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首战(四)
“二大王,想必又是激咱们出战!”
“对对,就是引咱们上钩,个把女子想把官兵激来我看难,要不二大王再押出来两个乐呵乐呵?”
“滚!老子还没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了?”
这七八十步的奋勇,让王伦恍如隔世,喘气化作了杀杀杀,脚步机械般地前进前进!
“哟,真来了!真来了!”
“二大王,别玩了,官军杀过来了!”
“慌什么?咱们以逸待劳!他们跑过来都没劲了!”
“要不放几箭?”
“对对,赶紧放箭!放箭!”
“我的弓呢?刚才还在这儿!”
“箭壶!箭壶给我!”
“把弩机搬上来,搬上来!”
三十步,王伦遭遇了一波箭枝,颤抖的箭尾就在眼前,王伦不敢去拔,怕那喷溅的血液让自己昏厥。
大脑一片空白!
嘀~咴!嘀~咴!嘀~咴!
三声响箭,发动总攻!这是王伦事前的约定!刚才紧张得忘了再次提及,没想到那个军汉没有忘记!
“老子来了!”
王伦大吼一声,猛冲最后十余步,山贼七七八八跃上路障,欢叫着等待,花小妹跳出队伍,背手摘弓搭箭瞄准,五秒达成,一箭劈空!
“孩儿们!给我…”
这一秒欢笑,下一秒窝瓜脸上炸开血水,向后飞出!
“二…”
“去死吧!”
王伦手中贵巴巴五十贯的佩刀发出怒吼!
这不是杨林,公孙胜,或是林冲教的刀法,却是最快意的刀法,最霸气的刀法!
徐大郎惊呼一声加入战团,张三大吼一声:“王英死球了!王英死球了!”
燕顺已经杀上了屋脊,眼看就要攻进府内,莫名听来三声鸣镝,只见那些畏缩后退的庄客兴奋起来。
“官军来了!官军来了!打死这些狗贼!打死这些狗贼!”
“狗贼还我女儿!”
“狗贼还我妻子老小!”
“狗贼还我金观音!”
有一丝血性的成了魔,唯唯诺诺的成了扬声器:“杀狗贼!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门小门后门豁开,举着锄头,扁担,耙子各色农具的汉子拥出门来,冲山贼杀来,燕顺吃了一惊,难道官军都是装的?
来不及多想,抓起前面的孩儿丢开,自己小心得跳出院外,疯狂的百姓已经围拢过来。
燕顺的刀法也不是白给的,喊一声,镇定,而后来杀百姓,哪里吃得住他这几刀!只五六刀,七八个当先的汉子轰然倒地。
“狗贼燕顺!我来战你!”
军头权衡了许久才留在这一侧,郑天寿看起来软,杀掉容易的多,但他只是三寨主,有他没他都不会大乱。
而燕顺这里,却是实打实的人高皮厚武艺强!想击杀他,自己豁出小命也不一定能做到!
自己的妻儿老小不在这里,是不是不用拼命?王员外他们才二十几个人,打不退这百多人的山贼吧?或者,他们不敢来吧?
三声鸣镝让他知道该做选择了!王员外一个身家万贯之人愿意趟这浑水!自己是本地官军!为了妻儿父母!为了花知寨!为了…额,那根本不可能之人!
军头与燕顺的对刀惊呆了观战双方,山贼们心惊胆战,生怕身后官军突然杀来,百姓们斗志昂扬,这贼头离死不远了!
劣势终究是劣势,长途赶来,肚中乏乏,纵使超常发挥,抵不过燕顺的力道,殊死搏斗,最后便成了绝唱。
军头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血水喷溅哀鸣。
“狗官军!还真他娘的是疯狗!谁还敢来!”
百姓们的主心骨身死当场,气势陡然消散!
“不好了,不好了!官军来了,大寨主,大寨主,官军杀过来了!二寨主死了!”
“什么!二寨主死了?谁干的!我要敲碎他脑袋!”
“官军来了!山贼完了!大家伙上!报仇啊!还我女儿!还我妻儿老小!还我金观音!”
燕顺暴怒一声,往前一冲,百姓们不敢硬冲,镰刀斧头还是可以扔的,燕顺躲不开,胳膊上挨了一刀。
“看我不宰了你们这些…”
“大伙扔石头,扔菜刀!快快!砸死这个鳖孙儿!”
这招江湖人称:要你命三千的奇幻大招,燕顺只得败退而走。
郑天寿急急赶来道:“大哥,怎么办?往哪儿走?”
“你的人呢?”
“被杀散了,我好不容易杀出来的!”
燕顺看这家伙上下没一个血点子:“你们几个去抢金银,带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我去会会官军!”
“大哥,官军来了!还是一起跑吧?”
“笑话!官军要是人多,用得着耍心眼?我看老二就是不听我的话,追出去被射杀了!”
郑天寿还要挽留,燕顺瞪一眼领着十几人往路障方向赶去。
迎面杀来的王伦,只剩五人,这还包括在身后远程支援的花小妹!
“就这几个把你们吓成这样?”
燕顺大笑数声:“我燕某人杀的人多了,头一次栽这么惨!但从没被五个人吓得鼠窜逃命!”
王伦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双手,生怕甩刀出手,徐大郎比王伦身上的血污多多了,张三等人,要么轻伤去补刀,要么同样重伤倒地,跟在王伦身边的两个陌生军汉,眼神空洞,只知拼杀!
“燕顺,快快投降!爷爷我饶你一条小命!”
燕顺吐出一口血痰,哈哈大笑:“小崽子,那就看看谁先死!”
王伦挺身上前道:“有种的一对一!敢不敢?放个话!”
“老子就随了你的遗愿!砍下你的脑袋,掏空脑瓤当酒杯!”
燕顺虎啸来袭,身形稳健凶猛不可挡!
王伦沉气丹田,扭身执刀蓄势只等一击!
眼近的十余步了,王伦大喊一声:
“小妹!”
嗖!寒光破空,花家铁箭!
“狗官!你敢使诈!”
“去你娘的,老子又没说跟你比!小妹,再来!”
燕顺捂着肚腹嚎叫一声:“孩儿们,扶我快走!”
十几个喽啰还是有些底气,争着把燕顺抢回,冷箭破空再来,挡路的喽啰屁股上中了一箭,吓得嗷嗷窜出老远。
“快走!快走!我记住了你了小子!敢不敢报上名来!”
“永远的你大爷。”
徐大郎应声追出几步,发现王伦没有动:“王员外,咱们不追?”
“你要是觉得一个人能挑过他们十几个,甚至更多,你可以去追。”
“恁不来吗?”
“我他娘已经脱力失禁了!”
第147章 千万别死
徐大郎三人居然还有力气!未避免接下来的窘样被看见,王伦派他们出去搜捕溃散的山贼。
花小妹倒提着弓过来,扫了一眼瘫坐于地的王伦:“我要回家看看,你还能走吗?”
“我先歇歇,然后救治伤员,妳赶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花小妹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加快步伐消失在街角。
王伦掀起裙甲看看,唉,先换条裤子吧。
搜捕山贼进行得并不顺利,燕顺等人临走点着不少茅屋,浓烟冲天,各家为了救火,轻伤的山贼跑掉不少。
李家出来主持大局,徐大郎找不到王伦硬着头皮成了大英雄,把尸体收拢,伤员救治,街上渐渐有了人声。
花小妹急匆匆赶回花府,正门乌泱涌出来百十人。
“啊,是花小娘子回来!”
“是小娘子救了我们?”
“小娘子不愧为巾帼英雄啊!”
花小妹停步道:“各位乡亲可安好?家慈,嫂嫂如何?”
“都好,都好,多亏花夫人带我们抵抗山贼,要不然撑不到你们来!”
“各位乡亲,山贼还有余孽,还请帮着搜捕!”
“小娘子不必着急!我会把他们都搜出来的!”
花小妹辨声看去,原来是本镇监押,带着七八个弓手从花府出来,嫂嫂一改往日的淑贤模样,顶盔贯甲也是别有神采。
监押腆步过来,口若悬河,说自己怎么在第一时间选择退守花府,因为花府有大量兵器,得已聚拢附近百姓抵抗山贼,杀退好几波百十人的进攻,花夫人都亲眼所见云云。
花小妹看着他得意的胡子一翘一翘,抱拳道:“刘监押虎威,那还请监押速速收拢保甲将山贼剿灭,经过一番恶战,我们来的军兵,能战之人,不过三人,我怕山贼会反咬一口。”
刘监愣道:“战事如此惨烈?援军只剩三人?”
“两寨凑得不过七十人尔,刚才恶战不过二十勇尔,都已是强弩之末,刘监押还是快快去助战吧!”
“啊!这个,这个,援兵如此之少,我看还是谨慎为上!若山贼反扑,我辈何以阻挡?张保长,快快把百姓招回来!咱们继续坚守花府,等大军来救援!”
四处散去的百姓听得刘监押这公鸭嗓,停下脚步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张保长听得真切,大声重复道:“乡亲们!山贼还没有退!快快回来!”
花小妹看着这二人好笑,冲嫂嫂道:“嫂嫂,快求请刘监押出兵相救吧!山贼不过凑得二百之数,被我们杀伤一百有余,只要刘监押振臂一护,还凑不得三五百儿郎?怕他山贼怎的?”
花夫人听了小姑的话有些半信半疑,没有将话说的那么满:
“刘监押,山贼乌合之众,咱们也都见识过了,还请恁担此重任聚拢男儿,将剩余山贼驱逐!小妹已经到了,那我夫君想必也快到了,会看到恁的才德。”
刘监押对花夫人的话只听进去一半:这山贼偷袭,穆陵镇死伤那么多百姓,上头肯定不能赖在自己身上!都是花荣把大部分寨兵调走了!如花小妹说的是真的…
“还请小娘子说细些,你们跟山贼怎么交手的?山贼战力如何?”
花小妹无奈,只得简要照实说了,七十人在关口恶战,二十勇恶战街口,自己一箭射死山贼二寨主,又射中大寨主,故而山贼溃退。
听花小妹这么一说,刘监押心里有了底,赞两句花小妹英雄,向花夫人保证一定会保护乡亲安全。
“那么,小娘子,妳知道贼寇内情,不如同去追剿?”
花小妹好悬头盔气炸了,刚才吹自己太过了,还真当自己是哥哥啊!
“刘监押,不是小女子不肯,实是体力不支,我这双臂如同废了一般,已经拉不开弓了,恁多募些乡勇,山贼必败!”
花夫人又是一番口舌,才把这刘监押的心安定了那么一丢丢。
要不是前面传来李大户家掌控了局势,刘监押才不会领着队伍急急离开。
“嫂嫂,妳穿我这旧甲,可真赛个女将军!”
“就妳嘴甜,快进去见娘亲,今早大乱,可把她吓坏了。”
……
张三领着一大票衣着讲究的乡绅,找到王伦的时候,王伦正扯着麻绳木棒做担架,受伤的百姓不少,王伦接过了指挥权,手下却没几个人。
“哥哥,这几位是本镇的员外,听说是恁带着敢勇大败山贼,特来一见。”
张三在寻么宝贝的时候遇到了徐大郎带领的追剿队,徐大郎把张三介绍给了李家,张三这张说书嘴,可把战斗说的精彩十分,李家招来各当家的,要见见王伦这个神勇的王员外!
王伦道:“你们先等下,你们都学会了吧?赶紧收拢伤员,天气还凉,伤口不宜伤风,赶紧抬到屋内,谁家先别管,救人要紧,谁责难你们,找我来。”
众乡绅恭敬的等王伦站起身,王伦也不客气道:“想必张三兄弟已经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各位都是本地大家,发生这种灾难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但是灾难已经发生,我们就要尽可能挽回损失,救治更多的人命,这是积德积善的大好事。”
王伦指指远近道:“各位都瞧见了,灾后工作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希望在朝廷派出官员前,大伙能众志成城,共度难关,毕竟这是咱们共同的家,鉴于组织防御山贼反攻,众位的经验欠缺。”
王伦扫一眼众人继续道:“就由我代劳吧,救治百姓的工作,就看各位大家的心意了,人道是:救人一命,福泽三代,金银只是身外物,贤德仁善万代传…”
张三今天才算见识了王伦的厉害,那说话如连珠炮一般,本地乡绅连“是,是”都接不上了。
“为节省时间,我直接派任务了,那么,有哪几位大家愿意带头呢?”
“啊,王,王员外,我张家第一个!我李家也来!我孙家岂甘人后!…”
王伦的心里只有个大概处理计划,不过这难不倒王伦,只消加上一句:有问题再来找我。
把众乡绅都派出去了,李家老头子一把拉住了王伦,非要请王伦去家里吃饭,王伦笑笑谢过了,山贼虽受损,却仍有反扑之力,不赶紧建立防御圈,分布到位,今晚都不敢入睡,要说,今晚也确实不敢合眼。
何况张三慌慌张张带回来个坏消息:没有发现王英的尸体!
