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八十万军力
李家道口招识水性的,日结一百文管三餐。
这样的纸条迅速在郓城县各乡村扩散,普通百姓忙着夏收小麦,也有帮工的,只有贫户赌棍才会两眼放光,这回有快钱了!
李家道口一个大大的招工木牌立在那里,这里也是祝家卸炭的场子,夏天没那么大的需求,被主家租出一块去。
远道而来的七八个汉子围观码头。
“就是这了吧?怎么只有牌子没人啊?”
“我刚才问了,这上面的字是:跟着船家走。”
“船家在哪呢?没来吧?”
“要不就在这等等?”
“那我去买些吃食,就在这凑合一宿罢了。”
阮小七被小二硬画出个络腮大胡子,脸上也淡抹一层锅底灰,撑船来了码头,看到的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哎,来招工了,上船了!”
这一嗓子不大不小,排在前头的几个人一滚身子爬了起来,“哎,来了,来了,我识水性,要我吧!”
“上船,上船!”
…
公孙胜瞅着这醉了一地的人,包括直喊杜迁老弟的何涛,再来两杯准倒了。
“正道,这个好对付,那边狗官已经召集附近的渔户要上岛了。”
“寥儿洼难走的狠,尤其现在芦苇荡每日都能抽高一节,外村的渔民来也没用,白忙活。”
“州衙那边没消息吗?会不会直接从李家道口开船上岛?”
王伦笑笑:“上次联合抓捕的皮还没扯清呢!我真是高估他们的效率了。张三盯着呢,说笑要个把月。”
陈知州指责:郓城县故意拖慢,推迟出兵,不配合何涛,走漏了晁盖!
时文彬反击:晁盖逃跑早有预谋,明显前一天就收拾好东西了,是你们自己走漏消息的!与我们无关!
陈知州再责:济州衙门必须协同,发兵来梁山泊合捕贼人!
反对:梁山泊是你们郓州辖地,我们不能出兵!
贼人是你们济州郓城县的!你们居然不负责任?
贼人在郓州杀人,窝藏地也是郓州,你们不抓,谁抓?
阮氏兄弟送人送粮上岛,晁盖花钱买服务,组织起一支百多人的水军队伍,虽然个体差点吧,好在打仗不需要,一锤一凿能打沉来船就好。
阮氏兄弟事毕匿了,王伦也放心了,那么点人,不算捞鱼,储粮够吃三个月,至于晁盖能不能摆平不安分的人,那就不是自己要考虑的了。阮小七带回杨志的后续,被晁盖一行拖上船丢在某处了,是不是该感谢吴用的不杀之恩?
何涛有了消息都跟公孙胜讲,这一晚,陈文昭已经收到枢密院回文了!
王伦不解,之前赵训之呼啦啦带来那多军汉,案发就出兵,这次没来个先遣队?不自量力一波也好啊!能捡不少装备。找林冲问去!
林冲躲在呼千他们院子的对面,窗户开了小孔,只要月光足,出来黑影就能看见。
“林兄,怎么样,有情况吗?”
“焦躁了两天,今天看着镇定了。”
“何涛那里新消息,陈文昭收到枢密院回文了,是不是要征调大军?”
林冲一惊:“那可麻烦了,知州,转运使都有权从急调动少量禁军,如果上报枢密院,这是要来真的了!”
王伦挖挖鼻孔,“林兄,给我讲讲禁军呗?”
大宋兵员分四种,花钱招募个体较优的禁军;招募、流民强编的厢军;地方维护治安性质的,保甲,土兵,乡兵;雇佣的蕃兵。
练兵,握兵,发兵,这三大权力分属三方,率臣,三衙,枢密院。
太祖初创更戍法,将军驻守一地,士兵来回驻扎,阻止了武夫做大割据,而士兵频繁往返更戍跋涉,军刚至营,未三月,又复出,一往三年,死亡殆半。
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弊端显露,在大宋建立八十年后的仁宗时期,为对付西夏,陕西路已经开始实行“将兵法”,由一将负责平时的训练,掌二三千人。神宗熙宁年(1068年)王安石正式精简合并禁军番号,全国推广将兵法,之后一直增减至现在的全国131将(神宗时至少151将)。
各将兵力多寡,千至万人不等,各设正副,这与都监一职相似,辖百人至千人不等。
三衙,望名生义,天下禁军全由这三衙掌握。负责禁军的统制、训练、番卫、戍守、迁补和赏罚。
殿前都指挥使司:大部分驻守于京畿京东京西河南一带,马步军都有。
侍卫马军使司:因宋马匹较少,只有京畿京西陕西河北河东建制较多。
侍卫步军使司:规模最多的建制,以弓弩手占七八成,枪刀只有一二。
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虎符发兵,下设十二房各管一片。
而有趣的是,各地禁军往往不属一司,由此将之兵东一营,西一营凑来的,这些兵称为:将系兵,而全国来看,有无将之兵,大致数量是相当的。
再说厢军,基本是重苦力补充,从他们的番号就可见一二:桥道、壮城、牢城、马监、杂攒、开山、关河、步驿、窑务、水运、梢工都、作院工匠。
所以北方多禁军,南方河渠多是厢军,再加弓手、乡兵,构成了整个天下的治安维持与国防需求。
王安石变法精简后,禁军61.2万,厢军22.7万。哲宗执政在扩军,端王赵佶继位后,也在扩军,崇宁,大观两次扩军逾十万人,所以,目前账面上,大宋合计还是有八十万军队的,其中多少水分,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即使是正牌禁军,其中剔去养老营,镀金营,辎重兵,火头兵,还有几何战力?
“林兄,如果给你,需要调多少军兵?”
林冲眼睛眯笑:“如果是何涛来吹的话,起码要六营军兵,这个数量,郓州一地是不愿出的,不只是人,还有开拔的赏钱。”
“那咱们能抵挡得住吗?”
“主动出击,即便来了,也是分批分进,一营人马拖拉个前后十几里,要是等他们来全乎了,安营扎寨,弓弩鹿角摆上,可就要拿命填了。”
王伦摸摸下巴道:“我明白了,看来要在李家渡口下点绊子了。”
林冲道:“咱们军器不够是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先夺了寿张县的军械库,再做打算。”
“偷袭好说,人多了搬运目标太大啊。”
“糊涂了是不?让他给你啊!”
王伦一拍脑袋:“哎,犯困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明天我就去找他!林兄,我先睡了,你差不多也别熬着了。”
林冲道:“你先睡吧,我总觉的这狗官不会安分。”
第177章 只等鱼儿来
王伦被林冲叫醒的时候有点落枕,这木头梆子,真睡不习惯!
歪着脑袋出门来,正瞧见呼千大步赶回来。
“呼队将,吃了没?”
“额,还没。”
“走,上我屋里吃去。”
呼千退了两步道:“王员外,不太妥当吧?”
“我问你点儿事,就那几个,是不是逃回去了?”
呼千一愣,随即顿悟:“恁说的是那几个逃兵啊?是回来五六个,看我把这事忘了。”
王伦咬咬牙:“你帮我问问,我的马,还有其他人。”
“这个,我现在走不开啊。”
“表兄,出来帮忙。”
林冲快速闪出,一个举火烧天式。
“擦,表兄,咱们把他虏走,不是要摔死他啊。”
呼千四肢乱蹬,口中急喊招来屋里人,赵训之紧走几步:“王伦,你想干什么?”
“逃卒回营几个,我托他帮我问问剩下那几个,他不答应,你说这还怎么信任?宋押司的面子我要卖吧?我的宝马也要寻吧?”
赵训之叹道:“既然回来了,呼千你回去探清楚,顺便见见陈知州,什么时候能调来大军,贼人最近越发张狂了,我生怕他们打上岸来。”
呼千抱拳应了,王伦二人左右把他架走了,酒肉一进口,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也没啥秘密:赵训之在计划如何攻打梁山,草图都画了好几十张了。
送走了呼千,迎来了张三,一脸神秘的笑容:“哥哥,咱们有靠山了!”
王伦拍拍裤腿道:“是吗?走通谁的门路了?”
“当今官家!”
“道长,给他叠一下,这家伙没睡醒。”
张三躲开道:“哥哥,这可是扬名的大事!阎大夫被诏进京!去给皇子皇女看病!”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阎大夫一回来就跟我说的,这不就来了?”
王伦笑道:“太好了,有这闪眼光环名头,阎大夫也能在陈文昭面前说上话了,咱们能安心发展了。”
“阎大夫了无亲人,哥哥你看?”
王伦抓住张三手指捏道:“我就说呢,臭小子这么高兴,是想回汴京了是吧?去了还得给我回来,我可舍不得你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
众人笑答,张三转了个圈把手松开道:“哥哥,我回去接了几个兄弟的亲眷就回来,半年没见,还真怪想念的。”
“你一个,再带两个吧?”
“萧先生也想去!”
“他腿利索了?有了二百两又想浪了吧?什么时候走?”
“就这三四天,阎大夫要准备几服秘药以备不时之需。”
闲聊几句,何涛吆喝着进来了,众人忙改了话题。
何涛笑道:“呦,都在呢?”
“我们打算凑钱买两条船和渔网打鱼呢,何巡检有没有什么熟人,介绍则个?”
“有,怎么没有,我在郓州也是体面人,熟人海了去了,这事先放放,郓州的大军,明天开到,王员外,咱们商量一下如何扎寨吧?要占用你的田地。”
王伦欢笑道:“官军终于来了,剿灭了贼,赵仪曹就可以走了吧?”
何涛哈哈大笑:“你太记仇了!”
“话说,来了多少人?我们是不是也要有些防身的家伙?”
何涛道:“额,来了多少不知道,马都监是被硬赶着上架的,他手下,三千人?去了水,有千八人吧?”
“千把人?这怎么打?岛上就有千把贼!”
何涛笑道:“咱们只是协助,管他许多?王兄弟,聪明点,有陈知州和马都监担着,怕什么!至于你的佃户,我想还是先撤走吧,大军来了,争执起来,两方都不便。”
王伦想着也是,安排宋万李达等人组织百姓撤离,至于地方呢,挨着寿张县城吧,这个有钱就好办,林冲再挑出六十汉子当作护村民兵。
王伦的工作组运行起来,百姓们陆续上路,王伦跑前跑后焦头烂额,没了大红枣,还真费腿!
呼千鬼鬼祟祟跑回来被朱贵发现了,王伦放下手头的事,再一次堵了赵训之屋门。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赵训之,当初信誓旦旦君子一诺,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赵训之猛得打开房门道:“王伦!你吵闹什么!胆敢直呼本官姓名!”
“再嚣张两天吧,大难临头都不知,把呼千叫出来,我要问话。”
“你说什么!”
“自己去问陈知州,不要问我,自己干的缺德事,心里没点数吗?呼千,出来,赵训之保不了你了。”
赵训之怒视王伦一眼,推开王伦走了,呼千战战兢兢走出来,朝远处确认他真的走了。
“说吧,有什么线索。”
呼千道:“那队将一共是七人,出去抓拿黑贼路过一村休整,恰好那户人家有个女儿…”
“哪个村?这人要是突然死了,是不是也没人追查?”
呼千哑然:“我与仪曹也是刚讲到此处,仪曹意思等他回来拿去有司定罪。”
“告诉我地方,然后忘掉我跟你说过的话。”
呼千看王伦认真,忙道:“王兄不可,那队将一时见色起意,虽是强娶他女儿,第二天还是摆下酒席遍邀亲朋的,彩礼也有奉上,入赘当女婿,手下几个吃了喜酒就回来了,给那队将请假,过几天就回营。”
“真是好人惯的,抢我的百姓,强娶别家良女,你以为我王伦是好欺负的?”
“广洼村。王兄弟,可千万别卖了我啊!”
王伦一拍呼千胳膊:“我可不会卖自己人,赵训之要完了,离他远点。”
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王伦思考让谁去办了他,唉,人手咋这么缺?只能阿虎去一趟了。
被王伦灌了一肚子复仇火焰的崔虎出发了,王伦私下里还要和林冲商量,在李家渡口干官军一炮的事。
“林兄,你的样貌气质太独特,最好颓废一点,邋遢一点,混进民兵队伍里,这支队伍明面的甲长还是朱贵那种人畜无害比较好。”
林冲摸摸自己脸道:“像我刚来那样?那好说,渡口,你准备怎么打?”
“你不是说,官军的甲胄和重兵器都由辎重兵运送,临战才穿戴吗?咱们就打掉他的辎重船!”
林冲点点头:“这个好。”
“咱们那三十人就交给阮家兄弟,汇合了岛兵藏在渡口外,有了确切消息,就开始行动。”
“道理是这样,可你怎么指挥他们?官军要过的话,封锁渡口,船只勿近,他们也不知道哪个装载军资。”
王伦沉吟道:“旗语?铜锣?窜天猴?”
