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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虞太史令     虞书txt下载     虞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文英楼内论文英

    四蕴笑着说:“这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惟楚有才吧,可惜我这人生来运不好,不姓楚,否则也可以当一个读书人,过点逍遥自在的日子。”

    听到四蕴这么说,陈士弘不由一笑,这谈笑之中,就已经到了驿馆,陈士弘下车之后,拿钱给四蕴,四蕴接过之后,笑嘻嘻地说:“承蒙照顾。”

    陈士弘说下次若是能遇到,还是会照顾四蕴的生意。

    陈士弘回到驿馆,就听到驿卒来报,说明天圣人将要召见他。

    “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士弘虽然不知道圣人找他所谓何事,但还是做好了准备,应对这一次召见。

    翌日,陈士弘在文英楼见到了圣人,圣人正在书写什么,见到陈士弘到来,搁笔对着正在行礼的陈士弘说:“免礼,朕这一次召见你,是想问一件事。”

    圣人让陈士弘坐下之后,对着陈士弘说:“乃祖是东南大儒,以文章著称,林文正曾经拜在你祖父门下学习,朕想问,他们三人对于文章的看法。”

    陈士弘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一下,告诉圣人,清远侯重义法,这义法二字虽然出自《太史公书》的,但是清远侯赋予了其新的含义,义是指言有物,法是言有序。清远侯认为若是读书人能够从《左》、《史》、《公》、《谷》、《语》、《策》这几本书学到义法的话,那么就可以触类旁通,想要写时文论策,绰绰有余。

    “近些年来,朕听翰林院学士讲学,常说以古文为时文,朕倒是觉得新颖,如今看来,不过是拾人牙慧了。”

    陈士弘接下来谈陈石星,陈石星在义法上面,有神气、音节、字句说。这神气就是主张写文章的时候,以神为主,以气为辅。这若是写文的人神浑那么气足,神超然那么气就飘逸脱俗,神伟岸则气高逸,神新奇则气奇特,神深邃则气宁静。

    至于音节便是,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个字或是用平,或是用仄声。一个平声字之中或是用阴平,或是用阳平。一个仄声字当做,或是用上声、去声、入声。那么导致文章的音节迥异。

    因此,这积字成句,积句成篇。到时候读起来,就可以知道音节是否有误,若是能读的通畅,那么神气就可以见了。

    陈士弘对于清远侯的文章之法,了解不是很多,但是对于陈石星这位祖父,但是了解甚多,谈了这一点,还不满足,又说了陈石星另外的一个重要的主张。

    文贵奇、文贵简和文贵变。

    陈石星认为,奇可以在很多地方,奇在文字之上,奇在意思之上,奇在用笔上,奇在丘壑中,奇在出神者。不一而足,但是要有奇,不可平平淡淡,过于直白。

    简就是用笔老老道,情真意切,谈论正理,道学家气淡,立论高,神远而含藏不尽。

    至于变就是要神变,气变,境变,音节变,字句变。若是墨守成规,五者一辈子都是老样子,就算是天下有名的文人,也不能算是文章好手。

    听陈士弘谈完,圣人笑着说:“你祖父的这神气说,倒是沿袭了前人的神理说,外加今人的神韵说。”

    陈士弘说着圣人所言极是,真是如此。

    接下来陈士弘谈林泉,陈士弘对林泉了解不多,只是了解一下皮毛。

    他知道林泉最为重要的一个观点就是文章分为阴阳柔刚,若是文章刚不足刚,柔不能胜柔的话,那么这篇文章,就算不上好文章。

    最佳的文章是阴柔阳刚都占据,不过那是神明能写的,非人可以达到的。

    除此之外,就是义理考证辞章的三者。

    林泉认为有些人的文章通篇都是道理,也不管这文章文字是否典雅,道理是否有理,这样的文章,人看了就会生厌,做时文的最有此病。

    而有的人却满篇都在探赜求索,四个字能论证出上万个字,若此琐屑,已经不能成为文章了,看了会让人头晕,这乃是小学家常有此病。

    有的人却是花团锦簇,堆砌典故,虽然读起来悦耳,但是细细想来,却言之无物,典故不当,看多了让人觉得好笑,这是辞章学士才有的毛病。

    所以好的文章,要三者平衡,缺一不可,缺少了就足以称作佳文了。

    陈士弘只说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因为他对林泉的了解就只有这一点。

    圣人听了之后,询问陈士弘如何学习写文章的方法,以便皇子学习。

    陈士弘告诉圣人,这第一点就是,凡是写文,先是自己心中的情有所触动,如见惊雷满天,大雨磅礴的时候,心中有一股激荡之情,有这股情绪,才能想写文的事情。

    第二写文的时候,要抛去所有杂念,专心致志,让自己的神游荡在文字之中,这样做出好文字。

    说到这里,陈士弘感叹说:“如今很多文人,因为酬和的缘故,只能赞美夸奖,这虽然文章很美,但是没有多少真情,久读反而无味。”

    圣人点点头,接下来陈士弘说了,各类文章,用什么方法来写。

    谈了一个时辰,圣人听陈士弘谈完,笑着说:“卿家似乎没有谈时文。”

    陈士弘思索了一番,对着圣人说:“天家子弟,不用以时文求功名。”

    圣人他这么说,不由一笑,没有多问,陈士弘不用送礼一口气,陈石星最为厌恶时文,认为这不过记诵熟烂之词,互相抄袭,恬不知耻。

    圣人也有赏赐,关于今天所论,圣人让陈士弘写成书,呈递上来。

    陈士弘谢恩之后,圣人就让他退下了,接下来圣人继续来到书案前写字,不一会,文妃就走了进来,向圣人请安之后,圣人对着文妃说:“小童,此次麻烦你,将这个送到林冰梅那里去。”

    文妃看着上面写着三个人的名字,对着圣人说:“圣人,臣妾认为,冰梅这孩子不会圈点。”

    “是吗?朕倒是认为她会,这三人和他沾亲带故,又是天下少有的才子,如此佳偶,她又有如何不愿呢?”

    “对于旁人来说,这的确是佳偶了,但对于冰梅来说却未必了,这孩子,是一个心地极高的女子,她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

    圣人不信,和文妃打赌。

    文妃于是这一张宣纸到了履冰宫,这时候林冰梅正在校书,文妃也没有让女官通知,而是静静在一旁等候,建文公主见到自己母后,上前行礼,文妃搀扶着建文公主,和建文公主到了旁边的暖阁之中。

    建文公主询问文妃这次前来,是了什么事情,文妃笑着说:“我这一次前来,是想问冰梅一件事。”

    “是帮她择夫婿的那件事吧,母后,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帮她呢?”

    建文公主有些吃醋,这件事她父母太过关心外人了,作为天下万民的父母,竟然为一个外人的婚事操心,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三个人当中,就有她的意中人。

    文妃也是过来人,见建文公主这个样子,握着建文公主的手说:“我儿,很多事情,非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命,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想要强求,也是不可得。”

    建文公主被揭穿心事,有些害羞,对着文妃说:“母后,孩儿不明白,你这说得是什么。”

    文妃一笑,然后和建文公主谈起这三人的事情,通过察言观色,文妃很快就测出来了,建文公主喜欢的是叶时熙。

    文妃也谈了叶时熙的一些事情,其中就有胭脂河和陈天民起冲突的事情。

    建文公主听着叶时熙填曲,脸上笑容灿烂,询问自己母后,当时叶时熙做的什么曲子。

    文妃说自己只是听闻了此事,具体是什么曲子,还要问下人,不过如今胭脂河上,都传唱这红梨花曲,想必是极为好的一首词。

    “我儿,你和冰梅相处多日,你认为,冰梅会选谁?”

    “这三人不相伯仲,若是孩儿,也难得选出一个如意郎君,这若是只有一个才女,妹妹自然会有乘龙吹奏之乐,如今三人,反而难选了。”

    “那么若是孩儿遇到这个情况,会选谁呢?”

    “孩儿能选谁,还不是选那个大儒的儿子,当世少有连四书五经都不会读的学正。”

    文妃听了之后,摇头说:“我儿,林绍闻这个孩子,其实也不错,论人品相貌,也是上上之选,虽然对于经史之道,不曾射猎。若是你以后下嫁到他家之后,自然可以慢慢规劝。”

    “连丁玉立这种大儒都教不好,孩儿何德何能,能够让他读书。”

    “丁玉立按照辈分来,和他来是同辈,不好训示,而你就不同,到时候我儿,你可以装作河东氏,他自然苦心读书了,他又不是什么痴傻愚笨之人,只要你好好劝导,日后说不定能克绍其裘,成为他父亲那般的大才子也说不定。”文妃从旁劝说建文公主,希望建文公主能回心转意。

第四十八章海棠居上醉海棠

    建文公主忍不住笑着说:“母后,别说他能有其父那般才学,若是他能有其父十分之一,女儿就无憾了。”

    文妃说建文公主没有看过自己的夫君,若是她见到林绍闻本人的话,就会有改观了。

    “母后,别说了,那日在皇庄,差点没有把女儿给气死。”

    文妃也不再说什么,等到弘文县主那里忙完,这才去找林冰梅。

    林冰梅行礼之后,文妃将宣纸递给了她,林冰梅看着宣纸没有动笔。

    文妃也没有强求,只是希望林冰梅能够写一个回信。

    文妃回到文英楼,笑着将回信交给了圣人,圣人看了上之后,摇头说:“按照俗话说的,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文妃笑着说:“臣妾斗胆,敢问一声,圣人为什么要这么劳心操心冰梅的婚事呢?”

    “太宗朝且不谈,世宗朝有刘歆,先帝朝有林泉,朕御极多年,欲求一位大儒而不得,林冰梅虽然有才华,但不过是文辞之上,而非是经济。况且,林绍闻林多闻不能继承林泉衣钵,他四个弟子,终究是外人。朕如今想要为冰梅择以贤婿,就是有此考虑。”

    “圣人,为何让冰梅嫁入皇家呢?”

