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用文人的方法
朱贵领人去县城买菜种,新农具,打算在屋后种几畦菜,逛着逛着就忘了时间,索性吃喝了再回来。
村里就他一个留守,挨门挨户唤了保长,都回来了,回屋睡觉!
炕上四仰八叉躺着两个男人…
这是哥哥,这个人是谁?销魂的睡姿朱贵都看呆了,主屋这条炕,不是自己人,王伦是不会带回来睡的!
新收的兄弟?朱贵狐疑也得不到答案,脱了鞋默默钻进自己被窝。
……
王伦这些日子一直在医药院凑合,蚊虫渐生咬了自己好几个红包,今夜在自己家睡,又灌了不少酒睡得死猪一般,身侧的萧让也是一样。
只不过萧让忘了这码事,醒来只看到两个邋遢的男人…
“又不是大姑娘,你叫个什么劲儿!吓得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哥哥,这是谁啊?”
“天将,萧让。”
“哦,哦,就是济州那个?”
“对喽,昨天相约一起爬山观湖饮酒,晚饭和宋万林冲李逵他们一起吃的,人多热闹,多喝了点。”
萧让看着二人的有问有答,忍不住爆发了:“王兄!你这被褥是人盖的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败絮其中啊!”
“哎呀,最近忙,忘换了嘛,萧兄,我的错~失礼失礼~”
王伦见萧让穿了衣服下了地离去,喊了声:“老朱,早饭吃点啥?”
“想吃自己做,你领回来的人,你负责喂饱。”
“真是没人性啊。”
王伦挣扎着爬起来出屋,不是起床做饭,而是便意来袭。转去后院,眼见萧让在摸自己的大红枣,爱不释手。
马儿和驴儿在医药院做代步,只有大红枣在家里备急用。
“萧兄也喜欢马?”
“是啊,从小就喜欢,不是拉车的驽马,而是真正的战马!”
“大红枣也不是战马,它只是胖而已,哈哈~”
大红枣感受到了王伦的恶意,冲他咴咴叫了两声。
“果然是通人性的好马啊!”
“好吃好喝伺候着它,撒娇卖萌早熟练了,那个袋子里有黄豆,给他抓两把。”
说罢王伦跑去解手了,随后萧让也跟过来道:“没想到你家茅厕比炕上还干净!”
男人的厕所谈心,来两只烟就更好了,这茅厕的设计建造是王伦的得意之作,还有同院的张教头夫妇每日打扫,能不干净吗?蹲在这里简直是享受啊~
王伦舒畅回来,林家娘子,李达的新媳妇都起了,张教头在扫院子。
“这是张伯和张婶,这是林嫂嫂,这是李嫂嫂,都记住哈。”
萧让也学着喊了,王伦就大咧咧问:“谁家的米在灶上煮着?”
林娘子掩口笑道:“本打算今早托人送去山上给夫君补补,被叔叔闻到了,想吃就自去取罢,晚些我再给他做。”
“今天有客人,不好让人家饿肚子,多谢嫂嫂成全了。”
王伦笑个去屋里抱了小坛子,拉着萧让说,你今天有口福了。
菜饭煲在一起,肉汁酱色看的萧让直咽口水,王伦调笑道:“萧兄作首诗吧?”
“作什么诗!先快活了再作!”
两人分一份饭,意犹未尽,朱贵吸着鼻子爬起来大呼后悔!恬不知耻地跑去向林嫂嫂学如何做,祸害出一锅来。
提了食盒去送饭,嗯,其实是昨晚把红榜落那儿了。萧让惊讶于王伦居然会摇橹划船。
“王兄,厉害!”
“住在水泊边,不会怎么行?你要不来试试?游水会吗?也不会?等天气暖和了我教你!”
鸭嘴滩前,保长带着人手开始干活了,见了王伦闲扯几句,萧让提议去看看石刻,昨天没看成,这会去也好。
老远看见七八个人,这些人真够早的啊,随后传来叮当之声,原来又是刻字的。
“哈哈,金匠师!又揽到好买卖了?这么早就来干活。”
“萧圣手,你也是来题字的吗?”
两下哈哈吹捧,萧让给王伦介绍:这是济州城内有名的石匠师傅,人称玉臂匠,金大坚。
“哟,果然是金大匠,如雷贯耳啊!幸会!幸会!”
比起萧让,徒弟们看来,王伦更像是师傅的仰慕者,家庭住址,亲眷情况,孩子多大,在哪上学,一个月干多少买卖,累不累,平常有些什么爱好…
这金大坚是个温和人,手艺不消多说,三十岁年纪,不争不躁还在跟着师傅学技,这里有师兄弟,也有自己两个徒弟,此次来是受了委托,在石壁上刻打油诗若干首。
正是昨日几个进士作的,萧让看了原本,哂笑一二字句还给了金大坚。
王伦需要金大坚帮着刻碑,却不是现在,红榜贴出去,还想再刺激一波慈善攀比奈,再说,让他入伙的目的也不是玩石碑,而是刻印信,自己只近距离见过花荣和李押司的那一方小小,好像还是铜的?
“王员外想要个印信?”
“对啊,我们村这么大的产业,没个自己的印信多失身份,我要好几枚,金大匠,能做的了吗?”
金大坚依旧是温和的笑脸:“这个好说,既然是萧兄的知己,我先给恁弄,有铜料否?有图样否?”
“这个,准备好了,我去找你!不许失言哦!”
在萧让尴尬的目光中,王伦又约了这些人一同上山吃午饭…
饭毕客人散去,王伦去寻林冲,李逵,躲到一处吹小风。都说好的,生人多,他们就躲起来,刚才没有一起吃饭。
萧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不得不张口报名。
“萧兄,昨天不是认识了吗?记不得了?眼睛进沙子了吗?”
萧让鼓着脸道:“王兄,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看萧让坚持,只得随他钻去了树林深处,萧让左右探明没有人后,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王兄,那两个是什么人?我怎么看着都不像好人?”
“哦,你发现了什么说说看?”
“你!你都知道还要问我!莫不成要杀人灭口?”
萧让一个向后急跳超出了王伦的认知范围,而后,这小子一溜烟跑了…
“萧兄,你回来啊!回来啊!”
泥马,真是不出手不知道,王伦只得回去寻林冲李逵帮忙找人,别再摔了。
而后林冲这三十个人在北峰几个山头寻了一下午,终于在一处坡底找到了萧让,貌似还摔断腿了…
“哥哥,你到底对他做啥了?他要寻短见啊?”
“铁牛,你闭嘴,好好抬着,看路!别晃哎!”
直接拖船上拉到医药院,萧让有幸成为建院第一个病患,好在脑袋没受伤,还能听公孙胜的心理辅导。
门一开,公孙胜招手王伦进来,床上的萧让神色平静,公孙胜借口先出去了:“你们两个单独好好谈谈。”
“萧兄,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林冲李逵的事过去好久了,我没想你这么关心时事,居然能认出他们。”
“这个我不想听,我就问你,天道除魔录的事是真的吗?”
“道长不是给你看了吗?这还能有假?今天才见了金大匠,早就有他名字!”
“道长说他放家了,只给我讲了你要造反,现在缺人手。”
第162章 百日郎
王伦捂着脸呆了好久。
这死道士胡说些什么啊!谁要造反了?谁要造反了!就这几条鸟枪,不够一轮弩箭全交待了!
“萧兄你听我说,这是个惊天神谕,我现在告诉你,不能对任何人讲,十年之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萧让摸着下巴品味王伦的解释,洋洋洒洒之后,萧让击掌痛喝:“我就知道,我出生时肯定有异象!我爹娘没发现而已!我没考上进士是因天将降大任于我!”
“萧兄你想的太多了…”
萧让的自恋让王伦拜服,仿佛文韬武略胸中藏,劲卒铁马如臂使,马上迎来第二春…
萧让需要卧床养伤,请王伦送信给爹娘,为表歉意亲自去拜访,原来他们在老村居住,萧让的名声是萧伯一个人吹起来的,堪称名人炒作的教科,真是亲爹…
王伦报了平安,递上萧让亲笔书信,因为快端午节了,萧让不想爹娘看到自己受伤,借口结伴外出游玩了,让爹娘安心。
一切顺利,萧伯一家没起疑,王伦顺利交差,返回取了除魔录给萧让,萧让看到自己的名字落后很是不满,借口王伦字迹太烂,重新买帛誊录一遍,再次拿到手里,比格提升好几十档。
这天,在医药院的众人围坐饭后闲聊,百日未见的小七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杜迁大呼稀客!
王伦拉着公孙胜装模作样问道:“道长,这是小二还是小七?”
公孙胜道:“肯定是小二,小七那没心肝有了婆娘都不要兄弟了,怎么会来?”
“对,对,二哥,你来有什么事吗?小五家的小日子过得可还和谐?”
小七从提篮里捡出一个绿色物什丢了过来,骂道:“好心大老远过来给你们送粽子,这么埋汰我,指不定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呢!”
公孙胜轻巧得接住油绿的粽子,笑道:“我们从不背后说人,都是当面说。”
“婆婆包的?给我一个。”
“你接不住再掉地上,来,大伙不要客气,自己拿,我娘和嫂嫂包的,蜜枣粽!”
小七把篮子放了中间桌上,退到后边靠墙坐了,太久不来,这一圈人都不认识了。
“张三,带小七认识一下。”
张三拆了粽子先吃再说,“这位是阎老,郓州鼎鼎大名的幼科大夫,这位是萧让萧圣手,济州鼎鼎有名的书圣,这位是…”
粽子抢着吃完,又开始男人的闲话时间,所有话题又集中在了小七身上,闹得小七大红脸应答不了。
“好了,年轻人嘛,不要耍笑他了,等你们一个个成了婚,也是个猴急样儿。”
阎大夫发话,大伙这才放过小七,不过小七百日郎的诨号可摘不掉了,纷纷又预测小五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
小七来了,干什么活!全交给杜迁了,几个人躲回房内继续叙旧,王伦还有事问小七,小七更有一肚子好奇问王伦。
除了床上那点事,男人还是喜欢找男人一块儿玩。
萧让恶补的内容,只是能让他知道的表面,这次小七来了,能讲的东西不少,毕竟还需要他传达给小二。
故事的主讲人是张三,晋升为王伦的金话筒了,那把王伦吹的,话本的段子都往里加!清风山二百贼众被他说成八百,校场驳刘能荡气回肠。
小七叫好,萧让惊呆,公孙胜呵呵呵。
自己的高大形象展示够了,王伦问起了阮小二,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若即若离,说他有一村重担忙不过也说的过去。
但是王伦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百天没见小七,还是那个小七,现在叫他去干架,不废话抄刀就上,小五费点劲,刚新婚十来天,小二,态度就难说了…
“嫂嫂怀上了,二哥一直忙着伺候呢,村里事也多,托我给哥哥带好。有事喊我们兄弟就成。”
“二哥又有了?几个月了?”
“我算算啊,年前知道的,六个月了吧?”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嗨,等孩子落了地,再热闹也不迟啊,哥哥这边不也是一村子人指望呢嘛!娘说了,多亏哥哥帮扶我们兄弟才能成家立业,是大福星啊!”
张三嘴贫道:“二哥都有了,小七你那里怎么还没动静?”
小七脸臊红,“我这不是一直使劲呢嘛,这不林表兄让我过来问问阎佬。”
公孙胜一把拿住话头:“好小子,不是来看我们的,是为了治病啊!我说怎么好心来送粽子!兄弟们怎么办他!”
“放倒了!挠痒痒,挠死他!”
众人一哄而上咯吱小七的痒痒肉,小七求饶不跌,手脚乱蹬,吓得萧让赶紧挪屁股让开,生怕再受到二次伤害。
小七来了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不住上几天能行?被强留在糙汉子堆里,小七有苦说不出,临睡还被警告:
“小子晚上安分点!别乱摸!”
王伦那里闹腾,小二这里也欢乐,知道王伦村里没有精力包粽子,买些各家尝尝就算过了。
阮家娘组织了儿子,儿媳妇,几个乡亲帮着包了不少粽子,送到安国村。阮小二跑前跑后收粽叶,搬江米,洗枣子,直过了五六天,才有时间处理自家的事。
这天正在家里揍调皮儿子,听到门外有人喊:“二哥在家么?”
阮小二闻声出来,见一人似秀才打扮:头戴桶子样抹眉头巾,身穿皂边青麻宽衫,茶褐束腰带,净袜蹬丝鞋,眉目清秀,面白须长好样貌。
“原来是吴学究,什么风吹到此来?快请屋里坐。”
吴用道:“有些小事尔,特来浼二郎。”
阮小二将吴用请进屋来,还是老样子,坐了叙闲话,小二心里苦,有钱不能用啊!
