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花石纲本源
昨晚除了王伦,大伙都睡得不错。郑国器醒得最早,从外买回来吃食,香味勾醒了张三。
“郑兄昨夜可好睡?买的什么好吃食。”
“睡得不错,糖饼,快来吃。”
张三麻溜地爬起来,头发往后一划拉,拈起一个开吃:“这么多年了,味道还没有变。”
“你吃过?”
张三笑道:“我就是京县人,跟随哥哥在京东做买卖。”
郑国器低语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孙九鼎这是干什么?不热吗?”
“不用管他们,郑兄来一起吃啊!”
“奥,你先垫垫吧,我们是管饭的。一会咱们出去吃,这回我作东。”
张三道:“千万别,还是我家哥哥作东,别跟他抢着付账。”
“喂,你们过来帮帮我,这胳膊都麻了。”
张三闻言忍住笑过去搭手,王伦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孙九鼎挠挠被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是做什么美梦呢?他成婚没?”
郑国器点点头:“家里但凡有点余财,还是早婚的居多,这进士不知何时能考上,到头来香火再断了。”
王伦道:“你们一个个娃儿满地跑了,我却还没成婚,感觉好失败。”
“没钱在京县养妻儿,何尝不是一乡愁苦。”
王伦披衣裳站起道:“三儿,挠醒他。”
张三得令,开始挠孙九鼎的脚心腋下,王伦和郑国器闲聊,这太学还有武学、宗学、算学、医学、书学、画学。那么王希孟就是在画院咯?
“王希孟?官家面前的大红人,回来了?”
“是啊,这人怎么样?”
郑国器又是苦大仇深:“天纵之才,深得官家赏识,亲授画艺,前年吧,以半年之功,绘一千里江山图绢画,官家喜爱非常,后赠于鲁公蔡京。”
“郑兄以为蔡京如何?”
“党人碑,不好。”
“国器兄,还是别提国政了,你我又不是那陈朝老,陈东一般。”
孙九鼎揉着眼睛醒了,冲屋里陌生人一点头:“在下,孙九鼎,字国镇。两位是?”
“你这没喝酒的,比我们这些喝多了的忘性还大!赶紧穿衣裳洗脸,今天我作东。”
郑国器脸一红道:“王兄,其实我也忘了。”
“王伦,字正道,京东郓州人。”
假惺惺得二次见礼,直到洗漱出来,其余四个同舍生也没回来,关门挂锁,斋长持书绕院而读,喊同去吃饭,竟然坚决推辞。
“他是上舍生,管我们这一斋30人,今年进士六百七十人,居然没考上,这是要下死力气苦读了。”
四人相伴前行,王伦惦记不成王希孟,难道不能抢来张择端,提议州桥附近去。作东的说去哪,那就去哪。
早饭吃得太精致,王伦都有些舍不得下口,张三胡乱得介绍食物,谁管他啊!
“张择端啊?画院的?这个人没有听说过啊,我回去就帮王兄打听。”
郑国器拍胸脯答应,孙九鼎也高声相随。
“我乡友段浚仪就在这附近住,我拜托他打听吧。”
王伦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来汴京求学的啊,像我们这种日子还算轻松,段浚仪这样的,一边谋生,一边求学,也不在少数。”
王伦道:“你这人不够朋友,快叫来一起吃喝,张三陪他去,有朋友一起叫来。”
孙九鼎狂呼冤枉:“再吃几口,有日子没吃肉饼了。”
“九鼎,你白天挺正常的,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要找个老道佛陀开光?带个辟邪的?”
郑国器道:“他就是晚上怕,茅厕都不敢去,也不敢一个人独行。”
孙九鼎道:“你不是什么天罡天师,说着挺邪乎的,要不赐我一件护身法器?”
“嗯,那倒是,你回来我就给你一件。”
孙九鼎道:“说话算数!我帮王兄找到张择端,你给我一件辟邪的圣物,昨晚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
王伦惊道:“我说了什么?”
孙九鼎挠头道:“详细的什么都忘了,就记得很厉害,昨晚睡得也很安心。”
“你该回去看看爹娘妻儿。”
“仕途渺渺,无颜相见父老,还有我两个弟弟,总是来信问我太学的事,每次我都劝他们在家乡好好读书,来了这汴京繁华胜地,到处富贵歌舞,守不住心神啊!”
郑国器道:“太学在这春院包围之中,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
“快去,快去,少在那长吁短叹,今天还有事儿要办。”
引来段浚仪,一看也是三旬书生,这才是真的穷措大,最喜欢的就是夏天,短衫短裤就对付过去了。
王伦五人这顿饭,生生吃到了中午,这三人对时政还了解一些,军事方面的知之甚少。而江南花石纲成为了主要谈资,鲁公蔡京说不得,朱勔算个什么东西?
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赵佶登位没多久,一脚踹走了名声不好的蔡京,罢相居杭州过苏州,想建佛寺,僧人言找朱冲纳捐。蔡京见了朱冲说这事,朱冲很上道,马上度地,木料拉来数千,蔡京大惊,这小子可以提拔。
而之后,恰逢童贯初任供奉官,来杭州搜括书画奇巧,两人勾搭,蔡京主动献殷勤,送玉器字画给赵佶,加上童贯使劲抬,范致虚,徐知常帮着吹,银子开道,宦官及后宫嫔妃说好话,赵佶心思活动,蔡京转任定州知州,一年后招回任相,把朱氏父子介绍给了童贯,由此父子入了军籍得官赏。
江南的奇异草木花石,赵佶把玩开心,蔡京借此暗使朱氏父子疯狂献上。
崇宁四年(1105)十一月,成立应奉局,专采花石纲,朱氏总领后,一飞冲天,拿着采购经费,强买强拿讨好赵佶,朱勔全面接手后更是怨声四起,可谁让人家后台硬呢?
而除了朱勔这一条线,蔡攸作为赵佶亲密的玩伴,怎么会放过这种好机会?自命使臣伯氏成立应奉司,结纳监司,郡守,市舶司,搜罗东南,两广的好东西往汴京送。
政和元年(1111年),任职过京畿转运副使,苏州知州的盛章,回京任开封府尹后,亦主持供奉事务。
而此期间,不少郡守都发现这妙处,私自献媚,贾伟节,杨靖等,得迁者多矣。
创置于咸平三年(1000年)的造作苑,74作专管制作禁中所需,及皇家婚娶名物。
(1103年)二月,苏杭二州设造作局,由童贯主持,使数千工匠,造金银玉牙,竹雕画绣等玩物。
崇宁三年(1104年)置文绣院,绣工300人。
御前生活所,原是制兵器,(1109年)废后复置,改制奢侈品。
第192章 迷人的相国寺
破事一抖一大堆,三位学子疯狂吐槽这些奸臣欺上瞒下,引诱官家铺张享受,纸醉金迷。有错都是奸臣带坏的,官家没错!
这个年纪,热血的太张扬,低调的太保守,王伦有了些想法。
“与三位一见如故,只恨不能多待几日,我回京东之后,彼此一定要保持书信往来啊!”
三人言笑,一定一定。
“我想在汴京创办一间民间邸报社如何?”
邸报,这是刚才聊天中几人经常提到的一个词,朝廷发布诏令或国策变动,进奏院向下通知的报纸,由驿站送达帝国的每一处州县。而汴京城内,关心这些的富豪、名流、商贾、学生也非常多,所以誊抄本大卖,也称朝报、邸抄、进奏院报。
孙九鼎惊道:“王兄不可,小报印不得!不可妄议朝政!”
郑国器道:“王兄不知大观四年(1110年),有人借用小报刊印一篇,伪托官家手笔斥责鲁公罪行的诏书?”
王伦笑笑,小道报纸已经开始活跃了啊!我只是想关注时事,保持对朝廷动向的掌握,帮我收罗点合适的人手,同时借口给你们点钱花花,又不是要作死。
“国器,九鼎兄此言差矣,我如果把此小报交给三位,难道你们会胡乱写一通吗?”
“我们?”三人从没这么想过,那种洋洋洒洒的激扬文字,看着热血,私下里不是没有触动过,只是…
王伦又道:“咱们不搞偏激,也不攻击时政和大臣,官报上有的,摘抄出来,夹一些京城的新鲜事儿、各地发生的趣事、对西夏的战事如何、哪里遭灾了,诸如此类,如何?”
郑国器道:“这样可以,只是怕没人买啊,缺少噱头。”
孙九鼎道:“王兄真的想做这事?怕我们几个做不来啊。”
“那就多找几个人,一二人负责一个板块,这里我出资,一千贯本金如何?”
听到王伦真想干这个,三人都有些意动,只要不过激,搜罗撰写几篇文章算什么?还能展示自己的才华,而且,看王伦这意思,会让自己白干活吗?名利双收,何乐不为?
“那咱们,回斋舍商量?”
“好,好,咱们回去商量!”
“等等,段兄,这州桥附近你比较熟,帮忙找一个叫张择端的画院学生吧?应该在这附近作画。”
王伦拍出五两银子道:“这是跑腿费,麻烦段兄了,找到了来斋舍找我们。”
二人眼红,虽然进了太学管吃住,津贴一月上、内舍400文,外舍340文,在京城根本不够花销,依旧是穷苦学生,这王伦如此大方,不跟着走,简直天理不容啊!
吃食,买!纸张,买!印刷暂时不用担心,有人抄不是更好吗?更多穷学生获利。
回到斋舍,斋长一看这大卷纸大篮子吃食的,是要干什么啊!
“斋长,帮我们集合下斋舍的学生,我们想创办个小报,愿意来的都可以来,这些桃子给大家发了,拜托了。”
斋长还想多问,篮子被王伦一撒手,就离开了,斋长眼疾手快接住了,要办小报?不行,我得问问!
王伦在斋舍为自己的小报社招兵买马,萧让不知在哪里鬼混,两个泼皮在店里学技术。
唐斌看着空荡荡的四间客房,这些人两天没回来了!这他娘,不是在逗我?
“唐哥儿,哥哥他们去哪了?”
李逵一脸无辜,哥哥说了,跟着唐哥就行,给过钱了,这两天玩耍的,还不赖,就是一言不合喜欢动手,自己又打不过他,不过俺铁牛也不是记仇的人!
“我怎么知道,伙计也说两天没见人了!难道不成把你丢给我跑了?”
“哥哥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几个大男人,又不会被花子拍了去,难不成去甜水巷逍遥快活了!”
李逵道:“那咱们去甜水巷找呗。”
“你懂什么,甜水巷三条大街,上千屋舍怎么找?”
“俺嗓门大,站在街上喊,一定能把哥哥喊出来!”
唐斌扶额,劝自己道:算了吧,他是真的不懂。
“哎,对了,说不定王伦正在策划劫城南驿,把程小娘子抢出来,带着这呆货碍手碍脚,所以交给我了!”
李逵道:“谁是呆货?哥哥说俺是吃货。”
唐斌道:“铁牛,我知道他们在哪了,走,咱们去找王兄。”
“两天没见哥哥们,怪想念的,这就走吧。”
李逵甩胳膊就往外走,唐斌喊一声楼下等我!快速收拾好屋里,仔细锁好了门,不管怎么说,王伦等人待自己不错,丢了东西说不过去。下楼知会了伙计,看好客房,带李逵出门来。
往城南方向走,路过潘楼,好巧不巧,正遇到高三康衙内摆谱。这支流氓队伍可不小,八个花胳膊,六个伺候的小厮,还有六个家仆。宋人爱戴一簪花,这一队花枝招展过街,吆五喝六横行,土流氓过街,妙女子色变。
潘楼对面的小甜水巷,属于黄金地段的高端场所,艺女才色俱佳,往来不少富贵名流,都要让这高衙内三分。
“你为啥推俺?”
“没看见高衙内在前面吗?眼瞎啊!滚远点。”
“俺,不跟你计较,俺绕着走。”
唐斌揽回李逵道:“白天不要惹事,找哥哥要紧。”
就这么走走停停跟在这队伍后面,高衙内把玩着串珠走在中间,四下筛选小厮们指点的女子,这个不够白,这个有点矮,这个胸太小…
迷人的相国寺,我高衙内又来堵女人了!
大相国寺历经多次重建扩建,是为皇家第一大寺,占地540亩,辖64个禅、律院,养僧千余。门临汴河,寺内每月初一,十五,逢三逢八,开放贸易,贩夫走卒无数,游人过万。八月十五渐近,各种新奇玩意儿更是多!高衙内,什么都爱摸一把。
李逵的眼睛不够看,这也要吃,那也要玩,唐斌捺不过他力气,被拖进了相国寺,找哥哥?哥哥可能在寺里玩啊!
“混账!我们衙内是抬举你!别人还巴不得亲近攀高枝呢!”
“哎,唐哥,你去哪?”