    “她终究不是镇国公的女儿。”

    四妃虽然按照礼制来说,是诸侯女都可以,但这虞朝定鼎以来,就只是从国公的女儿之中选出,诸侯的女儿作为陪嫁。

    按照林冰梅的身份,就算嫁入天家,也不过是以陪嫁的身份来。

    文妃也不在询问,退下之后,文妃写了一封信,让驿馆送给林绍闻。

    她说这桐山书院,向来重日知录,她希望每两个月,林绍闻就将自己的日知录送到京城来。

    文妃希望,在后年林绍闻回京完婚的时候,肚子里面好歹有一些墨水。

    于此同时,为了避免麻烦,文妃选了叶时熙当陇右府府丞,让叶时熙离开京城。

    不过理由,文妃自然没有对圣人明说,只是说叶时熙在陇右府可以监督林绍闻学习,这良师益友的陪伴之下,林绍闻学问也会有长进。

    如今翰林院也不缺人,圣人就批了这个缺,让叶时熙前去陇右府。

    叶时熙得到这个命令之后,和京城的朋友辞行,楚继善虽然心中不舍,但却有暗中高兴,这一次叶时熙离开,他就少了一个对手了。

    楚继善实在海棠居给叶时熙送别的,在前去的路上,楚继善笑着说:“仲美,上一次有陈天民在旁,我们不得尽欢,今日我们可要尽兴游玩,这一别,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再聚了。”

    “表兄此言有理,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他们到了海棠居,这下了马车,恰好遇到了陈士弘。

    原来陈士弘自从那日之后,心中挂念曹池凤这位佳人,于是想要找一个机会,和曹锡熊冰释前嫌。

    不过陈士弘又不好直接去找曹锡熊,于是只能闲着无事,在这胭脂河逛着,看看运气。

    楚继善已经从自己大伯那里听说了,陈士弘也被圣人接见了,后来查了陈士弘的身世,明白这人也是一个劲敌。

    他正愁没有机会和陈士弘打交道,如今天赐良机,他走上前,对着陈士弘行礼说:“陈兄,此次前来这里,也是为叶兄弟送行的吗?”

    陈士弘也想到了这件事了,按照情谊,他们是同年,应该有所往来。

    叶时熙补府丞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他也准备去道别的,只是一直没有空,如今机会难得,他也顺道行礼说:“本想改日拜会,没有想到如此巧合,楚兄弟,叶兄弟,是选了何处当做长亭。”

    “海棠居,陈兄请。”

    陈士弘想了想,对着他们二人行礼说:“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见谅。”

    “不敢言谅,陈兄请说就是了。”叶时熙笑着说道。

    “我有一个侯朱好友,向来仰慕楚兄弟,只是因为身份低微,无缘和楚兄弟一见,如今机会难得,不知道楚兄弟是否……”

    还没有等陈士弘说完,楚继善就答应了,说着市井之人,屠狗之辈,多有英豪,自己能够见到这等豪杰,是自己的荣幸。

    陈士弘见两人答应了,于是让他们先去海棠居,自己随后就来。

    陈士弘找到了四蕴,和四蕴说了这件事,四蕴激动地说:“陈相公,真是麻烦你了。你这大恩,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

    “老丈若是真的想要报答,到时候就请送我们三个醉鬼回去就是了。”

    “小老儿定不辱使命。”

    四蕴说完,看了自己做着一身,对着陈士弘说:“不过我这样去,似乎不太好吧。”

    “他们都非一般书生,以衣着外貌取人,老丈你放心吧。”

    四蕴对着陈士弘作揖,感谢之后,就和陈士弘一起到了海棠居。

    海棠居里面已经设宴了,水无声也亲自出来招待,叶时熙写的红梨花曲,让水无声名声大噪,水无声对于这个恩人,自然不能少了招待。

    等到四蕴走到院子里面,正在饮酒的二人,放下了酒杯,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四蕴。

    陈士弘见他们这个样子,询问说:“楚兄弟,叶兄弟,你们两人这是……”

    “陈兄,你这位朋友,可真是少有的英雄好汉。”叶时熙先开口了,他们刚才听到只是一个人脚步声,这四蕴脚步声他们不能听到,说明这四蕴的轻功乃是一等一的。

    四蕴没有理会叶时熙这句话,看了看楚继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楚继善也打量着四蕴,感觉四蕴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他却想不起来了,见四蕴那失望的样子,他不由更加肯定,四蕴是认识自己的。

    “老丈,我们是否有旧?”

    四蕴点点头,露出了那淳朴的笑容,对着楚继善说:“楚公子,令祖曾经做过小老儿的车,令祖的风范,小老儿如今想来,也是极为佩服。令尊也曾光顾过小的生意,当时京城里面的人,提起楚三公子来,谁不是竖起大拇指,说是他真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没有想到老丈和我家竟然有如此渊源,小生失礼了,还请老丈见谅。”

    楚继善认为四蕴乃是四圣司的人,受到孝慈太后的命令,守护他家。

    楚继善这行礼,四蕴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公子,我是小民,这要是收了你的礼,可是会折寿的。”

    楚继善也就没有坚持了,叶时熙招待他们坐下,然后楚继善以主人的身份,敬了他们三杯酒。

    接下来,楚继善也填写了一首词,让水无声来唱。

    水无声唱完,楚继善的庄也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客人叶时熙了,叶时熙也写了一首词,然后开始走庄。

    过了陈士弘,四蕴为难地说:“小老儿可不会写诗填词,连小老儿名字,我都写不好。三位相公,还请见谅。”

    “老丈不懂填词,我们也不难你,今日又不是文会,老丈你随意就好。老丈博览多识,不如谈谈这京城的风土人情,让我们开开眼界。”

    四蕴想了想,告诉他们,那么自己就谈了,如今京城这个官员,把千不叫千,叫做一撇头,把万叫做方。

    这样叫,自然是方便捞钱了,他不好说具体数目,就说给他多少撇头,他就把这件事给你办好。或者还是这件事,若是没有几方的话,不可能下来。

    “老人家,这几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这要是放在垂宪年间,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西戎臣服,每年流入的银子,都是几千万斤。”

    听到这话,叶时熙明显不信,几千万钱,几万两银子他还信,这几千万斤,上万万两银子,怎么可能一年就能采集送来。

    四蕴见叶时熙不信,笑着说:“当然具体有多少,小老儿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这么说,我就姑且言之,你们就姑妄听之。”

    叶时熙点点头,四蕴继续说,不管怎么说,如今天下百姓是有钱了,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不敢说,但是京城附近的百姓,在中宗朝的时候,一年不过五六两银子,如今已经一年有十两,接近多了一倍。

    至于为什么多,是因为京城米粮价格贵了,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有钱,出的钱,虽然粮食还是那么一点,但是卖的价格却高出许多,自然有赚的。

    四蕴感叹说:“这国朝定鼎以来,想必就是崇文、奎光年间,最为富饶。”

    叶时熙没有了解过这些,听四蕴这么说,好像的确如此,虽然各地还有流民,但是天下整体上是国泰民安,物产丰饶。

    四蕴继续说,不过这官员倒是没有变,还是一个样子,谈不上众正盈朝,就拿这个京兆尹来说,京城人称三无官,这三无是有事当做无事,有理当做无理,有不平当做无不平,反正就一个字,稳。

    他治理京城多年,京城没有闹出大乱子,完全是托这太平盛世的福气,若是放在文皇帝的时候,只怕早就被文皇帝送到天牢去了。

第四十九章穷凶极恶天人愤

    四蕴说着,来了兴趣,告诉他们,其中有一件事原来闹得很大的,被这京兆尹压了下来。

    三人不由来兴趣,询问四蕴是什么事情。

    四蕴说是京城外百里,有一个煤矿,事情就出在水工之中。

    四蕴见这三人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于是告诉他们挖煤这个行当的一些事情。

    这煤一般都是埋在地下的,若是要挖出来,就要开井,井分为竖井和斜井,井下就是横巷,用木头架撑这。

    这横巷有些高的,可以供人行走,不过越挖越深,这横巷就越来越矮,慢慢就要是刚好一个头那么高,然后就是肩膀那么高,最矮的话,人趴着才能过。

    这地下不见光,于是这些挖煤进去,要用一个小瓦瓶装满油,然后用一根棉绳在灌口点火,最后捆在包头巾,这样用来照明。

    最开始有些人不会捆,这捆的不紧,到了横巷干活的时候,这一晃动,油灯掉了下来,反而被烫伤了。

    挖煤的算是苦了,但是在这个行业之中,不算最苦的,最苦是水工,专门用柳斗来舀水,这一天下来,身上全是淤泥,在旁人看来,就和土偶一样。

    说到这里,四蕴说了一下唇典,这管理煤矿的叫做班作头,挖煤工叫做招煤,窑柱工叫石长头,拉煤的叫做带框。水工的头头唤做水承行,水工叫做水蛤蟆。

    四蕴说到了正点,在京城外的那个煤窑打水处分为四十八坝,每坝水工三人,每十二坝有一巡水,这若是水工做活偷懒,那巡水就要用木板来打。

    这到了轮值的时候,就算生病了,也要下去,这件事起因就是有一位叫做李二的,那天生病,想要休息一天,但巡水不管,打了他一顿,逼着他下去舀水。

    这李二本来就是有病在身,又遭了一顿毒打,下去又是高强度作业,他就算有那个心,身体也没有那个力,在打到一百多斗,就一命呜呼了。

    当时巡水见到出了人命,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是这些水工早就已经不胜其苦,于是接着这个机会,闹到城中来。

    经过他们这一闹,城中百姓才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水承行,乃是一个被夺爵的诸侯之后,他为人狡诈,伙同一些游手好闲的游民,设立了一个青龙会。

    这些人都出钱,形成了巨款,开设赌局,专门诱骗一些穷人。

    这穷人上见贝者场上来钱快,于是就入了局。除了在叶子牌上做手脚,他们还和酒馆饭店,抬高物价。

    等到这些穷人没有钱了,就逼迫着他们当水工。

    若是有不愿意的,那么就关在土室之中,这土室幽暗深邃,外面有木栅栏,只有一道门,一直锁着,这个名叫设鼓,那些不听话的,就被关在里面。

    关在里面也不是让他们享福的,而是要他们推磨,若是不推,就是一鞭子打下来,若是想要逃,被抓住了,直接用刀刺其足。

    这设鼓之中,阴寒气盛,工作又奇苦非常,若是身体不好的,最多半个月就把命送了,就算壮者的,也是足烂腹肿。

    不过水承行还是不让他们休息,不给他们医药,就这么看着他们死。

    因此水工虽然苦,但是比起在鼓中,还算是好的了,很多人宁愿当水工,也不反抗这水承行。

    叶时熙三人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不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了,叶时熙捏着手中的酒杯,愤慨地说:“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

    “老丈,这件事是真的吗?”