小五,小七的分红能以娶妻的名义拿进来,整修院落,起建大屋,村人都羡阮家祖坟冒青烟了,小七不下地干活,天天和婆娘腻歪在一起,终于见着小七活人了,小五又不露面了,小二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也不能张扬!
村人忌妒的多了,闲言碎语终究逃不出这个圈儿,阮小二作为家里的话事人,必须稳住弟弟们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来,而只要依旧保持家里的“清苦”现状,村人也不会过份怀疑,只是偷偷的改善伙食,小二还是能做到的,就是臭小子不听话,跟他三爷说了…
吴用说了买鱼之事,阮小二爽快答应,正好趁着这单买卖,“合理”地拿回许多赏钱来。
吴用见他答应了,心中高兴,又道:“我看二郎发妻有了身孕,这单买卖做好了,少不了赏钱贴补家用。”
第163章 不陪你玩
“小五,小七可在家?一起坐来聊聊?”
“小五在,小七出门还没回来,这事我告诉他们就行。”
吴用哪里肯依,非要请来吃酒,阮小二推脱不过,只得出门去寻,很快带着小五归来。
三人齐了,小二撑出船来,去下游村店吃酒,酒菜上桌,互相客气,吃喝一番。
吴用看二人都敞了怀,不经意道:“看二郎,五郎面色红润,想必小日子过得不错。”
小五嘴快:“哎,还不错,撞大运娶了婆娘。”
“哦?小五成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也不来知会我一声!”
“四月十五,村里热闹就行了,不好叫学究破费。”
“哎,小五你这拿我当外人,得罚酒三杯。”
小五饮了酒,吴用盘算:小七不在,还得从二郎这里下手,只要说动他了,这事就成了,只是这里不便多讲,还是回去得好。
“二郎,五郎,天色晚了,我又吃些酒怕回不去了,还得叨扰一宿。”
小五爽快道:“学究客气,今晚住我那里,恁是第一个贵客。”
吴用心道:小五和婆婆住一起,他和婆娘住一间,怎么能搭上话?还是要赖在二郎这里!
“新婚燕尔,我怕晚上听到些什么不该听的,岂不窘迫?”
阮小二大笑道:“吴学究说的好!”
小五满不在乎道:“那恁住西厢房,包管睡得踏实。”
“哎,不必了,心意我领了,我还是在二郎家挤上一宿。”
此事定下,吴用抢付了钱,又买了酒肉,提议回去再饮,小二念学究这是真客气,就没往心里去,晚上把婆娘儿子送到小七家?就这么定了!
回了家,小二拉小五吩咐几句,小五明了,拉吴用去后院码头,在那里赏月吃酒,吴用狐疑,问了一句。
“二郎怎地磨蹭不来?”
“哎,学究,咱们先喝着,二哥送嫂嫂侄儿去了,马上便回。”
吴用琢磨,这是避嫌送去了婆婆那里,更好!
阮小二横抱着发妻,儿子拉着衣襟走去小七家,小七的新院子也敞,李蝶儿不会做饭,就央了娘亲住过去,静等儿媳有喜,至于二郎家里的,毕竟是顺产一胎了,不会太担心。
推盏几杯,小二回来,又饮三五,吴用看再不提就真喝醉了。
“不知二位听说否,郓州梁家去年那案子?”
自己做下的案子,怎么会不知道?哥哥还专门针对讯问,逼着背过稿子,在这件传闻上装傻充楞,故意瞎说,也不是头一回了!
“那一定是梁家出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贼喊捉贼,学究难道有新消息?说来听听?”
吴用伸出五根手指道:“那些贼一夜盗去五万贯财宝!现在都没个破绽!二郎你说这是什么手段?”
小二心道:这不是胡传嘛!一共两万七千贯,怎么变成五万了。
“五万贯,铜钱那得装多少辆太平车啊?”
吴用神秘一笑道:“铜钱?劫走的都是金子!这么大一块,一百贯啊!五郎,给你背,你能背动多少?”
小五骂咧咧道:“给我敞开了拿,我能拿走二百斤!不!三百斤!还能跑出十里地去!”
“哎,哎,小五,你喝醉了,少说几句。”
吴用趁势又道:“听说当时只有五个人作案,一人分一万贯,现在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享不尽的富贵,绫罗绸缎身上裹,大口山珍海味,无数女子环膝…”
“一人分两千,剩下的…”
小五吐真言,吓得小二赶紧大喊万能解围:“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上天呢!”
吴用看二人似醉未醉,火候差不多了,摊牌道:“东溪村的晁保正,想必二郎,五郎听说过吧?”
小五听了这名字猛然一起,他怎么会不知道!晁盖跑安国村讹钱的!道长把自己的分红全押上了!
“晁盖那黑肚肠!见了不打花他的脸!无耻之徒!臭不要脸!”
“五郎!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
吴用掏掏耳朵:没听错吧?小五怎么骂上了?这,这,出乎意料…
小五大舌头骂的含糊,加上小二有意乱喊,吴用未听清几字,二哥就是二哥,像夹婆娘一样,把小五夹走了。
“学究先喝着,我马上就回来,咱们再聊!”
小五和晁天王有间隙?保正根本不认识他啊!哪来的仇怨!
小五听了什么不利晁天王的事?抢水浇地的事哪村也有,不算个大事啊?
昨晚没睡多久,早起赶来石碣村,湖边又吹风,这头怎么痛起来了!
“学究,没事吧?要不回屋躺躺?”
“奥,好,好。”
吴用跟着小二进了屋,小二盛来水给吴用净面,热水敷脸,这才好受一些,小二跟着胡乱摸了一把,吴用早自坐了炕头。
“学究早些睡吧,这村店的酒有些后劲,你喝不习惯罢了。”
“二郎,五郎刚才是怎么了?为何咒骂晁保正?”
小二摘了鞋上炕,给吴用搬出一床好被,笑道:“学究别听他胡说,还不是赌输了钱,有几个是晁盖的庄客,有过争执。”
哦,这么回事啊,“英雄不打不相识,晁天王仗义疏财,喜结交天下好汉,这事我带了小五去面说,晁天王必定祛了五郎的怨气。”
小二躺着听吴用这话越来越奇怪,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这晁盖了?自己也不能说见不得晁盖,只得含糊应了。
吴用听了叹一声,打算明天再谈。
……
翌日,吴用打着哈欠久久不愿睁眼,初夏的夜晚还是很凉的,这被窝又细腻又暖和好舒服…!…不对!
吴用睁开眼打量,一惊,揉去眼屎再仔细看来,这是质地不错的绵被!褥子也厚实!掀起床布一看,下面还有一床绵被垫着!
“这,这,二郎这是发达了啊!用的起这么好的被褥了?”
望一眼旁边叠好的被褥,也是一样细腻蓬松,是不是为了娃儿特意换的?自己多心了?穿的麻衣两块大补丁,怎么舍得花费?
“学究醒了?吃点东西吧?鱼片粥,很暖胃的。”
这也是王伦爱吃的粥,可惜只吃过小二一回下厨。
居然是细盐…吴用有些看不懂了,这个穷汉子,家里两条光棍,先后都娶妻了,昨晚的鸡肉也没吃尽,酒也剩半坛,他们真的不穷了?
“额,二郎,昨晚谈的事…”
“不就是鱼货的事嘛,包在我身上了,到期交货。”
吴用忸怩要不要再提,因为晁盖根本没有给吴用这个预算,自己也不是来买鱼的。
“二郎啊,那个要鱼的财主就是晁保正,你说五郎会不会?”
小二一笑:“这点事,哪有赚钱重要啊,有了钱,给婆娘补补。”
“那就好,那就好,到时候来庄上喝几杯,大伙就是兄弟了。”
小二心道:这吴学究怎么真成了晁盖说客?我与他亲近?亲近个鸟来!没给鱼喂毒就算仁义了!
“学究,这就不必了,我们都是本分百姓,现在年景不错,日子过得还好,眼看我婆娘怀了五个月了,说不准下个月,小五,小七房里就有喜讯,晁盖有什么事,我们真帮不上。”
吴用叹气走了,钱白花了,事没办成,这回去如何面对晁天王?
第164章 仇家杀来了?
阮小二觉得这事怪怪的,几天后送鱼也没叫小五,晁盖庄上拿了鱼钱,说好的赏钱呢?一个子也没有!哼!这晁盖果然不是个好种!
从树丛后出来,晁盖一声不吭,吴用两股颤颤,关了门,晁盖长叹一声:“吴学究,现在怎么办?就咱们三个人?”
“天王,要不从庄子里挑几个吧。”
“你看雷都头怎么样?”
“脾气暴躁,行事不稳,脱了公服会被人提防的,再者,新来的时知县也不会放人休息啊!”
晁盖双手叠肚道:“不是我不愿意带庄里的人,实在是因为个个我都相中,谁去谁不去,都难下决断,弄回来,钱怎么分?多了少了恨不恨我?”
“如果是外人进来,他们不知底细,出去几日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
郓州第一慈善医药院开张剪彩,王伦承担了一半的操持,另一半交给李达了,效果还不错,这是全郓州的盛事,包括那座高大的石碑,都惹人爱。
新任的知州陈文昭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对王伦也是另眼相看,劝诫王伦一定要用功读书,还是考一个进士出身,才能为国出力。
因为是慈善医药院,不可能准备什么宴会之类的,仪式结束后,一众文武官员就各自散了,有些相熟的,自相邀作客。
第一天开业,上门瞅新鲜的不少,王伦懒得应付,全交给了李达,带着兄弟几个去县里吃酒,众人一路步行欢笑,迎面冲来一队人马。
“让开!快让开!”
马儿被抽疯了一般奔驰,灰土铺面,马队过去,咒骂纷纷。
“都赶着去投胎啊!”
进了酒楼,杂七杂八的消息才传出来,说是平阴县出大命案了,死了十几个人!
这件事的谈资可比炒了好久的医药院轰动多了,各处装神秘,把推测当消息之人多的是。
“哥哥怎么看这事?”
“我怎么知道?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话说平阴县不就北边一百来里吗?等等看,就会有消息了。”
王伦去年十月招人,陆路回来经过的就是平阴县地界,算是鲁西坡岗比较多的县了。
有几个不是王伦的人,猜测与去年劫梁家的贼人是同一伙,王伦欣然赞成!肯定是!
“陈知州回城了!”
“马都监也回城了!”
整个县城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都紧紧盯着那座州衙,看各处官员慌张跑来,一个个进去,而又无半点消息放出。
王伦经不住怂恿,也留在城里过夜。
临夜,州衙大开,放出一队人马,匆匆去了军营的方向,而后,大队人马整装出发。
小七欢叫着跑回来道:“哥哥,官军真的出动了,两个营啊!”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弄清楚没?”
“呼队将也不知详情,收到赵仪曹的书文,让他们整装,随时准备出发,刚才马都监来了,出示了调令,军兵就开走了。”
“赵仪曹,哦,今天来的州衙官员,就他没来吧?是他留守州衙的?”
王伦问公孙胜,公孙胜哪里知道?
因为这事,街上好多铺子都开了夜场,生意红火的不得了,王伦也想知道这路悍匪是谁?
脑中闪过:邓飞?燕顺一伙来寻仇?还是李忠周通一伙流窜来了?
就这么干巴巴等了一宿,没有任何消息,王伦紧张得都要疯了,忐忑不安,觉得对方是冲自己来的,现在马上要回安国村!
天色大亮,捧着官榜的弓手,在城门各处张贴,王伦带了众人围观,语意简单明白:
平阴县出了一伙悍匪,于昨日劫杀十四条人命,目前下落不明,官府已经派兵驻扎,各商户人家近期不要出行,各镇村组织民兵巡逻防卫,发现可疑之人,量力而行!
人议纷纷,有家人在外的,惶恐回家,这样的大案,多年未见了!即使是去年的梁家劫案,也是只夺财,不杀人的!
而州衙里彻夜未眠的文武官员,对于这件案子,争论得不可开交!
死的是什么人?此案是否与去年的案子有关联?
是不是同一伙人?该怎么应对?
兵是派出去了,贼匪流窜到其他村镇该当如何?
而扯没用的,才是最擅长的,提出建议就会被派出去解决,太危险,还是躲在城里天马行空安全。
王伦不能再傻等了,城里留了张三等消息,阎大夫这里留了杜迁李达十几个汉子,其他人都跟王伦回村!