“你们几个去补刀没有看看王英吗?”
张三急道:“哥哥,当时那家伙面门中箭谁能多想!咱们一起冲的阵,后来我们都是去追砍贼兵了,活人都照顾不过来,谁有功夫去看死人啊?”
王伦叹一声:“但愿此贼破伤风而死,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额,被杀了…”
“狗贼王英!你他娘的千万别死,老子要亲手锤爆你的脑袋!”
第148章 一人足矣
花小妹换上一身便装,提着食盒到处找王伦,在几个满脸是汗的家丁指引下,见到了坐于河边的落寞背影。
花小妹踌躇片刻,轻轻走了过去。
“给,吃些东西吧,我嫂嫂煮的。”
“谢了,放下吧。”
“快吃吧,一会该凉了,你不是一早就喊着饿了?”
“妳知道回家吃东西,难道我就不知道塞几口饼?”
“嫂嫂一番心意,爱吃不吃!”
花小妹踢食盒,王伦一把搂住了:“杀人杀红眼了吧?连食盒都不放过?话说我看妳杀人不眨眼,是老手吧?”
“偷偷跟着哥哥去杀山贼,差点被捉了,后来看见血也害怕,就只学射箭,看不清,就不那么怕了。”
花小妹又踢了一脚食盒:“快吃吧,我听张三说了,你今晚要守夜,补补身子。”
“好,为了这一镇百姓,我是应该多吃些。”
王伦打开食盒,居然是肉羹,枣子桂圆练字核桃…卖相不错,大大的一勺子!
噗~!
“为什么是咸的!”
“我哥哥说了,吃盐人才有力气,给你补力气,当然要多放盐!”
“想快点给我补充体力,就应该放两勺糖。给我取点水来,你哥哥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花小妹看着王伦艰难地吃完肉羹,合了食盒离开了,王伦心里还挺失落,朝那身影道:“还是穿上甲胄吧,小心感冒了!”
火把跳跃了一夜,王伦两黑眼圈算是熬出来了,好在一夜无事,山贼真的真的逃走了!
张三挨着王伦提起赏钱的事,王伦也头疼,五个泼皮好说,回去拿钱赏,几十个军汉就麻烦了,前后许诺六千贯!自己出门没带这么多钱!
怎么办!怎么办!
“哥哥,要不本地大户凑这比钱?”
“这是我许诺的,让大户出合情不合理,你今天也看到了,安置伤者,整修房屋,减免租税,大部分士绅都表态了,再让他们出这笔钱。”
王伦心说:会拉低我郓州王大员外的逼格…
“让朱掌柜想想办法?”
“他也是一身负担,县衙老给打白条,即便能帮上一点,大头还要我想办法。”
“向花知寨借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好歹是个吃公粮的,家财几千贯总有吧?你猜林教头家里多有钱?”
……
天阴沉沉的,王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是有人发现了敌情,刺耳的锣声这个酸爽!
“什么情况?”
“王员外,有个黑点来了!看着很快,像是骑兵!”
所有人进入警戒,王伦打个哈欠:“一个人,大家别紧张!”
马上的骑士轮廓渐渐清晰,有人认出了那人,正是小李广花荣!
王伦没想到他一个人就来了!还以为是斥候什么的。
救援穆陵镇需要大队人马吗?
花荣豪气道:“我一人来,足矣!”
衣甲精美合身,战袍滚灰,俊朗红唇一双鹰眼。
徐大郎大喜道:“知寨来了,我们就安心了!”
花荣瞧瞧王伦,上前抱拳道:“这位就是义士王员外吧?”
王伦没照镜子,自知形象垮塌五分,尬笑道:“花将军,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现在镇子里是个什么情况?我接到临朐(qú)县的传文就飞马赶来了,一路不见人影。”
王伦邀花荣进屋坐谈,讲故事就交给徐大郎了,王伦只负责谦词,交待清楚已是日上头顶。
花荣脸上的神情丰富,是佩服,是感谢,还是激动?王伦分不清楚,刘监押跑进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电花。
“花知寨!恁可回来了!穆陵镇的百姓这次可遭了大灾!恁一定要为全镇讨回公道!”
“刘监押,慢点说,慢点说,镇上百姓如何?”
刘监押的哭诉把气氛引向悲恸,灾后情况统计被他拿到了,一条一条指给花荣看,花荣咬碎了银牙誓灭此贼!
王伦几人安慰一番,花荣拉着刘监押去探望百姓了,王伦跟着又经历了一次虐心。
花知寨的到来让镇民心安,悲伤过后,李家又要强拉花荣赴宴,花荣努力推辞请改它日,这才邀王伦单独聊几句。
“王员外,看你伤处也不少,还是多休息为好,现在住在哪里?”
“街头熬了一宿,我随便哪都行,几位员外都让我去。”
王伦这话分明就是:请我住你家啊,请我住你家啊!
徐大郎身后跟着变个脸色,忙道:“知寨,王员外几日休息不好,几位同行也各有伤势,属下还是觉得张员外家比较大,合适休养。”
花荣道:“既然如此,王员外你看可好?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叫我王员外听着好拗口,某年二十六,看花知寨年龄也不大,不知岁几?”
“哈哈,小王兄四岁,那我称王兄了。”
“甚好,甚好,年轻人嘛,不要学官场那一套,这个官,那个职的,叫着生分,我就称一声花兄弟了!”
“那么,王兄,今晚务必赏光,以谢救民之恩!”
“好说,好说。”
“那恕小弟失陪,回府上收拾一二。”
目送走花荣和徐大郎,王伦拉过了打瞌睡的张三:“你说徐大郎怎么回事?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还信不过咱们?”
张三打个哈欠:“他俩有话要讲,随他们去吧,哥哥你想住他府上?别担心,他不知道咱们的情况,不敢把咱们都接进去。相安几日,还怕他不留哥哥住几日?”
“倒也是,兄弟们怎么样了?”
“轻伤两人,重伤两人,大夫说要卧床三五个月,我看哥哥,不如留在朱掌柜那里?”
“也好,给他们留点生活费…今晚把赏钱的事和花荣提一下,之前是忙的不能分身,现在咱们去看看兄弟们吧?”
张三笑道:“哥哥,我办事,恁还不放心?要不是贪心,两个兄弟也不至于受伤。”
“哎哟,有情况啊~”
张三被王伦硬搂脖子,一个弹指在眼前晃动:“干什么缺德事了?敢拿命去贪?从实招来!”
王伦冲退燕顺之际,张三领着两个小弟在追杀逃亡的山贼,没曾想左转右转,遇到七八人在往马兜子里装金银什么的,张三看领头的是个小白脸,觉着好欺负,坐等他们收拾不多时这伙山贼要走,耳闻中人声嘈杂是百姓围攻过来了,张三怕被瞧见,这贼赃不就白瞎了?
故而大喝一声衔尾杀出!三人组合,配合默契,当场斩躺二人,那小白脸回身阻杀,张三等人被逼得败退连连,不得已同时丢刀撤了。
“兄弟们腿上没甲,挨了两刀,我安顿好他们后,又悄悄跟上去了。”
第149章 我要听实话
“那小白脸八成是白面郎君郑天寿,藏了的必是金银了。”
“对啊,哥哥,我也这么想的,所以记下地方想着再回去取。”
王伦听着心动,二人趁着晌午悄摸出去,在一处黄泥塘中摸出个包袱,抱着还挺沉,张三甩着腿爬上来,王伦死力打开了包袱,金灿灿一点白的都没有!
“好家伙!这个郑天寿胆子不小啊,留着这么多干货!刨了泥水,也有十斤吧?”
王伦看着不义之财,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这不知是掏了哪户的老底,为了这黄白之物,杀人如麻,留得这些祸害,穆陵镇别想太平了。”
张三把玩着金块,晃着脑袋回应王伦:“哥哥,我立下这大功,该怎么赏我?”
王伦往后一躺道:“我是想赏你啊,可是兜里没钱啊!就算有这些,我看也不够六千贯,还得舔着脸借钱。”
等着张三发射完财迷的精光,两人搭着肩膀返回了镇上,没有这一包袱金子,洒脱自在,有了这个负担,张三都不能赴宴了,外人看到这些东西,实是说不清!
王伦孤零零一人来到花府门前,感觉自己丢了什么?
七八辆马车有序停着,十几个仆人或坐或立。
“哎哟!这不是,那张,王义士吗?”
令人烦躁的公鸭嗓,大大咧咧的脚步声,刘监押带了两个小兵来赴宴了,王伦中午还欣喜的以为是知心会谈,看到这货来了,真想转身就走!
“奥,哟,是何监押!恕王某没有听到,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刘监押口舌乱绊,抱拳的手潇洒一甩背往身后:“那义士先请吧?”
“还是何监押先请吧。”
“好。”刘监押点个头进去了。
王伦瞅瞅身上的衣裳,半裤腿泥点子,往后再看,更多!
哒哒的马车从身后驶来,车夫吆喝一声:“前面的快让开!”
王伦侧身退后几步,从窗帘子后探出半个脑袋:“这不是王员外吗?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李佬,恁也来了。”
“这不是花知寨邀请我们商议大事嘛!老朽当然要来凑个热闹,时辰不早了,快进去吧,哎,我就这儿下车吧,与王员外一同进去。”
王伦看着李老爷子下车来,恭敬得等候。
“走吧,别愣着了!”
“李佬,我有一事请恁相助。”
“说罢,只要我能办到的。”
“借我两辆马车,把受伤的兄弟送往沂水县安养。”
“这个好说,你什么时候要?”
“明早可否?”
“明早?”李员外瞅一眼王伦,唤一声车夫:“记在心里,回去提醒我,如果我醉了,告诉老三准备好。”
“李佬,今晚我还有事,此来是上门告知的,既然见了恁,就麻烦恁转告一声花知寨罢。”
李员外一听不乐意了,抓了王伦的手道:“没有贤侄,穆陵镇哪里来的平安?没有你,岂不说我们慢待了英雄?不行,随我来。”
“李佬,不是小侄故意推脱,恁也知道,我身上有伤,筋骨困乏,又不能饮酒,岂不驳了众位好意?咱们再聚不迟。”
“你要去哪?”
“回去睡觉。”
“心里有事?跟老朽说说吧?”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困了。”
“说实话,不然我可不会放你走。”
“哎,哎,老爷子,恁轻点,我这胳膊有伤,刚才我一直忍着呢!”
李佬轻了手,目光锐利得盯着王伦,王伦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法子。
“依老朽看,贤侄有德有才,在人前张弛有度,颇有风范,不是会怕这种场面的人,是不是有…”
“对,刘监押那半吊子我看见他就烦,屁本事没有,耍腔调扭腰子倒是一绝,你们镇上要是组织秧歌队,他绝逼力压青州六县夺花魁!”
李员外听着王伦一股脑儿的话,回味片刻哈哈大笑,指点道:“这才是你啊!见不得这些个庸官,我们又何尝喜欢?”
“李佬知道了,可以放我了吧?”
“哎,去罢,去罢,我们几家使劲吧,尽量把花知寨留下。”
李佬这藏头话,把王伦勾得又走不动了:“李佬,我看见恁第一眼,就感觉跟恁很亲近,我心里话给恁说了,恁可不能瞒我!”
“这次山贼夜袭穆陵镇,折兵,害民,劫财,你说青州衙门会怎么法办花知寨?”
“不是新任知州抽调兵力剿匪吗?本地驻军空虚给了山贼可趁之机,庆幸有花家小妹带领军兵击溃贼兵,挽回损失。”
李员外眨眨眼道:“你觉得行吗?”
“额…今天来商量这事?”
“花家几十年前才迁到此处,根基尚浅,但花荣之德之姿全镇上下有目共睹,他守的是穆陵关官道!这里的学问我不用多说了吧?”
“有人会借这事拉他下马?”
“或许有,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花知寨在,我们还是放心的。”
“那这个宴我就更不合适在场了,花知寨的官帽,就要靠李佬使力了。”
“罢,罢,说的太多了,太多了。”
王伦目送李佬,心里烦闷大步离开,张家后院热闹,这一片变作了临时病房,好些个军汉都在这里养伤。
“哎,哎,不许逃!轮到你讲了,快讲!”
屋里传出一阵欢闹,张三的嗓门最大,暖鼻的香味酒味猜出门后的荒唐。
王伦一推门:“玩啥呢?玩啥呢?”
十几个坐着,躺着的汉子往门口看来,张三拎着鸡腿朝一人挑指。
“哎呀,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我们这正玩真心话大冒险呢!你要不要来!”