    “真不真老丈不知道了,不过水工这群人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来哄骗我们。听他们说,这一年之中,被他们害死的,多的时候有百多人,少有十几人。这死了之后,就随便找一个废井给处理了,这亲属没有找到尸体,报官之后,京兆尹以大事化小的想法,将这件事给揭过去。”

    四蕴说到这里,继续说:“除此之外,那地方还有更残忍的。”

    四蕴说对水工的残忍还不算什么,还有那些拉煤的,更加惨。

    这一个煤窑上,有三四十拉煤的,这些拉门有开门不连夏、关门连夏的区别。

    这开门不连夏的,倒是没有什么,每年七月之后,按照公平时价,雇人工作。这样一直工作到次年五月,便可以拿钱走人,避开盛暑。

    而关门连夏的,就是附近搭建矮屋几间,周围筑起了高墙,插上了荆棘,只留下一道门,用来出入。

    若是遇到了外来的流民,那么就狂骗他们进来,然后关到那高墙之内。

    并且在那里有饭菜烟酒,这个价格昂贵,这拉煤的又是体力活,饿的厉害了,只能买,身上没有钱,只能欠债。

    这债欠的越来越多,只能一辈子在里面工作了。若是病重的话,就如同那鼓中人一样处置。

    四蕴说完,水无声开口说,这些事情她以前有所耳闻,很多读书士子,因为在胭脂河把钱银给用完了,最后没钱,只能进入到其中。

    “当然这些,小女子只是听人说起,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有如此行径。”

    见水无声都这么说,叶时熙手中杯子被捏碎,水无声诧异一声,连忙让叶时熙松开手,见上面没有伤口,心中虽然诧异,但还是用手帕将上面的酒水给擦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如此大恶之人,若不好好惩处,怎么对得起天地良心这四个字。”

    楚继善见叶时熙这么说,对着叶时熙说:“仲美,如今你乃是府丞,这件事你不好过问,按照为兄愚见,你将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让这群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叶时熙听到这话点点头,四蕴见楚继善这么说,不由点点头。

    他们都不知道,楚继善愿意帮这个忙,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无论是谁禀告到圣人那里,都会得到奖励。

    “三位相公,不好意思,小老儿说了一些糟心的事情,扰了你们的雅兴了。”

    叶时熙连忙说,这件事不怪四蕴,他还应该感谢四蕴,告诉他们这件事,说到这里,四蕴对着叶时熙说,叶时熙若是到了陇右府,可以查探一下盐井的事情。

    叶时熙见四蕴这么说,不由询问说:“老丈若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言。”

    “小老儿只是有所耳闻,是不是真,还不好说,若是说错了,叶相公到了陇右府,冤枉了好人,岂不是我之大罪了。”

    叶时熙见四蕴这么说,也没有多问了。

    三人心中都觉得不舒服,这一场酒席,没有多久就散了,三人上了四蕴的马车,四蕴开始闲谈起来,这三百六十行,四蕴似乎行行都明白。

    楚继善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四蕴若是是四圣司的人,那么知道这些事情,那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叶时熙倒是很好奇,询问四蕴,怎么知道这么多,四蕴笑着说,他整天拉人,这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知道的事情就多了。

    四蕴也说,他说知道的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叶时熙他们那样,经天纬地,不出门足以知天下事。

    叶时熙听到这话,表示汗颜,说他们知道的比起四蕴来,才真的是鸡毛蒜皮。

    楚继善到了家中,急忙写了一个题本,将这件事的写了一番,最后楚继善也在后面写上了一笔,这件事乃是听人所闻,是否属实,还需要详查。

    他知道加上这句话或许会被圣人责备,但若是不加这一句,若是这一件事不是真的,圣人会更加生气。

    这两害取其轻,楚继善在翌日就将这个递呈上去。

    圣人回到天河斋之后,看到了这题本,越看越心惊,看完勃然大怒,将题本直接砸在御案上,失态地说:“反了,真是反了,就在朕的眼目之下,竟有如此大恶不道之事。速速让周彭来见朕。”

    掌印太监见到圣人这个情况,心知道不妙,连忙到了京兆尹的衙门,京兆尹正在那里品香,见到掌印太监到来,连忙说:“公公,你老怎么来了。”

    “速速换上朝服,和咱家进宫见圣人。”

    见掌印太监这个样子,京兆尹询问说:“公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若是以前,掌印太监还会告诉京兆尹,但看如今这个情况,京兆尹是在劫难逃了,掌印太监也懒得多谈,只是催促说:“你到了就知道,无须多问。”

    京兆尹换上朝服,到了天河斋,这才跪下行礼,圣人就将题本砸在他头上,将他那乌纱帽给砸歪了。

    “周彭,给朕好好看看,好好看看。”

    周彭连忙捡起题本,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一下雪白,圣人说:“朕已经让秋官府的去找你的当时批复的案卷了,周彭,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了。”

    周彭连忙磕头,说着自己死罪云云。

    “的确你应该死,将这一道圣旨传到楚府,让楚继善接旨。”

    圣人让掌印太监盖上印,然后收起来,送到楚府去。

第五十章雷厉风行百姓欢

    掌印太监离开没有多久,秋官府就把案卷给找出来了,圣人看着上面写着京兆尹调查,这件事乃是水工受到他人挑拨,恶意告状。

    圣人看了之后,对内臣说:“将周彭的乌纱帽摘了。”

    周彭见到这个情况,连忙自己将乌纱帽取下,连同补子一起放好。

    圣人让人将周彭给关押在天牢,听后处置。

    圣人愤愤不平坐下,等待楚继善那边。

    掌印太监到了楚府,楚继善摆好香案之后,掌印太监宣读了圣旨,这是册封楚继善为京兆尹的圣旨,结尾还让楚继善即刻上任。

    楚继善接旨之后,让掌印太监陪着自己去京兆尹衙门,好做一个见证,交接大印。

    掌印太监知道周彭不能回来了,于是答应一起到。

    这衙门的人,倒是有所准备,在周彭离开之后,衙门的师爷和丞尉都聚在一起,他们一致认为,这衙门要换人了。

    楚继善到了之后,府丞将大印递交给楚继善,楚继善接了大印,对着掌印太监说了一声有劳,于是就让人点齐了捕快和士卒。

    楚继善昨天写好之后,就问了煤窑的所在。

    这一件事,楚继善雷厉风行,捕快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去什么地方。

    到了煤窑之前,楚继善看到了高墙,还有那个鼓,不由心喜,于是士卒直接撞开门。

    这门一打开,真是见着落泪,不少人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有些躺在地上,几乎没有了生气。

    见到这个情况,楚继善让人请来郎中,然后告诉捕快,将主事的给带来,若是跑了一个,那他就顶罪。

    捕快也不敢放人了,事出突然,除了一个外出的巡水,其他都被逮到了。

    楚继善直接在大堂上审问,最开始水承行不认,楚继善也懒得啰嗦,直接用刑。

    水承行知道自己招了,那么只有死路一条,他现在就是咬死不松口,到时候,自己平常送礼的那些大人,就会出面,来保自己。

    楚继善见到这个情况,让还能动的,前来讼告,然后这个写成了案卷,自己收起来。

    楚继善让人将这些人带下去,这回到城中,已经天黑了。

    楚继善就在衙门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他上朝禀告了这件事。

    这楚继善案卷递上去之后,圣人开口说:“楚卿家,这人尚没有认供,还是等让认供在递呈。”

    见圣人这么说,一位官员就站出来,为水承行说情,他的言辞和京兆尹相差无几,认为这是诬告。

    圣人没有回话,这样又一位官员站了出来,为这个水承行说情。

    这样陆续有五六个官员站出来,等他们说完,圣人沉默一阵子,见没有人在站出来了。

    “见他们乌纱帽取下来。”圣人平静地说着,在外面等待的护卫,进入大殿之中,将这些官员的乌纱帽取下来,放在他们面前。

    “朕原本还不明白,如此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事,朕竟然一点耳闻都没有,如今朕才明白,全是你们在旁协助,意图欺天。将周彭和他们带到菜市口,午时斩首。”

    众位官员见到这个情况,一时间目瞪口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圣人,这有人未必参与其中,还是查清楚再论。”

    “不论是非,为纣所辩,其行足愚,其心当诛。”

    圣人看着众位大臣说:“朝廷养士,乃是为天下万民所养,俗语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如今这些人,空言圣贤,却行猪狗之事,朕真的寒心,楚爱卿,就由你监斩。若是诸位爱情,认为朕暴戾残忍,那么就自己取下乌纱,和这些官员一起去菜市口,朕想,你们若是想要求名,这就是大好的机会。”

    圣人就这么站起来,离开文华殿,四妃见状,只能让太监说退朝。

    言官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求一个美名,没有想到圣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离开。