“铁牛,你坐在这里吃,等我回来,如果找不到我,就回客栈,记得路吗?”
“俺又不傻,怎地会记不得路!”
唐斌刚才就听见前面吵吵了,一大群人汹涌过去,寻声音逆行,见了那一众人。
高衙内公然堵女人,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看热闹的倒也不少,仗义执言的也有之,可对于花胳膊来讲,一拳的事儿!
“把这小娘子带着,我要再寻几个美人儿~”
第193章 花胳膊不是摆设
唐斌怒火在心头,却不能贸然动手,假装往前挤试探花胳膊的劲力。
“说你呢退后!”
“挡我路了。”
花胳膊单掌推出,唐斌抓握扯进怀里,脚盘抓地,往身后一扽(dèn),花胳膊一个趔趄,唐斌单脚点地转身,绕到他身后双掌拍出,花胳膊就地跪倒一个大拜佛。
“哇啊!”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
“打他!”
这一票人多眼多,当下就瞟见了唐斌这一手,踩尾巴般叫喊起来,五六个人怒目而来战唐斌。唐斌只想出其不意救人,可奈何这些人不是吃素的,蛮力压得唐斌相当吃力,称手的兵器没有,无法将他们挡在圈外,近身偷一拳偷一脚,相当难缠。
高衙内乐了,拍两个仆人趴了当凳坐,翘起二郎腿要瓜果吃食看热闹。围观的众人无不为唐斌叫好,一人独斗五六人而进退有余,唐斌是想退无法脱身。
“十招把这人给我拿下,你们一人赏一锭金子!”
高衙内喊出悬红,花胳膊来了劲头,小厮们抄了棍棒来要打黑棍了!唐斌一看焦急,要栽在这里!
高衙内站起指点,人群中猛然窜出个蒙面汉子,石锤般的拳头咣咣扫倒几人,冲高衙内扑来。
“哎!这里还有个!”
小厮们跳脚大喊,那汉子一个大嘴巴扇蒙了高衙内,肩膀杵肚子,一托上肩,拔腿就跑。
“让开,让开!”
紧张的人群爆发出哄笑,“你们衙内被人扛走了!还不追?”
“这这这,先救衙内,快!”
花胳膊大吼一声陆续撤出对战,咬着小厮去追衙内,唐斌这里顿时减压,掌力加了五分,把缠斗的两个击倒在地。
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跑,还是去帮助那位义士?
人群中有人高喝道:“那汉子还不快跑!等他们回来捉你!”
那就先跑!然后找李逵帮着救人!唐斌三五秒打定主意,寻找刚才那妇人,早无踪迹,脚底抹油,自己也逃了。
那汉子扛着高衙内,正被个蒙面人领着跑,身后三五十步追兵来了!
“铁牛,往河里扔!”
“哎!”
铁牛抓起身上的高衙内,晃两晃丢进了汴河,扔得还挺远。
“快跟我跑,别看了。”
抓了李逵的手又是一番蛮冲,“唉,唉,不行了萧哥,就这躲会儿,刚才吃太多了,肚子胀得慌。”
蒙面人把围巾扯下,正是萧让!
也该着唐斌运气好,萧让和新友也来相国寺游玩,只不过他们是出,高衙内是进,事情的前后瞧个清楚,萧让见唐斌上前就预感要坏,慌忙挤过去找李逵,这黑小子发狠就麻烦了!找到李逵还正吃的开怀呢,跟谁家胖孩子比谁吃的多。萧让急拉了李逵起来,看见唐斌被围攻,李逵嚷嚷就要上,被萧让拧了耳朵绕去高衙内身后不远。新友对高衙内也是咬牙切齿,答应萧让帮忙,于是乎:长巾裹了黑头,让李逵抢了高衙内就跑,自己在四十步外等他,领着他跑出去。
而唐斌这里由新友提醒马上逃走。一切还算顺利,花胳膊,小厮们都跳到河里救高衙内去了,没人追来。萧让领着李逵坐船顺水出了汴河角水门。
“铁牛,你先住在这里,不许乱跑,我得去找唐斌,要不然他跑丢了。”
“俺也要去,不要丢下俺!”
“听话,给你五两,我身上钱也不多了,最多两天,我肯定回来接你!”
李逵扑拉着黑脑袋不答应,萧让丢下钱走了。重新赶回相国寺,热闹的人山人海似乎未受影响,溜去抛衙内现场,满地的杂乱摊位和水迹,几个小贩骂骂不绝。
“哎,足下,听说有人掉河里了?”
小贩剜一眼萧让道:“不知哪家的衙内,被丢到了河里,跳出来十几个家奴栽下去救,没淹死个龟孙儿!”
萧让这下放心了,相国寺这么多游人,高俅不会为一场意外大动干戈吧?四下寻找起新友来,当时事太急,没定好合适的接头地点,真是失误!这该去哪找?
萧让小看了新友,布衣之下也是一副好体魄,虽然跟唐斌这种职业武夫比差太多,眼神好,落后个百十步还不会跟丢人的,可惜最后还是丢了。
唐斌跑过州桥就往那犄角旮旯里跑,这一带离开了春院区就是居住区了,唐斌把自己都绕晕了,这才一屁股窝在河边,想捧水洗洗脸,够不到~好热,好黏,好心烦!
“足下,河里的水不能喝,如果不介意,可以喝我葫芦里的清酒。”
十数步外,三旬男子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面前撑着一副木架画绢,单手递出的葫芦,肚子朝他。
“啊,多谢兄台!”
唐斌爬起来接过葫芦,去了塞子咕嘟咕嘟灌个底朝天。
“哎,你这汉子真实在,今晚的解闷儿酒都给我喝了。”
唐斌重新瘫坐道:“你这书生忒小气罢,三口便没了,一会还你一坛十斤的!”
书生道:“说笑而已,足下这一件衣裳,顶我三个月用度了,小户人家,比不得足下洒脱。”
唐斌停了拉衣裳鼓风的动作,这一身衣裳从里到外都是王伦给买的,还有头上这铜簪,前几天还窝在货舱啃干饼,今天就被当成有钱人了…
“我也不是啥有钱人,说来你也不信,我都跟做梦似的,这几天帮个员外看黑,看孩子,混口饭吃。”
书生瞪圆了眼睛道:“你这样的,看孩子?”
“那孩子比较顽劣,力气很大。”
“哦哦,是那种,我懂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脑子没问题,就是比较皮~”
书生哈哈大笑:“那也算个好差事。”
唐斌讪笑:“书生,我看你这画绢一大卷,可不便宜啊!还说没钱?”
书生见问,擦净了手,把画细细卷好了,又用纸包裹放进长木匣。
“怎么,不让看了?”
“你不是看孩子吗?孩子在哪?”
唐斌一愣!我擦!李逵还在相国寺!就这么回去找吗?高家人散了没?
“快去找吧,天色晚了就不好找了。”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求书生相助如何?”
“我不会离开我的画半步,也不想帮你什么忙。”
唐斌急道:“我本不是穷人,书生也愿意予酒,足见书生心善,我把事情前后告诉你,你帮我如何?”
“是被主家发现偷窃?还是偷人?”
“哈?”
唐斌目瞪口呆,书生嘴角勾弧。
“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去相国寺找一个这么高,头这么大的黑汉子…”
“娘的,还有同伙啊!我不去!
第194章 家父二十三年
“你对高三康衙内怎么看?”
书生上下打量道:“你们抢了他?偷?还是…睡?”
“哎!你这书生,算了,算了,反正铁牛也认得回去的路,不管他了,今晚去你家凑合一宿,你看可好?”
书生嫌弃道:“我会包庇贼吗?”
唐斌无奈,在书生发誓不会讲出去后,告诉了他事发经过。
“汉子,你能活着跑出来就不错了,高门大院的家丁,都是练家子,武学200多人,哪个不想进一门大族,钱好赚还风光,个个功夫都拿的出手,亮出兵器,你就留那儿了。”
唐斌道:“这样,你都明白了吧?能助拳否?”
书生抠抠鼻屎道:“钱拿来,我去帮你找找。”
“你带他回来我给你钱。”
“不讲道理,他要是不在那,我不就白跑了,要么给钱,要么别耽误我去帮工,全靠这个果腹呢!”
掏兜翻找,把铜钱都点出来,捧出手心道:“先给你这些,小四十文,可以罢?”
书生果断抓过来:“有钱就好说,我也不想去那里帮夜工,这不是糊口不容易嘛,咱们往回走,你在得胜桥等我。”
“书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张择端,字正道。”
“卧槽,跟哥哥一样。”
“哈?”
“在下唐二!人送诨号过街老鼠!”
张择端点点头,背着大篓,左提桶右提箱当前领路,回到得胜桥,分别而去。
萧让转了八圈相国寺之后,终于确定新友是离开了,本来是食肆中遇到的,这下要哪里去找?
“哎,宗兄,你怎么躲在这儿?害我一直在相国寺找你!”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不在食肆等我!我这是累瘫了坐这歇会儿。”
萧让报以温柔一笑:“唉,这不是想两岔了嘛,我把他安置好了就回来找你了。”
“都跑了怎么傻啊回来,万一高,咳的人堵截呢?我喊那嗓子就有好几人看我!”
“看来是没追上唐兄吧?”
“大概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把我给甩了,害我钱袋都掉了,真晦气!”
“那算了,他丢不了的,走呗,我犒劳一下你!”
宗兄道“这还差不多,听路人说那小子掉河里了?”
“是啊,是啊,我给你好好讲讲!还锤了一拳…”
两人把臂言欢,看谁家人少就去谁家,灯火初上,汴河两岸热闹不减,各色香味直击味蕾,迎窗吹着这个小风儿,嘬着这个小酒儿,肉脯往嘴里这么一放,真个儿爽!
“宗兄好酒量,再来,再来!”
“萧兄真豪杰,佩服,佩服!”
“今早宗兄在那食肆斥责几个蛀虫,真是大快人心!”
宗兄道:“唉,人心不古,这个那个当官,只想着捞钱,不能为民谋福,那还当什么官!这还是考核升迁的官员,一个个攀比谁捞的多,捞的少还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真是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萧让道:“看宗兄说的条条在理,针砭时弊,很是明白地方官吏的猫腻手段,不知是哪位高人所言?”
宗兄夹两筷子菜道:“都是我爹教我的,我爹是知县。”
“你爹!你爹是知县?”
在萧让脑海里,这算了不得的大官了,一县之地,万户侯啊!而京东大部分县都过万户了,郓州六县,更是均过两万!
如果说今早那些教授、学正、县尉、曹官们吐槽捞得不多,那这知县随便一划拉…不敢想。
“我爹今年五十有六,为官二十三年,安养黎民,不畏权贵,惩奸除恶,时常告诫我要清廉为官,全意为民。”
“家慈高义!还未请教大名?”
“家父宗泽,字汝霖”
宗泽(1060-1128年),出生于婺(wù)州义乌石版塘一个贫寒耕读之家,有四兄弟一姐妹,宗泽是二子,两弟早夭。家虽贫,祖、父不失耕读传统,宗泽幼年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勤奋好学,家人寄厚望。
宗泽十几岁时,举家迁交通便利,民富兴旺的廿三里,父结识当地名族,宗泽得以开阔眼界,丰富学识,结纳好友,未二十,陈裕幼女嫁予宗泽。
王安石推行新政兴学,大办州、县学,官方补贴,宗泽手持先人遗书,身无它物,毅然外出游学,走遍大江南北几十地,十年之久。
此间正值辽夏频繁入侵,多战事,宗泽亦研读兵书,苦练武艺,不仅熟悉阵图,还能骑善射,希冀有一日一展抱负。
元佑六年(1091),宗泽赴京参加科举,省试通过之后,殿试只分高下,不再罢落学子。宗泽在策对中,洋洒万言,力陈时弊。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将宗泽置于末科,抑为同进士出身。
(1093年),被派往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该县积案如山,宗泽凭着自己的学识和才干,对这些案件的是非曲直剖析得一清二楚,不到一个月,全部断完,属吏皆服。
(1095年)冬,大名知府吕惠卿令宗泽前往巡视御河修建工地。宗泽适逢长子夭折,从人劝他告假,但泽以国事为重,强忍悲痛,奉命即行。吕惠卿闻知此事,深为感动,赞曰:可谓忧国忘家者也。
隆冬季节,征发大批民工,监官不顾民工死活,强令施工。宗泽发现不少民工僵仆于道,上书帅司为民请命:时方凝寒,锄镐一举,冰冻已合,徒苦民而功未易集,建议将工程推迟到次年春暖解冻时再动工,并表示当身任其责,按时完成。帅司以宗泽之意上奏,为朝廷采纳。次年春,御河如期修成,活民甚众。宗泽离任时,百姓含泪相送。
(1098年)升任衢州偏僻的小县龙游。纨绔、地痞,十百为群,到处滋事,掷瓦砾,破屋壁,前任未能止。宗泽深入调查,采取措施:密报衢州知州,雷厉风行地将他们拘捕归案,在耐心教育劝导的同时,将一些强梗者充作军士;再而大力兴办学校,创设县学,聘请教授,有时亲自为诸生讲论经术,倡导大族出资兴办义学,龙游风气为之一新。
(1103年)调任莱州出名难治理的剧邑—胶水知县。县内豪强势大,勾结官吏,仗势虐民,习以成风。温包其人,依恃莱州通判的姻亲,常诬告他人,藉以敲诈勒索,前几任官都不敢得罪他。宗泽查实温包的罪行后,将他依法逮捕,莱州通判前来说情要挟,宗泽言:温包犯法,我以法治之,不知其他!断然惩办了温包,不拘私情,厉行法治,豪强莫不收敛。
(1109年)调任地处西北的晋州赵城知县,这里是抗击辽、夏入侵的战略要地。宗泽十分重视边防建设,深入考察山川地势,认为赵城前有并河、汾阳之固,后当晋、绎、蒙坑之险,左依霍邑,右阻太行,沃野百里,可以种植,实河东用武之地。于是上书朝廷,建议升县为军,大养军士,以备不虞。朝廷未允,宗泽叹息道:方今承平固无虑,他日有警,当知吾言矣。
(1113年)调任莱州掖县知县。上任伊始,转运使传令科买牛黄,供宫廷药用,掖县分摊到数百两。牛黄为病牛胆汁凝结而成,并非常有之物。百姓虽宰杀了不少耕牛,但仍取不到牛黄。转运使见不能按时完成,欲弹劾县吏。宗泽挺身而出,责问曰:方时疫病,牛饮其毒,病结为黄。当此太平,和气横流,牛无伤者,黄何自得?