王伦反手啪嗒关上门,啸道:“跟我玩,看我玩不死你!”
与这帮糙汉子在一起,心里咋这么舒爽痛快!?
另一边,花荣脸上一直洋溢着热切的笑容,为捐钱捐物的各大家们敬酒,花小妹作为今天的半个主角,一直跪坐在哥哥身边。
今晚,依着嫂嫂的样子,精心梳妆了自己,锦色光泽,轻柔娇娇,却只能被四处聚集而来的火辣目光,刺地低头浅饮。
不知何时,嫂嫂进来,把花小妹扶进去了,花荣还在和几个未倒之人拼酒,恣意的醉态,浑浑噩噩。
……
王伦早上爬不起来,有伤再也不敢喝酒了,天色大亮,喊起张三去接收马车。
张三迷糊道:“急什么啊,哥哥,不差这一天的。”
“这包袱放在这里不安全,再说很快花荣就会有大麻烦,咱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大麻烦?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昨晚怎么不说?害我喝老多酒,现在还犯晕。”
“昨晚烦得炸炸的,没有头绪就开心一把!快起来!我去看有没有吃的。”
王伦揉揉眼睛踱出门来,张家家丁领着一人转过月亮门。
“王兄,你在这里。”
“花兄弟,你怎么来了?”
花荣淡淡一笑:“李员外给我说了,酒醉差点忘了,幸亏你还没走。”
王伦没说话看着他的下文,家丁打个蚊子音退了。
“王兄不计前嫌舍身相救,宽容厚德,花荣拜服!”
花荣屈腿要拜,王伦赶忙扶了:“哎,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王兄大义,宋江哥哥结交之人果然好本色。”
“宋公明啊,我俩不熟,只见过一面。”
第150章 我有神兽啊
花荣木然:“昨日听舍妹和徐甲长说来…,王兄说笑吧?”
“没有说笑,我俩不熟,我站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会面熟我,那段我是说谎了,为争取他们的信任,放我出来治病。”
花荣神色复杂地看着王伦:“出兵剿贼,寨子里空虚,我特下严令,委屈王兄一行受苦,冤枉好人,我在这里代他赔罪!”
花荣又要下拜,王伦这次死扯着也扶不住了。
“花兄弟,我敬佩他是一条好汉,都是你手下的人,还请好好抚恤。”
“花某就是卖田卖屋都会补足他们,只是王兄夸下的海口,花某实不知是否有一日能还清。”
王伦扯了花荣走,指指前方道:“这事细说,吃早饭了没,我好饿了,先寻么点东西。”
花荣坐看王伦嘬米汤嚼粗饼,王伦边吃边讲的样子,很煞风景。
“花兄弟,那都是小钱,但是吧,我出门不可能带那么多钱,你看能借我点不?”
花荣道:“王兄舍万贯家财…”
“好了,这事打住,你就回答我,你还有没有余财?我是钱不在身边,不是没钱。为救百姓也好,为救你一家也好,都是我王伦心甘情愿的。”
“一两千贯还是凑得的,只是账目都由家慈掌管,我需要问问。”
“那就好说了,再借你的名声帮我借点,这赏格许诺了,就要兑现。再来,说说帮你度过难关的事吧?”
花荣疑道:“什么难关?”
“穆陵关失守,军民死伤,州官难道不会问罪?”
花荣沉默片刻,向王伦娓娓道来:花荣知道这事自身难保了,革职查办算是好的了,而清风山的情况,最了解的是自己,这次清风山两个贼头受伤,贼兵损失惨重,官方也好,民间也好,正是可以一齐使力铲除这一祸害的好时机。
故而花荣用这些年积攒的信誉,请求本地大家支持,先全力剿灭山贼,而知州,安抚司那里,还得是人情争取,即便不能戴罪立功,也要前驱灭贼。
花荣所思考的一切,都基于此。
“和我想的差不多,痛打落水狗!你这就联合本地士农工商,上万言书,强烈要求打击清风山贼。”
看王伦支持自己的想法,花荣也很高兴,道:“其实梁公也有意剿清风山,只是邓龙此人恶行累累,民怨极大,所以大军都在围攻二龙山。”
“等等?梁公是谁?不是梁子美吧?”
花荣压低声道:“王兄,不可直呼名姓,怎么,你认识他吗?”
“郓州梁半朝,我就是郓州人,你猜我认不认识?”
王伦脑海中回忆那个浮夸的老人,只是一眼,让王伦联想到的是九千岁的兰花指。
“王兄?想什么呢?你了解此人?”
“他就是新上任的青州知州?”
“对啊,一到就给我们发了调令,限令十天,让我们领各部兵马集结,先攻打的桃花山,一鼓破之,还庆贺了两天,不过没有声张。”
王伦心中又爽又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这么巧,这个梁半朝估计是听到了青州有个桃花山,不管三七先算账。
“我听说桃花山有两个贼头。”
“是三个,都没抓到…”
“就这还庆贺?哎,怎么三个?”
花荣叹息一声:“我打的头阵,眼看要攻上去了,黄都监突然下令后撤,说是谨慎进兵,以防埋伏。”
王伦一拍桌案,把个瓷碗震得跳了起来:“震三山黄信那个草包这是要抢功啊!”
“黄信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秦明。”
“秦钤辖不喜攻山,都是黄都监指挥。”
“这两人有点意思啊,你多给我讲讲。”
花荣苦笑道:“我也是第二次共事,前一次是去年围攻二龙山,久攻不下…”
“那好,继续说桃花山的事。”
“黄都监说要亲自上阵,以壮军威,州府大小官员登高助威,黄都监一鼓而下。”
王伦哂笑:“这么个一鼓而下?”
花荣手指敲击着桌面道:“所以贼头都跑了啊,哈哈~”
“继续说,有意思。”
“抓到不少喽啰,说他们寨主吩咐下来,死守关寨,然后去搬金银犒赏大伙,结果到最后也没回来,山后小路不少,估摸是逃了。”
王伦痛惜道:“你们怎么不知道团团围住?”
“十倍而围,为何?人少了围不住也是被冲破,再说隐秘的小路,地道可能喽啰都不知道。”
王伦挠挠头道:“确实麻烦,后来没有再追剿?”
“追了,没追到,不过只逃掉三个贼头是真的,好几个亲信都被我们抓了,互相核对,一个没少。”
“三个贼头,还有一个是谁?”
花荣摇摇头道:“喽啰说是大寨主李忠的老相识,来躲事的,开始发现官军调动还以为是来追捕他的,为此还起了争执。”
王伦心下一紧:“叫什么?”
“什么花和尚,那人不让李忠说他真名,只有个诨号。”
我里个鲁大师,你还真去桃花山游玩了?
“花兄弟,我私下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花荣脸色怪异,觉得这事和刚才的谈话肯定有关系。
“以后除非能确认身份,遇到身形高大的,武力比较厉害的悍,悍匪,不要毙命射杀可好?”
花荣凑近了脑袋:“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他是匪,我是官,势不两立的!”
“现在不能告诉你,不是时候。”
花荣一摊手:“王兄,不是我不卖你这个人情,山贼可恶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心慈手软。”
王伦拍着心口道:“以我王伦的生死为诺,他是个好人,只是遭人陷害,路过此地罢了,不会做伤人之事,但见恶事,必出手相帮!”
花荣冷道:“他要真是好人,就早该伏法,叶提刑(提点刑狱公事)会给他一个公道的。”
“花荣!原因我现在不能说,你帮不帮吧!”
“不能!官贼不两立!”
“他身后有莫大的冤屈陷害,不是你我能翻案的!你敢说没有人被陷害,没有人以权谋私吗?”
花荣盯着王伦良久:“我如果还是说不,你会如何?”
“那我就不帮你打清风山!”
“王兄,你伤成这样,还能怎么帮我?”
王伦指指太阳穴:“用脑子,用脑子!清风山聚贼多久了?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消灭他们?”
“没有调令,不得私自动兵。”
“是没有侵害到贵人的家产,所以不用关心吧?百姓小贩受骚扰全都看不见吧?”
花荣叹一声,王伦继续道:“况且我有神兽帮你打,这次准成!”
第151章 比你帅,还比你努力
“王兄,不要耍笑,什么神兽。”
“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让他来帮忙,多一个强援不好吗?”
花荣突然开口道:“王兄可曾婚娶?”
“还没有,有意中人了,这个不劳花兄弟挂心,对了,你有几个娃儿了?是男是女?”
“一子四岁,一女两岁。”
“真是好福气,来,有样东西要取。”
王伦起身带路,花荣跟上,回房内几处床位空了,张三还在闷头大睡,把他推到一边拉出自己的包袱。
“这两枚长命锁,是给侄儿侄女的,一定要收下。”
花荣看那金色流溢就知价值不菲,说什么也不肯收:“王兄,此物太过贵重,我万不能收!”
“呔,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侄儿侄女的,护身符拿着吧。”
“王兄执意要送的话,还是当面呈请家慈罢。”
王伦摸摸自己的胡子茬下巴道:“去见见也是晚辈应该的,这就走,张三你快点起来哈!我在李府门口等你!”
花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老夫人与花夫人相对而坐,整理家中的积蓄,士卒家眷的抚恤要先垫上。
“她还在睡吗?”
“嗯,我刚才叫她没有应,让她多睡会吧。”
“摊上这么个女儿,真是时刻提着心,妳当嫂嫂的多管教她些,别老跑去军寨,都是男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娘说的是,我会上心的。”
这一边花小妹早糊里糊涂地醒了,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被饿醒了,往偏厅一坐,指使女婢去寻饭食来,女婢把怀中的小公子递给了花小妹。
“小姑,小姑,我想吃蜜酥”
“不许吃甜的了!小心妳娘揍你!”
看着小家伙委屈的小表情,花小妹哈哈笑出声。
“小妹,是你吗?出来见客。”
花小妹一愣,正厅有人?
“谁啊?哥哥?我现在不方便。”
小家伙喊着爹挣扎着跑走了,花小妹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
“王家兄长。”
“哎呀,我身体不舒服,还要好好再休息,一会儿饭来了,让女使送到我屋去。”
花荣了然冲王伦一笑:“小妹惯坏了,王兄不要见怪。”
“挺好,让我想起了自家小妹,外人看着文静可爱,跟我抢起吃食来,就是个小霸道。”
“奥,王兄也有小妹?那该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难言了。”
花荣抱起了儿子,“小儿花逢春。”
王伦掏出长命锁就要往上挂,花荣轻巧得躲开了:“说好的,还要问过家慈。”
“那快去请吧,孩子我帮你抱着。”
花荣呵呵一声离开了,留下王伦前后打量,这院子的确不错,在郓州要不要也起建一套?
老夫人和花夫人很看重王伦,对王伦三句不离感谢之言。
王伦也得到了那个粉嫩的小家伙,花荣的女儿花逢月:“花兄弟和弟妹长相出众,这女儿将来也肯定是绝世颜色,你这个爹不好当啊,哈哈哈。”
“要不王兄与我家结为亲家?”
王伦摇摇头道:“我这还没影儿呢,孩子们的事情,孩子们去决定,我不想干涉。”
王伦现在就深受程父之言的苦,哪里会应下这种亲事?
老夫人豁达,快语道:“女大三,抱金砖,王贤侄今年成婚,明年不就有了后?”
“不说这个了,被你们带跑偏了,花兄弟,这可当着老夫人的面了,这长命锁,我就直接挂上了!不是娃娃亲,别瞎想,孩子们有自己的幸福!”
王伦手快掏出来就给挂上了,老夫人眼神不好,意识到是纯金的才大呼:“太贵重了,贤侄不可啊!”
王伦费了一番嘴皮子,这两枚锁才送出去,内室不好多见外人,此事了结,二人都退了。
“王兄,把女儿给发妻吧,带你去我的武场看看。逢春,去找你小姑。”
进了花荣口中的武场王伦才知道为什么刘监押第一时间会跑到这里,四五间大敞间,都是兵器架子!
“这一间全是箭枝,墙上挂的,都是我的弓。”
“你,这里存这么多兵器,不会被上面查吗?”
花荣奇道:“我是大宋的军官,家里有这些…奥,王兄说的是私兵吧?就门口两个老兵,没事的。”
王伦看看远处那几个一脸麻子的标靶,笑道:“这玩意你要屯多少才够用?”
“那是小妹的,我练功用的靶在那里!看见没?吊着的!”
王伦跑过去细看,才发现围墙边一株大柳树上,用麻线吊着百十个铁环,寸许长的柳叶随枝摆动,铁环也在摇摆,我擦,还是移动靶。
“花兄弟,那你直接射柳叶算了,挂这铁环多此一举。”
花荣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张弓,左手正在掂量箭枝。
“冬天有树叶让我射吗?”