第178章 这波差点栽
路况良好,辎重拖后而行,路况泥泞,辎重先行,要不然踩稀了根本推不动。王伦有些明白为什么秋后兴兵了。
六月阵雨常有,郓州大军出动沿途戒严,鉴于张三的探查能力,王伦考虑成立个刺探组,好好提升一下他的能力,要不然水平起伏太大…真要命!
“哥哥,那大红枣找回来了?”
“恩,崔虎把那小子掐死了,他说这是第一次杀人,真解恨。”
“阿虎那身板再练练肯定是个好手。”
“今天事完了,你和萧让带两人护送阎大夫出发吧,如果村里能安定,我就追你们,否则就算了,要保护好阎大夫,咱们的大护身符。”
张三笑道:“放心吧哥哥,只是铁牛兄弟怎么办?”
王伦一听这名字就头疼:“这黑小子安排,安排,你们还是带上吧…”
张三连忙摆手:“哎,哎,哥哥,路上我可照应不来,你可别甩包袱。”
“那好吧,看那后边,这几船都是吧?你去发信号。”
透过浓密的芦苇荡,欢跳的飞虫,满装的几只大船离开东码头,缓缓启动,张三爬起身子,猫着腰溜了。一直在渡口外等待的阮家兄弟三条船,看到了约定中的:红色一物突然飞起,半空爆豆子炸响。船上之人脸涂锅底黑,赤膊短裤,锤挂腰间,手持大锥。阮小二一声令下,船只驶向渡口。
阴云未退,好歹也是白天,大军渡河,谁能想到贼人敢来袭击!
即便守备松懈,一船三五张弓弩还是有的,对着诡异的来船吆喝警告。
小二坐镇,小五小七带了人下水,有佯攻,有主攻,弩机向下射箭会有动能损失,弓箭可没这个顾虑,黄汤水看不清人迹,同样,钻出水面看方向的就要挨箭了。迂回片刻后,晁盖领着自家水军来了,十来条船,好歹能射出十来枝箭,民用的六七斗弓,真是看个样子,伤不了人。
船只被凿穿,一时半会沉不了,如此需要多凿几洞,王伦度日如年一般看着渡口的紧张,东码头方向已经有军兵往这里赶了!
水里泛出腥红,王伦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失策了…
小五小七在水下奋战力尽,一齐在某条船后露出脑袋,这次的主攻只有他们二人。
“从来没这么试过,太费劲了,真不如跳上船杀一番,要不就这样吧?”
“也好,再久了怕逃不出去了,哎,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嗨!没好好练过,哥哥就让拉出来,声东击西吧,让其他人救回去。”
小七答应一声,猛蹬出水面,双手扣舷,收肘曲腹踢水翻上船去,刚待扭身,官军已经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上来吧,安全。”
话音落,小七持锥冲杀过去,小五紧接着也窜上船来加入战团。
“贼人杀上船啦!”
小五,小七,夺了兵器势如猛虎,弓弩兵近战不堪一合,全被踹下水去。操船的艄公愣了,丢了桨橹求饶,小七令道:“往那边划!快点!”
几艘船的箭枝纷纷射来,小五心急如焚,他俩没法还击,只能用木板护着艄公。阮小二晁盖的船队合一,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官军也不敢追出来,只得后方调集弓弩手上船支援。
阮小二趁机下水去抢了人回来,只是游水,这些个汉子就累得差点爬不上来。
缠斗紧张没感觉,几艘船只下沉明显引来了恐慌,谁知道自己这艘是不是也会沉?舍了弓弩抢去划水,小五小七这边的压力大减,冲开封锁顺利逃出,几艘弓弩船似追似驱,也顾不得它了。
联军离开渡口,官军这边开始抢救沉船,王伦点点有六艘之多,跳下水不少人去封堵破洞,王伦心说:这打洞又慢又费力效果还差,培养阮家兄弟的好手有多难?看来还是要换火药炸才行。
官军一点也不笨,抢救物资,人手舀水,绳索铁链拉拽,最后这些船只沉了一艘,大部分物资也被抢救出来了。
张三轻轻碰了碰王伦:“哥哥,该走了,咬了我好几个包。”
“谁让你不扎紧裤腿袖口的。”
“这不是闷热闷热得难受嘛!再说隔着衣衫它也能咬到啊!”
“卧槽,水蛇!”
吓得王伦跑出多远,张三倒是淡定,两三下提着蛇出来了,笑道:“哥哥,今晚加个菜!”
…
返回医药院,阎大夫一行明天就走,主持事务交给了董大夫父子,一桌人只有王伦是挤出笑脸。
酒菜间阎大夫讲了不少当年在汴京的事迹,那才真的是龙傲天!别人治不了的儿科病,他能治,别人治坏了的,他能转危为安!没想徒弟也有会这么一天扬名,被诏进京。
王伦是陪酒喝的不多,全看俩老头碰杯了,反正是坐马车,倒也无碍,王伦背送阎大夫回房休息,出门看萧让神秘兮兮冲他招手。
“正道,明天分别,今晚我屋睡呗!”
“没有新鲜东西我不去,你酒品太差。”
“有!你绝对喜欢!快来!”
跟了萧让进屋,捧出一方木盒来:“瞧,你的印章我拿回来了。”
王伦上手把玩,这么大点个黄铜印,庄重方正,泰然威严,刻字是苏体,萧让主笔:王正道章。
萧让抖着睫毛道:“要不要试试?红泥备着了。”
这手感,王伦蘸了红泥,狠狠切出一个长方印迹。
“恩,不错,拿着这个东西,感觉咱也是体面人了。”
萧让道:“公孙道长,朱贵,李达的你帮着捎回去吧。”
“哎,这几个看起来差好多啊,料不行,刻字也差些气韵,拿回去道长能饶我?”
“上好的铜料,上好的手艺,你以为那么好排啊?找金大坚做印是要排队的!”
王伦怪道:“生意这么火啊?咱们也收徒干这个算了。”
“大匠手艺,心神功时一样不可缺,全济州也没几个,咱们这两枚用了十天,十天!”
“两枚?”
萧让得意一乐:“你沾了光,跟着我先刻的,来看,咱们这印是一对儿,这里暗刻线可以合上!”
王伦觉得牙都要倒了,好酸,酸文人真有道理,不过也好在,萧让对自己是真心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出策。
第二天一早,王伦擅自变更了出行路线,要求阎大夫走李家道口,过西北的阳谷大名,再南下汴京。王伦先送李逵去临时驻地,后回安国村,这里已是一片禁地了,只有道观观主公孙胜,民兵甲长朱贵,副甲长崔虎,及六十民兵。
见过了陈知州,马都监等几位“朝廷大员”,赵训之被发回去接受处罚了,王伦心下大快,再次提起了武装民兵。
这回终于准了,范阳笠,皮胸甲,护裙,小旁牌,长枪手刀,拉出来像支队伍了。
深夜,被窝会议。
官军这次来了七个营,号称五千人,能战之兵还没摸清,在渡口的损失的是条四百料船,两个都的全部装备。
王伦叹道:“可惜咱们这边好手太少,没能抢到多少,抢回来的也穿不动,还是皮甲实用些。”
林冲道:“不然,不穿铁甲,防不了弓弩急射啊!”
“对,还有弓弩,官军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第179章 为什么要保晁盖
何涛接手了赵训之的渔民队伍,二十条船,再合郓州征集的,大小五十五艘,这一波,两个整装营八百枝箭的交叉火力。
王伦看着人来人往的军卒,用快刀把芦苇荡清出一块空地,这仗难打了,又有点后悔干嘛帮晁盖,自己实力太差,在数量,体质,训练高几个等级的军汉面前,全面被碾压!
即便,在林冲看来,这支队伍久疏战阵,近身会被打残。为什么要跟你近身?排排站射箭死怼,怼到你绝望,怼到你死。
又有几个村的民兵被征召强工事,沿边戒严,这一下,王伦的监视范围被大大压缩了。
“林兄,这才一天,水道场地全清理出来了,咱们怎么能迟缓一下啊?”
林冲道:“这最普通的稳扎稳打,毫无破绽,又是盛夏,火计不行,我想不到突破口。”
王伦也是发愁:“要不然,声东击西?攻打州城?”
林冲笑道:“你觉得呢?这百十人上岸会不会被断了后路。”
“那只有放火烧船了,要不然真是坐等死。”
“依我看,王兄还是去李家渡口等消息,看看官军会不会两边夹击,晁盖,只能防守一侧。”
……
梁山上主殿偏厅内,晁盖,吴用,刘唐和几个亲信,在讨论如何对付官军,同样是一筹莫展。
王伦的态度作为,让晁盖琢磨不透,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人!
“学究,这王伦送来的方略,你觉得如何?”
吴用轻把纸扇赶去闷热,道:“这里是王伦筑的,当然他最了解,那就放弃金沙滩,退后坚守,这一关的基础上,再加两关!多备石块,他们的大型器械是没法拉上来的。”
刘唐道:“那这样,我们就要死守鸭嘴摊了,可对面的船太多了,就像那王伦说的,箭阵会一直压制我们。”
晁盖想的脑仁都疼了,站起来道:“有了二百副铁甲,也只能躲在工事后面,滩涂那么长,不可能步步防御,还是要主动出击,吃掉他一批!”
吴用道:“晁天王说的对,咱们死守太被动了,还是要杀上岸去,只是咱们的水军,不能信任啊!”
王伦设计给晁盖圈来的人,迫不得已做了船工,许诺好处云云,对抗官军是可是性命相搏,这些个都怕死得很,中途跑掉如何?阮三兄弟带着三十人出阵也是相当无奈,晁盖被王伦先手抢掉三兄弟,简直是失了三条腿那么惨。
如今窘迫得,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吴用丢下图画,扫一眼众人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天王和诸位兄弟,能不能孤注一掷了!”
晁盖转回身子道:“学究有计策还不快讲?现在是个办法就行!被官府拿了,咱们没一个好下场!”
“放他们上山!”
刘唐一个大蹦高:“学究,你糊涂了吧?放他们上来,咱们被捆了杀头?”
吴用道:“此计冒险,却也有些胜算,非得有强将分别领队才行,咱们需要阮家兄弟那样的强人,至少五人!”
坐在厅里的其他亲信听了脸色一变,这么说,是看不上我们了?
见厅内表情各异,吴用在地图上摆开棋子:“各位兄弟,看我分说:咱们全庄,可出力老幼137人,驻守金沙滩三关,再拨30青壮调度,需一员虎将镇守,力保不失!”
刘唐喊道:“这个我来!包叫他一个也攻不上来!”
又两个亲信同争,吴用允了。
“再来水军,需要阻击官军,还能与之纠缠,还能杀回接应,你们谁能来?”
众亲信木讷,晁盖言道:“还得请阮氏兄弟帮忙,出钱吧!”
吴用继续道:“官军逼近滩涂,咱们一定要守住码头,还要防守他们从浅滩迂回,势必短兵交接,在这里咱们不能退,一旦近身他们弩箭怕有误伤,也会停发。”
晁盖道:“这里最难,那就我亲自来吧!”
吴用道:“天王,只有160人。大部分防守码头,能随你冲杀的不足30人,如果同时五六条船近岸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么多人,难得是官军源源不断。”
“呵,学究,你是小看我晁盖,我一个人,就能挑翻他一条船!”
“好,天王气概!”吴用接着道,“按计划行事,咱们的水军在外围…”
…
王伦得到吴用这半份计划的时候,感觉风险太大了,自己完全没有了退路,而且生死关键在对方身上,这怎么能放心!即便,这次相助给出的价钱不低…十万贯!
天知道这老小子有多少钱!上次的甲胄还没付钱呢!
王伦瞅小七,小七挠鼻子。
“你们三个觉得怎么样?”
“我们好说,就怕晁盖顶不住,这把就白玩了。”
“哦,那你们同意?”
“还不是钱的事,我们这边,三万!”
王伦一搂小七脖子:“臭小子,就知道钱了!就知道钱了!这是要命钱!脑子都不转了?”
小七任王伦拍了几把,苦笑道:“哥哥,已经是一条船上了,你挑出来那三十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了,伤的那两个,都看在眼里。除了给钱,还能怎么样?”
王伦叹道:“出来混真是要还的,也罢,开山不易,有卖命的就不错了,给他们!”
“我也是照着晁盖给出的赏额,一人五百贯。”
“你们一人五千?很合理。”
小七咧嘴一笑,王伦把他踹走了,这老小子晁盖,都计划好自己这钱怎么花了!
林冲对这五千贯不感冒:“王兄,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不认识的人,也不想和不了解的人并肩战斗。”
“那没别人了,只能李逵去了,但那黑小子暴躁劲儿上来,我怕他们拉不住啊!”
林冲正色道:“如果王兄让我去,我会去的。”
“林教头,这一切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对官军估计不足,现在这晁盖是必须保,要你们流血来挽回我的失误,王某确实无地自容…”
林冲道:“王兄,要不咱们拿了钱连夜跑吧,就是去你说的沂州,躲大山里招兵买马?”