后独具己名上书朝廷,力陈科买牛黄之非,转运使见众怒难犯,不敢加罪宗泽,不得不豁免掖县的摊派。
(1115年)有旨升登、莱、潍、密四州为次边,遴选德才,宗泽升任登州通判。
第195章 不安分的京城
太张扬的不要,喜欢逛春院的不要,好赌的不要。
低调有点文采,成婚有子嗣,有主见不盲信的优先约稿。
王伦给自己小报社定下的方向,获得了十五位社员的同意。社长王伦,主编郑国器,孙九鼎,月钱10贯,主责审稿;外派约稿人,底薪5贯,计件付酬;其余的财务,校对,发行,仓管各有标准。
王伦正在书斋里传达:社员的工作经费标准和报销流程、节假日福利、聚餐公费、出游公费、伤病补助、及首批试用工资,想让人干活,得给启动资金啊,这两日所有人都约谈了一遍,王伦对自己的队伍很满意。
“好,今天咱们的汴京周报社就正式成立了!”
王伦带头鼓掌,孙九鼎道:“王兄,周报的周字作何解?”
“啊,这个,咱们每六天出一次报纸。六天为一周。”
“六天会不会太急了?”
王伦道:“这还能难倒你?这么大一张纸,写密了不到两千言,四五篇文章而已,短文八九篇,只要不过激,消息属实刊上就是。”
发钱!一人五两!钱能解决的就不是问题。
“好了,这是我对众位的信任,明天就要稿,一天选稿校对排版,一天誊抄,一千份吧!”
命令下达,没时间闲聊,散了众人揣着银两跑回自己斋舍攒新闻。视线回到这口装着800贯银两的大箱子,三把锁,六把钥匙分六人,分于三舍。
“你们看好这个喽,剩200贯就来信找我要钱,别不好意思。”
郑国器道:“要是咱们的小报能卖出去,就能养活自己了!”
孙九鼎道:“一张小报三文钱利润,咱们要卖多少份啊?”
王伦道:“这个不用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今天放松半天,半天把邸报的政令摘选出来如何?”
郑国器道:“那咱们现在就干吧,晚上出去乐呵。”
众人附议,王伦往床铺上一坐:“那我补个觉,这两晚赶夜累死了。”
几人带了东西去隔壁办公,关了门任王伦酣睡,睡得昏天黑地,被叫醒来时,晕得一塌糊涂。
“怎么?大晚上干什么啊?”
郑国器道:“王兄,你睡一天了,大伙一起去吃晚饭呗。”
王伦伸个懒腰:“我还以为睡了一天一夜呢,洗把脸,咱们走。”
王伦打理好了出门来,张三取钱的时候被留在客栈了,五间客房,客人跑的不见影子!伙计慌了!
除了赶稿的社员,凑得七人在门口说笑,斋长面色古怪,言:你们这样会耽误学业的…
王伦踏步出来,天气闷热看似要下雨了,“有人带伞了吗?”
众人摇头道:“下雨就等雨停了再回来。”
一行八人,上哪吃?边走边聊有人说起了昨天之事,高衙内在相国寺为非作歹,被义士抛进河里了!
“够胆啊,死没死?”
“没有,脸上挨了两拳,灌了一肚子水,有三个家丁被打伤了。”
“有什么消息?我要结识这位义士!”
王伦看着郑国器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肥羊,“不方便说的话,一会偷偷告诉我?”
国器道:“哎,哎,没人知道,很可能是外乡人,有两个,好一个声东击西,这里太吵,等会上桌,我给你们细说!”
不用郑国器细说,这事情全酒楼都在讲,模仿高衙内痛哭有之,臆想高衙内被打有之,笃断高衙内已经中毒命不久矣,更是博得叫好!
落座妥了,两桌拼一起,王伦道:“这高衙内算的上怨声载道了,这么多年也没个人治治?”
“也就这两年,闹得不像话了,他的那些个小厮聪明,从不当面打死人,被诘问了,赔几个钱了事,隔十天半月,再下黑手拖进渠洞里,谁晓得何人下的手?”
王伦道:“你这话也是听来的吧?”
九鼎道:“大伙都这么传,谁也不想惹一身骚,反倒是外乡人敢叫长短,可他那几个花膀,着实厉害,这次一人独斗五六人,能全身而退,了不起。”
王伦想想自己上次来,杨林小七突袭一对一干掉两个,这次想收拾高衙内,还真是妄想了,真是横人,有人横的资本啊!
孙九鼎突然想起什么,拉凳子离得王伦近点,“王兄,你还没给我震邪之物,要不把你的佩刀卖给我吧?我拿一年工钱换!”
“你咋不上天呢?我这刀身刀鞘漂亮吧?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再说了,这刀是杀贼功勋之刀!”
孙九鼎道:“国器也说是好刀,我就试着问问,那随便给我个什么镇煞之物吧?”
王伦道:“啊,那把我脚上这双灵耀十方丝鞋给你吧,以后见了诡异之人,使足了力气飞踹,包管无虞!”
九鼎道:“那快脱下来吧?”
我擦,真的是一到晚上智商就掉线吗?王伦奈何不过,脱下来给他,孙九鼎欢喜得套上,王伦踢了他的旧鞋,一使劲,脚趾头撑出来了。
…
吃喝闲谈足了,众人勾搭回舍,走在前面的两个惊叫一声。
“别喊别动!交出钱财来!”
恍惚间两个社员被刀比着脖子架出来,黑毛大胳膊,甚是扎眼。
这俩恶相把王伦气得酒醒三分,拔刀而出:“他娘的,也不打听我王伦是谁,找死!”
挥刀虎步带风,二恶汉傻了眼。
“咋办?”“风紧—扯乎!”
二贼慌逃,王伦提刀就追,众人好不易才追上抱住:“王兄莫追,那忘忧洞,鬼樊楼里的贼也不是善茬!”
王伦道:“什么洞?樊楼?”
郑国器道:“这不快中秋了吗?那忘忧洞,鬼樊楼里的贼,又出来害人了。”
开封府作为大宋都城,周18里的内城还好,多是达官贵人;周52里的外城,人口颇杂,京畿16县26万户,城内二三十万常住人口只多不少,治安问题一直是老大难。
早年有伪造黄金白银的,私熔铜钱的,刺配外地逃回来的。
天圣三年(1025)有人冒充皇城司敲诈勒索百姓。
景祐三年(1036)逃卒张兴,常集同类匿内城前渠中,谓之‘无忧洞’。
元祐年间,京城商业繁荣,过于富庶,盗贼在获利甚大,数百人聚在一起的,叫大房。
元祐元年(1086)朝廷加强打击力度,用缴获的赃款来奖励举报者和办案者。偷盗六贯钱者,刺配流放,从严处置之后,府界还清。
汴京的排水沟渠极广,亡命多匿其中,甚至藏匿妇人,逍遥自乐,谓:‘鬼樊楼’,无法根绝。
赌博之事,宋初严禁,此时较为宽松,殴斗盗窃之事每日有之,贼也要过节啊!
听众人撇出旧事,王伦牙直痒痒,“这帮祸害,处罚就是太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敢拦路抢劫!可见平日有多猖狂!”
郑国器道:“这种人充配厢军也是祸害,真是仁过了头。”
众人绕路转回太学斋舍,隐见二人伫立门口。
“九鼎,是你们吗?”
“奥,段兄,你怎么来了?”
“正道兄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王伦欢笑快步上前道:“啊?这就是张择端?久闻大名!”
“王兄,是我,这两天你见铁牛没?”
“卧槽,你把我家铁牛弄丢了?”
第196章 千里江山盈尺间(二)
“哎,别吐…我身上…”
唐斌万般嫌弃,搞什么啊!郑国器、孙九鼎左右扶了王伦,疯狂的呕吐物倾泻了一地。
“幸亏没污了我这双灵鞋。”
唐斌看着一群陌生人道:“那我怎么办?”
段道:“要不咱们明早再来?”
二人无奈,相伴离去,斋舍这几人在商量怎么分床铺,最后决定郑国器打地铺,床让给王伦。因为郑国器这个人性的举动,王伦二半夜起尿,狠摔了一跤,脑袋摔个红包,郑国器被砸得也鬼叫。
“天气多变,五脏湿热,再加上连续熬夜酗酒,王兄,你这是消化不良了。”
王伦仰在床上,孙九鼎给喂药,说起昨晚的事儿,王伦居然全忘了:“我只记得跳出两个小鬼,嗓子一甜吐得喘不过气来。”
斋舍外叫着王兄,踱步进来三个人,段浚仪,唐斌,和手里挽着的张择端。
“唐饼!我的铁牛呢!”
唐斌一咧嘴道:“先把你要的张择端给你带来,我就这去找,好吧?”
“你快去吧,丢在京城要出大乱子。”
“说的吓人,我还有件事要悄悄告诉你。”
唐斌见孙九鼎不挪窝,讥道:“怪不得不回客栈,这么多人伺候着啊?”
“九鼎,你们先出去,把张兄抓住了,别让他跑了,唐饼说他的阴私事儿,不方便。”
支走了众人,唐斌把那日交战高衙内的事说了,王伦沉思道:“有人指点铁牛,把他带走了?既然把高衙内丢进河里,想来不是坏人,但也不能庆幸,铁牛有人看着还好,万一犯了犟劲儿,皇帝銮驾都敢冲,必须尽快找到。”
王伦与唐斌约定了,明早再来接头,如果两个泼皮学成了,可以带出来一起帮着找。唐斌离开,张择端被架了进来。
“你们这些太学生,欺负我们画院人少吗?拖着我硬来说见一面就行,晾了我这么久!”
“张兄有礼了,九鼎,把门锁上,你们去审稿吧。”
“哎哎!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锁门?你们要干什么?”
张择端拍门喊救命,王伦差点给跪了,至于吗?搞的好像强抢民女一样。
王伦道:“张兄坐下,咱们聊聊,在下王伦,字正道。”
张择端道:“哦!我也是字正道,这么巧?”
王伦郁闷,当初觉得牛气哄哄的小字,居然还重名了?要不要改成天道?
“张兄,咱们互相聊一下家常吧,然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找你来?”
“你直接说吧,我还要赶去作画,莫耽误我前程。”
“画什么?清明上河图就有前程?献给那啥,以博一乐?”
张择端懵然:“这名字是我前几天才想好的,你怎么会知道!”
王伦道:“说惯口了,找你帮我个小忙,如果你对汴京周边熟悉的话。”
张择端不屑道:“说来听听?”
王伦道:“就是汴京里外,周边的主要县镇地图,方位要求准确点,图像简单易懂就行。”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看好多外乡人来汴京游玩,找不到各处景点,多走冤枉路,吃高价难吃的饭,被向导坑骗,合伙客栈胁迫客人,劫取钱财事小,伤害性命是大,严重污损了汴京百姓热情质朴的形象。有了这份地图,咱们把主要的景点,优质的正店客栈寺庙标注于上,方便游人岂不是好?之后也可以出一张防骗地图,晚上哪条街不安全,哪家店挂羊头卖狗肉,哪家店以次充好,让这些丑恶之人昭然天下!”