“奥,那倒也是。”
“我一天要练两千枝箭,即便是夏天,这树叶也不够我练啊!”
王伦显然被吓呆了:“一天两千枝?那要射多久?”
“三四个时辰吧,各种技巧耗的功夫不一样,比如这样!”
花荣话音落,猛地张弓开箭,寒光只留残影穿环而过,紧接着是第二枝,第三枝…一口气射出八箭!
叮得一声箭枝击中铁环,掉落下来。
王伦拍手叫好:“大开眼界,厉害,厉害!”
花荣摇摇头道:“箭枝分量不一,我要在拿到箭枝搭在弓上判断出合适的力道,这连珠箭,不好练啊!”
“那把箭枝打造的都一样不就行了?反正弓都一样。”
说完这话,王伦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神射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弓,箭,风向都要能摒除杂念,以一贯之,战场上,没有道理可讲!必须做最全面的准备!”
王伦自嘲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花将军,你严于律己,我是门外汉,有你这一张弓,清风山山贼还不是箭下之鬼?”
王伦重新来到花荣面前道:“要不然就咱们两个去吧?你射人,我补刀,组个复仇组合?”
花荣笑笑:“王兄也太小看他们了,打了多年交道,他们出来还好,躲在清风山可是易守难攻。”
清风山本是座火山,周一圈的高崖陡坡,林木茂密无处攀爬,只有东南方向有缺口,燕顺在此修筑城寨,多设砌石阻隔,放火烧山行不通,只能强攻,而地方官从没给过花荣这个机会。
直到这一天,围坐临朐县衙的多位青州文武官员,在商讨清风知寨花荣,穆陵镇刘监押,和本地大家的事态上报文书。
居中高坐的梁半朝早已细细读过,心里有了对策,今天来探讨的就是:二龙山现在怎么处理?花荣要如何查办?
第152章 欠债
“王员外,这是,这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在穆陵镇遇上山贼了?”
王伦半路遇到了李云,非要探望伤者,把脑袋从马车里收回来,握着拳头谩骂山贼。
“这些狗货!抓住了千刀万剐!”
王伦邀其同坐,李云也不客气飞屁股坐上车来,询问了近况:还那样。
王伦想着能不能雇佣李云过来帮帮手,好歹是一县都头,手里的功夫不会差。
“王员外想让我去帮忙?我不明白,剿灭山贼,跟恁有什么关系?”
“山贼伤了我的兄弟,所以我要灭他,理由充分吗?”
李云摇摇头道:“逃得一条命还不珍重,剿贼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调几营兵马,是很难成事的。”
王伦现在穷,也不好夸海口能捞多少报酬,试探了一下到此为止了。
进了朱家店,李云去蹭茶喝,王伦跟朱富说留人养伤这事,朱家后院就那一间房,挤挤倒是可以,但王伦没好意思先开口。
朱富的胖脸缓几缓,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去李云的弓手营房借住,只要给几个钱,安排个把人帮着翻身喂饭都可以。
王伦勉强同意了,出门去找张三和几个伤员商量,几个泼皮倒也懂事,同意先去看看。
问了李云的意思,有钱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口答应。
一起出门去营房,正碰面朱贵抱着圆儿回来,手上的篮子里挎着各色吃食。
“行啊!朱贵,过得好惬意。”
“哥哥,又被什么香风绊住脚了?现在才回来,哎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张三,你怎么也有?”
王伦摆摆手:“遇上山贼夜袭穆陵镇,干了一架,差点都交待了,取一百两银子给李云,再取几十贯买些被褥衣裳啥的。”
“什么,什么啊?哥哥你说清楚啊!”
王伦偏头看一眼李云,把朱贵拉进店简单陈述来去,朱贵大惊失色道:“哥哥,你难道还要去?”
“先去拿,回来细聊!”
一百两银子给了李云,高鼻梁笑得粉红,拍着胸脯说肯定能照顾好这几位,腾出床铺,朱贵帮着买了各种用度。
这事妥了,赶着马车去大商行换银两,运气不错,金色纯正,兑4160贯,折二千两银子(80kg)。
朱贵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更是吃惊,哥哥这几天去哪了?莫不是劫了大户!
赶车回店,银箱下车,直接搬回屋,朱贵喊了仆人烧水,把门一关,开始逼问内情。
“金子是老鼠发现的,你说吧,我就这躺会,还生怕不够呢,没想到能换这么多,老鼠,你可是立了一大功啊!我都没词儿夸你了!”
张三潇洒道:“还不是沾哥哥运气?不把山贼打跑,我张三哪有机会偷得?”
两个人打哑谜,急坏了朱贵,抓着张三强烈要求知道真相!
“哎,哥哥,你说李四听了会是什么表情?”
…
半刻钟前还兴奋的朱贵直叹气,这么多银子,刚到手就花了,为此,还要贴上两千贯!
包袱里,没那么多钱了…
“把咱们回程的钱刨去,能有多少闲钱?”
“咱们来路花费太杂了,我没法细算,不过坐船能六七日脚程,出五百贯吧?重伤的两个兄弟,怎么也要留些钱在这里。”
王伦重新看一遍密密麻麻的账目道:“还有铁匠的安家费,应急也要有个准备,拿四十贯凑个整吧,问花荣借1800贯,刚才就不该给李云那么多!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朱贵眼珠一转道:“既然山贼搜刮不少,按哥哥的主意,打上山去,也能捞到不少吧?”
“这个,很难说啊,不能寄希望在这里。”
仆人敲门说水烧好了,王伦立马脱衣服跑去泡澡了,张三紧随其后,朱贵想跟去,再一次瞅瞅银箱,唉…
王伦和张三遭罪是身体上的,李四遭罪是双重的,就因为一声四哥,李四已经沦落到给李逵当牛做马的地步了!
四哥,俺饿了,四哥,俺想喝酒,四哥,俺想泡澡…
当时王伦三人路过一座小石桥,好些个妇人聚在一处洗衣裳,棒槌敲打,笑语欢声。
“老鼠,你看那是不是李四?”
“哎,什么?在哪?”
“那个,坐那洗衣服的!”
“哎!还真像!我喊一嗓子。”
王伦阻道:“别喊!过去看看。”
突然见面,李四含泪,双手抓湿了张三好大一片,这丫哭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叫声四哥都要给办,不给办也不打你,就是公孙胜的折叠手,疼啊!
王伦朱贵憋着没笑出来,帮着胡乱洗了衣裳同回见李逵。
李逵被困着没地放去,好在有斧头可以耍,每天练他的板斧三式,见了王伦乐得蹦高:“俺的哥哥哎,可算来了,可算能回家了!”
“铁牛,我不在几日,怎么把活计都推给你四哥了?”
“俺不会啊,哥哥,俺可没发怒,也没动手!”
“买吃的你也不会?买酒你也不会?懒死咯,看你这肚子,掉河里能飘上来了!”
李逵卖个笑脸道:“哥哥不让俺乱跑,俺闷得慌,咱们该回了吧?俺娘咋样了?”
“你娘很好,不过咱们还有一件事,让你试试斧头,你去不去?”
“斧头?俺天天在这试呢,好用着呢!”
“走吧,屋里说。”
…
王伦赚足了李逵的好奇心,屁颠屁颠跟来了穆陵镇,朱贵李四也跟来了,也想着撞大运!
向花荣借了钱,合着一起分发了犒赏,以徐大郎得钱最多,三百五十贯!激动的汉子抱着王伦就差亲两口了!
王伦最后发表了讲话,大伙以后一定要全心全力保护百姓,也同时是保护自己财产,获得高声喝彩。
事后花荣苦笑连连:“王兄,你这是给我出难题,朝廷的抚恤在你这挥金如土面前,不值一提。”
王伦正色道:“当时没有办法,差距太大了,说难听点,他们都是跟着我去送死的,你看全活儿的有几个?要不是徐大郎护着我,我这命也够交待。”
花荣叹道:“我是感触这世事,军卒不思为国出力,只能以金钱利诱之,如果没有钱呢?是不是会学着贼匪一般打家劫舍?”
“花荣,你境界提高了一个层次。”
“哦?王兄也觉得是吗?你说咱们这次去攻打清风山,要开出什么样的赏格?”
“梁半朝那里,有结果了?”
“嗯,刚刚拿到,黄都监力保我戴罪立功,后天大军集来,开始剿贼!”
王伦这下放心了,道:“那祝花将军马到功成了!”
啪,一只手拍在了王伦肩上。
“王家哥哥,为什么没有我的犒赏呢?”
第153章 民兵都头
王伦瞅瞅对面的花荣,花荣只是笑:“王兄,我可没钱借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王伦猜测那是两道怎样的目光在身后,哀怨?恼怒?俏皮?
口中应付道:“额,小妹啊,妳看,就剩一百来贯了,妳先拿着吧…”
“怎么?看我是女子,所以就这么打发了?论功劳,我不称第一,前五总有的吧?”
花小妹从王伦身后离开,转到正面缓缓坐了,还是优雅的常服,微微的香味沁出。
“小妹啊,这个,妳的赏钱不是给逢春,逢月了嘛,加上这些,足足的。该满意了吧?”
“那是你讨好我哥哥的,本来也不是我的,我也不多要,就照四百贯给我吧。”
王伦来回看着这兄妹二人,这是串通好了来刁难自己吗?
“好,好,我也不差这几个钱,我给妳打个欠条总行了吧?”
花小妹拿了王伦的亲笔欠条吐槽一句字好难看,而后潇洒得离开了。
“王兄,怎么样?”
“我小妹也常干这事,尤其是我上班之后她那会还在上学。”
“上班?”
“额,不说这个了,咱们分析地形,布置攻山计划吧?”
花荣又笑道:“等会我就要走,带回在二龙山的寨兵,你找徐大郎商量吧,我来就是提醒你,上官来了,不要拍马屁,也不要拿脸色,大事为重。”
花荣走后不久,临朐县的文武官来了十几个,刘监押同本地大家热情迎接,大排宴宴,王伦排末座自斟自饮倒也不烦。
现在再看刘监押抢功,是那么可爱,虚伪人与恶心人打成一片,不耽误干事人做事,再好不过了。
随着大军开到,穆陵镇上下群情激奋,亲人被杀被俘的更是哭天喊地,要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这下,知县唱罢通判上台,监押讲完都监来吹,王伦还得陪笑站着。
王伦几人被选做民兵甲长,可以去领甲胄了,王伦亲眼见识到了朝廷正规军。
军卒一色整齐:头鏊,铁面具,身甲,披膊,吊腿,靴子,绯红褙子上写着崇捷番号,上下包裹一丝不露,有一些兵都有那么三五件,更像是故意设置的轻甲兵。
黑漆弓箭手,黑漆弩手占了近七八成,剩余是长刀,长枪,长斧,狼牙棒手,旁牌有短有长。
王伦看着热血沸腾,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李逵眼都看呆了,和李四讨论自己自己一斧头下去,能不能砍破那铁甲。
后勤官还算客气,在王伦贿赂了几两银子后,让王伦几人挑选的都是质地不错的皮甲,大中小三等,李逵穿着嫌重,动动身子嚷嚷着要脱下来。
那军官道:“这还重?四十来斤而已,你看那些兵卒身上都是五十斤往上的分量,再加上手刀,兵器,你想多重?都是保命用的,穿着罢。”
王伦问道:“我们就只有这皮笠子吗?”
“有这些就不错了,用不着你们冲锋。哎,你不选样兵器吗?”
“俺有斧头!”
“斧头?砍柴的斧头?那不行,长兵器选一样!”
后勤官给李逵选了一柄狼牙棒,不是王伦想的那样,它的锤头满是疙瘩,李逵掂着份量倒是欢喜,说这玩意和自己像。
王伦看这人和善不免陪着多聊几句:“那些崇捷是谁带的军卒?”
“那些啊,是京东第四将,秦钤辖麾下的兵,六营兵,也就这三营最是精锐。”
“那攻打二龙山,有多少兵马?”
“十营呢!”
王伦的民兵队换上了新装,却是让自己合着民夫去清风山一里处扎营寨,来了几个甲长指导王伦挖沟,埋桩,架棚,搭屋等等建寨操作。幸好只是几日的临时营地,工作量不算大。
王伦很快找到其中的乐趣,每一项关于军事行动的准备,都是自己学习经验的好机会,防火,防虫蛇,取水方便,有什么疑问,就问!
李逵帮着打木桩,累了往那儿一躺,嚷嚷道:“哎哟,哥哥,又哄俺,不是说来砍山贼,怎的又干上木匠了?”
“累了就歇会,明天抢关别给怕了。”
“俺会怕?只要俺冲上去,杀他个鸡飞蛋打!”
“李四,这又是你教的吧?”