王伦刚把各保长召集起来,寿张县的文书就到了,要求各村加强保卫,以防不测。
所有人撤回村里,林冲守山,李逵小七崔虎朱贵宋万,再加上自己,三波人守村,还派出两人去给石碣村送信,人手分派完了,王伦这心差点跳出嗓子。
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原来是这种感觉!娘的,等我大寨建好,门一关,除非你飞得上来!
就为这事紧张了三天,张三才亲自跑回带来最新的消息:赵仪曹带着人已经查出了死者身份,十一人是青州的健勇,两人是梁家的虞候,一人是梁家的奶公!
这些人是陪同梁孝杰前往大名府赴任的!
王伦听到一半脑子就发懵了,居然真的有生辰纲!
当初和杨林闲聊的时候问过,大名府到汴京多远?路上有没有山啊,岗啊,人迹减少的地方?
杨林给了准确的答复,四百余里,一路通途大道,商贾走卒不绝于路,只是要在白马津乘渡船过黄河。
那时,王伦就撇了这门心思,今天再听这些,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众人都有疑问,张三也很无辜:“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听说是十五人,有一个不知去向,都在猜测是内应勾搭外人劫了这笔金珠。”
“这个人,应该是杨志。”
众人大惑,公孙胜一拍大腿:“不会是那个吧?”
“就是那个!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多问,王伦却不答了,赶走张三再回去探听,解除警戒状态,一个人坐了闷闷不乐思考。
公孙胜凑了过来道:“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我全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做下的这案子,只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下狠手。”
公孙胜瞪圆了眼睛:“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快给我讲讲。”
“道长,如果咱们劫财,所有人都被迷倒了,要灭口,你打算怎么办?”
“胡闹!劫了就走啊!为什么要害人性命!我是不能看着你作恶的!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王伦推开公孙胜,离得自己太近,呼气都是热的,“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算老账,还能拿回钱吧。”
公孙胜哪能依他,堵着不让走,非要先一步知道内幕。
“内幕很惊人,你真的想知道?拿炼丹炉来换!”
公孙胜嫌弃得跳开,骂道:“我就想要个丹炉,怎么老拿这事要挟我!爱讲不讲,我还不稀罕了!”
……
未几日,张三带回了完整的事件经过:真的是杨志,这人得了梁半朝赏识,从高俅那里要来,跟着去桃花山剿匪,立了些许功劳,儿子梁孝杰相中,这不赴任带着了,随带着价值十万贯的金珠,这是梁家通好蔡京献上的生辰纲!
第165章 又来咬我
“阎佬,这回真不是我做的!”
阎大夫挑着寿眉看王伦,一脸的不相信,还欲再问一二。
王伦无奈,又摆出种种不在场证据,自己的人虽然没有都来,但屎盆子不能往自己头上扣啊!
阎大夫这才松一口气道:“不是你做的便好,我就是心惊问一问,你安排剪彩的时间也太巧了,前一天中午案发,第二天早上搞什么仪式。”
王伦打个激灵道:“阎佬说的有些道理,医药院开张的事炒了好久,很多都知道了,或许真的是贼人有意为之,州官做出的反应慢一个时辰,他们就能跑得更远!”
“对喽!我就是这么想的,之前没有这么精细的贼人。”
“就是学了我两手案子,也懂得密谋了,我也明白他们为什么杀人灭口,为什么要带走杨志了。”
阎佬好奇道:“他们带走那杨志?不是合谋吗?”
“梁孝杰这只赴任队伍啊,说来也奇怪,人和钱财分开走,是怕太过招摇吗?主人和仆从清早走,晌午休,傍晚不热了再走。挑担的却是最热的三四个时辰。”
“而梁孝杰中午刚好又吃坏了肚肠,傍晚没有上路,黄泥岗的尸首还是随后的商贩发现的,要不然这梁孝杰傻到大名府,才会发现自己的护宝队走丢了!”
“综合来看,这只贼人就是想打这个时间差,神不知鬼不觉作案,而后嫁祸杨志,因为一路的鞭策军士,不少客人听到过奶公和杨志争执,锅丢给他,简直完美!”
阎大夫听着王伦分析案情,入了迷道:“那依贤侄的看法,这杨志是生是死?”
“不知道啊,一切都改变了,这些贼人很可能是一路跟来的,提前三五天就埋伏在那里,而且,金珠不一定带在身上,藏在某处也未可知。”
结束了跟阎大夫的私聊,王伦出门来发现了萧让,拄着拐杖没走多远。
“萧让,你怎么在这?”
萧让含怒回头道:“就我是外人,什么都不告诉我!”
“额,你想知道什么?”
萧让丢了拐杖道:“这案子啊!这案子啊!我都快闷死了,天天困在这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不是给你找来今年的登科卷子了?看完了?你觉得状元何粟的策论如何?”
“跟你讲还不是白讲?”
王伦捡了拐杖,递给萧让,萧让哼道:“你和阎佬在讲什么?我也要知道!”
“不过是案子现有的一点情况分析,你真想知道?”
“走,走,回我屋,咱们边吃边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让的想法差点让王伦笑岔气,那就是趁着郓州兵力出现松动,在梁家庄再干一票大的,甩锅给贼人。
当初袭击是攻其不备,经过这么一二三次打脸,梁家还不加强戒备才是真傻,犯不着为钱财冒险,晁盖夺来的那十万贯金珠才是首选,可惜没办法摸到他庄上。
“哥哥在哪里?你们谁看见哥哥了?阎佬,恁看见没?”
门外的慌张让萧让止住了声音,王伦赶忙寻音迎去,却是张三。
张三拉了王伦去墙角道:“赵仪曹回来了,带着二十个军汉往李家渡口去了,我怕是去找咱们麻烦。”
“又怀疑我?不行,李逵还好,林教头的膏药太显眼,被打个突击,他们都圆不回来!”
王伦舍了张三往码头赶,花钱雇了五六个好手死命划船,去梁山还是回村里难下决断!
先去山上吧!那里有个暴躁糙牛!
金沙滩无别家船只,到岸让他们走了,惶惶跑上山,工匠们都躲在凉棚树荫下加工器件,宋万看王伦上来,大声打招呼。
该怎么办?这些人都见过林冲,李逵,万一赵仪曹要清点户籍,这两个人躲不过去的,现在恳求他们圆谎…这难度太大了!
努力平静闲谈几句,王伦过小道去寻林冲,大热天不是舞枪,是在练水性,一个泡子里黑黑白白十几个汉子。
王伦喊来林冲李逵托出可能有危险,李逵大喝一声:“敢来就吃俺的斧头,二十个不够俺走一遭。”
“林兄,控制住铁牛,我去堵他,千万沉住气!”
“宋万兄弟那里呢?你没告诉他会不会…我只是说万一。”
“我心里太乱,没想到又会来咬我,我先去了。”
别了林冲,王伦从这一侧下山来,召几个汉子划船回村,远远地看那码头上,已经站了两个军汉。
“你们快划过来!我们要去对面!”
是火坑也要跳了!船只近了,两个军汉跳上船,草丛里又钻出五六人,一阵慌乱,王伦等人都被制住了。
“你们是谁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少啰噪!赵仪曹要提审尔等,休要造次!”
完了,这次王伦可没培训应对。而王伦等人被押到村中时,惊讶得发现,赵训之这儒官带来的不是二十人,而是二百人!
卧槽!被耍了!
“仪曹,这是刚乘船过来的,用不用我们冲上山去?”
“不用了,只管守在码头,但凡有人接近,只管拿下,哟,这不是王员外吗?你这是得了信儿刚回来?”
“哈哈哈,赵仪曹,恁带这么多兵要来干什么?来我这里打秋风吗?”
赵训之优雅得起身道:“李押司让你钉对户籍账册,看来你一点不用心啊,只全二十几户?”
原来这人一直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警惕!李士渔,他也参与了?
“我比较忙,慢慢写,不犯国法吧?”
赵训之在王伦面前晃悠了两步道:“王员外,这次劫杀案,你有什么想法?哦,你那天在弄什么医药院开张剪彩吧?把两衙官员邀请了个遍?”
“这件事早在半个月前就定好了,全郓州百姓都知道。”
“对喽,真是巧合!前一日,你在医药院,我信,这村里有多少人在,我可要查查了!”
赵训之变了脸色,大声喊过几个队将,开始各屋搜查,所有人都必须出来!不在的全部报上名册!
军汉进村,鸡飞羊叫,呼喊骂喝,破门而入之擒男推妇,拎起娃儿丢出门外。
百姓开门,跌步乱撞,嚎啕哭喊,男女离别之舞手抵足,破了皮肉含恨泪流。
王伦从没听过如此撕心裂肺之音,虽然在穆陵镇见过更惨重的场面,可那些陌生人随后化作了数字,感伤,一叹…
这里的百姓不一样,自己能叫上每一个的名字,见了面,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王员外。
“狗官!狗贼!国焉有不亡!对百姓荼毒如此!禽兽不如!有种冲老子来啊!”
第166章 大厦将倾
赵训之离了椅子,入街查看,心中微微一动,呼喊几个队将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要你们把未到百姓都集中起来,你们这是抄家吗?还不快去制止手下!”
一队将道:“仪曹,这些不都是贼寇家眷吗?跟他们客气什么!”
另一人道:“对啊,不来硬的,他们不会招的!仪曹不要妇人之仁。”
呼队将吃过王伦好处,现在还没有定案,故而没敢乱来,见仪曹脸色微怒,知道不妙:“仪曹,只是个把人昏了头,抢百姓东西,其他人效仿而已,卑职这就去制止。”
王伦,公孙胜和朱贵都死死的被捆了,挣扎只换来勒痛的伤口,和时不时的几脚,都怪你们,叫老子不能去捞些钱财!
赵训之处理了乱象愤愤而归:调去平阴县的新军是那个鸟样,说是四乡搜查,乱顺百姓东西,偷藏了不知多少,这旧军也是一个熊样!
事情乱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赵训之让属下核对户册,虽然王伦没有完善,丁口还是能对的上。
很快排查结束,有八十二人不在村里,赵训之拿着名单来到王伦面前道:“王员外,你的医药院里没这么多帮工吧?这些是不是都在山上?”
“是不是你可以去山上看看。”
赵训之直起身道:“你在山下修了城寨当我不知道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城寨?那是院墙!道观里要立十八尊金天师,防贼不行吗?梁家庄新筑的院墙可比我这气派多了,木刺陷阱铁钩,护城河!”
赵训之抖了抖名单道:“随你胡说好了,我派人去喊话,他们不就擒,就枷锁家眷,一个个都会捆在你面前,王员外,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就是这样栽赃嫁祸?陈知州可不见得答应!”
“李转运使,陈知州一干文武都认可我查办此案,你是要文书吗?我拿出来给你看看?调兵的权力我也有!”
“狗官!你这是假公济私!贼人不去捉拿,倒来戕害良民!”
赵训之慢慢道:“我这不就是在抓贼?将你们一并拿了,也不枉我的苦心。”
王伦算是真的看明白了,借这次大案来查自己的!任自己说什么,这一道审问都逃不掉了!期望阎佬能在陈知州面前为自己说情了…
……
张三被王伦甩下,反手胡拉着贴在后背的湿衣衫,鼓风吹晾后背,萧让拄着拐出门来,问了事情来去。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
“哦?萧圣手此话怎讲?”
萧让作出一副老谋深算样道:“文人最懂文人,以防万一,你再去城里探探消息,再回来禀我。”
张三迟疑一下,到后院牵驴去了。萧让返回屋看着自己的计划,越看越欢心。
咣当一声,张三冲进了屋内:“萧圣手,出大事了!他们调了二百军兵,走的是东门!”
萧让精神一震,急问道:“知道去哪了吗?大白天发兵抓贼这不合常理,除非是故意而为!”
“我去李家渡口问的,不知去往哪里,真如哥哥所料,他是来针对咱们,哥哥不就羊入虎口!”
萧让攥着拳头憋不出对策,官府想要办你,没个准备十成要栽!
“你再去探!小心些别被拿了,我这就去石碣村找阮家兄弟。”
“萧家哥,你这腿…”
“你别管了,快去!今晚酉时在汶水河口见面!”
两人别了,萧让去找杜迁,杜迁带着几个人在研发王伦说的医疗器械,看到他进来,笑得一脸锯末面儿往下掉。
“这都是可靠之人吗?”
杜迁一愣:“都是村里舍家弃田跟出来的汉子,亲兄弟一般的亲。”
萧让招呼一人道:“那就好,你过来门口把风,任何人过来,都咳嗽一声。”
“萧先生,这是做什么?”
“给你看样东西!”
萧让从怀里摸出豪华版天道除魔录,交到杜迁手上,杜迁诧异道:“给我的?”