张择端若有所思得望着王伦:“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件好事,我一个人做不来啊?起草的地图,勉强可以做做,只是这绘制起来比较麻烦,需要有人搭手。”
“两百贯启动本金,绘成之后再给三百,每卖出一份,我付你一文分红。”
“才一文分红?”
王伦道:“咱们的景点地图绘制出来后,需要游人反馈各处景点的详情,比如,这家店什么菜做的好吃?客房是不是干净?平均消费是多少?这些我们都需要做有赏征集,收入的大头都要投到这里去,完善咱们的旅游图。”
张择端道:“你想的这些真细致,我都忍不住要动心了。”
“加入吗?与奸商,恶贼作斗争,还汴京一片干净繁荣!”
张择端道:“有钱赚,也不会太费时间,我加入!”
“我提醒你,这事很可能招致一些恶贼报复,你最好不要声张,偷偷进行。”
张择端道:“你卖这个不怕报复?”
“我在京东我怕什么,他们在斋舍住着互相照应就好,你们画院才30人,踢毬都凑不出一支队伍吧?更别说到时候有人照应你。”
张择端勉强接受了王伦的解释,喊来郑国器,晚上自己派人来取定稿,现在去看病,顺便回客栈一趟。张择端成了王伦的临时小仆,抓了药慢悠悠回客栈,把张择端累的大汗淋漓,客栈伙计笑着来问住店吗?
“我住的就是你管的那一层,罚你把这药给我煎好!”
伙计赔笑跑了,王伦上二楼静悄悄,一溜儿大铜锁,哎不对,萧让这间开着!
咣咣咣,“我回来了,谁在屋里?”
萧让的甜笑炸响,开门道:“哟!王兄,我当你去哪了!……这是纵情过度了吧?”
“你丫才去那鬼混!看你那黑眼圈!我是中暑了!”
萧让道:“哎,你这一直没音信我不是着急嘛,借酒消愁。”
“屋里藏着男人呢?我怎么听见打呼噜?”
萧让飞了一下眉毛道:“那消息,想知道吗?我打听清楚了。”
“择端,你先进去,我和这酸人说几句悄悄话。”
张择端进了屋,王伦就搂过了萧让:“快讲!”
“童贯带着王禀父子出征了,以往的经验算来,没个半年回不来的!”
“半年?可靠吗?”
“八月在边界集结,就是趁入秋马肥粮足出兵,这次朝廷志在必得,这打几仗,占几城,很容易就拖到明年了,错不了的。”
王伦给了萧让一个大拇指:“行,有你的,我也能好好计划一下。”
“回去拉兄弟们来抢?”
“别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抢男人,也不可能抢女人的!”
萧让又道:“唐斌那小子估计逃走了。”
“我见到了,逞能英雄救美,还把我的铁牛给丢了。”
萧让挂笑道:“没丢,我安置在外城了。”
王伦一喜,萧让简单托出了前后,王伦笑道:“那还真是多亏了你啊,没白疼你!咱们这就去接铁牛回来吧,他一个人我怕惹事。”
“先别,我派张三过去和他同住了,我这屋里有个好人物,见识一下?”
“说来听听,比我这个千里江山咫尺间还厉害?”
“好大的口气,我这个可是知县的儿子。”
王伦轻蔑道:“哪家的衙内被你的风采折服了?金屋藏娇啊!”
“很符合你说的天将,是不是我记漏了,我死活赖皮才给留下的,听好了,宗颖,有印象没?”
王伦冷面道:“没听过。”
“不是吧,宗这个姓氏不多见…”
“宗泽?”
“对啊,你还是知道,那是他爹。”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引见!”
第197章 汴京布局
宗颖挠头看面前这个男子,精神不太好,却格外欣喜,对老爹的前半生非常感兴趣,问得也很详细。
“二月吧,来了新知州梁公。”
王伦点头道:“嗯,这个我知道,梁子美。”
“青州境内不是有二龙山作乱吗?梁公征调大军剿匪,家严在任治县有方,被请为幕僚,随同…”
“什么!令尊当时也在!”
宗颖奇道:“王兄何出此言?”
萧让道:“巧了,王兄当时在穆陵镇杀退贼匪!”
“啊!书信中有讲,我想起来了!快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伦不太喜欢吹自己,吹吹山贼凶悍歹毒还是可以的,宗颖张择端都惊得口不能言,这些个贼人真该死!
咣咣,“客官,恁的药好了!”
萧让跑去开门把药拿进,小半碗搭着汤匙,道:“我帮你吹温了,你继续讲,那个花将军…”
王伦四人的相见恨晚会,直持续到晚上,饭堂里吃干抹净,才想起来报稿:“萧兄,麻烦你走一趟呗?”
“报稿,什么报稿?”
“回来再告诉你,你帮我取回来就成,唐斌也在那里碰面,一起带回来。”
张择端见道:“我也要回家,和萧兄一起走罢,路上有个伴行。”
宗颖道:“我也该回斋舍签到了。”
“你也是太学生?”
宗颖道:“嗯,今年刚推荐进来,走的是我爹老路,三十岁才来参加科举。现在外舍的,三年不升舍,就要被退回,内舍是六年。”
“再住一夜嘛!我之前在那里住着,他们都成宿不回来,在这里住着多舒服,跟我一间房,咱们再深入交流一下?”
宗颖道:“王兄,还是早些休息吧,等你恢复了,咱们再聊,我没请假好几天在外,必须回去看一眼了。”
王伦拗不过,看着张择端忽闪的眼睛,喊他来自己屋:“快点来,给你好东西!”
一百两银子交给张择端,建议他先存在斋舍,用的时候支取。萧让还想多问几句,被王伦一句:萧兄聪慧过人,去了就全明白了,他们还没进门。进门是王伦的暗语,知道除魔录的自己人称为进门。
送走二人,王伦孤零零一人,往那枕头上一栽,呼呼睡去了。
萧让三人欢步快行,去了郑国器的斋舍,众人久等矣。有唐斌张择端代为含糊不清的介绍,两方算是认识了。
拿来定稿,萧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这玩意不是赔钱货吗?誊抄出来有人会买?
时辰太晚,不便多聊,唐斌去送了张择端,宗颖回斋舍,萧让在酒肆又等了一番和唐斌同往回走,路上交流了当日相国寺之事,唐斌连呼庆幸。
“萧兄足智多谋,能不能收拾了这高衙内?”
萧让笑道:“怎么?唐兄愿意加入我们了吗?”
唐斌道:“只要行的正,不违大义,唐某愿意奉陪,就是你们那个太玄乎,我不太信,我随你们回京东,只要那录上有我,唐某不再说二话。”
萧让狞笑:“那你跑不掉了,至于高衙内,他身边的人太多,不好下手,还是请正道兄同谋一策。”
…
年轻恢复快,喝了药睡饱了精神大震,咣咣砸萧让的房门,不情愿的哼唧,迎来两个加重的黑眼圈。
“萧让,唐斌,你俩昨晚?”
“还不是你的破报稿!我都给你带回来了!一千贯我的王员外!两百贯一张画我的王大员外!”
王伦抽书稿,被萧让死死攥在手里,“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左右都是空房,唐斌在头里那间,也没外人会听到。”
王伦边审稿子,边把培植计划说了,以后小报社,就是自己在汴京的信息集收站,旅游地图也可以升级为军事地图。萧让惊叹王伦在下这么一大盘棋,只是不解:“收集这些消息有什么用?这家打官司,那家菜好吃?”
王伦道:“这你就不懂了,注意隐藏自己的目的,表面上文章是这些,能获得的消息很少,那这些呢?咱们的消息网扩张得很大!”
萧让看着王伦展示的未选稿件,恍然大悟:“让他们都送来?”
“对,地址我填的你家,以后这就是你的事了,萧兄。”
萧让道:“哪天不一定被抄家呢!”
王伦道:“要么说你还是看不懂我要干什么,国策,贪腐,酷吏横行造成的社会动荡不安,是从小事中体现出来的,激烈表现就是小矛盾的爆发,如果没有人条理,你很难发现联系。”
萧让道:“你越说,我越不懂了。”
“你先干着,我慢慢教你,对发生的事情多留心,比如这一年修两座道观,赵佶开始更加宠幸林灵素了,其他方面也马上会有表现,百姓的糟日子要来了。”
“他们一个月有10贯,那我呢?”
“你是元老级人物,还好意思要钱?不过立了两功,奖赏还是要给的,先欠着吧,两千贯,我可以先给你打个白条~”
萧让啐一口道:“这次回去,我看你公账怎么平!”
王伦道:“那就想办法捞一笔呗,高衙内是个好对象,随身带的钱应该不少吧?还有什么金玉首饰一类的。”
“昨晚我还和唐斌商量,你们三个能摆平八个花胳膊?”
王伦笑道:“不一定要用武力哦,可以用毒。”
“那好,你把计策想圆了,再来找我挑刺,我先补觉,恁出去看呗?”
王伦抱了书稿回自己屋审好,出门喊了唐斌去斋舍,顺便把当日之事重新细察一遍,潘楼?有意思…
交付定稿让学生们誊抄,明天派人外出发放,免费发放!虽然郑国器等人不解,怕有人争抢拿来擦屁股,王伦反驳,你们亲自去发!下次用剌屁股的纸!
二人相伴去外城寻李逵,一间车马店。一五旬男子在前后打理,小桌上是吃净的碗盏。
一提黑汉子,那店主一脸和气:“那个铁牛啊,看我娘在后面磨面,就抢着帮手,是个好娃。”
王伦笑而不答,自去了后面,果然见一婆婆在捻麻线,不远一处石磨李逵兴奋地拉磨。
“铁牛!”
“哎,哥哥!唐哥儿,你们找俺来了!”
“我来帮你,咱们一起先把活干完”
那婆婆满头银丝笑容满面,端碗倒水,又拿来一兜子酸杏儿,还有百十斤麦子…看样子是抓到劳力了。
张三不久出现在了后院道:“哥哥你们来了?”
“你小子就知道偷懒,也不说帮着干活!”
张三忙道:“哎,哥哥,莫冤枉我,刚才我在隔壁照看娃儿们读书,闻教授就在门口打扫!”
第198章 绑票
王伦感觉自己又捡到个宝,这是个喜欢读兵书,好谈时政的老者,悉心照顾年迈的娘亲,还免费教娃儿们读书,不过照王伦看来,这些个父母更像是把这里当成了托儿所,四至八岁的孩子帮家里干活有限,不如送到这里。
闻焕章还在介绍每个孩子的家里情况,都是苦出身,最后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王伦。
“额,我捐助五十贯,换桌凳,修葺房子,还是改善伙食,随恁吧~”
闻焕章带着娃儿们朝王伦感谢,这脸上啊,火辣辣得烧。
“张三,你过来,你跟闻教授说了什么?”
张三眼挑他处道:“我就说了咱们医药院的事儿。哥哥,恁就帮帮忙呗~”
“这个工程太大,我实在无力负担,捐些钱走吧。”
张三道:“我小时候要是有机会念书就好了。”
“读书本来就是千人挤独木桥,而且在这之间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半脱产,这是一般家庭不能承受的,他们长大一些需要照顾弟弟妹妹,帮着干活赚钱。所以,尽点心罢了,靠双手,他们也可以活得很好。”
张三努嘴指指背后,闻焕章脸色凝重得转到王伦一侧道:“王大善人,你的意思是穷人家的孩子不该读书?我也是苦出生,得四邻相助才有今日,如今看着他们有天分,却因家境贫苦而不能继续读书,你就不能出些力吗?”
王伦道:“闻教授想要和我辩这个吗?那好,这世上是不是只有当官这一条活路?”
“自然不是,读书是为知礼。”
“知礼重要,还是活命重要?”
“如果王善人肯出一分小力,他们两样都能得到。”
王伦一笑:“如果我做了国君,我就尽力让有天赋的学子都能读书,那闻教授支持我吗?”
闻焕章准备好的词儿顿时飞了,“王善人,勿以善小而不为。”
“我不是善人,也不能点石成金,这件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做,教育是个系统工程,它必须有盈利点,现在我没有这个精力挖掘。而且,我身上还背着五千贯的欠债。”
闻焕章一拧眉毛,不可思议地望着王伦道:“不想帮就说,说什么胡话。”
“告辞。”
王伦领了三人出门,闻涣章追了出来,拦着王伦道:“刚才是老朽偏执了,还清王员外见谅。”
王伦叹一息道:“这世上那么多的看不惯,看不爽,看着心酸心痛,我也管不过来啊,这需要许许多多像恁一样的人付出奉献,一点点改变,恁老人家以后有大难处来找我吧。”
“你这脑袋上的伤口不处理一下吗?”