“这个跑路我都想了无数次了,万事开头难,重新来,再走到这一步,被大军围寨,还能跑吗?”
林冲不作声,王伦又道:“其实只消等上几年,这天下大乱,我再拉队伍,容易得多了,可到那时候,打村架的百姓,能挡得住数万铁骑吗?”
林冲大惊:“王兄你一直说的邪魔,难道是辽人要南下!”
“比他们更残忍,更凶狠,更善战!所以,我们要保下这块根据地。因为这里州县有钱粮,库仓有军械!”
第180章 就差一点点
梁山泊八百里水面,晨雾沾湿了衣裳。陈文昭坐镇,马都监向前,大军呼喝万胜,进兵剿灭晁盖贼匪!
每船一旗,上书番号,滚滚向蓼儿洼前进,此次分兵两路夹攻梁山,金沙滩是仰攻,何涛率一营军兵牵制,鸭嘴滩是主攻,两营精兵冲前!民兵们负责保障物资装船,王伦也掌管一个小码头,而蓼儿洼,现在有五个码头。
待战的军兵各自围坐一起,只等将令传来就能列装上船,烧粮草,屁用没有,又不缺粮,烧箭枝可行,可看守森严,只能在正面杀得屁滚尿流了。
冲破迷雾,对面隐隐现出船队,阮小二高喝一声,这边铜锣大震,官军来了!官军则报以隆隆的鼓声,雄亢有力,威压逼近。
小二手臂一挥,船队向前,小五,小七噗通入了水,距离拉近一百五十步,箭阵呼啸而来,铁箭凿木,嘭嘭作响,躲在结实的木墙后,听响声的急切密集,所有人汗水滴答,神情严肃。
“兄弟们,官军的弩箭太厉害了,都藏好!不要靠在木墙上!”
众人嗡嗡答应,忍受这不知何时才休的钉打,俄而,停下了,喘息片刻,又是密雨袭来。
阮小二那边压抑,刘唐这里更是如此,何涛带人顺利登上金沙滩,眼见头关难破,使人去找小路,正面安排一百弓弩手射箭压制,刘唐带着头鏊朝下看,无可奈何,又担心被人悄悄爬上来。
旭日升,视线清,水战进入收尾,得了左右小五,小七回归的消息后,阮小二下令撤离,三五人举着旁牌护住艄工,分离往南划去,不时传来几声痛哼,这水战打的,被人按着揍!
马都监心下大喜,不自量力!分出十船去追贼船,其余全部冲上鸭嘴滩!
林冲握紧了大刀,这里能清楚得听到外面的喊声,十个庄客慌张得看着林冲,食指抵唇:嘘~
码头由大船抢攻,小船儿拉开架势登岛。
鸭嘴摊除了码头一侧,尽皆是芦苇荡,军汉们放好弩机跳下水来,持刀向岸上杀去,听说这贼抢了不少金银,兄弟们,一起去抢他娘的!小船放空了人,调头去接应大船,上岸的两都军汉稍微集合了一下,装模作样布置一番,旁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进攻!
晁盖领着仅有的弓箭手躲在这里偷人,官军也不傻,回应的箭枝更密集,晁盖只能走走打打,消耗官军的箭枝。
码头工事后,躲着120名庄丁,现在是吴用临阵掌管。
“兄弟们不要怕,等他们近了肉搏!都是老爷兵,一打就怂了!”
“俺说吴,吴军师,什么时候能冲啊?叫俺来当缩头乌龟不成?”
“李壮士,再等等,有你发威的时候,把头鏊戴上吧?”
“你还是叫俺铁牛吧?俺看你一阵风就能吹跑咯,怎地也来造反了?”
吴用道:“铁牛兄弟,这不是案发不得已嘛,谁想对抗官军啊!”
李逵白一眼吴用,躺在地上道:“人来了叫俺,俺没睡醒困了。”
吴用看着李逵心中不快,那个林大胆就推荐这么一个人打头阵?
“吴军师,官军上来了!”
“再等等,还不够多!”
码头的木角被拆掉移开,几十个官兵顺着栈道过来,旁牌一列,弓弩两列紧盯这边。
吴用的头发潮湿,汗水扑簌簌划下了脸,有二百了吧?再来点!再来点!
终于,码头附近卸下了四都军兵,成合围之势朝工事杀来。
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十步,箭雨戛止,军汉持牌挺刀杀来!
“铁牛兄弟!杀啊!”
吴用这一声尖叫,铜锣大响,工事后的庄客纷纷跳出,李逵落了最后,怒骂这些人抢他功劳!
正牌铁甲步卒,对阵伪铁甲步卒,复杂的地形使双方的主官都抛弃了长兵器,而采用更为灵活的短兵器,庄丁却没有军汉的互相配合防护,一个个被围击。
直到大喝一声的李逵终于冲到阵前!两把斧头上下翻飞,李逵的跳杀冲撞如蛮牛般,生生撕开了军阵防线,而李逵无顾无谓,直往人多的地方狂风暴雨般杀去!
吴用惊呼:真英雄也!手上利索,再次击锣!
栈桥下方被掏空了,窝在这小洞里的,正是林冲!
“兄弟们,跟我来!”
林冲大呼推开泥封,随后庄客鱼贯杀出,猛然中间钻出个人来,军汉们倒也镇定,可随着那杆大枪挥舞起来,再也镇定不了了!
林冲李逵两个陀螺把官军搅得大乱,吴用拍手道:“成了,兄弟们,加把劲儿,把他们杀下水!”
这一番砍杀,看似凶狠,却不能致命,你我都穿着铁甲,一但倒地,难起身罢了,两下相合把军汉杀散,不少人重新退回码头。
“铁牛!别追!去我后面补刀!”
铁牛怪叫一声杀回去了,林冲朝水面打望,弓弩兵已经开始集结了!
晁盖这边保护侧翼,与军兵周旋得不顺利,芦苇荡制约了官军,也制约了自己,无奈退回码头工事。
“吴军师,撤吧,这边顶不住了!”
吴用望一眼倒下的一二百军汉,再次敲起了胸前的铜锣,短而快,退兵!
林冲强拉着李逵随着众人退回第一道关后。
……
王伦这边接到了第一批伤员,有二三十人,公孙胜使个眼色,王伦跟了过去。
“看样子不行啊,铁甲军皮厚砍不动,两千多人轮番攻打,那二百多人哪里吃得消?”
“只能寄希望于小二他们蚕食掉船只,晁盖,顶不住也得顶!”
岂不料,这一顶,就是两天!
官军两边都已经突破,明早要一气攻下通往北山的主道,这里是王伦规划的后院仓库,两边都是陡坡,中间是晁盖临时搭建的工事。
王伦一行跟进到了鸭嘴滩上,用陈文昭的话来讲,物资不用送来了,明天一过,收兵。
“我看了几个俘虏,有点怕咱们的事抖出来。”
王伦道:“咱们如果不能解局,迟早会暴露。”
公孙胜道:“怎么解?咱们杀进军寨?放火烧主将?”
“你说他们这些文武也是够可以啊,都离前线远远的,把自己小命看得这么重!”
“别想没用的了,还是按计划来?我怕他们没力气反攻了。”
“小二已经到位了,这一仗,不成功也得成功,不行直接操刀子上,通知兄弟们准备吧。”
二更,芦苇荡编织搭建的房屋起火,泊船起火,军帐起火,有一支人马杀上岸来!王伦等人要做的就是:引起大规模恐慌!然后假装吓得要死把火把丢的到处都是…
…
官军之败,败得稀里糊涂,贼兵没见多少,到处跑的是慌了阵脚的民兵:贼人从山下打上来了!
集结队伍迎着逆流跑下山,发现山北的贼兵兜着屁股杀来了!结果这场混乱直持续到天明。
王伦等人分头把民兵集中到大殿,莲台寺,南崖头各处,自然也有为数不少的军汉,在王伦的哄骗下,一团团蜷缩在一起。
“兄弟们,坚持住!知州会发兵来救我们的!”
第181章 罢斗休兵
王伦不要脸地利用从众心里,把至少三百人的军汉诓在了山上各处,给晁盖的反杀提供了有利条件,而所谓的三营精兵,在王伦看来,只有千二百人。随后混进来捞一把的兵油子,完全整垮了气势,天黑又没有弓弩优势,闷热的天气赤条条而躺,各方面原因陈文昭后来总结得比王伦还多…
三营军卒被杀得大败!在王伦的带领下,都很乖做了俘虏,一个一个捆了,这一仗晁盖惊险胜了。
王伦被悄悄带了出来,晁盖吴用第一次见到了王伦本人。
浓眉大眼的晁盖,一股子黑大哥派头,疲惫遮掩不住男低音。
吴用若有所思,想开口却被王伦先打断了。
“山上都控制住了吗?俘虏多少?杀伤多少?还有多少能战之人?”
“额,王员外,不能再打了,兄弟们都没力气了,再说,还要有人看守这些俘虏啊!”
“给我留下铁牛,你们去吧。”
晁盖舔舔嘴唇看看吴用,吴用勉强道:“我们不知道岸上军寨…”
“给,地图!偷偷过去,直接往这里杀,现在咱们疲,他们更慌,船只应该已经过来了,打完这一仗,才能休息!”
吴用潦草得看一眼,“天王,走吧,不打得他心惊胆战,他们还会再来!”
晁盖抱拳道:“多谢王兄弟仗义相救,此情此恩,永生不忘。”
“别以为说客套话就能赖账,少了我的武器装备不行!你们快去吧,如果无法拿下,就给他们传信儿,你有大量人质,再敢攻山就撕票了!”
晁盖被王伦赶走,集合了不到六十人,偷袭计策没有成功,胡乱烧了几个军帐,消息是放回去了,陈文昭不得不收兵,一千多条人命呢!这要回报陛下!
官军与梁山,达成了暂时的和平,晁盖整修战备,俘虏们派上了用场,为了戏足,王伦在几百人面前被打倒在地,狠踹几脚,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王员外,是条好汉!
“不要擦,给我点吃的。”
王伦推开林冲的绵巾,再一次修正了接下来的计划。
“收拢尸体移交,俘虏们分成几小队,不要让他们知道有多少人,表现好的可以管理俘虏,现在人太多了,口粮不够,可以试着拿俘虏换一部分…”
州衙官员得知:这就差一点的剿匪突然就败了,简直不能理解!面对贼人的要求只能徒呼荷荷!
给了粮食,给了船只,撤出了安国村!换回了六百民兵,伤员。山上还有多少?五六百?谁也不知道,军资损失多少?也不知道?真是一笔糊涂账。
“这次咱们对死者的尊重,效果很明显,争取了人心可以招揽一部分军汉,这个等我撤出去了再做。”
晁盖道:“那接下来就是筑寨建关了吧?短期内,官军应该不敢再来了!”
吴用道:“发下豪杰令,遍邀亡命徒来梁山聚义,咱们壮大了,自然就不怕官军了!”
“小二他们不能长时间在这里,你们也要训练自己的水军。还有不要骚扰地方,想要什么东西,花钱买。”
“花钱买?”晁盖大惊,“这次赏钱我花出去二十五万贯,还要花钱买粮养活这七百多俘虏?我这生辰纲劫得也太亏了!”
王伦道:“说好了的,四六分账,你可别贪墨了我那份儿,兵器弓弩甲胄可都是大价钱!”
晁盖不爽道:“王兄弟,这就是你的地儿,要不你把人都带上山来,这山头住个万把人我看也够,你坐头把交椅可好?”
“晁天王,咱们还差的远呢,别做出头鸟,一不要生事,二不要张扬,跟官府耗着就好。”
王伦跟这两个认不清楚形势的家伙掰扯了好久,晁盖才扼腕痛惜自己家财不保。
出得门来,王伦问吴用,晁保正有多少家财。
智多星笑道:“这笔买卖,最赚的不是王员外吗?”
“随你想吧,名单给你,这些人是最后一批,好好经营山寨,别得意忘形。”
吴用道:“还要王员外多多帮扶才行。”
“我要出门一趟,个把月吧,出了事,自己解决。公孙胜,崔虎留下帮你们。”
…
王伦把自己赎出来了,当然,要挟王伦不“危害山寨”,扣留了他一部分人,为此,王伦当然要到州衙哭闹一番,对于陈文昭的提问,能胡说就胡说嘛~
十万贯,三阮林李五千,王朱崔公孙二千,水兵五百,民兵二百,其余村民安慰金分一万,剩下三万,交由宋万,杜迁,朱贵,李达分管。你们把这些人都给我养好了,散开干活,还是怎么的,你们随意。
王伦住了两日,对外宣传要去汴京找师傅,嗯,还不是想去全国最大的集散地,采购点硝石、硫磺,回来研磨成黑火药,有这个炸船,那才安心!