这天下午,花荣领着寨兵赶到了,帮着王伦完善营地,就急匆匆去开作战会议了,说是大战,开来穆陵镇的也就黄信统率的两营崇捷精兵,不过对于百十人的清风山山贼,算得上兴师动众了。
青州知州梁半朝,秦钤辖等人都在临朐县坐镇,这里黄都监,知县等人临敌指挥,王伦作为民兵都头,居然没有一席之地,让王伦好不介怀!
很快会毕,花荣派人请他帐内开会,这领导交待完了,花荣要怎么打,内部还要开个小会,王伦进来小心坐到了末尾。
“明早五更造饭,王兄,没有问题吧?”
王伦心说这个民兵都头就是干杂活额啊!
“多少人的?”
“所有人的,黄都监他们不用管,就是普通军卒,加上我的兵差不多1400人。”
“做饭倒是能解决,问题是,我去哪儿拿粮米啊?”
花荣脸色一冷:“没有人叫你去取粮吗?”
“没有啊,昨天招集了民兵,今天一早就领皮甲,然后建营,要不是你分给我人手,现在还在野地坐着呢!”
“哎,我就说你不要跟来,一天时间,建营运粮都是能做完的。”
“能混进来的身份不就这个嘛,我还觉得是个好差事。”
“去找主簿领粮,开据文书,然后找刘监押去官仓运粮,天都快黑了,你先去要文书吧,我这里布置完了,帮你去取粮!”
王伦赌气出帐来,寻了临朐主簿,主簿一脸茫然道:“粮草文书我早都拨给刘监押了啊?他没有转交给你吗?”
我擦,这缺德鬼,故意不告诉自己!不就那天花府一别,自己没再跟他说过话嘛!这么记仇!
老爷子也真是的,是不是告诉…哎,那个车把式,一定是车把式把自己的话翻给刘监押了!
唉,真是要命!
王伦从镇上返回,路上陆续有兵丁往营地来,前后不过五六里,为啥非要在营地造饭呢?
花荣刚巡视了营房,王伦骑着马回来了,“文书已经给了刘监押了,他没给我!”
花荣叹口气道:“你去喊你的人吧,我派一都人帮你,咱们去运粮。”
这一折腾,穿衣套车,花荣领着王伦又返回镇上,先叫徐大郎把人带去官仓,问询一番,得知刘监押在府上宴请黄信等人吃酒。
花荣拜访进去半天出不来,王伦一报名就吃了闭门羹。
好焦心等着花荣出来,直摇头道:“刘监押喝醉了,不知道文书放哪了,只有咱们自己解决了”
“怎么解决?”
“去求李佬借粮吧。”
“老麻烦李佬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想干到后半夜就快走吧!脸皮重要还是屁股重要?违抗军令是要挨军棍的!”
花荣王伦只得去了李府,也是庆幸,赴宴的是李员外二儿子,老头子正在悠闲得喝茶。
李员外瞄一眼王伦道:“贤侄,你说刘监押的坏话,是我告诉他的。”
“李佬,没恁这样长舌头的!”
第154章 防守反击
李员外哈哈道:“怎么?刘监押给你小鞋穿了?”
花荣把来意一说,李员外爽快的答应了,借!
王伦看不懂这老头了,道:“李佬,恁这又是作何?”
“年轻人啊,有雄心,有谋略,有胆识,有脑子,是个好材料,但是为人之道差了点,我就给你下了个绊子。”
王伦无话可说,花荣忍住了笑:“李佬,你可害惨他了。”
“你那话是可以随便说给人听的吗?花贤侄,你听过没?”
“这个,我知道。”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年轻人,以后记住了,不要轻信人咯,今天有老朽帮你,日后可不定谁给你捅刀子。”
“小侄谨记。”
“花贤侄,你看王贤侄的眼神。”
“额,怎么了?”
老头子突然站起来了:“跟你年轻时一个样!”
王伦内伤,现在也很年轻好吧?比自己小四岁!
“就因为这个,花贤侄升不了官,就在本镇呆着挺好。”
花荣冤道:“李佬为何不提醒小侄?”
“你啊,上有老下有小,花家一棵独苗,哦,现在还有逢春,不能去上面和他们斗,还是待在这里,我们李家也图个安心。”
花荣失声,王伦道:“李佬到底是什么?恁这使坏。”
“我就想让他好好活完这辈子呗,你不一样,我看了怪可惜,要好好敲打,落个英年早亡就不好了。”
王伦头顶万驴狂奔:“恁不能这么咒我。”
“你看我们的时候吧,眼里都是不屑?轻蔑?还是什么,花贤侄你没发现吗?”
花荣道:“敌意。”
从李府出门来,跟着家仆去仓库取粮,路上王伦欲言又止。
花荣道:“王兄别挂在心上,你看我没那种眼神,看小妹也不是。”
王伦心下一松,只听花荣又道:“我有些明白了,王兄是反感李佬说教吧?像是教训小孩子一样的说教?”
王伦默念,好像是这么回事!
之后,对这老头子的说教,王伦付出了搬运粮食到后半夜的痛彻领悟!
一人一天9升,积5天,共630石,小车运2石,大车3-5石,200多车,一车3人。
花荣的一都人只帮着走了一趟,明天还要抢关,都回去睡了…
王伦死狗一样衣衫潮湿,浑身难受地睡去了,他把安排明早造饭的事又忘了。
“哥哥,快醒醒吧。”
王伦迷糊中把朱贵的脸推开。
“哥哥,再不醒,铁牛就把人打成肉酱了。”
“铁牛又打人了?”
王伦猛然睁眼,临时草棚透出明亮的光线。
“快起来吧,大伙都拉不住那夯货!”
王伦披了衣裳赶紧爬起,门外场子围了五六十人,都是自己手下的民兵,正挤着拥李逵,不远处有几个扶着刘监押,看见王伦出现,暴跳如雷,在那指着不知骂什么。
打了刘监押王伦可不在乎,扭头问朱贵:“怎么回事?说说吧,打完才喊我,成心看热闹来着吧?”
朱贵没掩住自己的幸灾乐祸:“这不一大早刘监押过来催造饭嘛,一间一间往起赶人,其他几处还好,乖乖照做了,铁牛那屋就他鼾声最大,其他几个一夜没合眼。”
“铁牛那我怀疑是有病,回头找大夫看看,不是人类能发出的鼾声。”
“那刘监押催了几声铁牛不起,就喊几个手下把铁牛抬出来,浇了一盆冷水。”
“然后。”
“铁牛醒了就骂人,和刘监押对骂,说他故意刁难哥哥,现在又来消遣他。”
“没直接上手有进步啊!”
“铁牛可不傻,他们有甲胄,打了手疼,就骂,你敢打爷爷不?敢打爷爷不?然后刘监押就动手了,铁牛急眼了:这可是你先动的手,大伙都看见了啊!”
“王伦!你这黑蛮子哪里来的!我要上报黄都监!轻饶不了你!”
气势汹汹的刘监押,唾沫星子喷了王伦一脸。
王伦火气噌得上来了:“你他娘是个什么东西!胆小怕死,邀功拍马!敢给我王伦穿小鞋,你当我是好欺负的!?”
王伦这边开打,朱贵也上了手,李逵嚎叫一声:“哥哥动手了!打哦!打狗官!”
民兵们看头儿动手了,惊慌失措,有几个赶忙跑去请上官,李逵挣开人肉束缚加入战团,刘都监的几个老爷兵哪里是对手,王伦这正被压制,猛地刘监押起飞了!
“我擦!铁牛,下手轻点!”
“哥哥,他们先动的手!俺还没上斧头呢!”
乱哄哄的军寨,在王伦拦住了李逵后,花荣到场控制,总算冷静下来,刘监押夺路跑了。崇捷军兵听着吵闹,才爬起来看热闹,围了好几圈。
花荣喊道:“都回去吧,回去吧,别看了!”
众人如若未闻,花荣叹道:“不是我麾下,命令不动啊,王兄,你快想想一会怎么应付黄都监责问吧。”
王伦往前一步道:“啊,各位兄弟,正好民夫不够,现在生火烧饭人手不够,愿意挑水洗锅的来搭把手,搭把手了哈!”
众军汉听王伦这拉人,嫌弃似得散了,王伦喊朱贵张三李四去组织烧饭:“时间赶不上了吧?”
“你该操心的不是这个吧?”
王伦一摊手:“我就照实说了呗,要么挨揍,要么罚钱,就是啊,铁牛一会你找两个强壮的摁着点儿。”
花荣看一眼李逵道:“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嗯,是个好手,小心他抢了你的头功。”
花荣哈哈笑过,去整顿队伍出操了,王伦这等了好久也没见个传令兵来,军汉们吃过了饭,陆续开始摆阵,黄字大旗这才缓缓飘来。
刘监押躺在辇(niǎn)上,最后落了边缘,黄信这口官腔也是又臭又长,随后,临朐主簿喊到刘监押和王伦的名字。
“当着众军的面,说说吧,为何指使凶犯打伤刘监押,刘监押可是本镇命官,不是你一介白衣可以犯上的!”
“他先欺我是个文人!小生求大义而奋勇杀贼,挥钱六千贯,救穆陵一镇,连一封褒奖文书也没有!这就罢了,闻官军剿灭贼,欣然前来,这厮却与我说要克扣军粮!我不许他就威逼利诱!”
“拖延不交接与我,小生万难,只得寻本地大户筹借,今日他见我借来军粮,暴跳迁怒民夫以欺我!有豪杰看不过眼与他争辩,他伸手就打!”
“军令今早造饭,小生未敢因此迁延,这刘监押却因私废公,还反咬一口,请主簿明鉴!”
主簿昨晚见了王伦就狐疑三分,刚才黄信把这事交给他处理,还着实有些左右为难,此刻见王伦口若悬河,是非明白,不由道个好!
第155章 空欢喜
当着三营将士的面,克扣军粮这种不要脸的事被抖出来,简直是找雷劈啊!
刘监押企图争辩,王伦挥金六千贯的义举,再加上王伦自报是郓州人,梁知州也是郓州人这层关系,就不得不让台上之人想入非非。
刘监押当场被收押候审,花荣算松了一口气。
黄都监下令,开始攻山!
大批崇捷弩箭军卒排列上前,喊着号令逼近关墙,进入150步,弩机击发百箭喷射,关墙上哪敢有人站着,全躲了去!
一排接一排的箭阵进退有序,箭雨连绵,让王伦看得大呼过瘾。
李逵站在花荣的寨兵中间,兴奋异常,听了好几轮战鼓,却不见出发,嚷嚷的毛病又犯了。
“你们不敢去,不要挡着俺啊!”
“你个黑厮,急什么!云梯都没搭上,你怎么上去?”
“就那个?给俺一架,俺扛了上去!”
“知寨说了,这是个直脑筋,你们别和他耍笑了。”
王伦看热闹,从站着到坐着,坐着到靠着,朱贵都急了:“怎么还不冲啊?就等着那弩箭把城关射穿?”
“开始了!”
但见花荣令旗一挥,寨兵高呼万胜,这边箭阵停发,兵阵分成两股冲向城关!
一鼓作气的一边倒,加上神箭花荣,那把二石的黑漆弓,不停张发贯穿贼兵,身后还跟着五个背箭的兵卒!
李逵笨拙得抢上城关,摘下斧头旋风杀入,哭喊嚎叫他叫得比谁都响!
“大贼头快滚出来!爷爷打上门来了!”
官军攻入,观战的崇捷营大步上前,王伦想起冲锋时,前面都是发疯的军卒了。
“哥哥,跑晚了,没咱们事了。”
“进去搜金银啊!说什么晚!重要的是运气!”
王伦点谁留下,谁都不愿意,“算了,全都跟我上,你们小心点,四人一组,别分开。”
高台上文武官员已经开始互相道贺,本地大害终除,朝廷之威正名,临朐知县政绩又添一笔,镇三山已镇两山…
只是最后的结果各方不太满意,山寨里只有三十来人,金银钱财,粮草牲畜都没多少,只是个空寨!
清风山山贼去哪了?据留守的贼兵讲,三位寨主早带着百十精壮逃了,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李逵连个反抗的都没遇到!王伦只能让他拆房发泄。
“没想到咱们准备这么多,贼头早逃了。”
花荣心情也不太好:“知道他们要逃,也挡不住,好歹毁了他老窝,能安稳些时日。”
“这事完了是不是要重回二龙山了?”
花荣举着酒杯出神,道:“二龙山才是真的险山,临朐县东北弥河东岸,南峰为蟠龙山,北山绵延四五里入河为雌龙,合称二龙山,有大量攻城器械都不能进一步,这一去,不知有多少士卒丧命。”
“别多想了,反正是将功补过了。”
“对了,清风北寨是你下令放火烧的吧?”