王伦摘掉纱布条,擦,有些化脓了。
“我去山上采点药给你敷上,要不然会留疤的。”
“恁直接说什么药,我买就是了,不必大热天上去了。”
“现采的叶子用着才好。”
王伦一咧嘴:“有毒蛇吗?”
“有,躲开就是了。”
“唐斌你和我去,你们两个等着。”
王伦寻了篓子,丫叉子,扁担,麻绳等工具,把唐斌挂满了身。
闻焕章看着稀奇:“王员外,你祖上是猎户?”
王伦要取蛇毒怎么会告诉别人,随着闻焕章上山丘,四下找毒蛇。
上了山,半瓶醋王伦一条没看到,对着闻涣章道:“抓到一条毒蛇,我给恁五贯!”
闻涣章转个圈就捞出一条:“这可是你说的啊!”
“哎,这个太小了,不算!”
忙活半天,集了七八条,闻涣章一直打问以后还要不要,可以大量供应。对于周边村民来讲,抓条蛇,那就和玩儿一样。付了钱,天色晚了就又住下,王伦以家传秘方为名谢绝了参观,只留张三打打下手。王伦今天抓了蛇就撸直了扎在木棍上,露出个蛇头嘶嘶吐信子,现在正一个一个按着蛇头收集毒液。看得张三心惊胆跳。
“哥哥,你说的太吓人了,咱们别用这招吧?不小心碰到不就死定了?”
王伦道:“那就不要碰到,你看好了,今晚咱俩轮流收集,有二两就够了。”
…
翌日,王伦别了闻焕章,准备策划谋害高衙内,张三李四等人有家眷的组团遣去郓州了,坐船很快的。与郑国器、张择端、宗颖等人等人道别,说好了经常来信,强要了宗泽的地址,要求宗颖务必介绍自己,宗伯伯有事可以随时招呼自己,就当亲侄子使了!阎大夫那里,冲懿公主赵金儿的命算是保住了,可还离不了人,赵佶把阎大夫强留下了。
王伦觉得百万个不愿意,说好了来治病,怎么把人强留下了?老人家五十多了,经得起操劳吗?也没个人服侍!于是招来众人商量顺走赵佶的宝贝。
萧让、唐斌、张三闻听天雷滚滚滚~只有李逵叫好,“抓他娘的!我陪哥哥去!”
唐斌抱住了李逵,萧让、张三等人围了王伦:“哥哥,你真的要强抢?”
“这叫强掳!我王某人是吃亏的主吗?唐饼,你有意见吗?”
唐斌尴尬道:“这人我都没见过,你不会做过分的事吧?别伤害他身体…“
“好了,全票通过,我都打听好了,今晚带你们三个去劫人,明天一早,萧让你带着他们两个离开,硫硝看好了,路上别湿了,遮好阴凉,哎,他俩知道的多,你听他们的吧…”
一切妥当,晚上十分顺利绑到了人。第二天一早分别,王伦对着剩下的唐斌、李逵、张三讲解擒拿高衙内的步骤。
“高衙内这几天玩处不定,咱们不能打遭遇战,当街斗杀风险太大,我的意思是家门口堵他!”
唐斌道:“王兄,疯了吧?太尉府上堵?”
“因为上次出事,高俅不许高衙内在外过夜,咱们就打前半晌他出门!铁牛,你的任务是…”
…
太阳爬个高,高衙内被伺候穿了衣裳,今天还是坐撵,被众人拥了出门,刚出巷口,几兜子黄物飞来,正砸在队伍里炸开花。
“张三!是张三!衙内,我看清了那狗东西拿屎扔你!”
高衙内暴跳道:“你们这些废物,快去抓他!你们抬我回去洗澡!臭死了!”
放出去五六人,众人拥着高衙内往回走,面前出现个蒙面汉子,哇哇乱叫拿刀砍人!高衙内吓得亡魂大冒,慌得窜下撵来!
王伦也跳出加入战团,小厮们拥着高衙内抢回巷子往府上冲去,唐斌手持两柄短枪,三五下清扫了人群,大闷棍砸的高衙内摔倒在地,再来一脚登时昏死过去,府内闻得乱声也挤出人来,唐斌扛起高衙内就往外跑。
第199章 群丑图
巷口躺了一地抽搐吐沫的,王伦先带着李逵逃遁了,唐斌在行人眼中奔出半条街,解开路边的马匹,把高衙内往上一挂策马狂奔。这高俅府邸在殿前司不远,所住附近都是高官望族,最近的出城门便是西边的梁门。
前一刻王伦李逵夺马冲关带走一波军校,转瞬间唐斌又至,寥寥军卒莫不躲闪,加了两鞭,一刻不敢停歇,距离外城西门十里之遥,每一步都是惊险!王伦三人在梁门大街上演生死飙马,半个时辰30里的奔速度,让李逵连喊过瘾,冲出万胜门这才是刚刚躲过第二劫,王伦招呼李逵勒马,拐向路边歇马。
等着汇合唐斌,军卒一时半会追不上来,给马擦擦干,稍微喂点水。
唐斌的马选得最壮,驮着两个人还是相当吃力,好在抢先军卒冲过万胜门,王伦奋力挥手,唐斌纵马冲来。
“大白,一刀结果算了,他们过来了。”
“给我扔过来,咱们继续跑。”
唐斌抓起高衙内丢到王伦马背上,王伦跨上马背,负重跑,还是自家的大红枣。
…
这一天跑跑停停,终于彻底甩开了追兵,王伦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反正人越少越好,躲进了树林,可算喘一口气。
“王兄,我就不明白了,为何非要把他带出来啊,一刀结果咱们早跑了,弄得这般狼狈!”
王伦狞笑:“给他个痛快,便宜死他了,我要让他好好活着。”
唐斌道:“为甚?”
“打火堆,看我王一刀!”
于是乎,三人借着火亮先把厮身上的金玉摘了,然后围观商量怎么处理那作案工具。
李逵看着胯下一凉:“哥哥,你莫不是真要劁他吧?”
“不劁他难道劁你?对于一个小银虫,这玩意儿多重要知道吗?”
唐斌道:“这样切掉会不会生生疼死啊?虽然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我不想折磨活人,咱们又不是以此为乐。”
王伦略一思忖道:“说的也是,咱们要得是惩恶,弄死他,高俅势必不会干休,不如这样,给他切一圈,让他好不了。”
唐斌奇道:“王兄,切一圈是什么意思?”
王伦坏笑道:“不伤根本,要他心存希望,但要静养两三个月,正值少年,难免撑破伤口,如此反复,拖个半年下不了地,有他好受。”
“王兄,我怎么觉得比一刀切了还恶毒?”
“不会大量出血,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让他疼个半年,要不是高家子嗣多,我直接宰了他。”
王伦打定主意开始下手,划出个参差不齐的伤口,血流汩汩,高衙内疼得惊醒,被唐斌又一巴掌扇晕了,这一天打出十几次,唐斌打得手都疼。抓一把草灰掩盖了,重新盖好衣裳。
唐斌道:“王兄,你太狠了,他这伤口还要再挨次刀。”
“便宜他了,咱们走。”
王伦三人匆匆离开,只留下衣衫不整的高衙内,半个时辰后再次疼醒,这次歹人不见了!
“爹啊!爹啊!要为儿子报仇啊!儿的命根被他们切了…呜呜~”
…
一天后高家仆找到了高衙内,抬回高府,把个高俅气青了,强抓全城最好的大夫给儿子治病,得知命根有可能“保住”,高俅许下了巨额花红!
当朝高太尉的三公子,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劫走,凶犯脸都没人看到,这还了得!胆大的贼人!诏令开封府严查,当日在场的家仆陆续死去,经诊断是凶器喂了剧毒,花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风险,没有杀掉高衙内,只是为了在他身上留一刀?
民间传言纷纷,高衙内到底招惹了谁家,叫他遭此一劫?
赵佶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没事就跟周围人打听有什么新消息。翰林学士,侍读王甫就是之一,总能讲出一些让赵佶哈哈大笑的段子。
这王甫字将明(1079年生)开封祥符人,长相似番人,英俊高大粉面,眼珠发色带金,一张口能把自己拳头塞进去!
(1103年)中进士文采不弱,也善于经营,
(1109年)抱上当时宰相何执中的大腿,升迁蛮快。
(1111年)与蔡京勾搭,为蔡京背书,弹劾张商英。
(1112年)三月,蔡京复相,分润党羽,王甫得迁御史中丞。
而王甫想要的更多,在蔡京,何执中,郑居中之间游走,纵横捭阖(bǎihé),以达自己上位的目的,被老家伙们发现,都抛弃了他。
蔡京想借事踹走王甫,可人家也不白给,挑不到错处,想到这些老狐狸,王甫索性直接抱赵佶粗又壮的大腿。
(1115年)殿试年,王甫负责这个,经常找赵佶言事,深得赵佶欣赏,升为翰林学士,这算是赵佶的眼前人儿了。同年九月,赐名王黼,正式成为赵佶的近臣之一,在讨好赵佶的水平上,从龙之人蔡攸落了下风。
蔡攸字居安(1077年生),蔡京长子,娶宋乔年之女,蔡攸很会来事儿,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群臣退朝,蔡攸总是恭敬而立于道,让端王先走,获得了赵佶的好感。
赵佶即位想起他的乖巧,(1104年)赐进士出生,蔡攸情商高却不好学,被称为:擢自贵游,初无学术。
(1113年)给赵佶的爱妃去修陵园。整理奏章诏书什么的,赵佶也知道他吃几碗干饭。
(1115年)三月,蔡攸二儿子蔡衍中进士,后蔡京四子大升官,蔡大学士,蔡二,蔡三直学士,蔡四待制。
八月,宋王朝修建明堂的事情提上日程,明堂是古代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凡朝会、祭祀、庆赏、选士、养老、教学等大典,均在这里举行。故而集百官宣示:命太师,鲁公蔡京为明堂使,蔡家四子各有分派,殿中监宋昇参详,兴德军留后梁师成为都监,保德军留后童师敏为承受。
赵佶对蔡京子弟之厚恩,可见一般,蔡攸为了尽心做好这事,把陪赵佶玩,让赵佶开心之宝贵机会让王黼夺走了。
蔡京,童贯,蔡攸三人满足着赵佶的不同兴趣需求。蔡京是高雅的一部分,诗书字画,奇珍品玩;童贯是拓土建功,开疆武略;蔡攸是百色生活,轻松玩伴;而王黼,是低俗趣味,猎奇心里,
轰动京师的高衙内好像被阉案过去二十多天了,一点线索没查到!高衙内的那玩意儿三五天崩裂一次,痛不欲生,好几次拿起刀来要割掉,又舍不得!大夫说了,还能用啊!
而让朝廷上下不得不先把这事丢在一边的原因是,童贯信心满满的出征,以大败收场!
第200章 风水轮流转
李乾顺表示老子不是李煜随便你刀割肉,心情好了过来砍我两刀,心情不好也来砍我两刀,连辽王爸爸调解都不听了。
(1115年)西夏在保安军以藏底河畔,据山筑城,以遏制宋军咄咄逼人之势,进了可攻,退可守,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童贯早想再撸一波了,获得朝内盟友的支持后,令刘仲武、王厚合泾源、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大军进攻藏底河城,夏兵援兵内外夹击,宋军大败。死者十中四五,秦凤路第三将一万人全军覆没!
夏兵乘胜杀入萧关,俘获蕃、汉人畜无数而返,而这一败仗,居然被瞒报了!传出的消息是王厚作为督军,害怕失败担责任,贿赂童贯不要上报朝廷。
王伦看到这里笑出了声,萧让凑过了脑袋:“王厚贿赂这里,王兄以为如何?”
“童贯那阉人的战术是什么?我坐在兰州,你们去打仗,打赢了是我的功劳,打输了你们是笨蛋!”
萧让会心一笑:“朝野称道的媪(ǎo)相,还是王兄看得最清楚。”
王伦道:“消息太少,让国器他们多注意点这个事,这仗打得糊里糊涂可不行。”
“那你先说说宗颖的事怎么办?”
王伦一听就头疼,这个宗颖拳拳爱国之心可以理解,就是写文章太尖锐,这怎么能往小报上挂?咱们内部聊聊不就行了?宗颖表示鄙夷郑国器等人,畏手畏脚,不是君子!
“你看着办吧,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一个愣头青,爬不上去,怎么求变?打嘴炮能救国吗?嗯…把闻焕章介绍给他,他俩应该有共同语言。”
萧让道:“闻焕章是谁?”
“我的天…”
离开了萧让家的小巷,朱贵言道弟弟朱富快来了,给安排个什么职事吧?