“打开,先看。”
“我识字不多,萧先生这是与我耍笑。”杜迁是自嘲,手上却不停,打开了卷轴,开头两句诗,之后是一行行人名。
有几个杜迁认识,剩下的,哎,这是自己名字,还有宋万?
萧让正色道:“杜兄,这是个惊天神谕,你们听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花一个时辰摆平了杜迁,借了四个人,私自拿了一百多两银子,赶去李家道口,租船直往石碣村,萧让窝在撵上心焦,却没乱了方寸,村外喊住几个娃儿,以铜钱诱娃儿去喊阮家三兄弟。
小五,小七是不会搭理孩子们的,小二奇怪,还是出村来看,萧让述说前后,阮小二大惊失色,慌张去强拉小五,小七出门,带了随身兵刃,随萧让驶向汶水渡口。
时辰入夜,天色未暗,有一汉子满头大汗四处张望。
“黄六,你怎么来了?先上来!”
黄六看见众人慌不择言,说话断续,看来是接受的消息太多,不知所措。
“大队官兵包围了安国村?外围有官兵驱赶?只有本村人可以进去?这是多久前的消息了?”
这是张三带回的消息,他不能再靠近了,只得让留守的杜迁派人传达。
王伦是主心骨,王伦不在,阮小二拿事,阮小二意思再等等看,以哥哥的头脑,哪次不是化险为夷?
萧让反驳道:“王兄算计人事的本事我是服气的,可架不住有人在背后算计他!暗贱难防啊!”
小七道:“那圣手先生的意思是,他有备而来,故意刁难?”
“听你们说来,这赵仪曹吃过大亏,这次公报私仇翻老账也属合情,借此案,重查上一案!”
“狗官,这般难缠!”
萧让摇摇头道:“这赵训之是赵廷美五世孙,百年繁衍旁支势微,考上进士的几多人?于宗族于法理,他都会比别的官员卖力!”
小五气急:“大不了今晚我杀进村去,砍了这狗官的脑袋!”
“小五不可鲁莽!看萧先生有何计策!读书人脑子里兵书诡计啥的都有!”
萧让在此前只见过小七,不过听王伦说来:都是一顶一的好汉!
水路上,再到这里都表了决心,有家室的人了,这么不管不顾,之前还心存轻视,以为是贪色浅薄之徒,现在大为改观,计策可成!
萧让被激得和盘托出计划,阮家三兄弟目瞪口呆。
“再袭梁家庄?护城河都挖那么宽,怎么打进去?即便能进去,州县的戒严公文还没解除,各大户都加强了巡视。”
“依我看还是打李家赌场,路熟守卫少!”
第167章 谁是希望?
小五双手拍腿道:“你们别争了,依我看,郓城外赌场最合适!”
萧让不明白,小二道不可:“那是宋押司的地盘,不能乱来,你当初欠了的赌债,从未强催过!”
“小五说的赌场是宋押司的?那可不行!这要是传出去,我如何在济州呆下去!”
小七道:“五哥说的没错,城外三乡那个赌场正好下手!”
小二嗔怪道:“小七,胡说什么!冲着宋押司的仗义名声,咱们焉能作乱?”
“二哥,萧先生,只要救得了哥哥,管他是谁!宋家有钱,几个银钱而已!咱们只劫财,少伤人便好!”
小七抢道:“就该如此!哥哥讲的声东击西!前两日我去县里,听得那宋押司新讨一女子填房,夜夜欢喜。”
小五惊道:“听说宋押司已是三旬年纪,多年来未曾婚娶,怎么突然有了填房?”
萧让,小二也是如此印象,听的小七的爆料,催促他快讲。
“哎,我也是顺耳听了两句,是从汴京来的阎姓人家,阎公病殁无银钱安葬,求告到宋押司处,宋押司赠予银两,那阎婆报恩,把芳龄十八的女儿嫁做填房。”
小七沉低了身子又道:“你们猜那宋押司如何?为这母女买下阁楼敞院,就在那吃饭宿夜,从此母女光鲜,高人一等!”
小二笑道:“看来真是讨得押司欢心啊~”
小七贱笑道:“汴京女子的技艺,可谓一绝啊!”
小五道:“又抢不了你那:百日不出门郎的诨号,你怕甚。”
萧让狂击双掌道:“你们这是作甚!说着劫赌场,却调笑宋押司的桃花事!知不知人命关天!”
笑作一团的三阮努力恢复正常道:“萧先生,此事交给我们兄弟了,恁还是带着人回医药院吧,免得惹了怀疑。”
“交给你们?你们才三个人!”
小五笑道:“那里我熟络,萧先生放心则个,再者,哥哥常讲的不在场证据,他们几个随同不正好暴露了?”
“那你们呢?不怕?”
“我们?”
三阮对视一眼,小二嫌弃得把二人推离自己:“这两个臭名乡里了,我是隔三差五要去水泊下机关捕鱼。”
萧让看三阮轻松,也就不多问了,自己没去过那里,也提不出意见,把几个随行汉子拢来,再次强调今天的事,什么也不知道。
小七道:“这样不行萧先生,一见官,都要手抖身颤露怯!我告诉你一个妙招!”
小七附耳,萧让大窘,这方法听王伦说过,虽然有理,但是去买那东西…这…斯文扫地啊!
阮小二可不给萧让墨迹,把他六人赶下船,三阮挥挥手,船只离弦而去。
星辰满天,萧让使人打起火把,两人轮换抬自己回医药院。
…
王伦这边惨然无力,两艘船只分批带回山岛上的人,赵训之有办法,不能让军汉去审问这些百姓,只得先把长相不善的,案发当日不在的,先拣出来。
往日喷香的炊烟,今日却格外刺鼻,王伦几人饥肠辘辘,看守的军汉却不打算给他们一点水喝。
公孙胜凑近了王伦道:“张三可信否?”
王伦能说什么?即便他可信,组织三阮来营救吗?那倒不如打草惊蛇,可是,没有合适的草啊!
“想我王伦大业刚开局,筹谋一载而中道崩殂…”
“想我公孙胜怎么信了你的邪,干出这屁事,身首…呸呸!”
一个身影晃过来,跟守卫言语几句,拿了四五个水袋,递到王伦等人面前。
“王员外,我都提醒过你了,赵仪曹盯着你呢,你怎么还不小心?”
王伦苦笑道:“呼兄弟,你今天能来,够情义了!”
呼千蹲着太累,索性坐了地上道:“王员外,我也不信恁这么大的产业能干出那事,只是,恁是不是障眼法,是不是有同谋?还是早些说了吧,没个结果,赵仪曹不会放过恁的。”
“我当是老友相见,原来是蒋干叙旧。”
“恁说是三分(三国)那个蒋干?我可不是那呆鹅,因为跟恁吃酒的事,我那点老账都被人捅出来了,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
“黄泥岗的案子,有没有眉目?”
呼千咋舌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只是跑腿的,仪曹只跟几个文吏商讨。”
王伦哈哈大笑:“那就是屁也没查到喽?先假设我有罪,然后跑我这里找罪证?”
“恁这是何苦呢,我好不易求仪曹见恁一面,现在审着几个从山上下来的头儿呢,和尚,都全给拉下来了。”
“没打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恁在这儿坐着,还有口水喝,那街上的百姓,可都哭干了眼。”
呼千又道:“军汉们在营里是个什么鬼样恁没瞧见,今天恁看见的,十恶不足一,好些个都是光棍汉子,混不吝啊,像我这种拖家带口的,也不敢多说。”
“狗官,恶兵,早晚遭报应!”
王伦心中有一股怒火,张三小心些,慢点来,把我们全部放出,抄起家伙就是干!杀他个片甲不留,大伙一同上山!
虽然钱粮储备不足,这张脸先不要了,把这附近全抢了!李士渔,第一个先攮(nǎng)死你!
呼千看王伦不开口,只得送一声:珍重,而后离开了。
没多久,两人架来一人,却是林冲!
“林兄,你的脸怎么了?”
“干活的时候,失手木枝插的,不碍事,就是流了点血。”
林冲大声讲完,被扔到了中间,扭一扭,爬起来凑了过来。
“我没事,自己弄的,李逵那个蛮牛,和那狗官扛上了!”
王伦看着林冲笑颜,心里更加痛楚:“是我害了林兄啊!”
“不说这事了,至少,他认为我的身份是真的,我怕铁牛出事。”
“我现在谁也救不了啊,你们有没有藏个把人?”
“没有,船就那三条,怎么藏人?我只能让他们相信你,咱们没干这事,死活都不能承认,除魔录这事,我跟宋万讲了,他有点接受不了。”
王伦扫一眼沉默的众人道:“大伙不要失了信心,还有希望!”
一一表态,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这屋子再没进来人,王伦后悔刚才的高傲,耍呼千玩玩,至少可以获得外面的情况啊!
一夜未眠,奇迹没有发生。
王伦真的绝望了,自己经得住提审,可手下的几个保长就不一定了,熬不住说出些旧事来,铁案难翻啊!
王伦坐在屋里哀叹,赵训之站在外面破口骂,也是一夜没合眼,倒不是提审疑犯,而是,李逵跑了,后半宿都是在抓他…
第168章 雷都头给你作主!
李逵是村子里唯一的定制背带裤,铁片串的腰带,斧头和武装带被林冲夺了埋起来,一路嚷嚷下山,最后这一船人上岸,无一例外捆了。
林冲被押走了,李逵心里发慌,偷悄让人给他解开布条,一瞪眼,哪敢不应?
因长相凶陋被提来见审,沿途数十村老挤在一处,凄凄可怜,这要是俺娘肯定也被他们捉来了!
黑旋风爆发何人可当一合?!
李逵提了两条人四处摔打,直奔赵训之,一众色厉内荏的军汉抱头躲闪,要不是趁着人多,赵训之就被薅住痛打了!
“这就是贼人!快快拿下!他就一人,你们怕什么!上啊!”
李逵看无法突破,想起了王伦的训诫:打不过就快跑!
咬直了心思打出重围,直往南去了,身后乌泱几十人狂追。场景似曾相识,只是盛夏衣衫轻快,裤子也不用提了!
蛮牛冲锋,猛一阵,李逵呼哧逃出七八里地,就有些不支了,好在身后的军汉久疏训练掉队不少,李逵的脑子甩不掉人,军汉们等他力竭好抓。
安国村到郓城县不过五十里脚程,中线分北南寿张,郓城二县,二县又分属郓,济二州,不知觉就跑过了界…
都头雷横对新知县时文彬很是不满:刚消停几天,郓州出事,你个郓城知县又来折腾?就因为都有一个郓字?
弓手们打哈欠,能聊的话题都聊穷了,瞌睡带来的困顿让人反应迟缓。
雷横虽是心中不满,但说到自己这份能“吃拿要”的营生,雷都头还是很珍惜的,所以,上命下效一点不敢迁延。
“都精神着点,要不打点水净净脸?前一处是什么村子了?”
“都头,前面啊,前面是一群人。”
“什么一群人!”
“都头,前面是一群人在殴斗!”
“什么?”
雷横揉揉眼睛:“你看清楚了?”
那弓手被雷横质疑,又往前跑了十几步,隐约的人影交错,含糊不清的喊声,都怪这南风吹起,什么也听不清!
雨点砸在脸上,哎?下雨了?
“回都头,就是有人在那缠斗!恁看?”
雷都头大喜:“有贼人!跟我来!”
雷横领着二十个弓手直冲而来,这一片麦地打得四仰八叉,七八个军汉生拿李逵,鬣狗斗恶虎!
雷横挥刀虎跳,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军汉们在艰难中把持住了李逵,心无旁骛,这声豹喝顶头响,夸叉!一道闪电打得天亮耳膜震。
“雷都头虎威!雷都头虎威!”
“滚开,我们在拿人!”
喊出这句话的军汉下一秒就被雷横调转朴刀棒打出去!
“你是什么人!”
“我乃郓城县巡检都头雷横,你们是哪里的逃卒。”
雷横借着光亮看清了他们的红军衣,皮甲却是杂乱披着,大晚上的,不是逃兵,还能是什么?
“我们乃是郓州宣毅营军卒,特来,哎呀!”李逵一个大脚,大话之人横扑出去。
“狗贼!狗官!拿命来!爷爷今天跟你们拼了!”
雷横看着这扭打的一团,丑陋拙劣,雨点密集耕土化作了黄泥。
“都头!还不帮忙?这是大贼啊!”
“好吧,小的们上,先帮着把他捆了。”
生力军的加入,李逵无力再搏,他的裤带解不开,只得把衣裳剥了撕成条,嘴里也堵了一团。
“哎,多谢都头援手,要不然一时半刻拿不下他。”
雷横摆摆手道:“不忙谢,几位说的真假尤未可知,雷某是本县都头,就要护民一方,配合走一趟郓城县衙吧?”