    他们可不愿意就这么死,只能叹气,以此来表示自己忧国忧民。

    楚继善出了禁宫之后,让人将水承行一群人带来,然后带到菜市场。

    这件事引起了轰动,主要是事出突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听闻风声,听到就这么处斩官员了,于是急忙前来。

    楚继善到了之后,静静等着,等到午初一刻的时候,陈士弘到来,送了一样东西给楚继善,楚继善看了之后,连忙感谢陈士弘。

    “楚兄弟,今日为民伸冤,我应该待天下万民谢你才是。”

    午正一刻,楚继善站起身来,对着四周的百姓数落这些官员和水承行勾结的事情。

    这些官员听到楚继善说的分毫不差,心想原来圣人早就知道了,他们只恨自己,当时不认错,如今想要认错就难了。

    如今他们只能祈祷,希望圣人能够回心转意。

    可惜三刻到了,也没有圣旨到来,他们终究为他们所做出的付出了代价。

    或许他们罪不改死,但那些被水承行害死的,也是罪不该死。

    楚继善回到宫中复命,圣人脸上勉强有了笑容,圣人对着楚继善说;“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你是如何知道他们的事情的。”

    “非是臣查到的,而是陈编修,他所探查出来的。”

    楚继善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自己瞒不住,那么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反正大功劳已经是自己的。

    圣人笑着说:“这件事,你是首功。”

    “臣不敢居功,如今罪首已经伏法,但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臣去处理。”

    “你准备怎么做。”

    “将其煤窑转卖,用所得的银子,救济那些受难的家庭。”

    “准。”

    楚继善离开之后,圣人对着贤妃说:“楚继善这人,倒是有林泉的几分样子了。”

    “圣人准备将弘文县主许配给他吗?”

    “在看看,而且冰梅这孩子,修史还没有修完,若是就这么早早嫁人,岂不是那朕又应该去何处找一位女史来修这国史呢?”

    “圣人,臣妾有一问,为什么圣人这些年不修魏书。”

    圣人听到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如今国朝定鼎百多年了,自古以来,修撰前朝史书,都没有这么长时间的。

    圣人最后还是告诉了贤妃,这魏书已经修好了,只是如今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修订,最后颁布。

    “圣人,臣妾不明白。”

    “此书若是我太宗文皇帝来颁布,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世宗朝,中宗朝一直没有颁布,导致这年代久远,若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修订,到时候会被人讥讽,我朝修魏书多年,删削之甚,不阅便知。”

    圣人想到了如今还藏在名山的魏书,感觉到头疼。仁皇帝的时候,因为忙着其他事情,外加鬼府没有剿灭,这书颁布出去,只怕落下口实。

    至于武皇帝,武皇帝平定了鬼府,又忙着征西戎,征南国,若是林泉不死的话,以林泉的名义,颁布这书倒是可以堵住那些遗民之口,可惜林泉早逝,国史都尚且没有修订完成。

    林冰梅作为女子,威望不足,她可以挂名,但是不能当总裁。

    圣人一时没有好的人选,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反正书都修好了,当时候有了适当人选,一年就可以颁布天下。

    圣人示意宫女,将楚继善这件事,告诉林冰梅。

    建文公主也在一旁听着,为了撮合林冰梅和楚继善,建文公主笑着说:“这楚继善不止是一个书呆子,还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干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拉。若是等到今天在动手的话,那个罪首,怕是早就听到了风声,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了。”

    “楚兆尹的确有能干,这么大的事情,两三天就办好了,若是天下大臣,能如同他这般英毅果断,那么大同之世,指日可待了。”

    “那么妹妹,你要不要见见他呢?”

    “姐姐你说笑了。”林冰梅看着建文公主,暗自摇头,虽然她叫建文公主姐姐,但是按照年龄来说,她却比建文公主大上两岁。和建文公主相处,她总是觉得建文公主说的都是孩子话。

    建文公主听了之后,只好说:“算了,妹妹,你下一次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也好见见林夫人,像她问安。”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冰梅自然是答应了,希望建文公主能够借这个机会,明白林家也不差,配得上她。

    林冰梅和建文公主谈着自己的三个母亲,尤其是陈菁菁,希望建文公主能从林绍闻的生母上改变自己的看法。

    这陈菁菁的事迹多是江湖上的,建文公主生在深宫,哪里听闻过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听到蓬莱魔女的种种,心中好生羡慕。

    林冰梅说故事的本事不错,她见建文公主听的入神,不时说一下林绍闻的义举。

    这还是有一些效果的,建文公主心想林绍闻学问不行,若是侠义还不错的,也算是一位佳偶了。

    林冰梅也谈了自己的生母,建文公主听了之后,感叹说:“原来三位林夫人都是武林中人,是天下有名的侠客。”

第五十一章苦心求教成泡影

    林冰梅点点头,说她们和林泉都是江湖中遇见的。

    “文正公那般的人物,自然是人见人爱了,想必他在江湖上的红颜知己不少了吧。”

    林冰梅没有回答,以前她认为自己父亲就是只爱三个妻子,但是聂云凤的出现,让林冰梅有些怀疑了。

    聂云凤说讲的故事中,林冰梅始终觉得有所隐瞒。

    不过这种父辈的事情,林冰梅也不好询问。

    双方谈了很久,建文公主也对林绍闻稍微有一点改观了。

    当天晚上,楚继善的府中,楚继善设宴招待陈士弘。

    楚司会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楚姑娘加入了。

    陈士弘见到楚姑娘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楚姑娘笑着说:“我可是一个任性惯了,那深闺幽静,我可受不了。”

    陈士弘见楚姑娘谈吐不凡,也就没有将她当做寻常女子看待。

    等到三人坐下,楚继善敬了陈士弘一杯,感谢他今天提供的消息,让楚继善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陈士弘也回敬了楚继善,说楚继善这担任了京兆尹,就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如今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在那里谢楚继善。

    两人互相夸奖了一番,楚姑娘笑着询问说:“陈相公,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陈士弘笑着告诉他们,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他到了官员的家里,和官员的夫人说了,这件事不大,只要他们说了实情,到时候自己禀奏圣人就可以帮他们脱罪了。

    当然有些非要抵赖,说没有交情,而陈士弘如今人都已经到了菜市口了,没有关系也有关系了,现在还藏着掖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若是据实交代,圣人查明之后,知道他们罪不至死,也就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了。

    因此这些人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陈士弘也就记下来。

    “哈哈,他们原本是以为陈相公你可以救他们,没有想到陈相公你反而害了他们一条命。”楚姑娘笑着说,敬了陈士弘一杯,对陈士弘说:“陈相公,只怕那些人家,是把你恨死了。”

    陈士弘无所谓地说:“我这人办事,向来不重闲名,我觉得对的,我就去做,若是我觉得不对。那么就算圣人要求,我也不会去做。”

    楚继善见话题有些偏题了,谈的事情有些危险了,于是就转移话题,谈论文学上的事情。

    这两人都是才子,谈论起来,倒是有相逢恨晚的感觉,楚姑娘也不时参与进来,倒是其乐融融。

    楚继善也见到自己妹子,看陈士弘的目光不同,心想这陈士弘也是不错的人选,若是能够和自己妹妹联姻,那么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样自己妹妹得了一个好夫婿,而自己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于是楚继善也就慢慢少说话,让楚姑娘和陈士弘谈论起来。

    宴会散去之后,楚继善亲自送陈士弘到大门,约定了日后若是有时间,就继续这么聚会聊天。

    在陈士弘离开之后,楚继善对着楚姑娘说:“妹妹,你觉得这陈相公如何呢?”

    “是一个有趣的人,没有想到,除了叶家的那个表兄,竟然还有一位才子。”

    楚继善笑着说:“这天下才子不少,但是能配的上妹妹你的,恐怕只有这位陈相公了。”

    楚姑娘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听到此话,也是脸一红,对着楚继善说:“哥哥,你真是,若是父亲大人听到你这话,一定会让你去抄书的。”

    楚继善一笑,没有多言。

    四月下旬,楚司会告诉了楚继善的一件事,四月二十六,林冰梅将要回去林府,二十七那天,楚继善可以前去林府拜会。

    楚继善等到那天下了班,就前去了林府了。

    这一次自然是有妹妹陪同,理由是提前恭祝林夫人端午安康。

    乐琼自然知道楚继善来意,设下帷幕,让林冰梅也在一旁陪伴。

    楚继善到了之后,虽然隔着帷幕,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是林冰梅还礼说话的声音,如同一汪清泉,让楚继善心中喜悦万分。

    楚继善行礼完毕之后,楚姑娘就替自己哥哥出头说:“县主,你乃是天下有名的才女,小妹我心中佩服,小妹这次有幸遇到县主你,算的上三生有幸了。”

    林冰梅说客气了,她们乃是世交,楚姑娘叫自己一声姐姐便可以了。

    “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实不相瞒,小妹也喜欢吟咏,但是有一句,一直不可解。不知道姐姐,是否能为小妹讲解一下。”

    林冰梅询问是那一句,楚姑娘笑着说:“是五柳居士的读山海经中的一首,其中有一句,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小妹见前人本子,或作形夭无千岁。不知道这二者到底谁对谁错呢?”

    林冰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楚继善就是一位才子,楚继善应该能解。

    “班门岂敢弄斧,孔门哪能卖书。县主面前,小生不敢献丑。”

    林冰梅说楚继善客气了,他的才气,就算圣人多有夸奖。

    楚继善见林冰梅这么说,也不推脱了,开口说:“那么小生只能抛转了。”

    楚继善说这一句应该是形夭无千岁为对,理由有二,这第一,陶五柳的《读山海经》十三首,每一首只是吟诵一事,如今这里,若是做刑天,那便是二事了,这和这一组诗不和。

    第二就是因为这首诗,在陈朝以前的本子,都是做形夭无千岁,只有容斋指出来,应该是刑天舞干戚,这是后起。自古以来,错一两个字倒是很正常,但是这么多书,都连错了五个字,这是不可能的。

    楚继善说完,然后对林冰梅说:“县主,一点拙见,还请县主赐教。”

    林冰梅思索了一阵子,告诉楚继善说:“楚兆尹,这读山海经这十三首诗,就算其他只言一事,未必这一首也只是言一事。就以文意而言,若是咏精卫,何以言猛志?”