王伦道:“要我来讲,济州地理位置比郓城县要好,蔡合镇也不错,这事你们兄弟商量下,创个皮包船运行,给咱们水泊购买船只打掩护。”
朱贵了然点头:“哥哥,有多少启动本金?”
王伦一咧嘴:“我得去现诈,走,去郓城县。”
王伦回来没几天,要处理的事多得数不清,晁盖和陈文昭一直相安无事,这是陈文昭求帅司,帅司报朝廷,朝廷要等会战结束才能抽调良将回来剿贼,举目整个京东,高俅也知道自己手底下是些什么货色,两头焦烂,索性等童大帅怎么看?
而现在,郓城宋押司的杀妾案,才是轰动济州的大案,仗义疏财的及时雨宋江为何杀妾?
相关的各小道消息被扒出来不少,张文远与那阎婆惜有勾染,被路人描述出来相当之火辣刺激,偷窥心思作怪下,不知多少次床合之事被开发,话本激增。宋江也是郓城县要脸面的人,终于在一次摊派中闹崩,愤妒杀人!这是流传最广的版本。
阎婆苦主,张文远喂招,把个时文彬闹得不胜其烦,一个多月以前还是:相聚小桌吃酒肉,推杯瓜分晁家田产,现在却落到这个地步!
宋押司啊,你杀她作甚,你来求告我啊,咱俩的关系,我能不为你做主?
王伦来郓城县是想分杯羹的,去宋家庄路上正遇到欢笑回县的雷都头带着十几个人,又没搜到宋江,嘿,真高兴~
雷横人是粗,又不傻,看着王伦面熟,向左右打听,嘶~这姓王的来者不善!
“哎哎,你站住,你这是要去哪?”
王伦笑道:“雷都头明知故问,不怕有人嘴长漏风吗?”
雷横怒也不是,媚也不是,哼一声离开了,让我先想想计策…
没出多远,那个包着胡子的朱仝带着人迎面来了,脸色平淡看着王伦,就是这个人!拿自己的阴私换走了那黑厮!他来作甚么?
“王员外,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告诉雷都头了。”
朱仝面色一白,这叫什么回答!想想自己刚见了宋江,会不会这个人也知道?人多嘴杂,不能明说!
“那王员外可要小心了。”
王伦一抱拳:“多谢朱都头提醒,朱公子恢复得如何了?”
朱仝再哼一声:“好的狠,管好那黑厮,不要再犯我手里。”
两人冷语相别,王伦继续赶路。一直驻足搭望的雷横心中不安,主动招手朱仝过来叙话。
“朱都头,你跟那王伦说的什么?”
“他说都告诉你了。”
“他啥也没说啊!”
“那你还问!”
朱仝摇摇头撤步要离开,雷横吃个瘪:“跟你们这些人说话真费劲!真费劲!啥也要猜!一个个花花肠子真不少!就告诉我咋地?”
朱仝白一眼雷横道:“喝酒说胡话不?做梦说胡话不?”
雷横摸摸脸:“好像…”
“那你要知道个屁!”
这次朱仝真走了,雷横一甩刀:“娘的,还能让我割了舌头啊!?”
……
王伦叩开门,只有宋太公宋清二人,这两小子不是一起跑的吗?
“太公,我来见宋押司,我们是生死之交。”
宋太公审视一番王伦,叹口气道:“去喊你三哥。”
宋江费力地爬出来,见到王伦之后一脸震惊,娘的!老爹老糊涂了吧!
王伦做梦也没想到宋江还没跑奈!作大义凛然状,拉着宋江就是一顿侃:“搜查好几波了吧?这么严峻的形势看不清?还不快跑?躲在家里企图蒙混?…”
宋江有些窘迫地摘掉王伦的手,尴尬问道:“王员外是怎么知道的?”
王伦自然要离间宋江势力,狞笑道:“本来不知道,有人告诉我的。”
宋江大恸,情愿在家躲着,也不愿意出去跑路啊!躲个半年一载,朝廷打个胜仗,官家生个儿子就会大赦天下,自己投案自首,就能免灾了…
王伦还想着宋江能帮忙,把武松带回来呢,怎么可能让他赖着,拉着宋太公一起劝,给宋江指点明经——去投奔沧州柴大官人啊!
宋江终于依计,宋江一个人出门害怕,前后考虑宋清也有被拿问的危险,索性兄弟俩伴行有个照应,宋太公年纪在那摆着,律例也不能把他怎样。王伦住了一宿,详细传授了野外生存技能,图纸画了好几张,拍着胸脯说我和柴大官人关系铁,你这案子小事尔!
宋江终于从起先的怀疑相信王伦了,事发也想过这王伦和晁盖是不是有勾搭,专门来害自己的,不过那封书信也是因为自己大意,这事真是糊涂账…
宋江对王伦表示谢意,王伦言笑承之,话锋一转道:“宋江哥哥,不瞒你说,我最近也有一事相求,你可要帮我啊!”
第201章 一身正气
宋江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努力平静道:“贤弟有什么难处?”
“我养活着那么多人,入不敷出啊,想做几样买卖,只是缺少本金,宋江哥哥借个二三十万贯可好?”
噗~宋江好内伤,那是一万多两上好的紫金啊!自己所有金银家当也就这个数吧!
王伦又道:“也不是白借你的,开了买卖算你的股份,有花红,恁看怎样?”
宋江脸抽抽道:“贤弟你要开什么买卖需要借这么多钱?兄长虽经营得几处买卖,也只是个小富罢了。房产,买卖,田产都被县衙封存了,动不了,其它产业孝敬父亲、分润弟弟名下,我也不好再讨回。”
王伦刚要接话,被宋江压住了手,宋江一脸诚恳道:“即便如此,贤弟开了这个口,我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也不要说借,都给你!”
王伦心中惊呼:宋江就这么妥协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退让一步?
“多谢哥哥成全,恁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拿,能有多少?”
宋江看着王伦一脸欣喜答应,后悔不跌:卧槽,这个王伦好不要脸,推辞的话一句都不讲!我真是上了这小子当了!
油灯昏暗,黄光照在宋江脸上看不清有多黑,王伦努力压制下笑脸,再问道:“哥哥能给我凑多少?”
他今天就是来讹我钱的!没想到胃口这么大!可恨事发太快,屋产田产都没转出去,要不然,十万贯还撑不死你这笑面狼!
宋江稳定了情绪,缓缓道:“贤弟不要急嘛,为兄刚才细细算之,金银细软加起来四五万,都予你支去吧!”
王伦心道:四五万,骗鬼啊?晁盖除了固定资产都有三四十万贯,你会比他少?
“哥哥,还请再细算算,这是咱俩共同出资做买卖,我还能骗恁?肯定稳赚不亏,多凑些本金才好。”
宋江道:“你还没说是做什么买卖?”
王伦从身上摸出一卷纸,又塞回去一半,展开道:“一共有八处买卖,郓州马场,兖、沂两处生药一体化,利国监铁场加盟店,济、海两处货运场,海州渔货加工场,江南的贸易站,这个还要考察,还有一些酒店、客栈等有钱了再搞。”
宋江翻读着纸张闪瞎了眼,选址方案,预计本金,营运货品等等都有标注:这王伦真不是在玩我?
“贤弟,你这个,这个,你会做买卖?”
王伦笑道:“郓州医药院经营得怎么样?每月的报账单都会列明白,送给捐纳超过100贯的善主,院里的账目明细每两月张榜一次,谁能做到?现在上门捐钱的善主每天都有!”
宋江道:“这个我倒是听说了,不过你搞这么大,这么多,顾得过来吗?”
王伦道:“那要看宋哥哥能出多大力了,有钱大家赚嘛~我王伦你还信不过?”
宋江脸一红,这是要自己加码啊!
“贤弟再留一日,我需要仔细盘点,还有县城居舍也有两三千贯存银,藏在后墙洞里,我不便出门,贤弟拿去罢?”
这是要把自己支走?也好,你们点家产我也不好在场,遂道:“宋哥哥放心,取来都算作你的本金干股,还有,阎婆和张文远我也帮你料理了。”
宋江漫不经心道:“贤弟打算怎么办?”
对于王伦,宋江不了解,只能凭一些细节来判断这个人:他是不是伪善,内心是不是崇尚扭曲与暴力。这种人才真的要命!他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铲除别人,同样也会因为利益抛弃同伴!
阎婆闹衙,女儿与张文远苟合她会不知道?怕只是守门偷听的也是她。三分理亏是有的,说白了就是钱的事,人都死了,大方点赔钱算了,她却贪图更多,宋江咬牙切齿!给我戴绿帽妳们还有理了?巴不得二人快点消失,但是,不能放王伦去胡为,把罪栽在自己身上?如此彻底沦为王伦的靡肉还了得?
王伦笑道:“阎婆嘛,贪财了点,失了女儿也是真,发送她回原籍,张文远,宋哥哥想怎么处理?”
宋江这下放了心,这个王伦还能救回来。
于是坚决摇头道:“阎婆哭衙,正好体现我宋江绝非借势欺压之人,这郓城县不是我宋江一手遮天,我宋家是本分世家,时知县是明事理之人,这衙门是公正无私的,不会偏袒我宋江,世人只会道那阎婆不识好歹,纵女银乱,张文远恬不知耻。贤弟,你明白吗?”
真不愧是老江湖!丑事爆发后塑造受害者形象,占领道德制高点,这样背后再出手就自如得多。
王伦又学到一招,道:“小弟领会了,以后当再领教诲。”
翌日,王伦带朱贵去县城的居所取银两,大门上挂着铁链封条。
“翻墙?老朱你上!”
朱贵一耷拉脸:“自从跟了哥哥,这偷鸡摸狗的事干这么多,会不会折寿?”
“瞎说,咱们的主业啥时候那么低端了?快着点,踩我肩膀上!”
朱贵无奈爬上墙头,扒拉开荆棘刺,好艰难跳进去。王伦摸着下巴看着,鼓上蚤啊,你在哪啊?
还没神游完,一条大胳膊朝后围住了脖子,扼得王伦手脚乱扑腾。
“被我逮到了吧?看我送你去见官!”
把王伦勒得只剩半条命,丢到了地上,王伦咳喘连连,该!作案的时候瞎想什么啊!被人靠近也没发觉!
“王员外,你的人还在里面,别想逃!你也跑不掉!”
“雷都头,都是自己人,至于嘛!”
雷横一拔肚,还挺傲娇:“谁跟你是自己人?我是官!”
王伦问出了那个举世难题:“那你觉得幸福吗?”
“哈?”
“就是对现在当都头的生活满意吗?如果这差事,还有二十年,三十年,都愿意干下去吗?”
雷横抱了肩膀道:“当都头挺好的啊?这地头的泼皮都怕我,里长保正都敬我,时不时还能耍耍手脚,手下的兄弟天天围着我,叫我雷都头…”
朱贵从墙头冒出脑袋的时候,看到一副奇怪的画面,王伦与雷横面对盘坐于地,说得很激烈。
“哥哥,接我一把。”
雷横转过了脑袋:“哦,你出来了?话说你们进宋押司屋里干什么了?”
朱贵不多说话,一个包袱甩了出来,完全没顾上王伦挤眉弄眼。
嘭!~咣当!
雷横大跳:“你们去宋押司屋里偷银子!好个小鬼!现贼现赃!看你有何话说!”
朱贵一愣,王伦大瘫:“雷都头,这是意外,咱们继续坐下说,哎哎,别上手啊!”
第202章 伯乐来了,你跟不
“雷都头,放开啦,我有事跟你讲!这次是真的!”
雷横道:“又想跟我套近乎?给老娘过大寿玩新花样?组建老婆婆晨练队哄老人开心?”
王伦呵呵道:“我前面说的也希望你考虑一下,你说你也不娶妻,娘亲没儿媳妇拌嘴,没孙子孙女绕膝逗乐炫耀,能开心吗?你让她在街坊面前怎么抬得起头?丢不丢人?好歹也是郓城县有名号的人物,俸禄油水也不少,为什么不成家立业呢?”
雷横骂道:“你这书生,比勾栏里的说书先生还能白活!今天不让大爷高兴了,有你好受!”
“你想干嘛!”
雷横不应二话,手上利索,绳子搭个圈就要往王伦头上套:“别躲,跟我回家,要不然抓你们去县衙!墙上那个,下来吧!”
雷横活捉王伦二人,掂了掂包袱还挺沉,牵回家去。院子一般,摆设一般,老人家面相挺和善,没看出来是个刀子嘴,因为这一张嘴,赶走雷家两任儿媳妇。王伦得知这一内情,大为理解,妈宝男,在家里别想翻身做主人,知根知底的,愿意嫁过来才见鬼了,还不如出门问问,这一片的混世老太太是谁?