听说李逵冲杀凶猛,还担心要挨几处伤,最好在山上躺两三个月,吴用当保姆最合适了,没想到这黑小子屁事没有!一听王伦要下山,李逵就粘过来了,山上物资匮乏,没啥好吃的,他才不想呆,留在家里?门都没有,全票反对!林冲表态:“铁牛不在,自己才能挑起担子。”
带着李逵上路,真是一点风情都没有!可是大红枣为什么不嫌弃他,让王伦很郁结。
过阳谷是为了看看武大郎来没来,结果郓哥那臭小子收了钱不办事!师徒俩都没留心,王伦拿出五两银子闪闪眼,他们这才拍胸口立誓:一定留意,一定留意,瞧好吧,王员外!
大名府就没必要再去了,直接南下入开德府,经滑州入京。阔别一年多的韩张镇,唏嘘不已,还是那家客栈,久立门前,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个头陀,从这条街离去…
迎面的马车上跳下个表情古怪的老伯,停在五步外。
“你是专门在这里堵我们吗?”
李逵舔尽了手上的桃汁,好奇得望着说话之人,再看看哥哥发懵的双眼。王伦能说什么?我没有,鬼才信!
“张伯,这么巧。”
“你最好离我们远点,要不然我就报官了!”
李逵一瞪牛眼:“报鸟官!哥哥,看我给你出气!”
李逵要伸爪子,那还了得?王伦急忙拉住他裤带。
“铁牛,回来,咱们走。”
张伯冷眼看着王伦消失,这才返回车上,背后传来发妻的声音。
“她爹,那是谁啊?我怎么眼生?”
“是个浪荡子,在打程小娘子的主意,这一路,看是不太平了!”
车帐内长长的沉默,张伯苦笑:算卦这么多次,为啥就偏偏那次应验了!
第182章 离我女儿远点
程万里没想到张伯会带给他这个消息,就不该顾忌!多带几个军兵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此去都是大道,他没胆子图谋不轨吧?”
张伯道:“那王伦我不好说,但与他相伴的那个黑壮之人,面相粗狂,必然是狠角色,相公,不得不防啊!”
“好了,我知道了,告诉女儿们多加提防,听说这家客栈有过入室抢劫的大案?”
张伯道:“是,但现在是镇上最安全的客栈,还有一家被那王伦住了。”
“晚上辛苦张兄多留意了。”
程万里乏了,坐一天马车颠得晕,服侍了洗漱,张伯退出门来,去敲隔壁女儿们的房间。
“女儿,开门。”
“张伯,有事吗?”
开门的是程小娘子,头发倾散,身上披着锦毯,一双美目惺忪。
“有人跟着咱们的事,棠儿跟你说了吧?”
“嗯,她刚才讲了,窗子都关好了,凳子茶壶都准备好了。”
张伯慈爱道:“早些睡吧,遇事不要慌,大声喊!”
程婉儿重新关好了门,插销,凳子倚了门口,茶壶茶杯半露凳边,左边是爹爹,右边是张伯,很安心。搭着肩膀回了榻上,棠儿背朝外也不知睡了没有。
“棠儿,睡了?”
棠儿不吭声,程婉儿把灯熄了,轻轻躺下,安静片刻,有一只手摸了过来。
“我就知道妳没睡,呀,手拿开。”
“婉儿,妳说他为什么会来?真像爹爹说的那样,是专门在路上堵的么?”
程婉儿没好气道:“妳去问他啊!早上还哭哭啼啼,念什么张郎,晚上就变了心!”
棠儿锤几下程婉儿道:“我那是触景生情,那么多条无辜人命合葬一处,阴阳相隔,不知有多少爹娘寻不得自家孩儿,哭干了眼。”
“张伯张婶就妳一个女儿,只怕看不见半个时辰,都要急疯了。”
棠儿嘟嘴道:“妳不是吗?今年若是如约嫁进王家,以后程伯岂不孤单?”
“不嫁去王家又能如何?”
“青年才俊,门当户对,婉儿妳是犯花痴了吧?脸蛋都红了!”
“妳才是!”婉儿抓了棠儿胳膊打闹,两人交缠在一处,棠儿双脚扑腾,锦被踹落于地。
“好热,好热,不打了,开开窗,透透风吧?”
婉儿起身离开棠儿,单脚下地把锦被拿起来。
“不能开窗!有飞贼进来把妳抱了去,又当如何?”
棠儿抚摸着婉儿的睡衣道:“飞贼来了,我就躲床底,把妳夹走了不是好?去哪里的山头当个压寨夫人?”
“妳又偷看那些书!小心张婶打妳屁股!”
“妳没偷看?当我不知道呢!”
“又瞎说!不理妳,我睡了。”
棠儿又念叨几句,婉儿只捂着耳朵不理她。
“爹爹为什么找这么个憨小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把人带来,这是要逼死我吗?”
这下婉儿有反应了,扭转身子道:“张贵儿人本分老实,不是挺好的吗?又愿意入赘妳家,这一路上干活赶车,妳爹娘不知多中意呢!”
棠儿气道:“我爹娘喜欢,我又不喜欢,人骂不还口,人打不还手,那还是男人吗?”
婉儿一戳棠儿脑袋:“妳呀,就是被那些书吃了脑子!还是想着那个王伦?”
“谁想他了!我可没跑到人家屋里单独见他!还要把婆婆支走!”
婉儿脸一红,“还不是为了张伯,为了妳?妳个小白眼狼,看我不收拾妳!”
……
王伦这屋窗户大开,李逵铺了凉席就在地上四仰八叉,点了熏香感觉不管用啊!
李逵恣意酣睡,王伦辗转反侧,不知是因为蚊子,还是因为鼾声,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像有点感冒了。机会难得?要不要追?不追好心痛!
翌日,张伯最担心的事发生了,那个叫王伦的家伙,跟着自己马车!张伯勒停了马,唤发妻下车牵着,自己合了准女婿张贵儿向王伦走来示威。
李逵,大红枣,一对儿没心肝的家伙,王伦要拉着大红枣不要让它跑太快,还要回答李逵奇怪的问题。
“王伦,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报官了!”
“报你鸟官!哥哥,别拦着我!”
王伦诚心耍赖道:“官道一条,人人都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张伯道:“你要走没人拦着你!别跟在我们后头!我还有把子力气,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心里明镜似的!”
王伦一摊手:“张伯,你是不是有受害妄想症?我不是来做坏事的。”
“你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别想歪门邪道,这是我女婿,比力气你们都不见得赢得过他!”
王伦一乐:“哎哟!恭喜张伯了,有金龟婿了!”
“俺就不信,跟俺来比比!”
李逵伸出膀子就要和张贵儿比试,张伯护着女婿往身后一掩。
“不会是要在这里动手吧?”
“铁牛别闹,你赢了,张伯晚上睡不好觉了。张伯,恁还是回去赶车吧,也许再走几里,咱们就各奔东西了?”
张伯道:“那你要去哪里?”
“无可奉告。”
张伯恨恨走了,王伦心说得罪就得罪吧,他是明白人,瞒不住的,又何必虚伪套近乎同路?
可耻得尾随一日,连李逵慢脑筋也看懂了。
“哥哥,咱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们?车上拉的什么?金银吗?是不是要干一票?”
“铁牛,别瞎操心,咱们啥也不干,就是跟着就好。”
“奥,哥哥,今晚我想吃烧肉。”
濮阳县界,夜宿休整。
客栈不少,王伦硬着头皮走进了同一家客栈,张伯心中不快把程万里请了下来,公开身份!
“这位是禹城知县,回京赴阙,不要让他二人住店!”
递上文书,掌柜笑脸问候,李逵发怒,双方吵吵一番,王伦被请出了客栈。张伯出门看着王伦走远,又遣店小二悄悄跟着,确定是住到了哪里。
“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怕有灾祸啊。”
张伯回身发现立了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四五十岁年纪,黑白胡须,双目明净,身披皂道袍,里衬白绸衫,周身上下得体悠然。
“哦,道长何出此言?”
那道士伸出一手道:“还请手相细解之。”
张伯觉着这道士面善,遂把手给了他,这道士边看边皱眉,艰难道:“足下大祸至矣,累及全家,还是早做打算吧!贫道帮不了你了!”
道士甩手大步离开,可吓坏了张伯,赶忙追出去死活拉住。
“道长,恁可千万要救救我啊!”
“施主,你先松手,新道袍都叫你扯烂了。”
第183章 唤起我的春心(一)
“名讳不重要,称我为王道人便好。”
怎么又是个姓王的?张伯心里嘀咕一句,但看王道人和善颜色,顿时多了几分信任。
“那王道长缘何在此啊?”
“贫道游走四方,给人祛灾解病,评断气运,相宅相墓。”
“那是真仙师了。”
“不敢当,修行之外,略尽一点人事罢了。”
张伯再次伸出手掌道:“那还请道长帮我解厄运啊,我最近总感心神不安,夜不能寐,白天也疲乏。”
“手相看大运,面相看劫运,你手上这一道伤口斩断升运,面相上双颧发黑,这是明显的刀兵之劫。”
张伯道:“仙师说的真准,我们正准备进京呢,家主可能高升,我们家也肯定是水涨船高,这便是升运吧?那这刀兵之劫又是什么?”
王道人手捻胡须道:“是为运转运生,得之即失之,只是你带来这厄运,会累及家人的!”
张伯心下一寻思,还真是自己非要找王伦当入赘,这不!灾来了!
张伯不敢怠慢,就把担心之事说了,前后一二倒个干净。王道人细心听之,偶发一言询问,这老张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不就是看见他们吵架才过来诈一波的嘛~
“那两个人就是黑白勾魂使,等着圈走你的魂魄!”
“啊!”张伯吓得面如土色,被身后之人一摸,好悬没当场蹬腿!
王道人刷一眼对面的张贵儿,道:“足下是?”
揉捏七八处穴道,张伯这才缓过来,摸着心口转回身来骂道:“真是个冤家!过来也没个声响,是要吓死我吗?幸亏仙师出手相救!”
张贵儿鹅鹅几声,忙扶了张伯坐好,委屈得站在一旁。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护着她们吗?”
“额,婶子让我来看看恁,这么久没回去。”
“好了,好了,告诉她们我还有事,你回去赶紧睡,明早还要赶路!”
张贵儿噔噔跑了,张伯脸色苍老两分:“这是我招的入赘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嘴笨,少言讷语,女儿一直相不中他,跟我闹了半个月脾气了,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王道人含笑点头:“足下太宠溺她了吧?嫁人,还是要本分老实,平凡也是福气。”
“就这一个女儿,宠惯了,想想我家主程相公,女儿这一嫁出去,后半辈子还能见几次?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挑个入赘,人样身家好的,谁愿意倒插门啊!”
这几句闲聊家常,张伯愈发觉得这王道人亲善,点了一壶茶,几样零嘴,就在这里请教。
“我这情况仙师也都知道了,看有法子可解?”
王道人闭目掐算良久,这人咋这么不上道儿呢?快提钱啊!
伙计换来新茶,唤张伯付钱,张伯一拍脑门,轻声道:“仙师,恁看是不是要破财免灾?”
王道人终于睁开了眼,道:“这是要请天师施法驱鬼将,八灵将,八星将,八凡将…各色供奉都不能少,我要斋戒沐浴,才能请动法身。”
“只要能免了这灾,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啊?还望仙师出手相救!”
“好说,好说,只是你身上还缠着索魂的铁链,这铁链凡眼看不见,在你身后绵延,想必是拴着你亲人,我明天先帮你斩断它!”
张伯又是一轮跪谢,可算遇着高人了!王伦,看你个勾魂还敢来缠我!
……
王伦这一边只得凑合家小客栈,没有马棚,就没有好草料,买来料自己铡,自己拌,帮手的李逵直打哈欠,大红枣吃足了,伸出温热的舌头舔舔。
翌日一早,怕程万里跑了,收拾起床去那家客栈附近,安顿了李逵先吃,自己跑去后院看马车在不在,嗯,还在,回去吃饭。
“哥哥,你这是着什么魔了?”
“吃你的饭,碗里的米舔干净!”
快速划拉完,买些糕点就去客栈门口蹲人,却见张伯相伴个道士有说有笑回来,怀里抱着纸烛红翎杂物。
“什么时候来了个道士?”
“看着比公孙道长厉害!”
王伦等啊等,就是不见人出来,停下脚步的人却慢慢多了,王伦好奇,叫李逵呆着别动,自己凑向了人群。
“这位兄台,这里面是出什么事了?”
“哦,好像是来了个道长,法力高强,见这客栈里有邪秽,开坛作法了,我也是瞅个新鲜。”
什么情况?不会是张伯要搞这些吧?王道人在堂厅摆下法阵乱舞一阵,遂去客房为众人一一斩断锁链,程万里本来不信这些,只是碍于张伯的情义,去个心病也好。
张伯在房外等,程万里立于房中,杂物去除,四角摆上法器,黄纸粘贴身上,王道人取拂尘掸身,口中念念有词,直折腾一柱香,要是王伦亲眼看见,都不得不佩服这骗子的敬业精神。
出门来,喝碗无根水,继续下一个房间,轻叩房门,程婉儿和张棠儿双双出门来。
王道人一屏息:“谁先来?”