“我们可是郓州宣毅营的士卒,在安国村跟随赵仪曹查案…”
雷横打断道:“这里是济州地界,休要压我,即便是闹到宪司(提刑司),本都头是本地的当值,你们也得听我安排!”
“除非,你们能拿出来抓捕公文…”
“我们一路追赶,哪里有公文!”
“那好,请上手,不要叫雷某难做!去县衙喝口热茶也好。”
雨势渐大,几个军汉也不敢再争,递上双手也被捆了,雷横押着这八九人往回返。
迎面撞来一人道:“哟!这不是雷都头吗?雨具也不带?来来来,戴小人的!”
“老汉,你怎么跑出来了?”
“这不是下雨嘛,我那块麦地有些低,我把垄推开免得淹了。”
“好,快去吧。”
“雷都头,这是拿了什么人?”
“几个邻县军汉在咱们这捉人,我一并拿了回去核实,别乱说啊,快去吧。”
“好咧,雷都头可去我们村歇脚!”
送走农人,雷都头一行拐进村里躲雨,人进屋,犯人嘛,推去牛棚。
雷都头喝过几碗热汤,在主家面前问问庄稼长势,听小的们吹一把自己,怡然自得。
“雷都头,雷都头,恁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扑进来是一个泥汤儿,正是刚才的农人。
“出什么事了?讲来,我给你做主!。”
“小人去了自家地头,发现一亩麦穗尽皆毁损,料是贼人打斗所致,还请雷都头做主!”
雷横沉吟:刚才好像还有自己的份儿,不过可以全推到那些军汉身上,毕竟是他们先进去打斗的!
“好,本都头给你做主,一会雨停,你随我去衙前禀明时知县,让那些军汉赔你损失。”
那农人感恩不已,扑倒拜谢。
雨势直到晌午才小些,村里凑了些食物,雷都头一行推辞一番享用了,犯人?犯人少吃一顿饿不死,喝水?一仰脖儿就有了。
天边挂着彩虹,雷都头嘴里这个小曲儿哼起来,泥啦啦的村路啪叽啪叽,雷都头踏上回县城的大路,日头泛红西斜。
“雷都头!出大事了,恁怎么还在这?”
雷横有点不爽,这个农人一点礼数都没有,我在哪还要报备你?
农人光着脚来到近前,献上最新的传闻:“昨夜城外的一处宋家赌场遭劫了!伤了几十个人!”
“什么?昨夜!”
雷横对这个消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大胆在宋家赌场闹事!这还不说赌场里有多少好手!
“谁在那里?宋押司到了吗?”
“不晓得啊,小的只是听商贩说了一些。”
雷横不敢耽搁,招呼队伍快走,虽然城外的治安归自己管,可偌大个县,这百八十人根本顾不过来,但是,出了事,还是快点赶到才好,至少要赶在朱仝前面!
火急火燎赶到,老远就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郓城县巡城都头—美髯公,朱仝。
这是个随时打扮得一丝不苟,鬓发梳的齐整,领口袖口鞋帮干净,把长胡子用锦袋装起来的男人!
第169章 一丝慵懒
朱仝踩在一块干净的土坡上,眼睛猫一般两条缝儿,视野里的弓手打扫赌场里外,抬出伤者,几个大夫忙着救治,十几个赌徒拼凑着昨夜惊魂故事。
雷横啪叽了一路,不只是裤腿,胸口背后都是泥点子,那个光鲜的朱仝周遭,一道不可接近的隐形墙。
“朱都头,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我派人给宋押司送信了。”
朱仝说话声音不大,雷横跨进几步想要多问些情况。
“雷都头,你还是进去看看吧,目击证人我都收拢到一起了。”
雷横停下脚步道:“我现在还有公务,不如此地交给朱都头吧?”
“哦,那些是什么人?”
“半夜里抓到的殴斗军汉,他们说是在抓贼,我要找时县君核查他们的身份。”
朱仝点点头:“雷都头多日劳苦看来没有白费,那我就先帮雷都头看着这场子。”
雷横抱拳个:“那要多谢朱都头了,见了宋押司,帮我问问,最近可有异常之处?何人会心存怨恨?”
朱仝道:“好说,好说。”
雷横吆喝一声:“这里有朱都头,咱们先回城交差!”
两边弓手眼神较量,雷横拖着长长的队伍回县城,心念着碰上宋押司,要当面“表态”一番。
可是直到了县衙,也没看到人影,正撞上欲出城的知县时文彬。
梁公儿子赴任,在郓州被劫财的消息,是前两天才传到时文彬耳朵里的,这一件大案,够当地知县喝一壶的了!死了十四个人,乖乖!乌纱帽保不住了!
今早听到城外宋家赌场被袭,这透凉从头顶贯通到脚底啊!马上支人去请朱仝赶去控制场面,传回消息没有死人,这才把心撸回肚子。
雷横啊,雷横,叫你巡视乡里,你这厮一定又躲到哪处庄园喝小酒去了,本地闲汉村痞哪个不知?出了这等害事你也逃不掉干系!
看着那么呼啦啦一群人,雷横灰头土脸,时文彬没好意思发作,但口气也不会客气。
“雷都头,你不在赌场排查案情,把他们带回来作甚?”
雷横向后一指道:“县君,这是属下昨夜抓到的军汉,他们说是郓州的什么营兵,小的不敢大意,把他们带回来请恁处置。”
“郓州的军汉?”
时文彬疑惑,把人带上来道:“你们是哪里的军汉,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本县地界,从实招来!”
军汉们一路又冷又饿又累,勉强支撑着身体,推出一个打头的,把前后之事交待一遍。
“抓到了劫生辰纲的大贼!在哪里,带来我看看!”
李逵被捆扎的无力蠕动,口里的布团水汪汪,指望他会走吗?打死都会不走的!这是四个弓手用长枪互搭抬回来的!
李逵滚到地上,一动不动,这是…睡着了?踹两脚,李逵一个大蹬踹个趔趄。
时文彬保持两丈远的距离观察,雷横看了心里发笑,走到近前,让两边弓手制住李逵,命去了布团,道:“县君,恁过来问吧,有我在,他造次不得。”
时文彬这才壮了胆子,半个身子躲在雷横身后道:“我问你这黑厮!可是你在黄花岗劫杀了十四条人命!”
“县君,是黄泥岗。”
“狗官!栽赃陷害!俺没做!”
这是林冲让李逵死记住的,一共七个字,好记顺口。
“这…谁要栽赃陷害你?”
“狗官!要捉俺!拿了全村的百姓!俺是逃出来的!”
时文彬有些懵,但看李逵生得黑胖,确实不像好人,再看那些军汉…说的也未必是真。
“雷都头,你怎么看?”
“我是个大老粗,还请县君明断。”
时文彬只好再问:“你这黑厮叫甚姓名?哪里人氏?在何处居住?”
“县君何必问他,这是大贼,恁派一人随我们回寿张县,见了郓州赵仪曹就什么也明白了。”
“何时轮得到你指点本官!雷都头,先把他们带去大牢!”
军汉哑然,被弓手们推搡着走了,李逵一见,难得乐了:“你这老人家是好官!”
时文彬也乐了,刚才不爽他们是因其人说话痞气太大,又乱插话,看李逵虽然话直,却不撒泼打滚,他哪里知道,李逵这是没力气了。
李逵还真以为遇到了哥哥说的好官,一路往海州走的时候,就一直讲这世上还有好官!
时文彬道:“他们说你是贼,你道自己冤枉,那我问你可要实话讲来,不得胡说。”
李逵扭着身子道:“先给俺松了绑,再给口吃的行不?”
雷横道:“松开你这黑厮,逃了怎地?就捆着吧!”
“你不是好官,也来捉俺,俺不跟你说,老人家,放了俺,俺就听你的。”
时文彬道:“你这黑汉子,不要耍笑,松开断然不行,吃喝给他取些。”
吃食取来,李逵狼吞虎咽,时文斌和雷横商量,雷横道:赌场有朱都头执掌,不用挂心,还是先审这黑汉子要紧。
……
这条街有点偏,但巷子里有座好阁院,木楼砖墙好新色,阎婆住楼下,女儿居楼上。
宋押司此前连着三天没露面,昨夜还是阎婆在衙门口堵到的!
为了宋押司能与女儿一枕欢愉,阎婆可没少搞偏方,就是希望女儿的肚皮争点气!宋押司膝下无子,这是难得的机会!抓住了,后半辈子锦衣玉食享用不尽!
大清早是谁这么讨厌来砸门!提个空酒坛飞出院外:“宋押司不在,别处去叫!”
这也是小兵的心思愚钝,你喊什么宋押司在不在?直接喊:宋押司你家赌场出事啦!看阎婆还敢拦不!
报晓鸡是没有的,宋江想朝外翻个身,一肢玉腿就要勾拦上来,耳语呢喃,直言想要。
手指摩挲,软滑细嫩,宋江心思摇摇,又与那阎媚狐子搅在一处…
阎婆家的门,终是被敲开了,唐牛儿出马,吆喝利索干脆:“老咬虫!宋押司赌场昨夜出大乱子了!我昨夜见你强拉押司,怎敢藏着押司说他不在!”
阎婆知事大,这才呼喊着跑上楼来,宋江慌乱全了衣裳,下楼招来唐牛儿和弓手问清详情,而后赶出城来。
“朱都头,你说这是何人所为!”
朱仝先施礼,后答话:“约三更上,大门突然被踹开,杀进三个蒙面之人,众赌徒闲汉吓得乱走,守卫不敌逃遁,大块银两都被卷去,来去几息而已,再追之门外,已经不见踪影。押司,这伙人不简单!”
宋江一时想不透,派了掌事处理善后,和朱仝分析案情,毫无头绪。
朱仝想起一事,便道:“昨夜雷都头拿到七八个邻县的军汉,押司,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
“哦?军汉?押去县里了?那我回城看看。”
别了朱仝,宋江返回县衙,这边时文彬审完了李逵,正在审军汉,宋江也不需通名,轻步从一侧走上堂来。
地上跪着的军汉朝前虚指道:“县君,恁不能听那黑贼胡说,又矮又胖相貌凶陋,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们仪曹就在北边的安国村,恁派一人前去便知小的说的真假!”
“宋押司,你怎么看。”
宋江躲开那手指,咬牙道:“那属下就走一趟。”
第170章 相轻相碍
宋江让雷横拨了四个弓手,回居所换身衣裳,乘了高头马迤迤然而来。
安国村被官兵戒烟的事,透着风儿传了出来,宋江路上也了解一二,这岔路口就站着几个军汉设卡。
“此路不通,回去!”
宋江看一眼偏头道:“让那军汉去说。”
弓手将那捆着的军汉牵出,带到前头:“哎,兄弟们,是我啊,王俊,这位是赫赫有名的,郓城县的宋押司啊!几个兄弟和那黑贼,都在郓城县大牢。”
几个军汉仔细辨认,拍手道:“哎呀,还真是王俊兄弟!你怎么成这泥猴儿了?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宋押司黑贼?”
王俊拢了人群,压低声音简要讲了来去,几个军汉听说王俊拿了首功,却又被当贼人拿了,调笑一番。
宋江在京东名声不小,几个军汉免不得过来请好献媚,只是当兵的心里都明白,讨好别人不如直接献好顶头上司,皮肉上应付一下就行了。移鹿角放行,一个军汉领着去村,既然证实了王俊真是军兵,宋江也不好继续捆着,去了绳索安慰了几句,王俊推说不敢。
赵仪曹这一夜不知派出去多少人,那个跑掉的黑贼是唯一的线索,抓来他娘说冤,抓来邻里也说李逵憨直,没做过坏事。
赵仪曹怎能让他躲过!没犯事你跑什么跑?打伤我好些军兵!压着性子继续搜索暂缺的人员,列清了一早差人去医药院缉拿。
自以为能查出蛛丝马迹,但最近各人的活计都不少,人员来回抽调,相互佐证,赵训之查了半天,还是没发现六月初四这一天谁不在!正在食不下咽之际,军兵来报:“仪曹,那黑贼有消息了!是被郓城县抓去了,来了个宋押司找恁。”
“哦?太好了!快快去请,是郓城县的宋押司,宋江吗?”
军兵点头称是,赵训之上下铺展衣衫,刚才和衣而卧了片刻,都皱巴了,自己是进士出身的州曹,他名声再大,也是个小吏,且让我看看他是个什么人物!