“哦,对,我不是怕山贼趁虚来抢寨吗?”
花荣坏笑道:“那就算到你头上了,负责重修吧。”
“什么!”王伦不敢相信,“怎么算到我头上了?我是出于战略考虑作出的最好决定!”
花荣不理王伦的解释,掰着手指道:“我算算啊,拆了这贼寨,重修北寨,木料能省了,工钱要个一千贯吧!”
王伦重力把酒杯砸在桌上,辩白道:“小花你这是讹我啊!我也是看过营造法式的人,你那小破寨子工钱哪里需要一千贯!再说凭什么都我掏?小妹也在呢!”
“王兄,你大男人好意思让小妹担责?这样,我替你出一半。”
“合着我再给你打个欠条呗?不行,我要样东西,你帮我活动活动。”
花荣脸色绯红,笑道:“你自己去呗,还用得着我?”
“那个,我们穿的皮甲,能不能买几套?”
王伦得知不能私藏甲胄,但还是忍不住争取一下。
花荣脸色一变,肃然道:“你买甲胄要做甚么?”
王伦有点心虚:“防身,看家护院之用。”
“你难道不知私藏甲胄弩机,这是谋逆死罪!”
“弩机铁甲我都没想啊,就是几件皮甲而已,我看镇上民兵也有啊?就是破旧点。”
花荣又压低声道:“那不一样,那是保甲教阅用的,是朝廷下发保境之用,里长保长共管之物。”
王伦眼睛一转:“我,我也是里长啊?能不能买点?”
“你还是里长?那怎么没有?”
“我这村子是新村…”
王伦把过往一讲,花荣明白了三分,只是摇头:“算你从这里买了,你如何在县里备文书?问起来源如何解释?”
“真的不行吗?”
“除非你们那里也有山贼侵扰,到时候州县自会下发甲胄兵器防贼,你再买些就不会惹人注意,不要成套,不要超过十件。”
王伦若有所思,没有贼,我们自己造呗!气氛先烘托起来!
黄都监和知县在镇上庆贺两日,大军又要开往二龙山了,寨兵留守以防山贼,花荣则被黄信相中,带了亲兵前往。
花荣想把修寨的事交给王伦,王伦说啥也不肯,出来浪这么久了,该回家了,要不然公孙胜非弄死自己。
“那个花和尚的事,你要答应我,够不够情义,全看你一句话了。”
“好,好,姑且答应你就是了。”
“徐大郎成暴发户了,待在你寨中影响寨内团结,不如我带走吧?”
“大郎退兵籍做个小掌柜了,伤退。这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本来我寨兵就不多,被你搅和走了七八个。”
徐大郎讲来不愿离开家乡,大观元年(1107年)入伍已七年,现在好不容易得个清闲,都是托了王员外的福,王伦无奈而返,这天花荣启程,王伦也就告别了,李员外,老夫人,花夫人,两个小娃儿,还有一脸平静的花小妹。
从花府出来并行走到大街,一南一北将要分别。
“王兄,记得给我来信哦~”
“你是怕我借你的钱不还吧?2700贯,我不会赖账的!”
“喏,这是你要的东西。”
“什么?”
王伦接过文牒,却是临朐县衙对王伦的表扬信…
“这,没给个500文赏钱?”
“好了,王兄,就此别过吧!”
“花贤弟保重!”
“你没有跟小妹道别吧?”
“不是合一起说了?”
花荣意味深长的一眼,把王伦看的有些炸毛:“小花,那只是小妹。”
“好吧。”
花荣鞭马而去,一股风来王伦吃土。
“得嘞,兄弟们,回家喽!”
除了两个重伤的泼皮留下养伤,李四按之前的约定也留了,一行六人再加李逵娘乘船顺流而下。
第156章 义正言辞甩包袱
船行至州治临沂,李逵免不了扶着娘去街上逛逛,叮嘱清楚了,张三几个跟着,王伦和朱贵闲逛。
王伦说起徐大郎的事,相当可惜,那么一好汉子,不能为自己所用。
“沂山,蒙山,鲁山绵连,多淳朴百姓,哥哥想要成事,日后招揽,奋勇之人不缺的。”
“你说的也是,那个徐大郎好像是莒(jǔ)县人?”
“在临沂东北,是个大县,不少人都跑来沂州做买卖。”
“我们在沂州建个根据地也不错,你想啊,也不能只靠劫地主来钱,还是得有自己的买卖。”
朱贵呵呵一声:“那哥哥想好什么买卖了?”
“丘陵山地当然是种药材了,卖生药老赚钱了。”
“沂州常贡,仙灵脾,紫石英,茯苓,钟乳石都是良药。”
“常贡是是什么?”
朱贵扶额道:“走,看了我给你讲。”
土贡产生于夏,唐形成制度,在宋代分为常贡和杂贡,贡物品的种类数量称之为格。由州一级负责征收,运往户部和太府寺(礼仪部门)共同收纳掌管,收入内藏库供皇室使用。
官府收购,官办手工院制作,贡户生产,为贡物的主要来源,当然强纳强征,原本的贡物折成其它,或折银钱的情况也有。
“这紫石英,钟乳石都是石头吧?也是药材?”
开药铺的掌柜不乐意了,“足下清闲看看医书,别说呆话。”
“就是这东西要上贡?”
“恁说常贡吧?这些都要挑上好的,极品的,包好了送往汴京。”
王伦腹谤不绝,劳民伤财!
一旁的朱贵道:“今年的岁格又是多少呢?”
“足下还真问对人了,去年就是我家出的货,一样10斤,钟乳石30两。”
“什么?就10斤?恁这么大一间铺子就挑出来10斤?”
掌柜摇摇头道:“足下是真不明白吗?全沂州一共只要这么多。”
我擦,真是够无聊的啊,还真是只供皇室享用的贡品。
“我们这些生药还算容易,便于存放运输。君不知一骑红尘妃子笑?那水灵的瓜果可是要日夜兼程。还有那绫锦绸缎,才最是繁琐。”
出得门来,更坚定了王伦要开生药行的决心,中午随便找了一处吃食,一小叠稠糊的东西端上桌来。
“咦?这个是虾酱?”
“哟,哥哥居然认得这个?”
王伦挑一筷子尝尝,道:“这里离海很近吗?”
朱贵摇头说不知,请来伙计才知道这是从临沂东南的海州贩来的。
“我想去打听一下这个海州。”
“哥哥,你又想作甚?跟那个有关?”
“海州张叔夜。”
“天将?”
“嗯,不知道他来没来,不过靠着海,这里有不少买卖可以做。”
朱贵点头道:“哥哥,你想去哪都好说,可还带着婆婆…”
“要不你先带着人回去,我和张三去一趟?”
“不如先回利国监,把事办清楚了,恁再坐船东去。”
“不会跑偏吧?”
“你看看咱们在这里,海州在东南,先去西南的利国监,再往南去一点彭城,泗水东折向海,这不就到了海州?”
王伦看着朱贵的蘸酒画,又掏出自己的方位图,哎,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人吃饱了出店,迎面几个壮实汉子进来,王伦随意一瞥,拉住了朱贵。
“那是不是个祝字?”
“哥哥,你没喝多,那就是个祝字,怎么了?”
“我没吃饱,咱们再回去吃点!”
朱贵又被拉进店里坐下,再瞅瞅那几个汉子,肯定跟这些人有关!
这伙一行六人,为首的汉子一脸横相,不是吃素的主,手下个个也是膀大腰圆,好在都挎的是短兵刃,要不然能吓走这店里一半的食客。
“哥哥,要不要坐的近点?”
“你敢吗?”
“他还吃了咱们不成?”
“好!走!”
“恁二位这是…?又要吃?”
点了一个菜,让朱贵吃,王伦背着那伙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直到人都走完了,王伦也没听出多少东西。
对面朱贵说话直打嗝,王伦只得架着回去,跟踪那些人?想都不敢想!
回到客栈,朱贵打问,王伦说的也含糊:“他们好像是来办什么事,跟姓武的什么有关,离这还有百里脚程,其他的没什么有用信息。”
“哥哥注意这个祝,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兖州龚县祝家庄,我也不太确定,就是卖给咱们石炭的那家。”
王伦把前事一说,朱贵也觉得蹊跷。
“要不让张三出去探?问问本地有没有祝姓大家不就知道了?”
“也好,我去找他。”
王伦起身去隔壁房唤张三,可巧张三没睡熟,被王伦支了去探风,出去三个时辰还没回来,王伦急得都要出去找他了!可一出客栈,去哪找?
张三一出现在街口,王伦拉着手上下翻看是不是受伤了,张三吓一跳:“哥哥,你做什么?”
“没受伤吧?探不到就算了,千万别冒险。”
张三打个响指,笑道:“这点小事,我老鼠三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好,屋里说,屋里说!”
关上门六个人,李逵死赖着不走,给张三温的解渴酒,让李逵喝了一多半。
张三从兜里抓出一把南瓜子分给众人,拿捏一番道:“哥哥,恁猜的不错,真是兖州祝家庄的人,还是二少主祝虎!”
“祝家庄在本地有买卖铺子,好像是踩过界了,私底下和本地一个乡绅斗起来了,姓武,但是面上没闹起来,所以只有很少人知道。”
“你是怎么探来的?”
“我跑断腿了才得到这么两句消息,哥哥,要不要掺和?”
“算了,我还有别的事,回了利国监再说,各自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都走了,朱贵关紧门道:“哥哥,有热闹不看,不是你作派啊!”
…
五六天后回到利国监,汤隆等人已经离开,王伦使了手段圈了几户铁匠逃跑,一口气跑到沛县和李逵汇合。
“啥?哥哥你不回去了?”
李逵一听王伦要去办事,拉着不让走。
“我说了,有点事嘛,你路上听朱家哥的话,不要惹事,以老娘为重!”
“你又撇下俺出去快活!俺也要跟去快活!”
王伦被李逵逗笑了:“我现在都后怕,命差点折了,我这胳膊还没好,身上也刚掉痂,怎么在你眼里就是出去快活了?!”
“俺不管,俺也要去。”
“你娘都不要了?”
“回了沂水县城,好几天没见着俺娘,娘说了,朱家哥供奉得周到,像亲儿子一般,俺也放心。”
朱贵看李逵耍赖,推波助澜道:“铁牛兄弟说的有道理,哥哥路上没个护持怎好?铁牛兄弟武艺高强,我们兄弟也放心不是。”
朱贵几言,让自从出门就备受折磨的泼皮都站台,纷纷出言王伦把李逵带走。
王伦的甩锅借口还没找好,朱贵又道:“再说村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搜捕风声大小也不知道,我们回去给哥哥打个前站不是好?”
王伦无话可说…
“张三你也回去吧,我和李逵就行了。”
“哎,哥哥,不用我去?”
“铁牛,要想和我去海州,约法三章!走路自己走!酒三天一次!让你跑就撒丫子跑!”
第157章 王伦的苦行
然而王伦并不打算这就去海州,先去沛县西南两百里开外的芒砀山走走。
来时就想去看看,因为见着汤隆泡汤了,现在再不去结交,猴年马月再来徐州,西去丰县进入单州砀县,而芒,砀山二十余山群就在北单,东徐,南亳(bó),西应天四州交界之处,王伦还以为多险要的去处,主峰也就两百步高。
询问了当地百姓,这山头没山贼!
王伦懵了,难道自己找错山了?李逵一百个不乐意爬山,王伦一说山上可能藏着贼,李逵顿时来了精神,有一种来旅游的感觉,招了个向导四处转,见识了高祖庙,被曹操摸金校尉盗开的汉梁王墓群,向导口若悬河讲着盗出72船宝物的传说,终于在一处两米高石墙发现了端倪,这里曾经是个军寨!
“后生,这里是?”
“这啊,是当年曹操打败刘皇叔,张飞在此拒寨坚守。”
王伦心说,就是这里了!当即返身下山,李逵看着满山的鸟,嚷嚷毛病又犯了。
“叫你不要跟来,你非要来,现在后悔就回去吧,我自己去海州。”
李逵见王伦又撵他,换作嚷嚷肚皮饿了,王伦拿他也没辙,回了山下寻了人家,笔墨纸伺候,王伦还躲到屋外磨盘上书写,李逵好奇也不觉累了,跟出来看。
“哥哥,你这写的什么啊?铁牛看不懂,给俺念念。”
“你想知道?”
樊瑞,项充,李衮见书来找哥,哥在郓州梁山泊~
“哥哥,这什么饭的,是谁啊?”
“你莫多问。”王伦仔细包了书信,又讨来油纸木盒坛子一并包了,“铁牛歇好没?咱们上山?”
“怎么又要上山!这才刚下来,我这出一身汗!”