张棠儿翻老爹一个白眼,程婉儿拉了一下棠儿,“张伯一番心意,我先来吧,仙师有劳了。”
“好,请随我来,各位请退后门口二十步,以免邪秽入体。”
棠儿回拉了一下婉儿,呆着门口不走:“反正一会也要驱魔,我就在这里等吧。”
王道人无话可说,程万里笑一声离开了,张伯冲女儿一乐,女儿又一个白眼。
入屋关门插好,王道人压着嗓子道:“请女施主去冠去面纱。”
婉儿一愣,“这样不行吗?”
“女施主,莫耽误了时辰,按贫道说的做,很快的。”
迟疑片刻,程婉儿去了面纱,肤若凝脂,唇若灿霞,面容清丽秀色,好一位国色佳人!
这老道春心一跳!果然绝色!怪不得有淫贼盯上你们!
老道要是要是不出家,咕嘟~
老道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咕嘟~
老道要是,要是晚上……
“仙师?仙师?然后呢?”
“奥,奥,奥!请站到中间来,如果妳害怕,就闭上双眼…”
婉儿局促不安得站着,她发现那老道的脸红了,试着叫了一声:“棠儿,妳在外面吗?”
“怎么了?我在啊!”
王道人杀心一闪,这人真烦,“还请女施主不要大声呼喝,作法马上开始。”
婉儿嗯一声点点头,王道人抽出一踏黄纸符,蘸了些许浆糊就要往婉儿身上贴,婉儿吓得一躲。
“仙师,这个,我能不能自己来?”
王道人当然想说:不行。
但念着不要露出破绽,嗯一声道:“那好,我以拂尘指点,女施主,妳自己贴上。”
第184章 唤起我的春心(二)
棠儿整个耳朵都贴到了门上,房中对话都一丝不落,虽然有点奇怪,好在很快结束了,一柱香的时间不到。
王道人满头大汗开门出来,张伯急程万里半个身位。
“如何?王仙师。”
“你的锁链祛掉了,还有那淫贼一条勾情锁,比较难破!”
一语出,众人慌。
“女施主,妳们二位先进去,我与妳长辈先谈谈。”
王道人故意拿捏,拢了程万里,张伯张婶去屋里谈,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照仙师所讲,我们报官把他们抓起来吧?”
王道人摇头道:“这不是人魔,这是心魔,凡中此障皆可为贼,你便是捉了它,还会有人中此心魔。”
程万里急道:“仙师有何策可解?”
“今夜单独作法,令爱独处一屋…”
“不可!”程万里直接反对!
王道人和缓道:“施主听我说完啊!有我镇于门外,邪秽不敢妄近,有何不可?”
“那还行。”程万里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同意此计吧?”
“还是要劳烦仙师辛苦!”
王道人摆摆手道:“你们也有事要做,因令爱父母不是双全之数,故而最容易受此祸害,如此便需要你妻与程父…”
“不可!”张伯高声反对。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程万里道:“张兄,你听仙师讲完。”
“你二人拟作她父母,分位兑震,诵经三百,你与女儿,拟为至亲,分位艮坤,也是诵经三百。”
王道人把一切布置完毕,完成其余几人的断链,这一日神功耗体,却只能吃素维持,让张伯更是信任。
王伦干巴巴在外面杵了两个时辰,路人看不到里面,早都散了,李逵拿着毛刷子,给大红枣刷了十五遍毛。
吃喝完的王道人,由张伯陪着出来,不出意外瞧见了王伦李逵,张伯轻轻指点,“仙师,就是这淫贼!”
王道人闭唇吐字道:“我早就发现了,不要让他们警觉,今晚就看我的手段!”
“仙师高明!”
两个人咬着耳朵远去,王伦看着这俩二货远去,感觉这老道要算计自己!悄悄撺了伙计出来,问情况,伙计一脸天真说不知道。
这是要算计自己!绝对不能上当!会用什么计呢?对!美人计!然后瓮中捉我!不成淫贼,也是淫贼了!
入夜,王道人尽心尽力得布置好一切,偷空出去吃了点硬货,想想白天门口那家蠢贼,无足为虑!敢来!坐实他!不敢来,我就沾光了!
婉儿屋内,各种吊挂,居中坐着。当着众亲人的面儿,王道人表示再嘱咐一句,你们先回避一下,门一关,王道人已经能控制得脸不红。
“请女施主取一件贴身衣物,以供贫道作法。”
婉儿脸粉热,仿佛听不懂老道的话。
“无妨,另外取一件也行。”
婉儿起身,去包袱里寻找,亵裤不行,羞死人了,肚兜,更不行,额,这个行不?
王道人瞅着递过来的两只条状物,这他娘足衣也算贴身衣物?
“好,很好。”
王道人收了足衣,请婉儿坐好,点上不知名的熏香,开门只见一众焦急脸色。
“开始吧,有贫道作法,万恶不敢来犯,各自回屋吧。”
“贵儿,你就陪在仙师身旁,端茶倒水,跑腿办事。”
王道人差点剜死张伯,好啊,还是不信任我,这憨货,一掌叫他归西!
王道人坐稳了,让张贵儿站着陪侍,就那么呆呆两个时辰,所有人强睁着自己眼皮。
“坐下歇会儿吧,邪魔还没有来。”
一夜枯燥,精神紧绷得程万里和张伯,后半夜偷偷跑了出来,见张贵儿斜睡,王道长还是端坐。
“好了,大功告成!”
王道长高喝,所有人惊醒了跑过来。
“可以了?仙师?”
“我能进去看看女儿吗?”
“进去吧,她应该睡了,把她放到床上好好休息吧。”
听得此言,程万里推门而入,程婉儿早歪倒睡了,程万里慈爱得抱起女儿放到床榻上,盖上锦被,女儿喃喃。
出门带门还是一番千恩万谢,王道人长舒一口气道:“天色尚早,诸位回去歇息吧,我也回屋休息半天,恢复元神。”
众人各自回屋,很快鼾声四起,王道人悠然上楼来,看到那一枚锁,心道:好算计!
熟练捅开外锁,推门入室,再次打量动人的曲线,热血鼎鼎!被子一卷一包一夹,轻巧下楼来。
……
王伦蹲在这街角一夜,探出头就能看到客房窗户,三间昏暗的油灯光在刚刚陆续熄灭了,什么声响也没有,万幸一夜无事?
明知有圈套,还是不得不来,但王伦有防备,专门雇佣了本地住户陪自己守夜,自己在这一头,李逵在那一头,万一出事,立马冲前!结果听了一宿濮阳旧事,这地方水患很严重啊!黄河决口改道十数次!
给自己带早饭的老伯婶子回来了,要替王伦守着,王伦卖一个暖暖的笑脸,坐了草蒲团开口大嚼。
“我说王员外,今晚你还在这里守吗?我可以叫儿子来吗?”
“我也想问,王员外,我爹刚六十,身子好的很,能来不?”
王伦艰难地下咽道:“各位伯伯婶子兄弟,这事我还没想好,昨夜的钱一会就给大伙结了,不会找借口少给的。”
“哎,王员外,我们不是那意思”
一老伯道:“看恁说的,这一晚夜宵就吃了两回,俺们还能不信你?巡城的都头都是俺给劝走的!俺儿在里面当差!”
王伦一愣,哎,确实哈,这一晚没有弓手巡逻这一片哈,原来如此。
“那就多谢老伯了,还有恁讲了一宿的青葱往事,帮大伙提神。”
那老伯咧开嘴道:“客气啥,老汉我见识多,后生你有什么麻烦不如直接请教我,免得这样被动!”
“这个老道!”
王伦嘴里挂着汤面正在下咽,猛然看见街口窜出一个老道,手臂下狠狠夹着滚卷被褥!
王道人也惊了,他看到了二十个男女老壮提了棒槌耙子各色家什。
“抓淫贼啊!”
“这老道是淫贼!”
一声呐喊响三响,众人一拥上前,王伦撇了碗筷抽刀出鞘。
王道人冷笑一声:“看来不能在本地混了,就凭你们,还拦不住贫道!”
有这么个人形被子卷在,王道人只消护住一面,众人束手缚脚,慌乱中被抢去一根哨棒,这下,王道人大发神威,连续击倒几人!
“快去那边街喊人!”
王伦心急如焚,想挺刀而上,却又怕伤了人,脚下有破绽!
“打他脚!打他脚!”
“拿绳子圈他!快去找绳子!”
王道人听了暗骂不好,手里加快了力道劈开左右,而这时,呼喊着又杀来一群人,当先个黑汉子是怒目汹汹!
“狗贼!拿命来!”
这边吵闹声一起,片刻惊动了附近住户,男人们听闻抓贼,纷纷提了家什出来助阵,王道人心道要吃大亏,瞅一处宽敞就要带着人质硬闯!
“铁牛!他抱着人!小心!”
王伦快跑几步去截那老道,手中刀这时却成了累赘!心一横扔进院墙,徒手冲了过去!众人只攻下盘让王道人吃劲不小,心道该做个了断了!猛然把被子卷丢向了人群!王伦大急!敞怀要抓,被王道人一个窝心脚踢飞出去。被子卷滚到人堆里,王道人怒喝一声走也,再无人能挡住他!
“铁牛!干死他!”
“瞧好吧哥哥!”
“谁能抓住此贼!一百贯赏钱!”
重赏之下,勇夫勇妇超多!还不用说前面有个黑汉子,去了肯定不吃亏!王伦被街坊们扶起,被子卷揭开了真面目,正是程婉儿!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剩余的老伯老妇啧啧,王伦俯身要抱,就被一双手横身抱住!
“王伦!你要干什么!”
眼见的程万里,张婶,张棠儿等人陆次冲近,程万里扑跪于地,检查女儿哪里受伤了。
王伦挣开束缚骂道:“你个老糊涂,差点害婉儿落入淫贼之手!”
张伯脸色暴紫:“那你也不能碰她!你难道不觊觎小娘子美色?”
“我是真心求娶!”
王伦和张伯斗嘴,眼看着程万里把婉儿抬走了,不觉眼睛湿润了。
“她没事吧?大夫怎么说?”
张伯被突然的这句闪了舌头,心里同样焦急,回头去问邻人。
“大夫说没事,有几处小伤,吸了不知什么草药,故而昏迷。”
“王八蛋,看你不要你狗命!”
“哎,足下进我家作甚?”
“拿刀!”
张伯望着王伦怒焰离去,一屁股歪倒在地上,一双手努力将他拉起,却像是在拉一滩烂泥。
王伦顺着指点赶到时,王道人已经被围在了一处死胡同,李逵正与之强斗,班头带着十几个弓手控制了局面。
“班头,直接射死那贼道!”
“哎,这个不行,我们还要缉拿他细细审问!”
“目击人证好几十,这贼拒捕伤人,就地伏诛如何?”
班头笑意接过物证道:“众弟兄,配合这位员外诛杀此贼!”
“铁牛,让开!”
“哥哥,他不行了!我马上就拿下他了!”
“让开!弓箭手准备!射!”
王道人挨了两箭,行动迟缓,李逵上前当头一斧,肩膀劈折肉开花,王伦疯狗恶扑,乱刀狂决惨叫连连,二人把这王道人杀了个死的不能再死。
班头唤左右道:“这老道犯了什么事,这么多人要拿他?”
第185章 倾尽一世又当如何
死了老道,自然要通报当地县衙,闻报是,人物证俱全的淫贼被义愤百姓殴杀案,只是处理下后事,所以支了县尉一人而来。
当事双方,再加人证都被集中回了客栈,年轻的县尉也是进士出生,一口的好官话。
“这倒是奇怪了,王伦,为什么雇佣街坊和你守夜?而且是这么多人?”
王伦道:“小生看那老道贼眉鼠眼,又怕那老道设计陷害于我,故而找到这许多热心街坊相助。”
县尉道:“这王伦所说可属实?”
众街坊皆道是,有个汉子调笑:还以为是捉奸,故而来凑热闹的。
县尉轻拍桌案道:“肃静!那好,王伦,即便你说的是真,你又与这程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也是垂涎他女儿的美色?”
“没错,我对程婉儿一见钟情,他们都知道。”
程万里坐在小凳上哼一声,张伯抱拳求禀:“张县尉,此人明知程小娘子早已婚配,却一路尾随,不知是何居心,还望明察。”
“哦?王伦,这事你知道吗?”
王伦道:“小生知道,这不是还未成亲嘛?万一他们解除婚约呢?再说小生也未做下出格的举动,只是同路相随而已,却屡招张伯驱赶。”
“他说的是事实吗?”
张伯道:“那是我防护周全,还未给他机会,县尉看他那乡伴生得黑丑,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王伦大怒道:“姓张的,别蹬鼻子上脸!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婉儿要被淫贼劫走了,你有何脸面在此胡说八道!”