宋江一行入村,昨夜虽有大雨,但安国村的正街未有积水,这都是当初王伦带着一伙人辛苦压实的,两侧有沟槽排水。
两边的民房可不太平,百姓分男女各处关押,不时传来哭声,军汉们四散各处,使百姓担柴挑水做饭晾衣,偶有迟缓,谩骂不止。
“这是在干什么?”
王俊道:“仪曹讲来,这里的大员外王伦,可能藏贼人于这些流民之中,故而要一一审问仔细了。”
宋江一皱眉:“若有嫌犯,带去州衙关押便好,为何非要在此地驱民?”
“哎,不瞒押司,这里流民本是德州灾民,受王伦蛊惑,顽石般嘴硬,只得全部羁押审问,州狱,怕是加上县狱也关不下啊?”
宋江冷笑,无能之辈:“在这里吃喝也省事是吧?”
王俊不敢接话,远处已经看到了街中的赵仪曹,矗在那等着宋江。
身份有高低,宋江坦然下了马,衣袖两甩快步上前行礼:“郓城县押司宋江,见过赵仪曹。”
“哈哈,免礼免礼,京东及时雨,山东呼保义,孝义黑三郎,宋江宋公明,真是如雷贯耳啊!”
宋江舒笑卸去尴尬:“仪曹休听江湖上的捧杀,只是遵父训行些许小善而已,得这么个虚名。”
赵仪曹心道:这黑三郎还真是没传错,矮黑胖。
二人客套几句,邀进屋内,赵仪曹心急要黑贼,宋江却故意打问生辰纲的案子。
想要黑贼就要给个说法,赵训之想着几句话的事儿,把自己的一些推断就拣说出来。
“这个黑贼就是一个突破口!只要抓住他,拷问一番,必能问出何人主谋,何人同谋!”
宋江笑笑,这么大阵仗,原来一条线索也没有啊!左一个黑贼,右一个黑贼,你他娘故意的吧?
“仪曹是说本村的员外,有大嫌疑?为何不从他身上开口?”
“他有人作证当日在医药院啊,故而我推断是唆使手下人去作案。”
“那仪曹又是怎么怀疑到这个王伦身上的?”
赵训之想掩饰自己对梁家庄一案的私心,可见实在绕不过去,就只得托出。
“奥,那仪曹来查这个王伦,并不是因为生辰纲案有了线索,只是仪曹对上一案有怀疑?”
“不怕跟押司说真话,我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那查到人证,物证否?”
赵训之很不喜欢这黑胖子的口气:“正在查,那个黑贼就是关键!”
宋江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怒色,轻柔道:“我倒是有个线索,仪曹可要一听?”
“你们提审那黑厮了?可说出什么?宋押司不要吊人胃口了!”
“昨夜二更,宋某在城外的赌场被人劫了,伤者数十人。”
赵训之一愣:“还有这事!”
宋江后仰靠着椅背道:“我家赌场入夜也是兴隆,赌客颇多,我宋家的名声,也能震慑几个蟊贼吧?可居然就被劫了,卷去不少银两,恁说怪不怪?”
“呼千,那黑贼逃走是什么时辰?”
“好像不到二更。”
“押司,你的赌场距离此地多远?”
宋江眨眨眼,“健卒的话,跑到也不是难事。”
赵训之脸色犯了难,昨夜是放出不少人去追,没追到的还痛骂一顿再去追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哎,赵仪曹,不必作难,这些军汉本性你又不知,做下些许祸事你也看不见,宋某只是从街上走过,就看到不少凶恶之徒,按恁的看法,这人在不在这里?”
赵训之能讲什么?这是来登门问罪了!抢鸡偷狗还是有可能的,这杀人劫赌场…不太可能吧?
“那李逵,时知县已经提审过了,自言冤枉,好些人可明证他当日就在山上,赵仪曹,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可能!那黑贼相貌凶恶只会胡说!我问过了,他们在山上训练武技!这就是图谋不轨!”
宋江大惊道:“还有这事?那就是作乱了!他们有没有弓弩甲胄?”
赵训之哑了火,宋江看向呼千,呼千一咧嘴:“他们都在用木棒练习,未有铁器。”
“哈哈,这就是仪曹讲的图谋不轨?刀枪都没有一把?”
“若不是心里有亏!缘何躲在山上练习!”
“那把这位王员外请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宋押司,你这是在帮他托罪吗?”
“我是在帮仪曹找出他的罪处啊?难道恁拿着这些罪证回去交差?”
起初这个黑胖子是不顺眼,现在是很糟心了!难道他就是靠山!
“好,把那王伦带来!当面对质!”
第171章 他就是靠山!
王伦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自己要不要打招呼?
“宋押司。”
他们果然认识!赵训之心底升起一团火,盘算怎么拆破谎言!
宋江凝聚目力,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高个,匀称,较白,小白脸,不会是好东西。
“你就是王伦?说吧,怎么谋划劫杀人命,抢夺生辰纲的?如实招来!”
宋江个子矮,气势可不曾低,积蓄的小官威,把王伦吓一跳。
“恁二位,唱的这是哪一出?联合审案?”
赵训之道:“如果不方便,本官也可以避嫌,宋押司可以慢慢酌情。”
“赵仪曹,你这话从何而来?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何训练私兵吗?”
“宋押司,我哪里训练私兵,你不能乱扣屎盆子啊!”
“你藏在山上的不是私兵是什么?”
“谁家私兵只练棍法啊!我那是保护道观产业的安保员!我不是说了,我要请十八尊镀金天师像?老贵的东西,丢了怎么办?”
赵训之气得直瞪眼:“胡说八道,你哪来的钱请金像!一年前你老村的田产破屋都卖了!”
“你猜医药院募集了多少善款?”
宋江也听得这事,不由怒道:“好你个王伦,打着义举的名号私吞善款!不知羞耻!”
“谁说要动用善款?这天下善信士多矣!立金像结善缘,有的是人排着队纳捐!”
赵训之晃着手指道:“竖子诡辩!分明就是贪纳善款!”
“收回你的清高嘴脸!我王伦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不像有些父母官,自榜高德,却在朗朗乾坤做些栽赃害民之事!”
宋江怒道:“王伦你!大胆,放肆!来人,押往大狱!”
“宋押司,这里轮不到你作主吧?”
“大狱就大狱!死都不怕,我还怕吃牢饭!”
“仪曹,你看到了,如此刁蛮之人,一定要重处!否则我大宋官威何在!”
赵训之怒道:“宋押司,放正你的身份!抓不抓他由我作主!”
“那仪曹要拖到什么时候?既是首恶,既不抓又不放?故入人罪(故意重判或捏罪)焉?”
“好啊,宋押司,你得了这王伦什么好处,非要替他脱罪?”
宋江道:“不敢,不敢,赵仪曹说有罪,那便是有罪了。”
“老子没罪!不要栽赃陷害我!抓不到贼就罗织罪名嫁祸于我,你安的什么心?宋押司,你要替我申冤啊!”
“把他带下去!宋押司,你还是请走吧,免得出了什么误会不好看。”
宋江道:“那还要请仪曹给我个说法,昨夜的军汉,当中的嫌疑可比王伦要大的多啊!”
“你!这是要挟本官?”
“既然你我意见相左,那就州衙明断,可否?”
赵训之死死瞪着宋江,恨不得把他吃了,笃定宋江与这事有关,却无实证抓人!
“那好,宋押司把那黑贼交还与我。”
“我要昨夜所有出村军汉,随我回郓城县审问。”
“宋押司,这恐怕不行!”
宋江回了椅子,安坐道:“那请仪曹决断了,我宋家在本地也是体面人,我场子里出了事,连个嫌犯都带不回来,这是宋某无能呢,还是仪曹包庇?”
这黑胖子,到底是要干什么?赵训之拿不准了。
二人沉默相对,远处跑来呼千立了门前复命:“仪曹,剩下的嫌犯都带回来了。”
“人齐了吗?”
“都齐了,去的兄弟说,他们都在那里等着。”
赵训之疲惫地吐出几字:“分开关押。”
“赵仪曹,小可奉劝一句,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宁可偏宽不依常法,也不能错杀无辜)。”
“押司提醒,本官感腑,请少坐,去去便回。”
“正好我也去方便方便。”
赵训之甩掉宋江大步离开,迎面遇上了呼千,递过来一封折纸。
“这是什么?”
“刚才押来的嫌犯给我的,有封蜡,属下不知是什么。”
赵训之取来打开,纸中赫然四字:提刑司见,还是蔡体!
“能写这一手字的,必是大家啊,这王伦还结交了什么人?”
“属下不知,听凭仪曹吩咐。”
赵训之权衡左右,这王伦真要放了?一旦放了依这人性子,说不得会上告州衙宪司!到时候没有罪证,一样是要问责!自从属下军汉作恶开始,这条路,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你去看住那黑宋江,不许他接触王伦,军卒!”
呼千离开,赵训之给自己打气,这一批人,一定能问出些线索,几百个鸡蛋,就没有一个带缝儿的?
宋江踱去村北头,他要去看看王伦,被呼千瞧见了端倪,快步呼喊追了上来。
“宋押司,请留步,那里不可去!”
“呵呵,好啊,那你帮我把昨夜不在的军汉叫过来几个,我就这先审审。”
“小的不敢奉命,恁还是回屋候着仪曹吧。”
宋江挥臂挡开呼千的探手,怒道:“有什么阴私怕我发现吗?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呼千无奈,只得跟着宋江,挨院查看,摇头叹气让呼千心惊不已:“押司,这只是几个顽劣手脚不净,属下定会报知仪曹责罚。”
“责罚?听说你们是昨天晌午来的吧?到现在整整一日了,可曾责罚一人?赵仪曹他是看不见,还是不愿管?还是故意包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郓州的禁军糜烂至此!见钱眼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劫个赌场算什么?反正没死人,反正出来这么多人有嫌疑,那黑宋江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不?”
“押司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为好。”
“那好,你是叫呼千对吧?你敢保这事肯定不是营中之人所为?拿脑袋担保?”
“小的不敢,属下拖家带口,别的人怎么想,多大胆量,也未可知。”
宋江指着刚才出来的院子道:“能像贼匪般搜刮一净的军痞,能是好种才怪!就这条,你们仪曹就吃定了大罪!”
呼千唯唯诺诺,宋江又道:“替我劝赵仪曹一句,赶紧把犯法之人羁押,那王伦不是好招惹的,一旦问责下来,受罚的可就不是几个罪魁祸首那么简单了!”
宋江在这里巴巴巴训呼千,呼千想着只要你哪都不去,说多少我只当没听见。
一匹快马当道驰来,高喝道:“赵仪曹在何处?州衙有令!”
宋江摆手道:“有令跟我讲吧,我转呈仪曹。”
呼千刚要说不能,被宋江瞪了一眼,那铺兵见宋江像个官吏,开口道:“陈知州令仪曹速回,黄泥岗的案子有眉目了。”
宋江嘴角勾笑,把书信递给呼千道:“快去传信吧,可别跑回去了,案子都破了。”
第172章 宋押司一胜
“仪曹,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训之揉紧了纸团,恨恨道:“还能怎么办?撤!”
“还有人没回来…”
“还缺谁,你留下收拢,带他们去郓城县!这些军痞,该尝尝苦头了!”
呼千一脸难色,“万一他们不愿意,属下和几个队将都是平级…”
赵训之暴吼:“那就快派人去找!天黑之前,必须回城!”
呼千匆匆退了,赵训之心下大乱,但不得不去寻宋江,他要摆平这个人,或是两个人。
宋江没了呼千阻挡,找到了关押王伦之处,已经被搬空的酒窖。窖顶的通风管投下不多光线,适应一阵也能看清些许,里面七八个人,有气无力。
“王员外,你在否?”
“宋押司,恁贵体怎么爬下来的?”
“看看你想不想出去。”
“你有办法?”
“你要告诉我实情,我才能帮你周旋啊,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伦心道:我又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一无恩,二无情,会摊这浑水救我?
“实情就是我什么也没干,赵训之想栽赃我!”
“你俩之前有仇?”
“算不上。”
“那就是有了,你觉得没有,赵仪曹觉得你侮辱人斯文,今天来报复你了。”
“疯狗要咬人,只能大棒赶走了,可惜先被他咬到了。”
“李逵是你的人不?”
王伦一惊:“你见过他了?是不是被抓回来了?”
“逃到郓城县界了…”宋江看王伦感兴趣,不介意分享这么一点消息取得信任,把雷横的捉拿经过都说了。
完球!这要是有人认出李逵,朱仝不会放过他的!而现在自身难保,真是恨啊!早知不如直接反了,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
“好了,王伦,这么多人你都要救,拿出些诚意吧。”
公孙胜对于这种文人对话像来是不胡乱插言的,脑力运动不是他的长项,但这次,连王伦都无计可施,对面是宋江,谈谈也好。
睁开眼道:“宋押司,你真的能救了我们吗?”