李逵抗议没用,还是被王伦哄上了山,掘开小洞把东西埋了,又命李逵推大石头压住,这才痛快下山。
古汴河虽然不能作为漕运要道,直达徐州彭城还是很方便的,让李逵讨了五六坛好酒,几只鸡鸭窝在船里好不自在。
乘着泗水过淮阳军直奔向东,于淮阴汇淮水,进入淮南东路的,额,涟水军。
“咱们这涟水军啊,控扼淮水入海口,当年米(太常)博士知涟水两年,好官啊!”
“额,米博士是谁?”
“苏黄米蔡!书生,你不知道?”
哦,原来是米芾(fú)啊,那确实挺有名,蔡京更有名。
“只可惜七年前卒于淮阳军任上了。”
“就是来路的淮阳军?”
王伦打听了这涟水寨只有一营兵,摸着下巴有了计较,出河口,换船北上二百里去海州城,王伦又扑空了,知州姓郑。
海州城地处平沃,是淮河冲积平原,渔桑之事为盛,王伦思考了两个时辰之后,才让自己不虚此行,来这投资鱼干作坊!卖到京东去!
弄清了大致地理方位后,王伦领着李逵回家,来时轻舟泛水好不快活,回时艰难苦恨只能靠十一路。
幸亏只是想想,王伦得人指点,南下楚州在淮阴乘船,入泗州沿汴河回京东,楚州洪泽湖,千舟鱼列声势浩大。
此时漕运正盛,王伦带着李逵蹭上一条纲船,和船家闲聊,王伦说吉祥话称船家买卖兴盛,船家却一脸苦楚。
“书生不知漕运之事啊,早已不如往日,如今弊端显现,我等皆苦。”
“哦?是什么是,老伯说来。”
“这转运六路米粮之事,本来是真州发运司之事,籴米储积往来有序,不想后改直达法,所有供粮由各路送达京师。”
“这有什么弊端吗?”
“自行直达,道里既远,情弊尤多。如大江东西、荆湖南北有终岁不能起运一次,押米万石欠七八千石,抛失舟船、兵梢逃散、十不存一二。”
“这么严重?”
“更有转运司不置漕船,截留他路回纲!”
“是不是还有朱勔侵占纲船运送花石纲?”
船家惊道:“你也知道?朱勔那恶厮,强占船只,我们无法送达额定供粮,就要赔上身家,即便躲了那厮,各路有丰歉,有延迟,没了发运司的仓储补充代发,受罚的还是我们!故而漕运不兴,日渐疲敝。”
王伦总算是明白了发运司是个调节的机构,收粮储粮运粮,一直保持漕运六百万的兴盛,不知哪个脑子被驴踢的家伙,上奏挤兑黄了,那里粮送不上去,这里各路发愁。
船家拍拍王伦的肩膀,“看,那就是朱家的发运使船队!”
威风凛凛的大旗,拉船的纤卒优先他用,王伦倒是在船上,却还不如步行!
于是乎,王伦又下船了,生啃回应天府的五百五十里,再啃回定陶的一百六十里,王伦这次浪的自己都后悔了,李家道口下船,二人用仅有的十几文钱买了三个饼,遣了个同乡回去送信来接自己!
像两只泥塑般坐望路口,望到肚子饿了,王伦只得拉着李逵往回走,十五里,不算多!
老远安国村一片明亮,村口十几个人影晃动,居然还都是坐着!
“是王兄吗?是哥哥吗?”
我擦,知道我回来了,就不能来接接我吗?王伦把李逵的大胳膊摘下,一步一挪走向人群。
林冲,张三,朱贵,小五几个当先冲了出来,要扶王伦,王伦挥手阻了。
“你们去帮铁牛吧,我要走回家。”
公孙胜站起身子,脸色似怒似喜,上下打量王伦七八眼道:“王员外,恁活着回来了?两个月玩够了?”
“哎呀!臭道士,我就知道你使的坏!”
公孙胜抓了王伦两手道:“臭死了,我都不想和你说话,快洗洗去,水都烧好了,阿虎等着你呢!”
“各位兄弟,我王伦又回来了!”
众人哄笑中,王伦被公孙胜挑着回了屋,被一把扔去灶间的木桶,崔虎露着胸毛笑嘻嘻,看见黑李逵也被丢进来了,笑不出声了。
“哎呦,铁牛哥,你这是害了病了?怎么瘦的胸都没了?”
酣畅地刷洗一场,还是回家好啊,李逵被热水泡的舒服,总算恢复一点精神,就又开始皮。
“阿虎,天暖和了,给他把头发都剃了,都成毡片了,怎么洗?”
洗完一身轻,摸着肚子回屋吃大餐,迎接王伦的人不少,桌子上干巴巴几样货色,让王伦乐不起来。
朱贵道:“哥哥,饿的久了吧?先吃几天稀的养养胃再说。”
李逵一瞧闹得起来,非要喝酒吃肉,公孙胜一瞪眼:“铁牛,听说你学会了我的折骨手?切磋切磋?”
李逵吓得一缩脖儿,王伦淡定得坐下吃饭。
“怎么?家里没食儿了?去拿啊!”
第158章 没你不行
公孙胜哼一声道:“讲的容易,你再不回来,摊子都要散了。”
“朱贵,张三,李达不是都遣回来了?咱们这么多人做点事不难吧?”
“不只是这事啊,我的王员外,王里长,王观主!你都想不到,我这一个多月是怎么挺过来的!”
王伦吸粥,听公孙胜给他道前后。
王伦一行离开后,郓城知县跟寿张知县通了气,朱仝领着本县弓手,各村民兵来这里追索,公孙胜按王伦吩咐,提供假线索,让朱仝误以为贼人沿河北去了。
岂料朱仝未疑,有个叫晁盖的保正多事,几下套话村民,把李逵的事泄露了出去,此人颇有心计,没有跟朱仝说,却事后来找公孙胜。
林冲无法出面,只靠公孙胜一人支应,很快前后不能圆谎,被晁盖拿了把柄。
那晁盖道:“我知王员外不是故意纵容那黑贼伤人,谁家里还没有个粗鲁的庄客?这一村我知晓都是流民,实难管制,故而未声张。”
“得幸小公子伤的不重,不然,晁某可不会坐在这里,你家员外不想遮掩一二?”
公孙胜对上这多年的老黑道,与林冲商议了也没个破解,只得应了晁盖的索勒索,两千贯!此事一笔勾销,他帮着把这事抹平。
王伦闻听此节大怒:“晁盖老小子欺负到我头上了?这笔账我记下了。”
紧接着来的是个叫杨志的武夫,奉高太尉之命追拿要犯鲁智深,林冲知道此人名声,花石纲十个制使,就他一个翻了船,想不出名都难,就出主意让公孙胜多拖他几日。
公孙胜知他也是天将,但顾忌有两个跟班碍事,只得用看手相解人运之事,留他在李家道口,面对盛情杨志受宠若惊,托出不少事情。
高衙内痛失美人找他爹哭闹,高俅才懒得管他,只是意思一下发令追捕鲁智深,杨志州桥怒杀牛二,被判往大名,让高衙内截了去追鲁智深,还给杨志配了两个跟班,夺不回美人,就杀了她一家老小。
走到合蔡镇遇到正在发飙的梁半朝,梁手下的家仆蛮横,与杨志因小事争执起来。
杨志连遭厄运心下不爽,我杨志再落魄,现在也是手上有公文的军官,你们这些下人,猪狗一般的东西敢辱骂我?找打!
这次杨志聪明了,没用刀,把恣意的十几个家仆打翻在地,惊来军卒才将场面控住。
对面是高太尉的人,队将也不敢多事,提醒杨志几句上报给了梁半朝,梁半朝气疯了,这才几天,连被两次打脸!真以为自己年老失宠了吗?
问了杨志来历,梁半朝不觉好笑,就这么个人好大的威风,不过现在真是高俅的人,因些家仆也不能撕破脸处罚,就想出假意看中杨志,先问高俅要来,再慢慢收拾的套路。
杨志不知是计,还以为遇到伯乐,推辞了两次就入瓮了,梁半朝写信向高俅要人,杨志继续办案,自己要去青州上任,在那时相见,回书也该有了,高俅那里也算有交待。
杨志起行,还真在郓城县摸到点消息,所以就找到安国村了,公孙胜了然杨志心意后,知道他不可能留下来,送一句:以后有难来找我,就送杨志上路了。
随后祝家庄带来兵器样本,让公孙胜抓瞎,给民兵配兵器是官府,是他王伦王里长的事,自己不能做主。
与此同时天气回暖准备开犁,新开的田地要安排播种,梁山上的厢房主殿也要开建,安国村还要出人防护河堤,本是里长的活计只能一个个让竹口村保正顶上。
而这杂乱的各种事,让公孙胜苦不堪言,账目也一塌糊涂,三月初熬回来了朱贵一行,却得知王伦又要去海州爽一波,就把公孙胜气得七窍生烟。
这一气就又是一个月,期间杜迁也回来帮忙了,对王伦意见排第一的却是小五,他等不及了,他要成婚!
接到王伦已经回来的消息,这伙兄弟们都在各处忙着呢,居然忘了派人去接!索性就等王伦自己回来,反正也不远!
焦急等待的兄弟们心情多复杂可想而知,主心骨,拿事人,钱袋,终于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你们才刚刚凑齐了人?”
“对啊,小五在村里,林兄弟去知会的,我和张三阿虎李达在山上监工,造饭,朱贵在地头,都忙着呢。”
王伦心说,不是故意晾着我就好。
“这粮肉菜也都在鸭嘴滩了,家里只有米,还是杜兄弟熬的。”
“怎么不见杜迁?”
“他这不是走了三个多月吗?婆娘又有了,刚才跟我说晚点和你聊事。”
“宝儿呢?怎么没看见?”
“跟那谁家小子玩呢,我都顾不上管他了,你回来你带他。”
“额,那兄弟不吃点吗?”
“我们早都吃了,哥哥,都是你的。”
聊一会,气氛轻松不少,王伦把分别之后的事讲了一番,结论就是,没有地图,走了不少冤枉路,差点爬着回来,好在有那么一丢丢收获。
林冲看王伦说话直打哈欠,提议先歇了明天工地上再聊,众人响应离开数人。
“张三,带铁牛回他屋睡去。”
“得嘞,铁牛,走吧。”
“俺不走,俺要睡这屋!”
“不行!你睡这屋,我们全不要睡了!就在东厢,又不远。”
李逵被嫌弃的和煦目光撵走了,朱贵笑道:“回来第一个解决的事,就是铁牛的住处,大伙都怕了,那间仓库搬空了,重新修缮砌了炕,铁牛一个人爱怎么折腾都行。”
王伦苦笑道:“我都习惯了,这一个月我俩相依为命,听着他打呼噜才能睡得着。”
小五笑道:“那好啊,哥哥你也去吧,这屋今天我来了,有点挤。”
“不闲扯了,睡觉!”
王伦丢碗起身,解衣冲回里屋,被子床铺被滚得恶黄,真的认不出来了。
“公孙胜,你进来!我的被褥怎么成这鬼样了!”
公孙胜让进半个身子道:“有人来就睡你这窝,这些小事我哪里顾得过来,凑合几宿,换新的吧。”
“一宿我都凑合不了啊,那我睡你窝了,你来这凑合。”
王伦摊开公孙胜的被子,不顾抗议把自己滚成个毛毛虫,公孙胜拽都拽不开。
“王伦,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又来强占我被子!”
“被人诓去两千贯还和我算账?”
“张三他们的三千贯你怎么解释?还有二千七的借条,你不知道咱们多少本钱吗?这日子怎么过?”
“额,道长,你先冷静一下,我不该提那两千,全是我的错。”
公孙胜放开了双手,王伦才得以喘气:“钱花完了再想办法捞嘛,张三他们的赏钱,我出一半,公款出一半。”
公孙胜看见小五进来,坏笑道:“你账上已经没钱了,小五的成婚,你都要借钱随礼喽~”
王伦扎心道:“欠花荣的钱,公款报销一部分吧?”
“我觉得,二哥肯定不同意。”
“我说正道,你脑子当时是怎么烧的?许诺出那么一大笔钱的?”
“就是,就是,哥哥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第159章 这就叫炒作
王伦被这帮八卦兄弟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一大早就被公孙胜赶起来去县衙报道。
李押司对王伦回家探亲两个月的事相当不爽,许多里正要配合的事项都没完成,要么就是一塌糊涂。
自家田亩不够,还要租种县里的官田,登记造册,合算租额,此外的各种夫役也要出人,官道整修,仓储看守,转运支移,民兵训练,最重要的跟村学习如何核定税额,划户等,摊派疏通沟渠。
今天给上下带些糕点,里外熟络了,李押司这才松开板正的脸,把安国村的户籍给他,安排个小吏带他熟悉。
王伦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伪里正!