    楚继善对于这个反驳的理由不是很满意,林冰梅继续说:“至于错五字,乃是楚兆尹之误,此处乃是误三字而已。”

    楚继善听到这里,心中不悦,他压着不满,询问林冰梅,这里错了哪三个字。

    “形夭为对,无千岁乃是舞干戚之误。”

    林冰梅告诉楚继善,在淮南子之中有形残之尸,而按照高诱所注,这形残之尸便是后来所谓的刑天。

    这夭本来就有摧残之意,想必是形残流传之中,夭写作了天。

    林冰梅说完,楚继善一时无语,有一种挫败之感。

    这个是他得意的发现,自从句诗更正为刑天舞干戚之后,大家都为这是对的,只有他觉得不妥,他原本是想在林冰梅面前炫耀才学,但最后反而被出了丑。

    他口里说着多谢林冰梅指教,心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厌恶感,嫉妒感。

    楚继善心中这般感情作祟,原是因为他眼高于顶,认为自己乃是少有的才子,就算叶时熙和陈士弘,也就和自己不相伯仲而已。

    如今一个女子才学高过他,以他高傲的性子,也只能口服心不服,甚至有些厌恶。

    这种因妒生厌的感情,将楚继善原本对林冰梅的所有幻想给粉碎。

    他也不愿意多聊,以林冰梅难得回来休息为理由,请辞离开。

    乐琼不方便送,只好让唐锦相送,走在路上,楚继善见着前面引路的唐锦,心中一动,仔细打量,原本对唐锦的那惊艳之感又再次出现了。

    在离开的时候,楚继善也邀请唐锦若是有空,可以来衙门找他切磋武功。

    楚继善说如今天下会武功的已经不多了,如同他们这般武功的,更是少之又少。

    唐锦点头答应了,说自己有空就去找楚继善。

    上了马车,楚姑娘对着楚继善说:“大哥,刚才为什么不多聊聊。”

    “县主难得回家,我们若是在那里絮絮叨叨,岂不是让她生厌,我们在京城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楚继善自然不会将自己真正的心意说出来,心中想着,如何让楚司会帮自己向唐锦提亲。

    林冰梅回到履冰宫之后,建文公主笑着说:“我听说了,那楚继善到你家见你,反而被你教训了一顿。”

    “姐姐,只是谈论学问,以他的才学,我如何能教训他。”

    “那楚继善,妹妹你觉得是否是良配。”

    “姐姐,楚兆尹这个人,才学渊博,是一个良配,只是妹妹我配不上他而已。”

    建文公主听林冰梅这么说,知道林冰梅是说的反话,也就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谈,而是询问如何考校的。

    林冰梅说了之后,建文公主笑着说:“真是班门弄斧了,不过妹妹,你当时何必反驳他了,你应该知道,这样很伤他人面子。”

    林冰梅说自己没有考虑那么多,当时就是议论,不过按照楚继善的表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算了,这楚继善既然不是妹妹的良配,那么妹妹,你就可以少选一个了。也不知道那叶时熙,现在怎么样了。”

第五十二章游手好闲多是非

    建文公主不知道,这叶时熙这一上任,就遇到一个难缠的官司。

    这个官司还是他在进入西京城遇到的,而被告是他所认识的戈广牧。

    这件事还要从今天三月说起,说来也巧,正好是叶时熙在大殿殿试的时候事情。

    三月初六,戈广牧闲极无聊,于是在家附近走动,这说巧不巧,恰好在巷道里面遇到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弱柳扶风,眼波含情,戈广牧见到就入了神。

    女子也不避讳,对着戈广牧行礼,戈广牧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是租自己房子那个铁匠的老婆。

    这个女子唤做刘周氏,原本是一个财主的通房,后来财主病逝,她又没有子嗣,就被赶了出来。

    运气也不知道算好还是坏,遇到这铁匠,铁匠倒是有一些闲钱,于是刘周氏就嫁给了这个铁匠。

    刘周氏最开始是为了生计才出嫁,这生活无忧之后,就有了别的想法了。

    毕竟这铁匠已经老了,容貌又不俊俏,刘周氏看着生厌,只是碍于此地人生地不熟,自己又没有钱财,只能将就着过。

    今天遇到戈广牧,戈广牧这美男子,样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于是刘周氏就动了心。

    这一个是襄王有梦,一个是神女有情,没有几天,就结了善缘了。

    铁匠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这听闻了一些风声之后,于是定下计策。

    这一天,铁匠回来后,故意大声地说:“快点准备饭菜,今天晚上,我要周老爷家,帮他家农具全都修上一遍,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戈广牧听了之后,不由大喜,于是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果然这天要黑的时候,铁匠拿着行头,就离开了家。

    戈广牧等铁匠离开之后,打开门,到了巷道,对着刘周氏点点头,刘周氏也点点头,算是约定好了。

    到了晚上,戈广牧等到二更时分,就起身。

    孔理央询问戈广牧怎么了,戈广牧说自己起夜,让孔理央好生休息。

    这戈广牧起身之后,就来到铁匠门前敲门,精心打扮的刘周氏打开门,迎了戈广牧进来。

    两人不知道,铁匠一直等着他们的,铁匠等到戈广牧进屋之后,估摸了一刻钟,然后就去敲门。

    “开门,我东西没有带齐,快开门。”

    这一声叫,将两人吓得瑟瑟发抖,戈广牧顿时没有注意。

    铁匠也直接破门而入,看到屋里这个情况,大声说:“好呀,戈相公,你老今天可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我老刘也不和你啰嗦,和我去衙门走上一趟。”

    “老兄,老兄,见谅,见谅,是我对不住你。”

    戈广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铁匠开口说:“戈相公,你是一个读书人,我老刘向来敬重读书人,这件事我给你一个面子,你拿两百两出来,我们就此揭过,若是不愿意,那么戈相公,还请你和我老刘到衙门去一趟。”

    “老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

    “不敢,有劳老兄,你在这里等一下就是了。”

    铁匠说着,用麻绳将戈广牧的手脚绑住,然后到了戈府后院敲门。

    王忠开门之后,铁匠拿出了戈广牧的大衣,对着王忠说:“还请你老和我来一趟。”

    王忠只能跟着铁匠到了那房子,这一进去,见到这个情况,王忠怎么会不明白,这大热天的,只觉得一桶凉水从头顶上浇了下来,手足冰凉。

    “你这是准备怎么办?”

    “就看是私了还是公了了,这私了的话,六百两银子。公了的话,我们这就去衙门。”

    王忠也没有别的选择,让铁匠稍等片刻,回到戈府,将自己老婆叫醒,让她去叫醒张氏。

    张氏听了之后,也是觉得晴天霹雳,差点晕了过去。

    王忠告诉张氏,这件事要早点处理好,否则的话,让人知道了,这件事就难办了。

    张氏听了之后,连忙让孔理央拿出六百两银子,然后王忠拿到铁匠家。

    铁匠也没有辨认什么成色,收下之后,解开绳子,对着戈广牧说:“戈相公,实在对不住了,你老请,你老放心,这件事,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老刘还不想让人指着脊梁骨骂。”

    戈广牧回到府中,孔理央见到他这个情景,心中明白了几分,想到自己相公竟然如此,她不由心中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戈广牧连忙背着孔理央到了房间之中,好生照顾。

    而那铁匠收了银子,心想自己这妻子年少,若是继续呆在这里,只怕会给自己添不少麻烦,而且自己现在有两百两银子了,也不愁吃穿了。

    于是铁匠有了逃之夭夭之心,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想起了房子后院那几个箱子,他原本没有动心,如今这要走人了,而且如今戈广牧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谅他也不敢多言。

    铁匠有了底气,就把这锁打开,结果里面全是戏班的行头,他骂了一声晦气,就离开了。

    天亮之后,王忠担心生变,前去铁匠家看,见铁匠没在了,反而送了一口气。

    这检点了一下,将那些行头箱子被开了,也没有到回事,重新装进去就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戈广牧倒是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一个深闺大姑娘。

    而好巧不巧,这一天,有人来拜访了,戈广牧一看,既然是杜依北来了。

    戈广牧不知道行头的事情,于是高兴,请杜依北进来,这杜依北到了之后,对着戈广牧行礼说:“戈相公,数年不见,不知可好。”

    “还好,好好,杜班主,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杜依北说自己是来取回自己的行头的,杜依北说自己运气不好,这几年,培养了几个角,不是病死,就是被达官贵人给人要去了,这些年来,杜依北入不敷出,实在混不下去了,只好回到西京城,将这些旧行头重新拾掇一下,在建一个戏班子,混一口饭吃。

    戈广牧也想起了那日杜依北欠自己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杜依北听了之后,只是说如今周转困难,等到有了盈余,再给戈广牧。

    戈广牧听了之后,也没有急着要,于是和杜依北去取行头。

    这一次杜依北带了三个武生,好帮忙搬运,到了宅子里面,杜依北一见上面的锁被撬开,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他故意惊呼说:“这,这怎么开了。”

    于是杜依北打开一看,装模作样的翻看了一下,对着戈广牧说自己这样少了,那样少了。

    戈广牧说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自己一直没有动过,而且这些东西装点进来,可是有人过目的。

    杜依北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说自己要去找保正来,于是找武生看着箱子,自己去找保正。

    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让王忠去请苟耕这个当年的证人,让他来作证。

    王忠到了苟耕的家里,苟耕正愁没有钱,于是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很忙,自己要去某某家,找人借十两银子,等到这件事办妥当了,自己一定回来。