“宋某怎会夸口,你们要拿出诚意来,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被赵仪曹盯上?我听他的口气,就是先前有怨,非要找出线索,既然是人为,总有打熬不住的,你说是吧,王伦?”
王伦摇摇头道:“什么也没做,只因我带回的这些百姓是德州流民,他就猜测这里有贼人,他根本是想破案想疯了。”
“没有吗?王员外,机会可就这一次,我走了,不一定再来,我也不会跟赵氏对抗。”
“那你刚才在屋里呛赵仪曹作甚?”
宋江轻转身慢回头道:“只是为了得到些东西。王伦,你最好认真想想,要不要我帮你,我爬得会很慢。”
一众人的希望马上就要消失,林冲急道:“王兄,宋押司肯帮咱们,不是好事吗?”
朱贵道:“我听哥哥的。”
公孙胜道:“正道,你说句话啊?难道因为他宋江不在除魔录上?不能相信?”
王伦的天道除魔录可不只是少一人,故意少了好多人,有些人,王伦不敢碰,尤其是经历了邓飞李逵之后。
“刚才我也复述了,宋江这个人怪怪的,我觉得他是想救我,又像是拿我当筹码,我们现在并没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一旦他们有了,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众人沉默,王伦又道:“你们看那一缕光,向往自由,可它另一端说不定正趴着个肥胖的身子,偷听我们的谈话,要不然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大声说话?”
酒窖陷入安静,通风管另一端,黑矮的身子艰难得招手,马上有两个弓手把押司扶起来。
守卫的两个军汉看着好笑,讥道:“宋押司,跟恁讲他们知道这秘密,恁还不相信,何苦来哉?”
还有时间!宋江恢复优雅,闲庭信步去寻赵仪曹,正巧,他也是。
“宋押司,咱们单独谈谈吧?”
“赵仪曹终于愿意坐下来了。”
二人重新入屋落座,赵训之先道:“这里发生的事,请押司不要多管。”
“还有什么一起讲来吧,免得恁说我胃口太大。”
“那个黑厮,不管其昨日之前,是否有罪,昨晚的确是打伤了我好些人,就凭这个,我就能定他的罪,押司没有异议吧?”
宋江点点头道:“他不是劫我赌场的人,交与你也无妨。”
“好,还有,王伦这颗棋子,是不是能让给我?”
宋江含怒道:“仪曹,你要弄明白,是你纵容军痞坏了我宋家的名声!银两汤药修缮费用我找你拿吗?”
“押司,你这一人换一群人也太过分了吧?”
宋江哼一声道:“说不定我刚走到州界,就有哪家的钤辖都监跳出来扣人了,到时候我宋江是哭有用呢?还是骂有用?”
“你要多少人。”
“昨夜二更,不在村子里的,我都要带走,当然若是确有人证,宋某也不会不讲道理,我只想讨个公道罢了,不是罗织罪名。”
“昨夜,这里一半的人都派出去了,一百多人,现在有十几个没回来。”
宋江又是一份轻松神态:“那就麻烦赵仪曹挑拣出来了,三个人很好找,不是吗?”
赵训之一看这得意的黑脸就恶心,“希望宋押司一诺千金。”
“大丈夫,一言九鼎。”
赵训之道个好,离开了,召集所有队将收拢军汉,昨夜三更以后返回的,是向南追去的,全部站出来!
郓城县宋家赌场遭袭的事,王俊一落了自由就给传开了,咱们这里有人敢干这事?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我抢的是老百姓!家里不富裕那种,肯定没有牛比的亲戚来找我说理!不信我带你去问问,昨夜是不是我抢的他!我还打了那老头一拳呢!肯定记得我!
自证清白抖案子,赵训之气歪了嘴,后悔一时急了头把这些人放出去,寿张知县这次弹劾少不了!
凑了七八个吭巴的老头兵,就是这些人了,再加上未归队的,二十人,这惩罚力度够可以了吧?
当赵训之宣布解散,收拾东西准备酉时开拔,王俊屁颠屁颠跑来了,道:“仪曹,还有七个兄弟在郓城县大牢关着呢,恁看我们冲锋在前,紧追贼人,反而落了不是。”
赵训之白眼一翻道:“王俊,刚到村里,是你们几个先下手抢百姓财物的吧?”
王俊一惊,娘的,“仪曹,恁是听谁陷害于我的?我只是怕他们藏了贼人不出来!哦,我知道了,他们是妒忌我拿了首功!”
“够了,你的罪责我不想再追究了,功过相抵,以后别再犯!至于他们,没事。”
第173章 宋押司两连胜
“王伦!听得到吗?”
王伦看向那只通风管,夜晚降临,是最后的希望,还是不得不咬钩的诱惑?
“宋押司吗?我在。”
“天快黑了,还谈不谈?不谈我就走了,免得下去耽误功夫。”
王伦扫一眼众人,叹一声道:“我上去和恁谈吧?”
“愿意谈就好,等我!”
宋江这次坐了个箩筐下来,只要紧紧握着绳子就好,先起身爬出,后提了灯笼,虽然进过一次,黑洞洞的眼前,还是让人发寒。
“宋押司,之前是小生冒犯了。”
“也就是我,愿意趟这浑水,旁的人谁管你啊,怎么扛不住了?”
王伦想说能扛住,但是外面的百姓,不能再让他们面对那些军汉了,这样,王伦愿意适当妥协。
宋江摆摆身子道:“年轻人,多读书,不是每次犯了错都有人帮你的!在家靠爹娘,出门靠兄弟!”
“宋押司,恁还是快说,怎么才能救我们吧?”
“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吗?”
“真没有!”
“劫生辰纲的贼人,你认识或者能猜到吗?”
“这个,如果要我破案,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两千贯,赵仪曹带着人走,你一概不追究。”
“他给我吗?”
宋江笑道:“饿糊涂了吧?”
“我也就罢了,他手下的军痞害民伤民辱民,就这么算了?我必须讨个公道。”
“王伦,我讲两件事,一,朝廷是募兵制,兵员一直缺,良家子不当兵,当然能给你说法,拉出几个来,打几棍子完事,还能怎样?你要的说法是这个?”
王伦咬着嘴唇无法回答。
“二,记清楚了,民不与官斗,赵仪曹在这里也就呆个两三年,不顺眼忍忍就过去了,你还要在这里生活,隔三差五找你麻烦,你不嫌烦吗?”
“我的百姓受得委屈就这么算了?”
“那是大宋的百姓!你的佃户!你讲几句,哭几声不就好了?过了今天,两下互不侵扰,岂不好?”
林冲在身后道:“那李逵呢?”
“他打伤官兵,逃不了杖责,你能出去了,还摆不平这点小事?”
“宋押司,我心里过不去。”
“练练武,出出汗,春院找找女人,就放下了,什么世道不是为了一个活命?平头百姓要求那么多?”
“你还想吆五喝六啊?可以,考进士啊!最快的手段,花钱羡余,之后两年一考,跳级升官,风光无限,你想整谁整谁,把当年欺负你的,看不顺眼的通通打倒!”
宋江说出这一番话来,王伦觉得这是在带坑,话糙理不糙。
“那好吧,就两千贯,此事不提,但请把抢了百姓的家传财物归还。”
“孺子可教!我这就去帮你说和。”
宋江满意离开,王伦想着还要等多久。没个上大号的时间,呼千下来道:“仪曹同意宋押司的和议,走吧,当面承诺,你们就自由了。”
解了王伦绳索,被带到赵仪曹面前,整个安国村火把沸腾,这是真的要走了吗?
宋押司立在一旁,赵仪曹先开口道:“王伦,经本官详查,你和村民确实没有犯法,两日之事,就此作罢,你我往日恩怨,此刻了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军汉抬上一个筐来,杂七杂八的首饰,银的铜的都有。王伦看着好笑,自己是受害者,搞得对方宽宏大量一样。
“君子一诺,千金之重,答应了,我们这就走。”
“好,我答应你,两日之事不会追究,从来没发生过,所失金银牲畜…等等!我的大红枣!”
宋江一皱眉,赵训之开口道:“什么大红枣?”
“我的马!我要看我的马!”
“呼千,领他去看,一匹马而已!”
王伦在前面跑,呼千在后面追,马棚里空无一物!
“娘个腿,老子的马呢!交出来!老子还要点验人口!少半个都不行!”
王伦气冲冲返回质问赵训之,宋江一副黑脸挡了过来:“闹够了没有?人够不够,自己去核查,你的马,我帮你找找。”
人不能少!王伦返回酒窖把人都放出来,宋江直叹王伦不省心:“赵仪曹,让各处问问吧,找来了让他花钱买回去。”
打问一圈,是某个队将骑走了,至今未归。宋江冷笑,有意思,看来我要找的人也是他了。
还没回来的十一个人,赵训之不打算管了,叫人列了名字相貌特征交给宋江,再知会寿张县协同。人没少,受饿伤惊吓的居多,王伦万感庆幸了,大红枣的事,宋江摇摇头:“送他们上路,再和你讲。”
赵训之横一眼二人,此事揭过了吗?笑话,我授意一好友可以接着查。
两下金口承诺,赵训之带着队伍离开了,米饭的香炊,再次随风吹来,自由真好!
“大伙先休息两天,山上暂时不要去人了,各自安抚好保户,没问题就先散了吧。”
接下来还要营救李逵,恢复士气,以及,完成宋押司提供的这份名单,也是骑走自己大红马的队将!
报酬是,两千贯!真是玩的一手好牌局啊,原来是接到了州衙的命令,自己还傻乎乎以为是宋江劝和的!
“哥哥,你怎么不吃了?”
一直忙着见不上一面的李宝,站起身子给自己擦眼泪。
“宝儿乖,一家人,齐齐整整就好。我是恨没有能力保护家人,众位兄弟信任我,却让大伙忍辱负重…”
众人默默,宋万却开了口:“王员,王兄弟,你选的那条路太难走了,要放弃吗?守着这一处桃源,每天都是好日子。”
杜迁也道:“我也想了,我不是那种干大事的人,萧先生讲的时候感觉热血沸腾,被那么多军兵围着的时候,还真是怕,我这一年玩一次命,这条命不够玩啊!”
李达见有两人讲了,也大胆开口:“那除魔录上没有俺的名字,俺也只想做个平头百姓,奉娘养娃,潦过此生。”
王伦一看都开了话匣子,抛下了酒盏道:“还有谁想打退堂鼓,来尽情说吧!”
王伦这满含怒意的酒腔,无人再敢啰噪,“上了我的贼船,谁也不许下去!你们妻儿老小,我会想退路安置,天道除魔录,不可违!违之尽诛!诛杀邪魔,天下回归太平!到时候你们爱去哪,去哪,我才懒得管你们。”
“哥哥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只要万众一心,度过大劫,还是好日子。”
公孙胜拉了一把王伦,道:“有没有飞升成仙的机缘?”
“世间的浊体太重,你飞不上去的,等享够了人间美景,死后才能得道飞升。
第174章 敌人的敌人
吃饱了,睡一觉,元气满满!又恢复了那个王伦。
“都滚起来,起来,吃饭开会,咱们今天有大事要运作!”
杜迁,李达,负责安顿百姓,修缮房屋,清伤换,点验损失,采买几日食物。
林冲朱贵一队,组织精壮,宋万崔虎一队收拢船只。公孙胜坐镇应变,王伦带了张三去郓城县探李逵的消息。
这小子是一早跑回来的,阎大夫萧让帮着使力了,但奈何梁家那边炸锅了,把这事捅到官家那里了,要求严查!分出多个小队四处撒网,这才有了点眉目。
郓州,州巡检何涛,被查案逼得紧了,头发扑扑掉,梁孝杰已经去了大名府,但留下两个虞侯催办,幸得弟弟何涛的线索,飞速来报州衙。李转运使,陈知州得知这一线索,大为开心,当下发兵捕了白日鼠白胜,严刑拷打得了晁盖名字,居然还是个济州的乡豪!
那这样不能跨州追捕了,只得联系济州衙门代为抓捕,遂召回了所有小队,几日来民怨四起,再放任下去就要出乱子了!
宋江悠闲得在酒楼品酒,他很想知道生辰纲劫案有了什么进展,听到的各处怨闻也不少,讥笑这州官一个个酒囊饭袋,当然,济州的也一样。
吃喝足了,坐船回郓城县,才刚过晌午,纠结片刻,还是去一趟衙门吧。
“就是给多少钱赔偿也不行!不能带走!免谈!”