而这本户籍也是临时的,国初定下的规矩,闰年核定户等,田亩丁口家产折算成钱额,划分户等,这是纳税原始依据。
而县里收下王伦这班流民之后,也相应的给了时间扎根开荒,也就是明年四月前,把户等定明白了,重新造册三份,存县州省,这才算正式落户。
把这些全部做完之后,王伦这一页填上身家核查通过,才算成为里正,可以行使公权力。
这些东西其他人当然不敢乱填,只能王伦自己来,多一分少一分都是钱啊!
王伦学得快,讨来样本算是能下班了,回家还要慢慢研究,一大摞账册放好,本想去梁山上看看工作进度,却一艘船都没有,只得去地头找朱贵。
大多是妇人和半大的孩子在忙碌,朱贵一回来就接手了耕田队。
“哥哥回来了,怎么样,李士渔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折算家产的事,咱们的简单,没桑树,没枣树,不用一棵棵折算。”
朱贵哈哈道:“哥哥,之前没有,现在有了,咱们地少,种桑养蚕卖钱多,又比种地轻松多了,枣子是好东西,树苗都种上了!”
王伦哑然,老老实实种粮食不好吗?
“来哥哥,我带你走走,说说我的想法,这里的淤泥看着就肥!”
王伦当然知道一个庄园里,开发的产业越多,能获得的物资就越多,能养活更多的人,结果就是百姓忙于各种农事,时间被全部占用。王伦如果真的想当个大财主,这样的发展模式没问题,而且凭着自己可以策划赚外快,不出三五年,自己的佃户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王伦要的是伪装成农庄的半武装集团,重心是民兵训练,战技提升,而这必然会占据大量青壮年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二百多人要成为半脱产者,就这样,王伦还怕会沦为一冲就散的无用兵。
兼顾农事和训练,想都不要想!一个普通农民想成为士兵,弓弩就不要想了,长短兵器先来武两下吧~
心里话一说出,朱贵沉默不语,脚下碾碎了土坷垃,问道:“哥哥,咱们真的要组建军队,对抗朝廷?天下太平不是挺好的吗?”
“穆陵镇一战,让我感触颇深,现在准备我都觉得晚了,徐大郎是七年老兵了,武技只算的合格,我又有几年训练出一支精兵呢?”
“朝廷有的是兵啊…”
“空额我就不说他了,居然还有专门的养老营,这样的兵,打山贼,镇压造反还行,遇到强劲的外敌就是狗屎不如!”
王伦双手一展:“你能把这美好的家园,百姓的性命交给他们?笑话!”
“那,哥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先各干各的,我先缓几天把各项进度熟悉推算一下。然后开会把当前目标明确一下。”
结束了与朱贵的谈话,王伦又陆续找了林冲,小二,公孙胜,终于在回来半个月后,重新修正了安国村的发展规划,我们要发展武装,所有配套和建设都是围绕这个目标在进行!
这样,兵器装备和训练就务必要开始,先挑出三十个身体条件不错的,由林冲带了在一处僻静拿棍子练枪法。
朱贵负责农事,张三负责仪容卫生,李达负责物资派发,崔虎负责男工管理,杜迁负责屋舍监造,小五即将大婚,现在兼着木料运输,公孙胜主管道观一切开支往来。
现在王伦回来了,主管强化鸭嘴滩,开建阻扼上山的关墙,因为只有自己有“些许”经验。
小五大婚耽搁几日,不仅是王伦需要借钱随礼,公孙胜也需要!那两千贯,是从他自己腰包掏的。
梁山原始大股东二人组,双双沦落为穷鬼~
这一日所有事情步入正轨,天降大雨,活不能干,正是出门访友的好时候啊,拉了公孙胜林冲,两个泼皮去郓州南郊见阎大夫,老人家当初出主意,是要分红的!
而带上林冲,只是为了给他看看病…
屋外下大雨,屋里是水帘洞,还是那个可亲的老者,见了王伦就明白了来意,捧出自酿的汤剂说给王伦补补,小童儿阎旭躲在一角。
王伦给些银两让泼皮带童儿去城里买吃食,顺便捎回来些。
嘘寒问暖片刻,王伦得知了梁家对孟船头的处罚,全家被卖往南边了,证据不足,无法给孟家定罪,梁家也不敢动私刑,故而出此策。
阎大夫说起此事也是悔意连连,很多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自己不落忍。
“阎老看开些吧,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有钱了,就能帮助更多的人,孟船头一家我会打听消息,一定把他们带回来!这是恁的那份,两千贯,我给恁换成金条了。”
阎大夫看着盒子里的金色,摇头道:“这个,我不能直接拿出来,贤侄,你想个名头捐出来吧?”
“也好,就以安国村的名义,为支持阎大夫医药事业捐出的钱,改日风光敲锣打鼓而来,这样行不?”
阎大夫点头认可,公孙胜补刀:“正道,你忍心阎老住在这种屋子里看病问诊?要做就一步到位,这可是你说的,咱们把这里扩建,修个大点的医药院,多招几个学徒如何?”
“再雇佣几个男护,修个澡堂,有拔罐师傅,针灸师傅,按摩师傅,一条龙。”
“可以啊,你那里先放放,就跑这事呗。”
“问题是咱俩都没钱啊!”
“这不是两千贯?”
阎大夫一把护住了盒子道:“我有办法,以我的名义散下募帖,召郓州大户捐财捐物可好?”
王伦拍手叫好:“到时候咱们安排几个托儿,再传谣言有东路大户请阎大夫过去坐镇,不愁他们不上钩。”
“正道,我知道你很会算计人,当着阎大夫的面,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你不会想着伸手吧?”
王伦拉下脸来道:“我是会贪这钱的人吗?大户要善名,我们想着多救人于危难,互惠互利,才能长久啊,最好弄个功德碑!第一名刻头里,大字号!这就叫炒作!”
这事算是定下了,由王伦操刀,无往不利!先寻陆路方便之地,之后杀价买下,开始规划方案,引杜迁来初拟模型,做预算做草图。王伦陪着阎大夫各家宣传的时候就是较为成熟的投资方案了,所有看过方案的大户都表示愿意认捐!
郓州第一家大型慈善医药院募集建设资金五万贯!杜迁强烈要求承建!
第160章 擦肩而过
“正道,我真是服你了,这就是炒作对吧?”
王伦不爽地合上功德簿道:“这叫运作!大户人家能给寺庙道观捐的起钱,这点也不在话下,想要人家拿出钱来,就要拿出诚意来!能看到东西,账目明白,到处都是善人。”
“说的好!我看你这一本图画账目,也忍不住想捐钱,你这本事,要是拿来经商,早晚富贵。”
王伦食指指点脑袋道:“这里富足,才是真的富足,咱们募得的钱已经超预算了,我去找个字好的书生,用大红纸张榜出来。”
公孙胜道:“这个必须有!”
“你也别闲着,咱们的人也有三成的工量,这笔账目列清楚了。”
“这个就当咱们捐了呗。”
“不行,这座医药院所有的起建花费我都要拿到数据,员外们捐助的木料瓦当我也会重新估价。”
“你难道还打算开一间?”
“我有想法,同时也是给各位大户的交待。
王伦拿着这好借口,当然是直奔济州找圣手书生萧让啦!
上次来买马的时候,就打听过这书生,一手好字,心高气傲,连考三次,州试都没过去,王伦自然没资格笑话人家。
路上看到一个穿绿色官服的年轻人,意气奋发,忍不住问了路人,原来是今年登科的进士,夸功回乡,那些没穿的是进京赶考的同乡贡生,表情各异,羡慕满满。
王伦看了一会儿,去打问萧让住所,开门的不是想象中的文弱,有书卷气的狂意书生,胡茬寥寥,目光里有故事!
“足下何事来访?”
“我能进屋说吗?”王伦举举账册道,“劳烦誊录善人录。”
“哦?进来说。”
小院恬静随意,王伦像个中年大妈一样又忍不住问道:“萧先生,婚否?”
萧让哈哈一笑:“红尘太多烦忧,我自逍遥行世。”
王伦指道:“你是姻缘未到,只顾说痴话!”
“足下这对子可不齐整啊~”
“没事,咱俩都单身狗,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王伦先一步跨进屋内,果然墙上桌上地上,层层叠叠,丹青字幅环绕。
“萧兄,你不会是在写话本小说吧?”
萧让活得洒脱,王伦说话新奇又随性,总是提出些奇怪的问题,让萧让未及考虑,而后又给出天马行空的建议。
萧兄,这几年话本很火啊,你不想写一本丑陋书生爱上青楼女子的故事吗?
萧兄,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没有想过出去行迹大江南北,观天下壮丽河山?
萧兄,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几个粗人一道,带你浑一浑?
萧让答应了王伦的请求,愿意抄录这份充满铜臭味儿的功德薄,只言是相助阎佬。
桌案浮杂撤去,铺就上好的红纸,提笔落下两行文字:
仁医厚德忠孝全,大善福佑苍生情
王伦趴在跟前看饱和的墨汁画出一个个精致的字体,饱满傲骨,生怕微微一点惊动打扰这一幅画卷。
功德榜放在一处吹凉,萧让兴致渐起,又写下几句词儿,递过笔来问王伦要不要一试?
王伦会因为字丑而怕嘛?接过笔来,趁着诗词空处,笔真的走龙蛇,画出水面,而后隆起一个怪异的山崖。
“哈哈,王兄这是画的是梁山南崖头吗?有些年没去过了。”
“要不要顺路跟我去玩玩?”
诗情画意,酒是必须要带的,显然萧让对王伦的泼皮跟班不太满意,好歹穿戴得干净,也就算了。
水泊上吹风暖和起来,蹭的这条船上有几个书生高谈阔论,本来两眼放光的萧让灭了小灯,拉王伦躲到另一处了。
“怎么了萧兄?”
“那些是从汴京回来的贡生。”
“哦,慢慢来,以后能考上的。”
“哎,我不喜经条墨义,只爱文章练字,州试过不去啊。”
“那就别考了,凭手中狼笔,纵情诗画间。”
萧让双手心朝上,盯着道:“有些不甘啊,读着那些激扬文字,热血澎湃总想做出一番事业,一觉醒来,还是在一方小天地里自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什么丧气话!随我去南崖头上一舒胸意!”
“王兄说的好,那上面我还没去过呢!”
王伦有十来天没来了,汉子们都在鸭嘴滩忙活,这边崖头滩涂不是王伦的首要加强地,只因这里岩山峭立留有不少文人墨刻。
老远就看到几个绿官服的人在晃动,这丝绸官服还真是显眼,欢声高歌,畅情醉酒。
萧让有点烦,王伦去找船家开到金沙滩,而后被王伦打发走了。
船行出多远,萧让才发觉,追跑着喊船家怎么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哎,萧兄,这是我地盘,有人送你回去。”
“这不是莲台寺的地界吗?你是寺里的大香主?”
“山上新修了一处道观,我是名义上的观主,走,上山看看?”
萧让大感好奇,捡了截树枝随王伦上山,王伦看他走得笨,就忍不住嘲笑。
“君子六艺,我是做不到,坐久了髀(bì)肉渐生啊~”
王伦心说这才哪到哪,返身扶着萧让上山,近了山腰道路宽绰,这是为了上料清理出来的,萧让想看道观,王伦就陪他去了。
“王员外,你怎么上来了?”
“哟,这是谁啊?宋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伦看见了久别的宋万,正在指挥几个汉子上梁,杜迁说他会回来,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宋万抱拳笑道:“与王兄弟的约定,怎能不回来?老杜说他这里人手紧,这不推了两户买卖赶回来的。”
“回来就好,那这里交给你了,一会给我们仨报上饭。”
宋万看一眼王伦身边两个陌生人,爽快地笑应。
“这寺观相望,倒也有趣,王兄怎么会想到在这里捐观?”
王伦才不会说:等我道观建好了,莲台寺的和尚我就全打发走。
“走,去崖头上看看。”
泊中舟上看崖头,巍峨浩大。
临崖朝湖,目阔百里雄心发。
萧让指着湖泊开始飙诗了…
王伦取了酒坛给他,这家伙边喝边唱居然吼了半个时辰未曾稍顿。王伦挨了跟班坐了,看这书生耍文酒疯。
宋万派人来喊王伦吃饭,这才打断癫狂的萧让。
“王兄,何不在此立一高楼?让天下文豪看我鲁中湖光秀色,黄波连天?”
“这个,建楼比较贵,再说这里基岩比较硬,容易被吹塌湖里,周围空无还容易挨雷劈。”
萧让哪管这些,道:“要不先弄个亭台?把酒吟诗,对月吹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