雷横的房里就有酒柜,没说两句就要开喝,“王员外,我娘你也见过了,你说怎么能让他听我的话?我娘从小把我拉扯大,三十岁以前,事事我都顺着她,眼看我年纪也不小了,该讨房婆娘了,可一到我娘这里,槛就是过不去!”
“咱们说话,你娘能听见吗?”
“就是要她听见,知难而退!”
略坑,王伦表示不擅长,也没能力解决这种家庭矛盾,同在一个屋檐下,各方面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雷都头啊,这事还得你自己硬,连续两次成婚,不到半年就和离,矛盾主要在哪,你自己知道吗?”
雷横道:“我不知道才找你啊?不是你非要跟我讲感恩娘亲,孝顺娘亲?我看你对老娘研究得挺细,这不请你帮我整明白?”
“捆我过来你也好意思…”
“现在你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不帮,就送你去见官!自己选吧。”
王伦哭笑不得道:“那咱们能换个地方说吗?这一会儿咬了我仨包了。”
雷横笑道:“只要你能帮我,郓城县最好的瓦子,请你玩三天!说好了,头牌我可请不起,一天十贯那种还行。”
“不了,不了,我怕染病。”
“没事儿,干净着呢,你一闻就能闻出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王伦真是服了,坐在一旁的朱贵就差翻白眼了。雷横去和老娘告了假,三人出院来,寻么去哪个客栈落脚,雷横直撺掇王伦去瓦子。
“王员外,我就这一天休沐,恁还不能让我爽几番?”
“那你还解决屁的问题啊!后半辈子去瓦子找幸福不就得了?每次都换新马,人生美滋滋。”
雷横摇头道:“花销不起啊,还是娶个在家里为好,再说我这都头干不了一辈子,宋江哥哥在的时候就常说,让我攒些钱置办家业,可钱到了我手里,吃不消用度。”
“就这间客栈了,进去谈。”
雷横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瓦子:晚上可以再去嘛!
店伙计送了三人上楼,捡了钱一般跑去隔壁找卖药的掌柜八卦道:雷都头带了两个男的开了一间!一进去门就栓上了!
坐下来谈,就能放开了,王伦通过仔细询问,把雷横的生活习惯做了个整理,先改变雷横,才能靠他自己改变他老娘,不然,啥也是空想!
“首先,要从你手下的雇役弓手下药,一帮子狐朋狗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了油水随便造,几人影响整体,最后是垮了身体,钱没攒到,过三五年县衙不再雇佣你,你能去干什么?泼皮?闲汉?赌徒?”
雷横不满道:“真要像朱仝那样,收工就回家陪老婆孩子,手下弟兄也不照顾,那还有鸟的活头?少了兄弟们喝酒,吹牛,玩女人,还不如让我死。王员外,人生二三十年,不滋润可就浪费了,你直接教我办法,怎么能让娘和媳妇不吵架?”
王伦怒道:“分居!搬出来另住!”
“那怎么行?我娘那么大岁数了,叫人骂我不孝…”
“那你找一个活泼的妇女。”
“哈?”
“找个强势的女子,让她俩对骂解气,你看着点别动手就行。”
“新媳妇吵不过婆婆吧?”
“嗯,那选个厉害点的丈母娘,二吵一,吃不了亏。”
雷横肃容道:“这也是个办法,多谢王员外妙策!”
朱贵木雕,王伦长叹:“我让你少大手大脚估计也难,这样吧,有时间就来我安国村,这里有一个武进士培训班。”
“啥玩儿?武进士?”
“人往高处走,雷横,你这一身腱子肉,多好的练武材料,基础也好,考一个武进士光宗耀祖不好吗?来我这里,有人教你,如何?”
雷横道:“要钱不?”
“当然要,是名师一对一教导!可遇不可求啊!”
雷横挖挖鼻孔道:“哪里来的高人?别诳我!”
“永兴军路的监押,就是武进士出生,直接能授官!”
“又骗我,既然是军官,跑来这里作甚!”
“他们那里钱粮比较紧,全力供应打仗,你懂吧,有些边缘禁军月钱粮发放拖延,营啸了,就这么他离开军营了。”
雷横道:“见了他,我要亲自试试!”
“随便试,真的假不了,一堂课三贯钱。”
“王员外,你这是消遣我罢?你咋不去抢?”
“把你手上的地契,田产抵押给我经营,盈利扣掉你的学费,如何?”
雷横抻长了脖子道:“没了这些,我吃啥喝啥?钱都是宋江哥哥借我的!”
王伦道:“你打算还吗?”
“这不没钱嘛!有了自然就还了。”
“那你的地都租出去了吗?”
“这个啊,我让那谁帮我弄呢~具体我也不知。”
“交给我,保证你现在的年收益。”
雷横忸怩,王伦知道他盘算不明白:“就这一次机会,不需要多付出,相当于免费学武考进士,过了今天,我还有三十万贯的买卖要做,你就是抱着我大腿哭着来求我,我也没功夫理你,现在,伯乐来了,你要跟着走吗?”
雷横震惊于王伦口中的三十万贯买卖,看着不像是胡说啊?
王伦诡异一笑:“宋家的买卖。”
“我跟了!这就去找田产地契!”
雷横冲出了客栈,扒倒了伙计,生药铺的掌柜大喝:“雷都头,新到的五彩观虎力丹,来一丸?”
第203章 盟约(一)
雷横把牙人带来了,手里的产业都是这人帮着经营,嘴上劝着雷都头不要轻信他人,这一只眼上下打量王伦。
“雷都头,你屁事真多,赶紧拿来,几万贯的买卖也好意思让我等这半天!”
雷横窘道:“哪有几万,凑整了不过四千贯上下,快点都给我,不要多说了,我不听!”
牙人被撅得无奈,把包租的契约取了出来,王伦帮着垫了牙人应得的收益,这脸色才好一些。交代清楚了情况,王伦接手,给雷横打出一张白条,每年冬月过来领不低于市价的花红。
得了二十两过度款的雷横笑容满面,强力再邀王伦去爽一波,王伦被拖到楼下了才挣脱,劝道:“雷都头,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回头咱们再联系,这事可耽误不得。”
雷横笑王伦好没趣儿,撒了手晃着膀子走了,低头看这胳膊腕子差点搓秃了皮。
二人喊了牙人去实际看看房屋、田产,之后直接回了宋家庄。
朱贵道:“哥哥,你把这些地租来,真有用?”
“这种成片的田产最好不过了,咱们回去就可以把一部分人迁过来。”
“那现在的佃户怎么处理?”
“老实肯干的收进来,其他的全踹走。咱们正式向郓城县扩张,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口舌。”
朱贵道:“只是拿来种地?那咱们不是要亏钱?”
王伦哈哈道:“管他呢,年底再说,有钱就给点儿,没钱就拖着。”
“哥哥不怕那雷横翻脸?”
“老朱,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他那武艺,刘唐都拿不下,也就唬个阿猫阿狗,到时候看他来求我~”
朱贵道:“那到时候我离你远点,免得被误伤。”
王伦横跨一步搂住朱贵的脖子道:“朱贵,你身上的担子很重,我还是建议你再娶一房,到时候有个人照顾。你考虑考虑?”
朱贵沉默不说话,王伦又道:“一会进去放哨,我可不希望太多人听到。”
宋太公在得知儿子案发当天,就毫不犹豫遣散了仆人,由小儿子照顾自己,偌大的庄院安静得可怕,但是,为了儿子有一片绝对安全的藏身地,这又算得了什么?
两子夭折,幼子从小孱弱,随着这些年的进补,体质好很多,也不知找哪个半仙给算的命,四十岁之前不能破元阳,破之必死。宋太公叹自己年轻时候犯得错太多,这都是报应,老了老了,操不尽的心。
“贤侄,你一定要帮我保住三郎的周全,我们宋家这一支全靠他延续香火。”
王伦道:“放心吧老太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太公咂咂嘴,有些话还是不愿说出来,门扇咯噔一声,宋清探出脑袋:“爹,王员外,进来吧。”
“朱贵,你守着,西瓜少吃点,小心闹肚子。”
宋江给王伦摆出四个铁皮包边的大木箱,王伦心里小喜,先后落了座。
王伦看着宋江,宋江盯着王伦,对视良久,宋江道:“贤弟,十万贯怎么样?”
“宋哥哥,你还是不信任我啊,看!这是雷都头的房产、地契都交给我打理了。”
宋江拿起王伦摆出之物,的确是雷横的爬爬字,这小子什么时候把雷横拿下了?
“我可都是为了你啊,宋哥哥,现在他的家产都在我手上。”
“我藏着的事,你告诉他了?”
“这倒没有,雷都头也不傻,知道你我有联系。”
宋江放下纸页,王伦果断收回放好,宋江笑一声道:“爹,你说呢。”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就听王贤侄的罢。”
“五万贯,我要你出一个人护送我。”
“哦?”王伦一紧张,“你看上谁了?”
“那个铁牛,我看他憨直可爱~”
“十万,少了不卖。”
宋江不明白王伦为什么要说卖字,沉思片刻道:“你能保证让他听我话吗?”
王伦笑道:“宋哥哥,你要哄着他点,不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让他动手。他要是不听话,你就说不要他了,不带他回家。”
“呵,哄小孩子的把戏…”
“你别觉得他傻,他只是不走心罢了,还有每五天帮他梳梳头,洗个澡,搓背…半个月剪一次手脚指甲…”
宋江一皱眉:“等等,我这还要伺候他?他自己做不得?”
“现在会自己洗脸,能穿好衣裳就很不容易了,又不是天天收拾,克服一下嘛~”
宋江脸一黑:“能不能换个人?”
“二十万,比他高一头,壮一圈,很听话,就是胆气一般。”
“王伦,你这是和我谈买卖吗?”
王伦心说玩笑过了:“宋哥哥,铁牛和我相依为命有过一个月的长途赶路,你对他好,他自然就对你好,两万,算是给他的跑腿钱,但先别告诉他,我不收分文,如何?”
宋江道:“总算讲些道理了,如贤弟这般计较,咱们如何互信?”
“我不也是缺钱嘛,买卖想快点弄起来,晁哥哥那里帮一点,宋哥哥这里帮一点,不就能成了?”
宋江道:“晁保正出了多少?”
“十万。”王伦把上次的雇佣费用说了,“他有手下要笼络,你也知道。”
“上次劫我赌场的几个军汉,到现在都没找到。”
王伦摇摇头道:“这个太难找了,偷我马的还是有几个回营问出来的。得了钱财远走高飞,哪里去找?”
宋江突然道:“不会是你小子安排人劫的吧!”
王伦一愣,高举手道:“如果是我王伦安排做下的,天打五雷轰!”
萧让他们策划的,关我屁事。
宋江点点头道:“十加五,再另给两万,贤弟,不要太贪了。”
“好,这都当宋哥哥借我的!我这就写下字据!”
宋江父子没有阻拦,宋清抱过了笔墨纸张,铺开书写刚一行,宋江捏住了王伦的笔尾。
“还是我来吧,你这字没法看。”
宋江一挥而就,两方签名却是宋太公替了宋江,王伦也不意外,狠狠地按了手印。
宋江道:“好了,请贤弟点验吧?”
“慢着,这只是借钱契约,还有一份股权、分红、决策契约。”
宋家三人懵,王伦掏出了一沓儿纸张,“我来给你们讲讲这买卖的是怎么分股的…”
一个时辰后,宋太公听得头炸,喊宋清回房休息了,宋江紧咬牙努力揣摩王伦的用意,最后实在敌不过道:“怎么看我也不会吃亏,不用誊抄了,直接签了吧?贤弟,我信你!”
签名,手印一一俱全,宋江汗湿粘身,浑重不想动。
“来,宋哥哥,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第204章 盟约(二)
王伦从包袱里捧出一个木盒子,呈到眼前,宋江瞟一眼,能是什么好东西?
王伦解去绸带,开打盒子,一枚通透繁花的白玉佩温润得躺在那里,宋江眼睛登时直了!
“贤弟哪里得来的!似是名门之物,罕见啊!”
王伦笑笑:“偶然收来的,本想留着家传,但见哥哥一路艰涩,还是带着护身为妥。”
宋江把玩的手根本停不下来,口不应心道:“哎,怎么能夺贤弟之美呢,这玉佩用料罕见,无一点杂色,雕工精湛必是大匠所为,至宝啊?花多少钱收的?”
肉疼得出了那么多金银,现在王伦摆出这么一招,不知是计还是补偿,不过,问问总是可以的。
“宋哥哥看呢?”
“万把贯,有的。”
这蝠桃玉佩可是吉利物件,金银有价,玉无价,宋江越看越喜欢。
“全当兄弟一片心意了,宋哥哥收好。”
宋江轻轻把玉佩放回盒子道:“哎呀,这怎么行呢!”