张伯欲还嘴,程万里抢过话头道:“张兄,这事是你办的错了,我就觉得那老道怪异,没好拂你的好意,差点酿成惨祸…”
张伯听家主埋怨,扑倒哭嚎,是自己蒙了心,是自己瞎了眼。
县尉只管查案,这些纠缠懒得多问,继续道:“那老道劫人出来,有这多人证,那便清了,为何不活捉此贼?”
班头上前道:“回张县尉,那贼道很是厉害,打伤百姓多人,不得不将其击杀!”
县尉问询一圈,事情属实,话头嘉奖一番,结案!走向王伦一拍肩膀,一眨单眼,而后甩袖离去。
围观的众街坊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涌涌而前,李逵大叫,谁踩俺?
“大伙儿剩下的工钱,留下两个德高望重之人,一会随我回客栈取可好?现在身上无钱,可能是丢洒了。”
“后生,俺们是看热闹的,不需管我们,你继续求亲,快去拜老丈人啊!别傻站着。”
一人说笑,众人哄笑,窘红了王伦,气紫了程万里,张伯还欲争辩,程万里单手压下了他。
“王伦,你来。”
“哎哟,有戏啊!后生,快去吧!”
王伦也希望如此,踩着程万里的影子一步步上二楼,程万里推开门,往里一指:“请。”
王伦踌躇进屋,程万里道:“随便坐吧,在这里等我。”
王伦听出了不一样的柔和,心潮激动,程万里却反关门走了,徒留王伦神思飞飞。
…
如果这里各种衣裳箱笼都不是程万里的,王伦肯定觉得自己被骗了,在这晾了一个时辰了吧?
“来吧,就在这里。”
门口脚步嘈杂,一推门,进来好几人,程万里,张伯,婉儿棠儿。
王伦慌忙起身,程万里也不客套,直言道:“王伦,你的情义程某知之,但现在我可以亲口告诉你,咱们两家没戏,此次入京,就是为王荀和婉儿的大婚而来,你的单相思不会有结果的。”
“什么?这么快!”
程万里轻轻点点头,道:“早两年前的婚约了,不是临时而定的。”
王伦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办?直接抢亲?再看一眼程婉儿,又戴上了帽子面纱,那一缕温柔却遮挡不住。
“我说的是实话,当楼下那么多人面前回绝你,我无法忍心,现在人都散了,女儿,给王伦道一声谢吧~”
程婉儿缓缓前行两步,身曲低额道:“婉儿谢王公子救命之恩,恕不能全卿美意,愿公子早觅佳偶得享天伦。”
王伦的情绪压制,再压制!耳畔传来程万里的叹息:“王公子,这是些许谢礼,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为我所爱,倾尽一世又当如何!”
王伦决绝大步离开,继而是噔噔下楼之声,棠儿把脑袋转回,小娘子在看什么?
那人的脚下,微不可察的两滴…
一个时辰后,程万里张伯等人在堂厅吃饭,赫然发现王伦走进,李逵扛着包袱跟进。
“伙计,住店!”
“王伦!你怎么住进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住进来?”
“你答应不再滋扰小娘子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洗个澡,换件衣裳再见面比较好~”
“你,你,你!恬不知耻!”
王伦拍拍柜台提醒发呆的伙计:“快点儿,我要住店!”
张伯怒道:“程相公,咱们马上就走!今晚就过白马津!”
程万里点点头,伙计一乐道:“客官,恁还住吗?”
“住啊!我给马儿洗个澡,一会儿好跑快些~”
程万里真的打包袱出发了,张伯看见后院玩水的王伦啐了一口,拉着马车去前门,一家人上车离去,没出二里地,王伦拉着马,马上驮着李逵追来了。
“过了白马津,咱们就住官驿吧,也安全些。”
“相公说的极是!”
白马津口一艘渡船不小,车马百十人,王伦怕被甩了,就跟的紧了些,免不得又跟张伯斗嘴。
“王伦!离我们远点!要不然我可报官了!”
“报官抓恩人,闻所未闻!”
“你这样与那淫贼有何区别?”
“我领着四十位街坊吹一宿风,你就这样说我?恶语伤人七月寒!”
“你不要名声,小娘子还要名声!传到夫家如何使得?”
“他退婚呗!”
一个汉子搭臂王伦道:“这位兄台,有什么恩怨要耽误人家清白?”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汉子舒眉凤目,额展脸方,穿一领旧袍不闲热,“我听你们吵闹好笑,多听了几句,想你是个泼皮,欺负这位老人家。”
王伦上下打量,还围着转了一圈,“会武艺?”
“会些,我看兄台的刀不错。”
“你是不是很闲,要管这闲事?”
那汉子一笑,“不平事,自当管。”
“好!走,随我去汴京!”
王伦拉着那汉子往前走,却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了?不是要管闲事吗?你不放心,随我一路过去啊?”
那汉子道:“兄台不再为难这老人家便是了,某还有路要赶。”
王伦诡笑:“在下王伦,兄台是?”
“唐二”
第186章 得到这个男人
“这个不是真名吧?”
唐二只笑不答,王伦又道:“走,过河我请你喝酒。”
“兄台心意领了,我还要赶路。”
“那你走吧,也别管我,张伯等等啊!铁牛快牵马追上!”
渡船搭跳板放车马人上船,王伦好悬挤了个末尾,唐二也跟了上来。
“你又不赶路了?”
唐二摇头道:“耽误半天不碍事。”
分开人群向张伯挤去,王伦嘱咐了李逵也硬凑过去。
“王伦,有这位义士相助,你别想打小娘子主意!”
“引狼入室的是你吧?张伯,他有没有跟你讲,前两天有个道士把他迷的…”
渡船上的对口相声,着实吸引了一大票路人围观,张伯哪有王伦能说会道,只能窘迫回复:你胡说!你乱讲!你颠倒黑白!
马车里棠儿挤在婉儿身前,透过一条缝隙看这有趣的一幕,婉儿被蹭的烦了,给这胖屁股上一巴掌。
“喜欢看我起身让给妳,还不够就出去看!”
棠儿如愿换了位置,看老爹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败下阵来。
“婉儿,妳看这王伦,越看越有趣,他怎么没相中我呢?如果对我讲一句,我就跟他走!”
“那妳去问问他啊!”
棠儿一吐舌头:“才不呢,当这么多人,羞死了,快看,他和那个唐二辩开了!”
“王兄,即便如此,人家女儿已有婚约,这般蛮缠恐是不合适吧?”
王伦点点头:“请列举我蛮缠的具体行为,船上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不能坐船。”
“额,这个,人家要去汴京,你也要去,这是为何。”
“我回答你三个问题,你把真实大名留下如何?我看你太顺眼了,一副英雄相,绝对是个人物!”
唐二沉吟片刻,这该如何是好?那我就只问他两个问题!当下点头应了。
“我师傅前些日子进京了,我要去寻他,不相信可以随我去找。”
唐二道:“这个算你有理,张伯讲来,当日小娘子脱离虎口,你弯腰想抱可是事实?当时有不少妇人在场是也不是?”
王伦道一声好,“这个问题,还是问本尊比较好,当时她说了什么。”
张伯一愣,唐二也是一愣,棠儿回头看着婉儿道:“妳说什么了?”
婉儿狐疑:“我没印象啊,醒来就看见了爹和你…”
王伦道:“在这里,为小娘子着想,我还是不要复述为好。”
张伯怒道:“你这是无中生有!”
王伦嘴唇开合,飞快得滑出一句。
“你说什么?”二人同时前倾细听。
“大伙都瞧见了吧?这二位听不清向我靠近是本能反应,难道是想轻薄于我?”
众人哄笑,张伯气个紫,求助的目光又扫向唐二,唐二道:“倾尽一世又作何解?是要不择手段夺走程小娘子吗?”
“这个…”
唐二心下一喜,终于抓到你这泼皮的险恶用心了!就是在等机会下手!
“唐兄弟婚否?”
“未有妻室,怎地,王兄莫不是要说出不曾婚娶,不懂道理的诡辩之辞来?”
王伦倚靠了车辕道:“君不知两情相悦四字?婉儿与那王荀未曾见过面,终生大事仅凭童贯一言而决,六七十年的年华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唐兄来讲,是不是太无情?”
唐二惊道:“这是童相撮合的婚事?”
“对啊,上有命,下效之,给你个丑女也要接着,虽然不会给你丑女。”
唐二道:“那此事注定王兄无功而返,这又是何苦?”
王伦道:“不争取,一分的机会都没有!”
唐二摇头道:“那也不能坏了小娘子的名声,我这里不许你如此。”
“请留下大名吧,唐兄!”
唐二一惊,看王伦伸出三根手指。
“我不食言,但身负要事,只能告诉你一人尔。”
“来吧,洗耳恭听,张伯,你别偷听。”
唐二不好意思得凑过嘴来:“在下唐斌!”
“你是蒲东人?”
唐斌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我!”
王伦长笑两声:“哈哈,过河我请你喝酒,你那点破事我都知道!别想跑!张伯,你的护身符没了!”
唐斌陷入了迷惑,铁牛好奇得打量哥哥说的这个自己人,王伦继续和张伯斗嘴,只不过问题转移到了,娃娃亲到底是不是封建糟粕?
渡口下船便是滑县,往南二百里便是汴京城。程万里一行直接住进了驿站,王伦无奈,招呼个邻近卖瓜果的帮盯着。
“来唐兄弟敬你三杯,久闻大名,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唐斌局促道:“王兄还是先解除唐某的顾虑,再喝酒吧。你怎么认识我?小名声还不至于传到京东吧?”
王伦酒盏依旧高举:“江湖汉子哪那么多废话,先喝再谈,这酒肉又没毒,你看铁牛一会把菜都吃光了!”
吃人嘴短,我王伦还治不了你?
唐斌推托不过,只得吃酒,再要问,王伦又推说此地不宜喧讲,糊里糊涂这么填饱了肚子,又糊里糊涂跟着去了客栈,李逵独占一间,王伦拉唐斌同一间。
唐斌看着王伦躺倒就睡,心下狐疑不止,难道这王伦认识关兄,郝兄?故而亲近?这人包袱就这么放着,刚才摔响银两不少,丝毫不顾忌我?
王伦看唐斌杵在那里,拍拍床铺道:“唐兄来啊,歇歇吧,睡起来咱们再拉家常。”
唐斌压根没多喝,现在唠也是可以的!一点不想睡过去,就着桌案趴了凑合着睡会儿。
王伦粉面微睁眼:这个唐斌有点意思,看这样子,现在是逃亡还没落草吧?不收了你,更待何时!
唐斌睡醒了,面前一滩口水,披盖的衣裳滑落,整理思绪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床榻上一看,王伦没了!
慌张起身去寻,正遇到王伦进来按给他一身衣裳:“我叫伙计烧上热水了,一会去洗洗,趁着这时间,自我介绍一下,王伦字正道,在郓州有些产业,知道你是因为有神仙托梦,你将是我的得力干将。”
唐斌无法相信对面之人的胡言乱语。
“细节慢慢给你说,简单说说你吧?现在是不是在逃亡?要去哪?柴家庄吗?关胜,郝思文我也知道。”
唐斌慌道:“我刚做下的案子,你已经知道了?”
河东之南,黄河之北夹着一块宝地(运城),其北接河东,西接关中,南为中条山毗邻黄河,河对岸便是潼关,山北脚下是二十万亩盐湖,盐利极丰,舜都蒲坂之东,又称蒲东,现一分为三,河中府、解(hài)州、陕州,同属永兴军路。
这唐斌是陕州一名普通军官,与县级巡检关胜,低级军官郝思文常有往来,意气相投结为金兰,唐斌不久前因克扣军卒俸之事与上官争吵,大打出手,军中苟苟,弃便弃了,顺黄河而下逃来这河北。
柴家庄,因一个马蹄铁而名传军中,另外,西军所有骑兵列装完备马蹄铁,八月,童贯要领兵大举进攻西夏!
第187章 官家为什么崇道
年初,童贯统中军镇兰州,令熙河经略刘法率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刘仲武率五万出会州。刘仲武为夏兵所拒,在清水河筑城而还,刘法在古骨龙败夏兵万人,杀三千,筑古骨龙城。
四月,种师道出兵席苇平筑城,杀退袭扰,筑城靖夏。
胜利连连,让童贯心情大好,赵佶更是喜上眉梢,做出全面进攻的打算。
“唐兄,幸亏你没去,要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唐斌自饮一杯道:“我们这些去了也是防守城池,轮不到上场,除非夏贼奇兵纵深偷袭。”
“那王禀是不是也去了?”
“没听过这人,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不要打这种主意了,我亦有袍泽之情,不能见你这样挖墙角。”
王伦笑道:“拉倒吧,为了利益的联姻,充满交易与妥协,收买与站队,谁会关心他们的感受,腌臜之辈。”
“童相被你说的一文不值。”
“这人,以后你再看,是忠勇,还是草包,总会见分晓。”
唐斌放下筷子道:“你跟童相很熟吗?”