    王忠回来禀告之后,戈广牧也已经学精了,说苟耕来了,那十两银子的事情,包在他的身上。

    苟耕知道戈广牧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于是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这时候保正也被杜依北给请来了,保正到了之后,询问事情的经过。

    戈广牧说了之后,看了一眼保正,这保正见一个是豪门少爷,一个是戏班班主,心中那杆称就称的明明白白了。

    苟耕到了,然后戈广牧将那借据也拿出来,保正对着杜依北说:“戈相公,那是缙绅之家,岂会贪图你那点小东西,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是将东西拿走,将钱补上吧。”

    见保正这么说,杜依北只能放弃,接下来戈广牧招待保正,而苟耕听有邻里来报,自己母亲犯病了,就先离开了。

    苟耕是没有想到,这其实是杜依北施展的计策,杜依北见自己好事被苟耕给坏了,心中气愤难当,于是将苟耕骗出来,然后招呼三个武生上前。

    这苟耕只好跑,这武生在后面追,这追逐的时候,他们也不看人,苟耕心急之下,撞到叶时熙的轿子。

    叶时熙走出轿子,见到这个情况,让身边的衙役将这四人拿下,询问他们是什么事情。

    杜依北见叶时熙口音不是本地,于是连忙伸冤,说当地士绅勾结强人,强夺他的财产。

    叶时熙因为在京城没有处理到那群人,心中还有怨气,如今听到杜依北这么说,再次将怒火给勾上来了,于是询问杜依北是怎么回事。

    杜依北说自己是一个戏班班主,当时戏班要走的时候,行头这些不方便带走,于是交给了一个士绅大户代为看管,他原本以为这些大户人家,看不起这些玩意,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前去讨要,却没有讨到。

    自己告了保正,而保正偏心这士绅,反而将一件有的变成无的。

    其中这苟耕就是做了假证,自己气氛不过,才要打他。

第五十三章大祸从来由微起

    叶时熙询问是谁,杜依北说了是戈广牧,叶时熙听了之后,心中有一丝疑惑,这戈广牧他是认识的,戈广牧虽然学问不算怎么样,但为人应该不是那般。

    叶时熙受理之后,让捕快去拿戈广牧,并且告诉捕快,这件事尚且还没有查清楚,也不用上枷锁。

    捕快得令之后,到了戈家,这时候戈广牧站在招待保正,见到捕快来,茫然不知所措。

    而王忠也算是有经验了,于是拿了钱银,询问得知,原来是杜依北告到府丞那里去了。

    王忠打点了一下,捕快还是按照以往一样,没有给戈广牧上枷锁。

    到了衙门之中,叶时熙没有升堂,如今知府因为水患,前去视察去了,叶时熙请同知和通判升堂。

    这两人因为叶时熙乃和林绍闻有关系,这件事又是叶时熙接下来的,于是就让叶时熙升堂。

    叶时熙见两人不愿意升堂,也只好坐堂。

    他看了一下杜依北的供词,然后叫捕快把那几个箱子抬上来,他看着箱子满满当当的,不像是缺少东西的样子,心中有些明白了。

    他唯一疑惑的就是,若是戈广牧没有拿取,为什么这个锁是坏的。

    等到人到来之后,叶时熙升堂,看着戈广牧的胆小怕事的样子,心想这人也不像是一个偷盗之人。

    于是叶时熙询问戈广牧,戈广牧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并且拿出了那个借条,叶时熙看了之后,更加确定这杜依北是诬告了。

    叶时熙又询问了杜依北,是否有这件事,杜依北也没有抵赖,并且说自己若是新的戏班弄到钱了之后,自然会偿还,这借条在这里,他也赖不了。

    可是如今戈广牧吞了自己的行头,这给可要说清楚,自己不能白白吃这个亏。

    戈广牧说自己没有拿,这些东西上锁之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他没有动过。

    叶时熙询问,戈广牧若是没有动,这锁为什么被撬开了。

    戈广牧说那房子曾经租给了一个铁匠居住,想必是那铁匠撬开拿走的。

    戈广牧说完,叶时熙更加疑惑了,让人传铁匠,戈广牧脸色一变,连忙说铁匠早就消失不见了。

    叶时熙询问这铁匠离开之后,戈广牧一定去检查房间了,这箱子被撬开,他怎么没有报官捉拿。

    戈广牧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说,当时他认为这箱子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于是就没有报官。

    “非是没有丢失贵重之物,而是你有难言之隐吧。”叶时熙心里如同明镜一样,戈广牧想要隐藏,想必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戈广牧只是拱手,连说没有云云。

    叶时熙也让捕快去了戈广牧家附近去探查,这一刻钟之后,捕快回来,禀告了叶时熙。

    叶时熙听了之后,心想铁匠没有追究,这件事是民不颂,官不管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言。

    “杜依北,戈广牧好生借钱你,你为什么反而要诬告他。”

    “大人,小的冤枉呀。”

    “你若是冤枉,那好,我们就按照你的单子,将这些物品置办好,你若是能全部装入这些箱子,那么你就是冤枉的,若是你抓不进去,那么本官就要以诬告罪,小杖四十。”

    杜依北听到叶时熙这么说,只能认罪,杜依北让人小杖十下,然后对着戈广牧说:“这箱子终究是被动过,他也不会要了,这些行头就算抵了旧债。戈广牧呀戈广牧,这西京城士林,都在为你说话,希望你经过这一件事,能够痛改前非,不要让你祖上蒙羞。”

    戈广牧经过这一番惊吓,早就六神无主,听到叶时熙这么说,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时熙叹气一声,下令退堂,王忠连忙搀扶自己小少爷,回到自己家中。

    当天晚上,戈广牧正在房间之中伤感的时候,孔理央置办了一席酒席,说是为戈广牧压惊。

    孔理央一番精心打扮,在烛光的照耀之下,如同仙子一般。

    “相公,妾身敬你一杯。”

    戈广牧喝了一杯,孔理央劝说戈广牧不要太过难过,如今就算花钱买一个教训,让戈广牧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免得他上更大的当。

    “娘子,如今我,我,这好好的家当,传到我手里,如今却只剩下……”

    孔理央听了之后,劝说戈广牧,如今戈广牧若是能够回头,尚且不晚,只要戈广牧能够安心读书,能够博得一个出身,今日所作所为,也不算什么了。

    这美人情深,温言软语,戈广牧逐渐也醒悟过来,看着孔理央,第一次才察觉到妻子的美,他心中暗自悔恨,自己有这么一个好的妻子,又何必去章台游冶,惹出是非来呢?

    当天晚上,戈广牧下定了决心,好生读书。

    他去到书院,拿起往日看的书,认真读起来。

    至于惠先生,还在府学里面,和林绍闻相谈。

    林绍闻得到文妃的旨意之后,感觉到头疼,这要让他写日知录,他也只能写写那些所得,但是这个若是递呈上去,肯定会惹得文妃不快。

    于是他就天天请西京城的老先生来谈话,将这些人所谈记下来,也算自己每日所知了。

    孔至陈四可谈论的太过高深,林绍闻听了厌倦,反而是惠先生那一番酸腐的道理,他能够理解。

    至于为什么他可以接受这个而不生厌,是因为惠先生不是对他说教,外加林绍闻觉得这个写上去,文妃看了,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惠先生的说法,翻来覆去就那些,林绍闻写的差不多了,正在为难的时候,叶时熙的到来,正好救了他。

    林绍闻将自己的日知录本子给叶时熙看了,叶时熙看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林绍闻说:“念修呀,没有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次我才离开三个月,你就老成如此。”

    “怎么样,文妃娘娘看了之后会怎么说。”

    “文妃娘娘肯定认为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村翁。”

    林绍闻也是一笑,对着叶时熙说:“这些日知录,真是为难我了,也怪我那父亲,他天生聪慧,自然日日有所得,他完全没有想过,他这儿子,是一个看着书就犯困的人。”

    “算了,算了,我也算有空,就从小学教你吧。”

    “别,这读口歌我还是读过的,要是书院的人知道我这个学正,还在学三百千千,岂不是连大牙都要笑掉了。”

    叶时熙笑着询问说:“那么我们就从文正公集看着上去。”

    “这个倒是可以,我这里还有几卷,没有刊刻的,母亲大人好像早就料到了此事一样。”

    林绍闻说着,让人拿来几本书,其中一卷是诗词集,一卷是文集,还有几卷,书名叫《论文偶得》,是林泉点评时文的。

    叶时熙看着上面的书,的确是没有见过的,叶时熙对着林绍闻说:“念修,你真是空守宝山,你若是每天抄一篇,到时候送到文妃手里,文妃肯定会高兴,自己得到一位乘龙佳婿。”

    “仲美,你是糊涂呀,我若是抄了,文妃岂能认不出来,你还是多教教我,这书我看不懂。”

    叶时熙于是教了起来林绍闻,而林绍闻有了叶时熙,也就不管惠先生了。

    惠先生在常常游荡惯了,就算没有林绍闻召见,也不想去书院了。

    戈广牧也乐得一个清净,没有惠先生的絮絮叨叨,自己也好安心看书。

    戈广牧想要清净,但是有人却不愿意,张祖望再次找到了苟耕,让苟耕去将戈广牧请出来。

    “我说老张呀,这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倒是好,吃了两次亏了,还想着我那结义兄弟。”

    “我这一行,就是如此,这戈广牧是难得的大肥羊,虽然有些棘手,但是只要能吃到,那就算再大的麻烦,也就不算麻烦了。”

    听到这话,苟耕摇头,说这一次,戈广牧难以出来了,王忠如今把大门给守着的。

    “我自然有妙计,只需要你这样做就是了。”

    张祖望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苟耕连忙缺德缺德,不过看在分红的份上,他就没有管那么多。

    五月初三,法心到了戈府,对着张氏说:“夫人,这一次贫道叨扰了,这端午到了,来庵里送香火的太多了,大家要立一个碑来纪念这功德,这尚且缺一个写字的人,贫道听闻,令公子的字,写的是真好,在这西京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学正大人看了都说好。于是今天贫道进来就来求,希望令公子帮我们写字。”

