉把全家传染,乃至灭门。
疠风,即麻风病、癞病。传染源为麻风病人,表现为麻木性皮肤溃烂,神智受损,甚至肢端残废,普通人亦有一定免疫力。
虏疮,即为天花,在宋代,蜀中医士世家就已经能保存痘苗,给人进行种痘。
王伦掰着手指算自己还缺几类大夫,要把郓州医药院打造成为全科类大型医院!王伦打算给许大夫投一笔钱,让他把自己所精也刊刻出来,魏炳表示赞同。
王伦脑中布置片刻道:“那这样魏大夫,你留在此地等许大夫回来,把这事说给他,让他整理书稿,专心修书,这事完成之后,你带着家眷北上去济州找我的人,他自然会安排你。我要去两浙走个把月,返回的时候再和许大夫细说这事,你看如何?”
“善,两不耽误。”
王伦又道:“这样,我给你十贯钱路费,多了免得遭不法之徒,可够?”
刚刚认识才一个时辰,又吃又拿的,魏炳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推辞,王伦笑魏炳:“人家大夫一次出诊就几十、百贯,这点钱算什么?”
魏炳道:“自然有富户才出的起这价值,怕是数百、上千亦有之,但全凭本心无愧,我这是无功受禄,不可比。”
“拿着吧,以后每个月扣一点总行了吧?算我预支你的。”
魏炳这才收下,一个小袋,有银两有半串铜钱,王伦支了护卫送魏大夫回家,路口相别后,王伦一行返回瓜步镇客栈。
……
留在这里主持诸事的关胜、乔道清来迎,还是没有可靠线索。王伦瞅瞅众人,放弃二字有些说不出口啊!
朱武道:“咱们这两天包片打问,怕是已经惊动了黑市,但如果正好赶上这几人不在本地,那咱们也是徒费工夫,要不留个地址让他们来寻咱们?”
“理是这么说,但这些人明面不干净,咱们不好露出大名儿。”
“不如委托附近掌柜、渔户留意?”
“那还不是一样人尽皆知!”
王伦吐口浊气:“罢了,明天再寻一上午,没有就算了,下午休整,后天咱们出发行动,要准备干硬仗了!”
关胜终于听到点感兴趣的了:“怎么,正道,要到朱家地盘了?”
朱武道:“正道兄,咱们要不先给这朱勔定个代号吧?你们老说朱家、朱家,我听着心里别扭,改明个儿都是杀光朱家云云了……”
王伦笑道:“好好,那咱们议一议,叫个什么吧?”
“朱大虫?”
“一说就露馅!不行。”
“大耳朵?苏州倌儿?猪婆龙?”
“哎,猪婆龙是什么玩意儿?”
乔道清答:“就是扬子江里的鳄鱼,凶残狡诈嗜血好杀,常常浮在水里袭击人畜。”
朱武道:“这个妙哉!”
众口认同,那朱勔的代号就定下了猪婆龙,闲聊几句各自散去了,王伦明早须再回南岸采买一些金创药材,所以要早些睡了。在瓜步州没定远县那么高调,除了护卫箱车的,都散在附近客栈大车店休息了。
江宁不愧是三大火炉之一,王伦灌了好几碗酸汤都压不住里外的燥热,江水就在不远处,却无一丝凉风,王伦直想把这层皮囊脱了去。席上翻转,就像是在烙饼,吴用居然哼哼睡着了,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哪个小娘子的名字!好啊~闷骚吴用,可让我抓住小辫子了!
王伦拿湿绵巾擦拭了身上,再次躺回竹席,逼迫自己进入梦乡,窗外夜市依然热闹,王伦真想泼尿下去!
咯吱~咯吱~木质挤压,一点黑影出现在敞开的窗垛,继而是另一点,黑色球状慢慢升起,如半个西瓜扣在那里,终于露出一双鬼魅的眼睛,借着月光悄悄扫视着屋内,两条大汉半果各自躺着,那眼儿弯出了笑~
……
王伦在梦中挣扎片刻,呐喊着让自己醒来!强大的恐惧感终于使王伦惊醒,嘴里含着大块布头,全靠鼻孔用力呼吸,卷入的却是麦麸的尘杂,这一颠一颠的感觉是:口袋里?哎呦我的肚子,要被这肩骨硌断了,气都送不上来!
心里估算着这贼扛着自己跑了多少步,几声粗重的话语之后,毫无防备的王伦被重重摔在了木板上,听水流哗哗,应该是船上了!紧接着船桨吱呀划动,凉风穿过网眼刷着后背,王伦努力变换身形想要坐起来。
“大哥,肉票醒了。”
“敲晕!”
泥马…王伦没来及骂出,那贼人朝王伦后颈一个开山劈,这脑子像短路一样,一瞬间黑掉了。
“得了?”
贼人嘿笑:“大哥,那还用说,老本行了。”
船上赫然载的是三人,一色的粗糙汉子,慢悠悠趁风摇桨。
“大哥,这衙内的手下可不少,万一惊动官府追查起咱们来,有些人怕是靠不住。”
被称作大哥的回道:“怕什么,咱们就把他丢进这江里喂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他们哪里去寻?又怎会怀疑到咱们兄弟身上?”
“不能讹他一笔钱财,可惜了。”
“要命钱,童大可贪不得啊!”
童大道:“我看他们院子里那车,四五十亮呢,都贴着封条车辙那么深!里面指不定多少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大哥就这么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