“朱都头大人大量,又何必如此?”
衙厅正在飙嗓门,把宋江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唤个衙役来问。
“今早啊,来了两个人,说要赎走那李逵,朱都头能让他赎吗?这不吵了好一会了。”
宋江狐疑,谁来赎人?王伦?想想也没别人了,自己移交给赵仪曹,他们爱怎么闹,闹去,只是,“这朱都头撒什么邪火?”
“他打了小公子啊!啊,押司忘了,正月十八,小公子被人打塌了鼻子,就是这个李逵,被认出来了!”
宋江回想:“原来是他啊!看来身上还真有案子!差点被他躲过去了!”
宋江紧走几步,站立之人正中猜测,王伦带着张三来了。
这件事,王伦也理亏,好不容易才撇清李逵与鲁智深的关系,时文彬这里,李逵没定罪,羁押,当街打人这事,赔钱!
可受害人老爹朱仝根本不答应啊!坚决要求从重判罚!最好是刺配个几百里,方解心头之恨!
“谁家少这几个臭钱!我就是要行恶之人受到严惩!王员外,你包庇这恶贼也难逃脊杖!”
王伦心说倒霉连连碰啊!人没救出来,自己还要挨大棒?
“时县君,还是请恁明断吧,小生甘愿受罚。”
时文彬道:“看你也是读书人,罚钱算了,当初李逵伤人毁损你也要赔偿,找张押司给你细算。”
“小生认罚,那,李逵之事如何?”
“必须严惩!刺配!脊杖!”
“哎!朱都头,不要咆哮公堂,我念你疼爱幼子,但大宋有律例,不得重判,脊杖,罚钱,重不过此。”
朱仝气呼呼不说话,王伦卖个笑脸希望他赶快答应:“朱都头,要不恁亲自动手?帮我教训教训他,以后别乱生事端?”
时文彬也赞许:“可,朱都头就如此吧?打打出气?”
“好!来,老子不打废你!”
衙役押了李逵出门来,这边何涛领着二十个健卒通名而来。
何涛?这么快就来了?幸好早有准备,要不然,非被一窝儿端了,仇都没法报了!
李逵只能先带下去,王伦也被赶了出来,没了外人,时文彬这才召集众人,通报了晁盖是劫取生辰纲主谋,这一轰隆隆消息,一语惊呆众人!
王伦和张三选了能看见衙门口的茶肆,心里知道会发生什么,李逵一时半会救不了,不过听时知县的意思,不是啥大罪过,这就好说了。
“哥哥,咱们在这等什么呢?”
“看戏,地方我都给他腾出来了。”
张三环顾左右:“就在这儿?”
“对喽,还要在人多的地方,让他们看见。”
王伦一早跑来就是为了防止突生变故,石碣村见了三阮,得知宋家赌场的案子是他们做的,回村路上还遇到四个迷路的军汉,一起结果了沉塘,凶案一发,各处就戒严了,他们也没法混出来探听王伦的消息。
这里安心,王伦寻去了东溪村,换上借来公孙胜的行头,唤出的却是吴用,塞个纸条神秘离开。晁盖这家伙实力比自己强劲多了,一定要造反成功啊!不惜冒险来提醒,早收拾,集合的钱财人力就越多,力量就越强,到时候……呵呵。
“哥哥,宋押司出来了。”
“我看见了。”
宋江跨马甩鞭,看到二人:“吃完快回去吧!不要在此逗留!给时县君送两匹锦缎,李逵不会有事。”
“多谢押司提醒。”
宋江挥汗直奔晁盖庄上,但见各门紧闭,高声喝叫,这才被领进小门。
“押司这是?何事而来?”
“晁保正,你还要瞒我多久?大白日为何关门?”
“奥,是,是来了个道士,说我庄上有邪秽,全庄上下正在抓呢!”
宋江气道:“休要骗我!你们在黄泥岗的案子发了!有个叫白胜的被抓了!是也不是?今日就要来抓你,被我挡在了三更!你还不快些收拾逃走!”
晁盖叹气道:“多谢押司信义相救,已经在收拾了。”
“什么?你们都知道了?”
“早上来个道士送的消息,还指明落脚处,我和吴学究商量宁可信其有,就准备跑路了。”
道士?宋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既然如此,快快离开,我不能久待,这就告辞!”
二人分别,宋江绝尘而去,晁盖关门回屋,吴用,刘唐出来问了,泄露的消息坐实,所有人都飞快打包。
翌日,王伦得到了朱仝,雷横,何涛空手而归的消息,借着朱仝的阴私事,成功赎出了李逵,悠然返回李家道口,只见几十的军卒在渡河!
娘的!又来!
“张三,你带铁牛去医药院躲几天,铁牛听你三哥的话,好好吃几天补补身子,明白没?”
李逵把烧鸡丢了道:“俺还以为又要被抓了!”
“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了?”
“你叫俺跑,可俺也跑不过啊!”
“虽然被抓住了,好歹不是落到要你命的人手里,要不然你还在大牢关着呢,好了,你们快走吧,别再出幺蛾子,我这神经都撑不住了。”
看着张三李逵离去,王伦跟着军卒返回,又见到了老熟人,赵训之。
“赵仪曹,你这是跟我有仇吧?怎么又回来了?”
“王伦,劫生辰纲的贼人找到了,但是昨夜的抓捕让他跑了,就跑到了你的地盘,你说巧不巧?”
“什么?!他娘的贼人来了!”
发挥王伦演技的时候到了,各种问候,各种谩骂,催促军伍快点行进,铲平贼人!
“仪曹,我看不像是他告密的,他都不知道这事吧?”
“这次去了,以何巡检为主,约束你手下的人,别被拿住!”
第175章 晁盖养肥肥
眼前这个瘦长脸,大眉毛的就是何涛,一脸忧色:“仪曹,据本村百姓所言,那伙贼人逃进水泊中去了,船只无处可找。”
赵训之指着王伦道:“这是本村保正,王伦,山上的情况,让他告诉你吧。”
“见过何巡检,怎么在郓城县没有拿住那晁拐?”
何涛本不想回答,看一眼赵训之道:“那人是当地保正名晁盖,有个诨号托塔天王,是当地有名望的乡豪杰,我们到他庄院的时候,正堵到他们出逃,兵卒胆怯向前,被杀伤不少,是矣,无功而返。”
赵训之道:“这晁盖是不是与本地都头有旧?官吏呢?”
何涛道:“人都跑了,追查这些没用,官兵尚且不敢向前,弓手又如何?”
“对啊,欺负百姓凶悍起来那是一等一的,你们随便查吧,别影响我的村民养伤。”
赵训之道:“王员外,官兵捕盗,也是为你们好,离得贼人这么近,不怕他们劫掠村里?”
王伦一摊手:“官贼不是刚抢了一遍吗?我们还怕什么?”
“你!前事不是一笔勾销了!”
“让人干活是要付钱的,现在可是农忙时节,要不然,免开尊口,不要逼良为盗贼。”
王伦大步离开,赵训之气得又想抓人了!
何涛看着二人斗嘴很是奇怪,问道:“赵仪曹,我听说这里前两日被军痞大肆劫掠,打伤无数,民怨很大,不会就是你吧?”
“我那是缉拿贼人!”
“贼人在郓城县东溪村,你跑到这里来查什么?”
“我…!何巡检,你到底是哪头的?”
“本地弓手都是雇佣而来,家在本地,尚且知乡土之亲,军汉可没有这个顾虑,赵仪曹,恁都不知道吗?”
“既然何巡检如此明白,那就全指着巡检破贼了。”
何涛一摆手:“赵仪曹说什么傻话,山上贼人好几百,你我加起来的人还不到五十,怎么破贼?查清楚了奏报州衙,再报朝廷,调集大军征讨吧,到时候,你我这样的靠边站,能分润一杯功劳就不错了。”
二人不咸不淡闲聊几句,各自分开了,赵训之带人占据村中院子,何涛占了村头。
夜色笼罩,王伦屋中坐满了人,公孙胜,朱贵,宋万,杜迁,李达等人,林冲去盯着赵训之带来的军汉了。
公孙胜主讲凌晨的事儿:“他们过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咱们人发现就来报我,我去见了那晁盖,对我千恩万谢,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谈妥了咱们就组织人手帮他们全搬去岛上了,船都给他们了,暂时先不往来了。”
“道长,那个何涛怎么回事,帮咱们说话?”
“他的人悄悄摸来的,幸好林兄弟发现,杀跑一波,何涛带人刚到,比你们早半个时辰,林兄弟建议我使点银子,我就给了。”
公孙胜又道:“那何涛其貌不扬,但是有求于咱们还算客气,我就把那狗官的事说了,让他不要为难百姓,他自然答应了,现在没船没会水的,只能上报州衙等消息了,没想到又把这狗官派来了,真是晦气!”
“昨夜送过去多少人?”
公孙胜神秘一笑,比划出个八。
“这么多!有多少是精壮汉子?”
“谁顾得上数啊,码头都疯了,晁盖的人没几个会划船,这个笨啊!”
王伦这才发现问题,没有了阮氏兄弟的水面控制,躲在梁山就是瓮中捉鳖!
“麻烦了,看来咱们要帮他召集些船工了。”
公孙胜一愣,“什么船工?”
“他们付了多少钱?”
“两万贯。”
“能出手吗?给我取一千两。”
“好,我给你取,但是你要说明白干什么啊?”
“你想办法折腾狗官晚上不能睡,何涛那里安排李达对付,狗官那里朱贵吧。我去帮着招揽一些雇佣军,要不然晁盖他们撑不住。”
王伦又想想道:“外面寻马的人,只留崔虎,宋万吧,一定要找到这些人的下落。”
“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朱贵道:“哥哥,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直接反上山去?在这里忍受狗官的嘴脸!”
“山上存储的物资不够,还有军器船只,这些条件成熟了,咱们自然不用顾忌。”
杜迁道:“如果他们驱令百姓攻打如何?”
“把何巡检吹得高高的,有这查实案子的功劳,抓捕不力又怪不到他身上,现在,阻止他查实山上情况就好。”
看众人都没意见了,王伦最后道:“所有人强化到位:昨天吓得躲在屋里什么也没听见!明白没?”
这里安顿了,王伦一大早带了银两赶去石碣村,阮三兄弟也听到些风声,得到王伦证实也深感意外!
“端午后几天,吴学究还来找过我买鱼,不会就是商量这档子事吧?”
“二哥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吴学究说打劫梁家庄的贼人分了多少钱,多快活的事。”
“他来找过你们?怎么也不跟我说!早知道有这好事,我也入伙了!保管他查不出半点痕迹来!”
小七笑道:“哥哥会在乎那十万贯?就凭咱们现在的人手,掏空他梁家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在哪落脚。”
“百日郎,你果然长大了。”
前后事情都明白了,小五问道:“那接下来哥哥打算怎么办?”
“我就是为此而来,你们三个打入他们内部!”
三阮大惊:“什么!我们?”
“我也是来和你们商量,现在他们没几个会水的,被大队官军登岛围剿就完蛋了。”
小七道:“要是咱们一起去,那便好说,没有哥哥,我可不去!说好了,跟蝶儿没关系!”
小五也道:“那晁盖要死就死,哥哥你帮他做甚?我们就该拦着你,那晁盖要是被抄家了,能分出来多少田契啊!咱们一人买个五十亩!”
“等等!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晁盖庄子田契都是钱啊!”
“啊,对啊,哥哥你才想明白?”
“那,时文彬宋江朱仝雷横这会儿躲在县衙分赃呢,是吧?”
阮小二一拍大腿:“这比买卖可真亏了,我们兄弟冒险杀进去,才抢了七八百两,哦,对了,还有萧先生二百两,跑腿出计的有一份,哥哥,没有你的哈。”
“我真要是出手,根本不缺钱,钱够用就好,算好每一文,养成理财习惯,你们突然接了那么大一笔钱,还不是胡乱花了。”
小二道:“他两敢花,我是不敢。”
王伦把自己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桌上,“来商量吧,怎么给晁盖招募些水性好手?”
小七道:“这附近几个村子,穷户有的是,给他们银两还不抢着去?”
小二冷道:“你去告诉他们这事?”
“我…去…”
王伦道:“就说要防汛,招募一些穷苦人家,带到地方,不愿留下就放回来。”
“那这消息怎么散出去?”
“赌场门口撒纸条!让他们去李家道口集合,然后坐船直接上岛!”
小二道:“那谁划船?”
“萧让买船,你们开走,岛上有小船再返回来。”
“即便这样,也要好几天呢,能来得急吗?”
“拖个五六日问题不大,就定在两日后,小七去给我买笔墨纸张。我现在就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