    法心说到这里,说这也是一件功德,有此功德,戈府一定会多子多孙。

    这句话说到了张氏的心坎上了,这孔理央到了这戈家,一直没有子嗣,那一个儿子也是丫鬟所生,不能算嫡子。

    于是张氏将这件事和戈广牧说了之后,戈广牧在家里也有闲的无聊了,于是答应下来,和法心一起到尼姑庵之中。

    法心给戈广牧安排了一件净室,然后惠照拿着书名册走了进来。

第五十四章至道尚需点化人

    这些年不见,惠照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了,戈广牧心中一动,不过想到自己曾经发誓,于是连忙低头,让惠照将东西放下。

    这惠照放下之后,就站在一旁,帮戈广牧研墨。

    戈广牧眼中看着书名册,手中写着字,但是心中却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一会儿,惠照握着笔,对着戈广牧说:“戈公子,你的字真好看,不知道你是否能教教我。”

    这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这书名册,写到下午时分才匆匆写好。

    戈广牧离开的时候,心中有愧,这匆匆忙忙离开的时候,早在一旁的苟耕和张祖望装作碰巧的样子,和戈广牧打招呼。

    戈广牧心中有愧,不敢回应,这时候苟耕递了一块手帕给戈广牧,指了一下戈广牧的脖子,戈广牧连一红,连忙将那胭脂印给擦去。

    “二哥,你无须多心,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你如今身上还有胭脂气,回去岂不是平添一段是非,不如去张老的家中坐坐。”

    “戈相公,那天那个小卒今天也来了,这端午就快到了,为什么不去赚点钱,到时候也可以为你家娘子增添一些首饰。”

    戈广牧被他们发现了丑事,心中七上八下的,担心这些人吐露出去,只能听之任之了。

    到了张祖望家中,戈广牧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士卒,询问了一下,这人叫周大虎,还是一个小小头目。

    这一次,他们没有玩叶子牌,而是玩骰子。

    这个倒是简单,比大小就是了。

    周大虎的技术如同他叶子牌一样烂,这天黑之后,就输了百两银子了。

    戈广牧也是上了兴头,于是也顾不得什么缩手了。

    到半夜的时候,周大虎输了接近七百两银子,周大虎说要换位置,于是张祖望就和周大虎换了位置。

    这换了位置之后,周大虎果然运气好起来了,十局有九局赢。

    戈广牧输急了,也就头脑昏了,只管加注,想要一局回本。

    他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直记账,等到天亮一算,竟然欠了千两银子。

    这个数字如同冷水一样浇在戈广牧头上,戈广牧只觉得四肢冰凉,不敢相信。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戈相公你不用着急,我先回去当差了,这债,不急,你老慢慢还。”

    戈广牧听了之后,也不愿意多待,失魂落魄的离开这里,想到这么一大笔债,自己应该怎么还。

    钱家里是有的,但是这么多,白白拿出来,岂不是让人心疼。

    戈广牧想到这里,不愿意回家了,他在城中徘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去找自己的舅舅,希望能够在他那里躲上一阵子。

    戈广牧想到这里,于是找了一辆马车,这马车车主见戈广牧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搭载。

    最后戈广牧将身上还剩下的碎银子拿了出来,车主见到银子的份上,于是答应带戈广牧去永安城。

    这戈广牧就这么离开这里,也先不提戈家乱成一团。

    这一路上倒是无事,到了永安城,戈广牧找到了舅舅那家店铺。

    这说来也不巧,张隆庆不在店铺里面,这小二见戈广牧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先疑惑了几分。

    再看戈广牧没有带盘缠,更加疑惑了。小二心想张隆庆也没有说过自己外甥要来,于是将戈广牧当骗子来对待。

    “实在抱歉,这位相公,我家掌柜不在,我就是一个小二,不敢做主,劳烦你先去客店里面休息,等到我家掌柜回来之后,在招待你。”

    戈广牧说自己如今身无分文了,这要去客店休息也没有办法。

    小二说没有办法,这钱银,自己可不敢乱拿,他一个小二,若是丢了一两银子,他可是赔不起。

    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心中委屈,这时候一个丫鬟陪同一个少年人进来,这少年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万少爷,你老评评理。”

    小二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万少爷听了之后,打量了一下,对着戈广牧说:“你也是读书人?”

    戈广牧点点头,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这个万少爷考校了他一番学问,幸好戈广牧这些时日还读了书,胸中还有一点点墨,这万少爷见他不像是骗子,于是让丫鬟拿出了五两银子说:“这点银子,你收下用吧。”

    戈广牧收下之后,小二连声夸奖万少爷的仁义,接下来,等到天黑关门之后,小二带着戈广牧到了一旁的客栈,进入客栈之中,小二要了一间房,并且暗中嘱咐说:“这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你老可要注意一点。”

    掌柜听了之后,心中有了注意,带着戈广牧到了下等房间,戈广牧见这被窝邋遢,墙壁漏风,屋子角落,不是灰尘就是蛛网,心中一酸,机会要哭出来。

    他从小锦衣玉食,那里受过如此对待,可惜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除此之外,这屋里还住着一个道人,这道人邋遢,和这里相得益彰。

    道人正在打坐,等结束之后,道人对着戈广牧说:“施主,看你的样子,是嫌弃这里了。”

    戈广牧听这道人声音温如玉,也就少了几分惧怕,他点点头,承认道人这么说。

    “这里虽然赃,但是却比上人心,这屋子赃,大家都可以看见,但是人心若是赃了,那没有人知道。”

    戈广牧经过这些事情,对于这件事倒是有些感同身受,不由点点头。

    “屋子脏了就要打扫。”道人说着,拿起一旁的扫把,开始打扫起来。

    他一边扫着一边说:“这人心脏了,也需要打扫。”

    “那么道长,这人心脏了,应该如何打扫呢?”

    “这人心脏了,就要用心帚去打扫。”

    道长说着,念了一段经文,这经文很简单,但是有一种奇特魔力,好像真的扫去了心中灰尘一样。

    道长看着戈广牧说:“施主,你倒是和我道有缘,日后,你或许可以脱了火宅,求一个大自在大逍遥。”

    “还请道长指点。”

    道长让戈广牧坐在床上,先是谈论人间种种恶行,若是对其他人而言,这些不过危言耸听,但是戈广牧却十分受用。

    这一番论道,真是让戈广牧醍醐灌顶,以前浑浑噩噩的种种,一下子拨云见日一般。

    这不知不觉之间,鸡已经叫了三声。

    道长哈哈大笑,拍了戈广牧头三下,对着戈广牧说:“痴儿,何不醒来。”

    戈广牧听了之后,对着道人三磕头说:“徒儿见过师尊。”

    道人一笑,告诉戈广牧,如今戈广牧已经不是戈广牧了,而是叫如冰,这是他的道名。

    至于这个道人,他自称叫做杨飞云,是昆仑的一个道士。

    第二天,杨飞云就带着如冰离开这里,走在路上,戈广牧背着杨飞云的行囊,这走了没有多久,就觉得累人。

    杨飞云见到这个情况,对着戈广牧说:“那么我就找一处地方休息了。”

    这到了一处破庙之中,戈广牧和杨飞云坐下之后,一个壮汉走了进来,看到戈广牧和杨飞云,坐下来,开口说:“两位,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去清丈山。”

    “巧了,我也是去清丈山,这顺路的话,我们就一起走吧。”

    杨飞云没有说话,戈广牧心想多一个人,多一个伴,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壮汉对着戈广牧说:“这位小兄弟,我看你是生来享福的人,这背着东西走路有些为难,我也算助人为乐,帮你一把。”

    戈广牧巴不得这壮汉这么说,于是将行囊递给了壮汉,壮汉也没有动,等到大家一起离开之后,壮汉这越走越快,最后健步如飞,戈广牧追不上了,只好见着那壮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看着杨飞云,杨飞云对着戈广牧说:“身外之物,何足挂怀,徒儿,你要学会放下。”

    “师傅,你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在俗世行走多年,这些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而徒儿你,终究还是缺少一些历练。”

    戈广牧说自己的确愚笨,否则也不会被人哄骗了,道士对着戈广牧说:“慢慢来,为师先让你先过道门生活,在来这红尘历练。”

    戈广牧心中不明白,也点点头。

    他们这走了一天,最后在一处土地庙歇脚。

    进入这庙中,庙里已经有了两个乞丐了,这两个乞丐见戈广牧衣着,露出了凶狠之色。

    杨飞云没有理会,带着戈广牧进来,这两个乞丐二话不说,扑了过来,准备行凶。

    不过他们扑过来快,倒下去也快,杨飞云手中的浮尘一甩,他们就被牵引吃了一个狗吃屎。

    这两人察觉到这道人的厉害,不敢在多待,慌忙逃走。

    戈广牧被吓得大喘气,杨飞云握着他的手说:“寻常人皆是如此,心中有怖,皆是有所不舍,徒儿,你还要多多学才是。”

    戈广牧说着是,杨飞云让他好生休息,戈广牧说自己想要学功夫,杨飞云感叹说:“等到我们到了清丈山,自然有机会。”

第五十五章道门森严且收心

    这清丈山不是很远,第二天正午,就到了清丈山下。

    杨飞云带着戈广牧到了长青宫,这是清丈山有名的十方丛林,用来招待外来道人的。

    杨飞云告诉戈广牧,这道门分为子孙庙和十方丛林两种。

    子孙庙是多是嫡传,这门中一切都是师徒所有,这住持乃是从门中最老的道士之中选出来的,当然也可以是上一任住持临终指定的。庙中道士可以招收徒弟,但是不能传戒,也不可以悬钟挂板,向来不接受外来的游方道士。

    子孙庙七大门派嫡传所在,备受尊崇,要学七大门派的武功,就必须到进入子孙庙之中。

    不过子孙庙没有那么好进的,因为这个是要门派开面有人引荐,然后住持和长老商定,在指定到某某门下,接下来按照辈分取一个法名,这时候只能称作渡师,要经过三年考核,到时候观里觉得这人是可造之材,这才会举行隆重的冠斤礼。

    这样这人才算是内门弟子了,可以传授本门上心法口诀。

    当然这也是一般情况,实际上,若是高门公子,或者江湖有名的少侠,只要没有什么恶名,或者有什么官司在身,无须三年考核。

    这内门里面就是论资排辈,规矩甚严,不可以逾越,若是犯了,可能会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而十方丛林不同,这十方丛林之中,无论是不是本宗弟子,只要是满足条件,就可以在这里居住。

    不过这里的道士只能受戒,不能收徒。

    十方丛林的规矩虽然没有子孙庙那么严格,但还是有一些规矩。

    最为著名的就是悬钟挂板,钟板声是日常作息的号令,暮鼓晨钟,便是如此。

    杨飞云说到时候戈广牧就知道了,现在他们先要去挂单。

    杨飞云带着戈广牧进入十方丛林,到了号房前面,杨飞云呼喊:“号房老爷慈悲。”

    里面的号房道士走了出来,双方互相行礼之后,号房道士询问了:“老修行从哪里来?”