虚推两句,宋江笑吟吟收了,王伦心说还有条玉带,萧让说那玩意佩戴有讲究,没敢拿出来,高衙内这波清算不亏。
借钱友好结束,宋江抱盒子出了房,这里留给王伦自己美,朱贵捧着金银锭挪不开眼了,三五次确认:“哥哥,这都是咱们的钱了?”
“早点睡吧,明早喊人过来搬钱,林冲、唐斌、阮小二吧,咱们直接去济州买场子、买船、买种马!”
“哎,我说哥哥,咱们这么大的摊子,谁支应啊?”
“你们兄弟先负责济州业务,我和唐斌操办马场,先这样,到年底争取都搭起来。”
王伦滚去床上睡,朱贵说一声我不放心,卷了凉席趴在箱子上睡,王伦舒展成个大字,又要大干一场咯!
翌日一早,朱贵出发了,之后阮小二先到,惊得恍惚半晌,到中午头上,四人都来了,宋江看一个个英姿卓卓,后悔怎么就要了个铁牛?这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比我上眼,嗯,还是铁牛和我最像,衬得我也不是那么黑。
“铁牛,这一路上你要听宋哥哥的话,保他周全,安全回来奖励你好东西!”
李逵游荡惯了,在家里还真呆不住,听说带他出去玩儿,乐呵应了,只是斧头不能拿!
“哥哥,上次去汴京就不让俺拿,杀那些个家奴…”
“铁牛,过来!”
王伦的一颗小心脏差点没蹦出来,怎么把这茬忘了?嘱咐一番李逵道:除了吃喝玩乐,你什么也没干过!不许胡说!
屋子里丑态尽出,林冲已经控制不住比阮小二还癫狂的唐斌了,当时谋划高衙内王伦答应给自己两千贯,回来这么久,他自己的公帐还算不清,就有些不爽,看在王伦管吃管喝的份上,也就那样吧。今天可算看见钱了,发军俸都没看见过这么多啊~不行!我要在钱堆了打个滚儿!
“看看你们这疯样儿!叫宋哥哥笑话!”
四人收了哈喇子再次谢过宋江,宋江感觉自己借的钱,是拿不回来了…
晚饭吃的简单,趁刚入夜,宋江三人上路了,打发阮小二送一程,落寞的宋太公返回院子,考虑明天把老仆招回来几个。而王伦这屋已经反了天了,分赃不均啊…
…
黄家马场今天来了一位豪客,说是要见大东家,合作建造全京东最大的马场生意,掌柜的瞅瞅搬进来的两个大木箱,派两个伙计屁颠跑去黄府报告东家。
王伦这伙人喝掉了掌柜五壶新茶之后,一个微胖油光的中年人踱步进来,轻咳一声后眯缝了眼儿。
“这位就是我们少东家,济州黄都监。”
哦,这就是黄安啊!王伦抬屁股起身先行礼,这黄安才不紧不慢回礼,“王员外如何想做这马场生意?”
掌柜已知王伦来意,把前后讲来,黄安不屑道:“这京东,只有我们黄家一家做就行了,王员外不必摊这趟浑水了吧?”
王伦重新回到了椅子上道:“黄都监,要么一起做,要么我是京东第一家,你选吧。”
黄安发出一声冷笑:“王员外好大的口气,你有种马吗?你会养马吗?你有多少顷草场?我们黄家马场十万贯都拿不下来!”
“黄家马场这么值钱?失敬失敬!”
黄安没吭声,掌柜的眼神问一下开口道:“我们东家也没跟恁开玩笑,当年东平监千余顷牧地,我们老祖宗收到其中三成,现在留有一百顷(一万亩)养马,地价一万贯没多算吧?现存种马40余匹一万两千贯,存栏近300匹值三万贯,东平监棚庌(yǎ)冠绝诸路,现留400余间值三千贯,粗细草料再加仆役五十,一年的花费万两千贯!”
王伦道:“这才六万七千贯,还有呢?”
掌柜被王伦逗笑了:“有个疾疫损失不也是钱吗?”
王伦道:“既然风险这么大,多个人出来分担不是好?黄都监,意下如何?”
黄安道:“那好,黄某给王员外这个面子,十万贯现钱,你都拿走,人给我留下。”
“仆役不给我留下,一时半会我上哪去找养马人?”
“那是我黄家的人,可没想着卖。”
王伦站起道:“那叨扰黄都监了,一点茶钱,不成敬意。我们走!”
王伦是耍帅大跨步走了,林冲唐斌几人费力得抬出大木箱。黄安站得有些累了,窝到了椅子上,掌柜的唤伙计换壶新茶。
黄安道:“这个王伦什么来头?派头不小啊,上来就要生吞我黄家马场,他吃得起吗?”
掌柜阿谀道:“东家消消气,咱们做买卖不好得罪人罢了。”
黄安轻啜着茶水道:“听林资政(林摅现任京东西路帅司安抚使)的意思,要我们郓、济两州合力剿贼,这不讨好的买卖,我是逃不掉了,正为这事心烦呢,来这么一个家伙!”
掌柜宽解道:“这是他们郓州的事,东家去了做做样子罢,要不然强征咱们的马可如何是好?一匹八十贯,不得亏死?”
“呔,瞎操心,他还指着我剿贼!能从我兜里掏钱?民间马匹那么多,十贯征来用不好?听说这晁盖没什么油水,手下人都是亡命徒,真不想沾惹。”
发一顿牢骚,黄安得了老掌柜几句顺毛话,舒坦许多回了府上,却见门口一辆马车停着。
“府里来客人了?”
黄安晒了这几步太阳,急切想去冲个凉水澡,花厅里笑声不断,吵得人心烦,拐过去打一眼,好几个魁梧之人站着。
“是大哥儿吗?快过来,这位是王员外,以后咱们一起做马场买卖。”
第205章 盟约(三)
“爹,你怎么能答应他!”
黄安似气急了的包子,就差骂他爹老糊涂了。
黄太公道:“大哥儿,咱们两家同气连枝岂不好?咱们也可以拿到马蹄铁的样本,做这个买卖!”
“什么!京东的马蹄铁不是只有利国监几家大户能造?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王伦笑道:“这个我不便透露,怎么样?能坐下谈谈吗?”
黄安挣扎了片刻,这马蹄铁刚刚兴起,自己的坐驹也有上掌,确实加强了马匹的耐力,只是短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对马造成伤害…不过利益前景是看得到的!
“这个马蹄铁还有待观察,虽然朝廷大规模装备了,但我等不能拿马匹开玩笑。”
王伦笑道:“朝廷敢这么用,就说明确实好用,不便宣扬让辽国人知道罢了。你可以去门外看看我的大红枣,是我亲自钉掌的,快一年半了,跑的贼溜儿。这好东西,咱们不趁着好好赚一笔,难道等这玩意卖的满大街?”
黄安惊道:“一年多了?没出问题?我要去看看!”
王伦使林冲把大红枣带进来,四五人围着看马蹄铁,这手艺,这钢料儿,这磨损,确实有些日子了。
黄安道:“你这个和利国监卖的不一样,能看得出是好手艺,你真要会打、会钉,我们黄家就让你进来!”
王伦道:“其实打造这个不难,重要的是钉掌的师傅。”
“对啊,那里钉掌都是把马牵去钉的,外人不让看,老贵了要十贯钱,说什么终身免费修理,我家常用的钉了几匹,这还没两个月。”
黄太公道:“大哥儿都同意了,咱们坐下来细细议一议吧?”
鉴于是第一次合作,王伦主动提出了一个半年的熟悉期,双方有权保护自己独家技术,待双方同意后,再正式进入共享期。
接下来对马场的扩张和利国监建场的事做了立项,王伦一次性拿出五万贯入股,因为马场在郓州,黄家把棚庌、草场、和所有的粗细料划给了王伦,之后扩张本金两家商量着出。而这契约,只有在黄、王两家合伙做买卖才生效,如果王伦撤走,钱退付,这棚和草场都要还回来!明知是是不平等契约,王伦也只能签了,不怕他黄家撕破脸,真要惹了王伦,到时候就不要脸。
王伦道:“黄家不是还有一大块地,也是牧地,不如划进来?”
黄太公道:“都是旧事了,变做耕地五六年了吧?佃户们不会同意的,强收的话,会祸害你的马!”
“那就把他们招进来养马。”
“杂役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啊,现在的规模翻一倍,生手招进来三十户最多了,不过两顷之地尔。”
林冲上前道:“表弟,不如先听黄都监的吧,等咱们熟悉了,再扩大。”
王伦一想只得如此,完善了细节签下了合作契约,王伦派二十个人先来熟悉养马,过几天和黄安一起去利国监租场子,以黄太公的意思,用不着整那么大,王伦想锻造兵器的念头只能被压下了。
就在黄府上吃喝了,无意又听得黄安诉苦,这回改亲切的自称了,“王兄弟你不知道,帅司那里早埋伏了内应在梁山上,就等秋汛之后动手。”
“奥,那晁盖害得我家不能归,早些除掉甚好!”
“怎么回事?晁盖下山劫掠你了?”
王伦把渊源一说,黄安直拍大腿道:“想不到贤弟摊上这事,等着老哥哥帮你出气!”
“帅司不管那些军汉了吗?还有百姓?”
黄安一笑:“剩下谁算谁,朝廷会跟贼匪妥协吗?”
“我还说西军这一败,顾不上晁盖这里了。”
黄安疑道:“西军怎么了?”
王伦还以为黄安这个级别的武将会知道,就把自己知道的不多情况都分享了。
黄安恨一声道:“怎么会败?不是年年打胜仗吗?这下子我那两营兵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黄兄也出兵了?”
“对啊,陕西出兵,可不就是咱们这几路出兵帮着守城堡关隘?将也去了三个。这么大损失,陕西兵力空虚,今冬一定要防着夏兵扰边,他们就回不来!”
“可恶的夏贼!”
“可不是嘛,乖乖受死多好,这临死一蹬腿真烦人。”
…
王伦征询阮小二的意见,船队怎么个配置,需要多少水手、船只,阮小二只晓得打渔,总不能都买几十贯的渔船吧?
林冲说起金明池的水军,如数家珍,万贯大龙舟,高楼阁殿极其奢华,各种演戏水战的战船,挂载拍杆床弩,好不威武。
“战船先不考虑了,主要是货船,400料为限,我也在想咱们平常靠什么维持生计,海船也要有一些,京东本地没有造船场,还得去两浙购买…”
阮小二道:“不如哥哥成立个渔行,把船租给渔户,需用之时一声令下便是。”
朱贵道:“二郎这法子不错,挑选朴实之人格外提拔重用,我们很快就能有自己的队伍。”
王伦道:“可以是可以,运作起来比较辛苦,渔户打渔,妇女把鱼腌制,再贩卖给河北路如何?”
简单议定了,王伦选定济州巨野、郓城、李家道口三处联合鱼行。由朱贵阮家兄弟主持先开郓城县,带蓬五十料(约3吨)渔船五十艘,费三千贯,小渔船一百艘,钱两千贯,需要自己扩建两个长码头,以及地皮货仓费两千贯,留三千做运转经费,先搞十天的筛选培训!
林冲带二十人去了马场,王伦回了安国村,朝廷用兵的消息必须当面和他交代清楚,晚上潜过去。这时候窝在房里正为怎么运营鱼行发愁,唐斌进来道有个小子找你,说什么武大郎。
王伦一笑终于来了,出门见人。
半大后生见了王伦一脸坏笑,当着面就道:“王员外,你还别说,这武大郎黑矬子一个,他婆娘还真漂亮!他家住址我都给恁打听好了,给赏钱罢?”
唐斌道:“王兄,什么婆娘?”
王伦回敬道:“你想看看吗?”
打发走了臭小子,王伦看着那张油乎乎的纸条发呆。
“老唐,你不是有两个结义兄弟吗?写信叫过来帮我。”
唐斌道:“你把我带来就是谈这事?有啥好处?”
“叫过来给你好处,快去写信。”
唐斌笑着掏出两封信道:“已经写好了,就是没个人送出去,要不我亲自走一趟?”
“千万别,我这正缺人呢,托黄安派个军汉去吧,他身份方便,顺路联系他那两营军兵,一举两得,你写的别太露骨就行,我还是看看吧~”
王伦取出了信瓤,里面空荡荡两行字:
关兄、郝弟启:
唐二在济州找到了好落脚,有个冤大头员外让我当教头,每天吃喝不愁,念兄弟还在受苦,你们快来相聚!
落款,萧让家的地址,以及乘船路线。
“卧槽,你这么写鬼才会来!我来重写!”
王伦扯了两页账本,哗哗书下两封信:“最好两封两人携带,以免丢失。”
唐斌低头观瞧,气歪了鼻子。
关兄、郝弟启:
唐二倒了大霉了,被人诬陷入室强暴民女,人赃俱获关押死囚牢,我是冤枉的!来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