“天机不可泄露。”
“那好,你神叨那个除魔录,是真的?我也在上面?”
“见着萧让他给你说吧,你反正跟着我就对了。”
“跟着你造反?”问罢,唐斌嫌弃得笑了,“还不如找个旮旯种地呢!”
“先韬光养晦吧,地方守军确实很强,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静等我们的时代到来。”
唐斌道:“王兄这满脑子胡思乱想,是该看个医生了。”
“哎,但是你又解释不了,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仨,又半信半疑,被天选之人,一百多人呢,来不来,给句准话,当然,你不来,东西也可以陆续吃。”
唐斌道:“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你就这么让我答应你?入伙能后悔吗?”
“不能,为了其他人的安全。”
“那我不来,我还是去找柴进柴大官人。”
“他是最先加入的。”
“什么?!”
“来吧,先进来感受下内部氛围,然后,不要耽误我挖墙角,时间不多了,我要加把力。”
“你还不如直接拜在童相门下。”
“没卵子的,你会拜吗?叫那么亲?”
……
四天慢行后,抵达汴京,还是北门封丘门,入城。程万里住官驿,王伦只能被挡在外面,唐斌倒是一脸惆怅。
“我之前来京流内铨,考核通过得了使臣身份,算是正式成为军官。”
“别想了,来了汴京,到处玩玩吧,还有帮我拦着点那个铁牛,别乱拿人家东西。”
三人在街上闲逛,王伦心里装着事儿,约定了在东城客栈,还要一家家问询,客流量太大了,王伦只得先住下再问询。
“唐兄,咱们商量个事呗。”
“不要让我帮你劫亲,我不干!”
“哥哥,俺帮你,你说劫谁!”
“你帮我照应两天铁牛,我去办点事方便些。”
“哥哥,你又要去哪!不带俺!”
“把他捆上丢在屋里不就行了?”
李逵一瞪眼:“哥哥,俺非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王伦拍手道:“可以啊,这城里有武社,弓箭社,也有场地比试,你们俩练练,不是我吹,唐兄弟,比力气,你还真不是他对手。”
唐斌笑道:“是么,那可要领教一番了。”
王伦成功把铁牛甩给唐斌,自己找起人果然快了许多,才半天就找到了阎大夫等人的下榻客栈。
泼皮见了王伦高兴,萧让也有些意外:“过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还真怕你们已经离开了。”
“唉,公主的病情反复,阎佬也只能控制而已。”
“哦,多大的孩子?”
“才三岁矣。”
王伦沉默不言,萧让拿出干果零嘴闲聊,听来的宫内奇闻异事。
这赵佶已生二十五子(共32),殇五子,而有女二十七(共34),殇十女,大多是幼年夭折,按皇族的条件,这是个不正常的比例。
“王兄,你说奇不奇怪?上代官家子嗣也是艰难。”
“是很奇怪,然后呢,因为这事,钱老被招进宫来?”
“官家初登位,而子嗣未广,道士刘混康提出了改变宫中风水走势,得以子嗣昌盛,是以崇信道教。崇宁年间大修延福宫,分五区,而立五位监造称为延福五位,童贯其人就是借此发迹的!”
王伦道:“原来你在查童贯啊。”
“此人风头正盛,正道你却对他恶评,我闲着无聊,打听呗。”
“继续说。”
“然后啊,这延福宫去年才建成,听说里面极尽华美,亭台楼榭,珍禽异兽无所不有。”
王伦点头道:“嗯,已经开始作妖了,我在楚州见到的花石纲,还在往这里运送奇花异石呢。”
萧让道:“我想说的是这道士,从刘混康,魏汉津,徐知常,徐守信,于仙姑,王老志,这些人就一直没断过,现在宠幸的是王仔昔林灵素。”
“林灵素来了?”
“是啊,官家刚下令筑通真宫,又筑上清宝箓宫,就在安远门西边。”
王伦道:“乱象已生,看他们折腾吧,咱们闷声发展。对了,我又遇到个天将,你帮我搞定他。”
萧让大喜:“快给我说说!”
张三在东华门口候着阎大夫,日渐斜,出来个小宦官通知张三不要等了,张三琢磨今晚带兄弟们去哪里逍遥,不过还是告诉萧先生一声为好,还没上楼就听整个楼在震,李逵的大嗓门再狂喊:“不算,不算!你们串通好了就打俺!”
“哥哥,你来了!铁牛兄弟!”
李逵满房间乱窜,闪进张三怀里:“三哥,你上!你上!”
“你们又玩什么呢?”
王伦笑道:“还能是什么,是谁打我。你来了正好,咱们玩杀人游戏。哦,那位是唐斌兄弟,这位是汴京老鼠,张三。“
今晚房里换人了,张三伺候王伦洗漱,得知王伦所想,有些奇怪道:“哥哥,你真要做那个什么火药?”
“嗯,林教头说军器监十一作,就有一个广备攻城作,有五千工匠,专门生产各种火器的,火药弓箭,火药火炮箭,火弹,不过想直接拿军资没门了,原料城内应该有卖的,我要你陪我走一趟。”
张三道:“禁卫那里都认识我了,怕是换人不行,让他们两个陪恁去吧?”
“哎,对了,能不能托人打听徐宁这个人?”
“他是宫里的?”
“嗯,陪王伴驾的。”
张三差点甩了手中的毛巾:“宫里都有咱们的人了!”
王伦闭着眼四处抓毛巾:“我只是让你打听,结个面缘也好。”
第188章 黑武器准备
翌日,两个泼皮带着王伦去采买用料,没想到这玩意居然是禁物,不允许私人大量购买。
掌柜道:“这是上好的晋州硫磺一斤160文,蜀中芒硝一斤80文,都去了杂物,恁掌眼?”
王伦拿木勺翻看,杂质不算多,芒硝灰青白,硫磺褐红黄,心里默算着比例:硝不到八分,硫磺一分多,木炭不到一分。如果做五斤一枚的雷,一百枚就是…
“给我来400斤芒硝,70斤硫磺。”
掌柜惊道:“客官恁要这么多?做什么用?这么大的量,是要留下身份文字,作何用途的。”
王伦早想好了,道:“我们道观炼丹用的。”
掌柜道:“那恁不买点朱砂,黄草等物?”
“那些我都买好了,还有现在天曝日,这些芒硝,硫磺实难存储货运,我留下这两个伴当,你支个人帮我教会他们如何?”
“这个…”
“你找个师傅,我付钱,只要教会搬运储藏就好,不用疑他。”
掌柜道:“好罢,收恁56贯钱,恁要是长运,最好再出4贯钱,给恁用红坛木箱装了。”
“给你65贯,师傅也一并帮我找了,还需要什么?”
两下签字文书,王伦的新印取出来,掌柜更坚信王伦所言是真。
留下两个泼皮,王伦这算了一桩事,再去城南驿看一遭,进进出出的官员,让王伦迫切需要结识一个官员,这样,打听点消息也不至于毫无头绪,王禀王荀到底来没来京?
唐斌把王伦的破事抖了出来,萧让八卦心起,王伦把难题推给了他。
萧让沉思片刻一脸坏笑来助攻:“王兄,要不要我帮忙?”
王伦嫌弃道:“你怎么帮?强抢就算了。”
萧让道:“西军的事,只有枢密院和政事堂最清楚,想打听王禀和儿在不在京,还有一个去处可以打问。”
“什么地方?”
“国子监。”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学生对家国大事谈论最多!得消息来源也比自己广,如果逮个把贫寒学子交友,就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只是…
王伦一抓萧让肩膀:“萧圣手,帮我一把,以后你成婚,我会多包随礼的!”
萧让还一个嫌弃的眼神:“欠款四千多,还有脸说,这次准备报销多少私账?”
“拜托,济州第一大圣手!”
萧让被摇得满足了,勉强道:“那我就扮作游学士子帮你打听一下,你把所有信息都告诉我,以免问错了。”
王伦大喜,和萧让钉对清楚,又支了五十两银子,送他去泡男人了。
唐斌押着李逵游玩去了,只剩自己枯坐客栈望人流,远处的樊楼气势磅礴,却没勇气去浪一回,城东城南几条街,春院挨春院!
噔噔噔,有人跑上楼来,张三推门道:“萧先生,那个药箱我来取!”
“哪个药箱?”
“咦?哥哥,怎么是你在?算咯,我自己拿吧,宫里带话出来,阎大夫要用狠药了。”
“哦,你说我能不能借送药之名,混进去看看?”
张三从床底抠出了箱子道:“我是没有身份,哥哥你嘛,试试看贿赂小黄门,能不能借你一面腰牌。”
王伦来了兴致,跟着张三赶去东华门,小黄门还在那候着。上前说明来意,这是阎大夫的徒弟王伦,带他进去送秘药吧。
小黄门狐疑,王伦自然表现出只是想进去开开眼,回去吹一波,拿出自己的保书印章,证明自己是个体面人。小黄门自然是想挣这一笔银子,告诫王伦不许离开自己五步远,在宫里低头走,不许乱看,没有腰牌,抓住了可是大罪!
东华门进入,守卫持械挺立,寂静三百米,走出没多远,少转转便进了一处院落,小门匾一面,尚药局。进出没几个人影,燥热的一间,里面耷拉着三个老头。
“阎大夫,人给你领来了。”
小黄门一声尖嗓,提醒来领人,阎大夫瞅了王伦也不奇怪,让王伦把药箱放好。
三个老头又重新恢复力气,研讨救治方案,而后下定决心一般进去了。王伦这个外行也不敢多嘴,进了屋总可以随意看看了吧?
楠木柱为骨,青方砖为肉,斗拱攀飞檐,琉璃瓦密栉,各色花纹雕饰精巧绝伦,内饰从头顶到脚底一片祥和雅致,真不愧是艺术家皇帝。想那延福宫是游园享乐之处,五处宫殿,五种风格,各种滋味更可见非一般。
好久,三个老头出来,商量今晚谁守夜,既然是阎大夫施药,自然是你留下咯!
送走他们,王伦道:“阎佬,很难医治吗?”
阎大夫点点头:“病情一直反复,如果恩师在,想必能找出破解的法子,两位御医都对恩师颇有赞誉。”
“阎佬,能带我看一眼吗?”
阎佬直起身子,王伦赶忙扶住,没想到里面还有几个宫娥,婆子。打开幔帐,那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王伦叹一息,二人又退出来。
“这之前有没有相似的病例?”
“有,都夭折了。”
“师祖一个也没有治愈吗?”
“恩师有先天疾症,早已回家休养,晚年更是瘫于床榻,根本没有医治过此病。”
王伦这才释然:“那在师祖的医书里会不会有提及。”
阎大夫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啊!那两个混账,恩师故去后,借看一眼都不得!”
“等我回去,给阎佬讨来,造福一方。”
“不许用强使诈!”
王伦点头答应,哼,才不会为这事费脑筋,就是要强取,然后认错受罚随便呗。
“陛下临殿~”
小黄门突然从外跑进来,“你,不许说话,就低头弓背站在这里,千万记住了!哎哟,我怎么这么倒霉,头一次破例就遇上陛下。”
王伦心骂:自己才后悔好吧,混进来只是看热闹,不是来给赵佶磕头的。
阎大夫道:“跟着我作拜礼,然后你就退到一边不要吭声,也别抬头。”
咦?不用跪吗?那还行。
片刻后,宦官两人开道,引进了衣着富贵的赵佶,这个比王伦大七岁养尊处优的男子,居然没有发福!
赵佶探病一小会儿,阎大夫再拍王伦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你出宫去吧,我在这里要住下了,不必挂念我了,让张三回客栈休息,每天侯着怪累的。”
“恁上年纪了,可要注意身体,这才来了多久,人都瘦了一圈。”
王伦最终还是被赶走了,小黄门擦着汗把王伦送出来,发誓以后再也不冒险了,王伦又真挚得给了五两,这才不叨叨了。
送王伦出宫门,一个个搜身,别把宫里的东西顺出去,前面看着是个少年,拿着个画轴,展开一看是半幅山水图,没问题放过,然后摸王伦。
“哥哥,怎么样,皇宫里好玩吗?”
“回头再说,这几天都不用等了,阎佬住里面了,跟我走。”
张三被王伦扯着走,发现是在跟踪前面出去的少年。
“哥哥,你这是?”
“我看那孩子脸色不正常,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发挥你泼皮的本色,堵胡同里问问,他是什么人?”
第189章 千里江山盈尺间(一)
汴京将入夜,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哪有机会让张三实施堵墙角?
顺着高头街往南追,张三一掩王伦道:“前面是潘楼,高衙内喜欢来这儿,小心被他撞到。”
“高三康!这个混世魔王,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派杨志追杀林娘子一家,这笔帐可要算清楚。”
张三一咧嘴:“哥哥,我就不该跟你提。”
二人继续南追,张三瞧出端倪道:“看这少年,像是去甜水巷啊?”
王伦掐他后脖颈道:“你给我认真点,别瞎说!”
“应该是去太学书画院!”
王伦念念:“不等了,过去直接拦住吧,万一钻进去不出来,想问点什么也太难了。”
那少年走走停停,两街楼上莺莺燕燕,眼前突然跳出个人来。
“少年,借点钱花…”
王伦一把推开尬聊的张三,控制脸部表情不要太夸张。
“这位少年,我观你相貌不凡,日后必定富贵,现在我们画社招收学生,要不要来?”
那少年看着两个古怪之人,绕开步子就要走。
“哎,少年郎,别走啊,去看看呗。你肯定感兴趣。”
“就是,就是,少年郎,包你满意!啥样儿的都有!”
路人纷纷侧目,这是谁家的龟公,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少年冷道:“请二位让开,我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你不想提高自己的画技吗?你不想探讨未来的绘画趋势潮流吗?你不想开自己的画展吗?”
张三吐舌,哥哥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还不如我的办法,直接借钱。
少年一歪脑袋道:“全天下,画的最好的,除了当今陛下,就是我王希孟,足下若想讨要陛下废作,大可不必如此。”
赵佶的废作,我要来擦屁股吗?想来纸张的柔软度是令人舒适的。
王伦一笑:“我想要你的大作,不知能赏光否?”
王希孟抱肩道:“我的画,只会给陛下,其他人等,请恕无礼。”
王伦也不知道张择端出名了没有,便胡诌道:“张择端在哪?”
王希孟一愣:“你认识张画师?”
哟,蒙对了?
“仰慕,仰慕而已,顺便一问。”
“他在州桥附近作画,你们去找他吧,别来烦我。”
王希孟要走,张三伸手拦住道:“小兄弟,州桥那么大,你让我们去哪里寻他?”
王希孟一恼:“我怎么知道?这还是四五个月前他亲口说的,不就是想与我较劲吗?随他去!”
挡开张三的胳膊,王希孟气咻咻走了,王伦直叹:“唉,老了,老了,和年轻人有代沟了。”
说话间三三两两的书生结伴而来,而其中一簇人,却又十数人围拢欢笑,踏歌而来。
“年轻人,意气奋发朝气蓬勃,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年轻真好。”
“王兄,你在嫉妒谁?”
王伦不用回头都知道,这种甜腻恶心的声音,一定是萧让!
萧让转到王伦面前,身旁跟着个书生,冲二人微微一点头。
“来郑兄,认识一下,这位是王员外和他的小厮。我们一起来汴京游玩的。”
“王伦,王正道,见过郑兄了。”
“郑国器有礼了,王员外也一起来热闹可好?”
王伦当然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故意拖长声音道:“萧兄…”
萧让打着纸扇道:“一起来呗,我们两人也无趣,一起做游戏呗~”
郑国器脚步轻动,道:“萧兄,王兄想去哪里热闹?”
“自然是郑兄带我们游玩,王员外出钱咯。”
“好,好,我也是附庸风雅。”
四人成行,踏入神秘的甜水巷,张三的小舌头都露出来了。没想却是一处小酒楼,不远处是热闹的高阳正店。
“此处我们常来,饭菜酒水值价,用的是高阳店流霞酒。”
文人吃喝,开局文绉绉,店内陆续来了不少人,相熟的打个招呼,刚才那一群人也上来,店内此起彼伏的呼喝—陈东!
这下总算有相同的话题了,王伦道:“这个陈东,这么受欢迎吗?”
郑国器脸色平淡道:“陈少阳啊,还真是个人物。”
哲宗元符二年(1099年),诏令州、府学实行三舍法,每年向太学“岁贡”,每州贡上舍生一人,内舍生二人,州内舍生免试为太学的外舍生,学子先附太学外舍生学习,经考试中格升为太学内舍生,经三次考试还不能升内舍生,返回州学。
这样,陈东(1086~1127年)来了,润州丹阳人,五世传教子孙儒业,十七岁被荐外舍求学,十年之功辟雍录,而升内舍。因其洒脱不拘,言语犀利抨击国政,虽受学生追捧,但仕途上已然渺茫(而后在内舍呆了十五年,始终未升上舍)。
“前几年,陈东爹娘给他娶了一房妻室,如今儿子都会跑了,还如此不羁狂放。”
“陈东一家都在汴京吗?”
郑国器道:“自然是,爹娘胞弟并家仆,都在此地经营买卖。”
王伦留心听远处的谈话,萧让趁着也多打听了一些,道:“在这里为人太张狂可不是好事啊!”
“可不是嘛,一季一考为私试,一年一考为公试,各为第等择优而出仕,他这样升不上去的。”
“听说这上舍生就可以直接当官了,是也不是?”
郑国器一摊手道:“这天下有这么多官位吗?还不是侯阙!苦读十年,二十年看不到希望的人多矣。”
萧让道:“那这太学有多少学子啊?”
“外舍三千,内舍六百,上舍二百余。”
“冒昧一问,郑兄是?”
“无妨,蹉跎六百人之一尔。”
酒水下肚,赋诗吟曲,好几桌热闹起来,见郑国器情绪低落,萧让使眼色道:“王兄来讲个笑话。”
王伦也是考试过来的,千万人挤独木桥,艰难时也会想退缩,“看郑兄年纪,婚否?”
“樵儿,十岁;槱儿,四岁,发妻还要持家耕田,他爹却在这里花酒香,别家亲眷团圆,我独孤身一人,枉我莆田郑家几世耕读,愧对列祖列宗…”
郑国器喝着喝着哭上了,这是酒后诉苦型人格吗?
王伦张三一左一右架了郑国器,萧让摇起大纸扇,只怕别人看不见这四名句,是用四种字体书就的。
“萧,这抬哪?”
“你们看着办吧,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我再别处转转。”
王伦只能认坑,太学走一遭?张三道儿熟,寻去了国子监宿舍,这一排小三合院真开眼!
正中一间上下两层,下层宽厅,上层屋舍,左右厢房,共五间,还有一小亭,一学生迎面道:“是何人?”
“郑兄喝多了,我们送他回来。”
第190章 这世上有鬼?
“果然是国器,这是喝了多少?我是斋长,你们今晚留宿否?”
王张对视一眼,“好啊”“不用了”
王伦抢道:“有地方睡的话就凑合一宿,住在城北,脚乏不想走了。”
“今夜出去的不少,想必有空床的。”
斋长领路,一推门,屋里黑洞洞一片,“喂,九鼎你在吗?”
冷嗖嗖飘出来一句:“在。”
“也不知点灯,给国器留的门?”
斋长摸索着点亮油灯,是六人住的敞间,一床被子包着个人形。
“怎么?又害病了?这些人也真是,又留你一个。”
“斋长,哪张是国器的床铺?”
“奥,应该是靠窗这张,平常都是他二人在斋舍,今天怎么国器跑出去和你们喝酒?”
被子里一阵呜呜,王伦听不懂。放稳了郑国器,摘去头巾外衣鞋袜,细细妥帖薄毯一搭,郑国器脑袋陷进枕头里,舒服得哼几声。
“斋长哪里有热水,我给他擦把脸。”
那斋长道:“没想你还挺有心,出门往西走有斋仆的厨灶,你问他们打些水。”
其实王伦自己也想洗干净了再睡,喊张三一同去,和斋仆闲聊几句,这地方管吃管住还有津贴,只是没有教师,靠学生自学,互助。
有个把口才好的学生为雍录,王伦猜测应该是助教,或是讲师一类的职务,平常带大伙侃大山?哈哈~
洗漱完了,提着桶热水回来,张三有些不解道:“哥哥,看他年纪三十岁往上了,毫无雄心大志,一喝酒居然哭哭啼啼,这样的人你也要招揽?”
王伦道:“你对陌生人多少尊重,出于本心,而不在乎利益。你喝醉了一觉醒来,是希望干爽舒服地躺在被窝,还是邋遢恶心地倒在地上?”
张三道:“自然是前者。”
“对咯,你能享受到这种待遇是有兄弟在付出,感恩兄弟们的付出,同时也把关怀带给他人。”
张三笑道:“哥哥就是这么治铁牛的?怪不得脾气好了许多。”
返回斋舍,还是那斋长:“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锁门了,晚上谁打呼噜?来我屋睡。”
王伦张三摇摇头,斋长一摆手:“早些睡吧。”
热毛巾给郑国器上下擦洗了,王伦张三就在桶里挤着泡脚。
“三儿,选床吧?”
“不都一样嘛,哥哥先选,我随意。”
“那我要靠窗的,这关着好闷,一会打开晾晾。”
“不要开!不要开!有鬼!”
这句王伦听清了,被子里发出的,发抖的声音让张三直皱眉:“京城的鬼怪异志这么厉害了?能把人吓成这样?”
“你说讲鬼故事的说书先生?”
“嗯,有不少,还有专门在坟圈子里讲的,我听过两回,怪瘆人的。”
被子端伸出半个脑袋:“你们是谁?国器怎么了?不要来害我,我是好人。”
我擦,最高学府里有个神经病?不至于吧?张三擦了脚想坐过去问问,王伦喊住了他,还是问斋长吧,神神叨叨的不怕,半夜拿刀捅自己就麻烦了。
“我出去问问,你先躺着吧。”
王伦踏出门来,黑暗中响起柔和的声音:“足下,怎么了?”
“斋长,你怎么在院里?”
“我在练打坐吐纳。”
“我来问问那个孙什么,是怎么回事?”王伦指指脑袋,“不会有问题吧?”
斋长叹道:“这孙九鼎啊,河东忻(xīn)州人,在这里好些年了,我没记错的话,有35了。”
“然后因为考不进上舍被逼疯了?我看郑国器也快了。”
“国器也有33了,孙九鼎字国镇,这两人一对失志人。”
“郑兄我知道,祖父辈厉害,他这代压力很大,喝醉了就哭,对不起这个那个的,九鼎是怎么回事?”
斋长道:“兄台相信神鬼之说吗?”
王伦差点脱口道:我就是来宣传这个的,当然希望他们都相信。
“京城里奇闻怪谈很多,听别人讲只当是闲趣,突然听一个普通士子讲出,遇到鬼了,你会怎么想?”
原来这孙九鼎在两年前七夕夜,一个人沿着汴河去找同乡,遇到了自己死去的姐夫,让九鼎请他喝酒。两人喝酒聊天,得知生前贪酒好色的姐夫做了城隍判官,九鼎为他送葬的事一一都能说的清楚,一些细节也都无错,讲到自己的妻子女儿看不见自己还很生气。又给九鼎算了前程,三十岁以后能当大官,到了姐夫换班的时间,指着路人说这些都和我一样(鬼),只是世人看不见,到此还没什么,最吓人的是,这姐夫离别道:你离去千万别回头,回头必死,你现在被阴气入体,暴晒几天,不要吃别的药,只吃平胃散就好。
摊上这么一鬼姐夫,九鼎心惊肉跳,赶往同乡家里,同乡看他脸色很差,拿出酒招待,很晚才敢回太学,之后跑茅房三十次,听鬼话吃平胃散这才痊愈。之后,这孙九鼎就萎靡了,七夕之间,孙九鼎打死都不出夜门了。
“兄台以为如何?”
“奥,我的看法是,七夕夜单身狗不要到处乱走。”
“哈?”
“知道缘由就好办了,我当什么不得了的大刺激,回见!”
王伦返回斋舍,张三已经把窗户打开一拃缝儿,听了一篇鬼故事,油灯的火苗晃动得也略透诡异,郑国器张三微鼾响起,孙九鼎被包着一动不动,笑话,我王伦会怕鬼?
但是你,人不要吓人…整床宽衣脱鞋,准备盖灭油灯。
“不要熄灯。”
“九鼎,你怕什么啊,有哥哥我在呢,什么牛鬼蛇神都要靠边站,不怕哈,乖乖睡觉。”
孙九鼎扭转脑袋看着王伦:“你真的是活人?你怎么不怕鬼?”
“我,我啊。”王伦不用转眼珠就能想出托词来,“我是天罡天师下凡,能扭转三十六周天,麾下五百法众,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见了我,会被我头顶的光环闪瞎眼,不死也残废。”
孙九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兄台,你胡说呢吧?我也请王仙师给我解过命,没听过你这号神仙。”
王伦仰身舒服得躺好,道:“他们都是骗人的江湖神棍,哪能和我比…”
王伦醉意吹牛,连神带佛一顿鬼吹,大千世界在嘴里变得五光十色,与孙九鼎一问一答,渐入梦乡…自从王伦入世,大通铺,炕挤人,凑合床的情况经常发生,所以对醒来后眼前出现个大脸毫无一丝心里波动。
再丑还能丑过铁牛?
只是今天这个,被年长十岁的大男人抱着,有点怪怪的,苍天啊,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