    “昆仑而来。”

    “老修行仙姓?”

    “木易杨。”

    “老朽修行宝庙何处。”

    “清净宫。”

    “老修行上下怎么称呼。”

    “上飞下云。”

    “老修行以前来过本观没有?”

    “从未。”

    杨飞云一一应对,接下来号房道人让杨飞云背诵了老子想尔注,西升经等经文,杨飞云也倒背如流。

    号房道士看着杨飞云,心中还是疑惑,这按照道教的威仪,这云游者必须备着蒲团,便铲,缘瓢,引磬等物品。

    而且这云游道人,都是老道士,这年轻道士,是不允许参加云游的。

    若是说受戒,这也是早有登记才是。

    杨飞云知道他心中疑惑,告诉这号房道人,自己是来挂单的,而戈广牧是来受戒的,因为是临时起意,这就没有提前登记。

    号房道人最后考校了杨飞云的一些道经,见杨飞云熟读经典,也就没有在多追究,开始写号单和号牌,并且注明了大号二字。

    杨飞云恭敬接过之后,带着戈广牧前去客房,这知客道士也是先行礼,然后考问,最后喊着说:“知随老爷送单。”

    这知随道人才领着杨飞云二人到了客堂,介绍给堂主(斋堂的主领执事),堂主带着人到了厨房,去见了这灶房道士,告诉灶房道士,这如今新添了两个人,让他做饭的时候,多准备两个人的。

    接下来才是安排住处,并且宣布了这丛林规矩。

    早晨鸡鸣之后,这钟头和鼓头,准时鸣钟击板,然后道士就必须起床了,这个称作开静。

    接下来就是用扣齿和洗漱完毕之后,就必须前去按照分工打扫庭院。

    这无论是寒暑阴晴,都不能贪睡。

    接下来就是到了殿上举行诵经的早课,早课完毕,就是去斋堂吃早饭。

    早饭完毕之后,就有一定的休息时间,休息之后,就是研习教义,或者切磋法术,或者是帮忙处理观中事务。

    吃午饭的时候,也要集合,一样井然有序。

    午饭到晚饭这段时间,还是老样子,做上午的事情。

    这吃完晚饭之后,就要上殿诵经,做晚课。

    入夜之后,就会有云板声音响起,这就是止静,再次打板,所有道士就必须全部睡下,不得交谈言笑。

    规矩介绍完毕之后,就是最后一个程序,转单。

    这转单是根据杨飞云以前的在道观里面的职务,来安排他在这十方丛林里面做什么事情,最后杨飞云当了一个茶果执事,帮忙管理茶果。

    接下来堂主也没有多言,很快就到了午膳,杨飞云告诉戈广牧,这道门就算吃饭也是有规矩的。

    等到铃声响起,杨飞云带着戈广牧,到了斋堂前的院子里面,分作两排站好。

    这两排倒是又要挽臂不动,如同木头人一样。

    接下来执事去请住持前来用斋,在这个时候,堂主就去厨房里面将事先准备好的供品端出来,一小碗饭,一小碗水,一双筷子,燃香两注,放在供盘里面,举起供盘,和眉毛一样高,从道士两排的中间而过,这时候道人才可以松开手臂。

    这供品进入斋堂,供奉于灵祖像前,等到这仪式完成之后,两位经师鸣磬先进,接下来就是住持,侍者,执事,道众依次进入其中。

    这道众进来也是两排并进,这左边的左脚先进,右边的右脚先进,这两人必须成为侧身相对形,进门后,两人同时转身并立,动作一致向上行一躬,这行礼完毕,才能入座。

    戈广牧这是新娘子上花轿,还是头一遭,自然忙的手忙脚乱。

    众人因为他是新来,倒是没有指责他,戈广牧入座之后,这堂头喊了一声大众请斋,全部人都开始用膳了。

    戈广牧看着自己眼前两个碗,见左边是饭碗,右边是菜碗,筷子横放在两碗前面的近身处。

    用斋开始之后,这有一个行堂在左右巡视,随时帮他们加添饭菜。

    戈广牧听杨飞云说过,这吃饭的时候不能随便交谈,碗筷不能弄出声,更不能随便起坐。

    若是发现饭里面有谷子和从,只能去皮吃了,或者暗中挑出,不能让他人知道。

    这吃的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这举筷放筷,都不能在师长之前。

    若是要添加饭菜,看着行堂,然后用筷子指着碗,在碗内画圈,行堂就知道了。这时候切忌不能高声互换,或者急躁。

    吃完之后,筷子要放在两碗的中间,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侍者站起来喊:“大众结斋。”堂头将供奉的供盘送回去厨房,然后众人按照进入斋堂的方式退出去。

    戈广牧在杨飞云带着回到了房间,接下来杨飞云继续和戈广牧说着这里面的规矩。

    戈广牧之前,就是任性自然,没有人能管束的,这突然到了道观,见观中这么多规矩,心中有些不厌烦。

    杨飞云告诉戈广牧,戈广牧这心性就是游冶太久,已经如同脱缰野马,难以收回,如今他带戈广牧到这观里来,就是希望戈广牧能够收敛心猿意马,等到戈广牧可以自律之后,他在带戈广牧去红尘走上一遭。

    戈广牧想起往日种种,就是因为没有人规劝所导致的,如今自己在道观之中,若是能将心性收回,也是一件好事。

    戈广牧开始在其中尝试,而杨飞云让戈广牧写了一封信,让人递送到张隆庆的店里,让张隆庆安心。

    戈广牧写完信,就安心修道,这最开始一两天,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这时间长了,戈广牧反而觉得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见戈广牧这么快就适应了道门生活,杨飞云感叹,这戈广牧果然是和道有缘之人,自己这一套下山来,也算是没有白费。

    这时间如水,岁月如烟,这就到了秋天了。

    而这一天下午,戈广牧正在聆听杨飞云讲解道经,一个知客来,说有人找他。

    戈广牧到了客堂之中,见到了自己舅舅张隆庆。

    张隆庆见到戈广牧,不由大喜,连忙走上前来,握着戈广牧的手,对戈广牧说:“外甥呀,你,你这是……”

    戈广牧说自己承蒙杨飞云点化,准备潜心修道。

    张隆庆本来就是一个烧香拜佛之人,对于这件事倒是没有多大抵触,他询问戈广牧,这是当了火居道士还是出家道士。

    戈广牧说是火居道士,杨飞云说自己还要高堂要奉养,不适合现在出家,如今在道观之中,主要是为了收心。

    张隆庆听了之后,见戈广牧脸上没有往日那种轻浮之气,心中不由高兴。

    他心想自己这个侄儿家大业大,也不用当什么劳什子的官来挣钱养家,如今他这修道来,将家业保住,那么就算出家,也不算什么。

    张隆庆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戈广牧说自己收心之后,自然会回去,长着三五年,短的话,明年就回去了。

    张隆庆点点头,将戈广牧谈吐和以前有些不同,心想这是一件好事,于是在离开的时候,拜会了这住持,捐献了五十两银子的香火钱。

第五十六章千里出家总纷纭

    住持收了这五十两银子,不由喜笑颜开,告诉张龙奇,他这外甥在这里修道,是一件大好事,大功德,如今像戈广牧这般的富家公子,就算向道,也不过是想着那烧金炼银之术,如同戈广牧这般专心致志修炼仙道的,真是少之又少了。

    张隆庆也说自己这个外甥是才修道,很多规矩还不懂,希望住持多多包涵。

    住持说这是一定的,只要戈广牧能够知错而改正,这道观里面的人自然不会为难他。

    不过住持也说了,若是戈广牧翻了大错,还屡教不改的话,那么只能按照戒律处置了。

    张隆庆说是,自己也知道这一些,自己这个外甥,就是从小没有人管教,才导致如今这个情况,如今能够在这里修道,自然也需要严加管教。

    张隆庆嘱托了一番,然后就离开这里,急忙回到西京城。

    这进入西京城,就有王忠来找他。

    到了戈家,张氏眼睛红肿说:“弟弟,你可算回来,你可知道,你那外甥,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姐姐休要慌张,你将家里人叫来,我和你们说。”

    张氏于是将家里的人叫来,张隆庆也就说了出来。

    原来张隆庆回来之后,听小二说了这件事,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外甥不远千里来寻找自己,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回来又听小二说,戈广牧跟着一个道人走了,直接叫不好,自己这个外甥就是一个书呆子,不懂世情,如今被道人拐着走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二见他这样着急,于是连忙拿出那一封信,张隆庆看了之后,也知道那地方是一个善地,于是匆忙拿着银子,到了长青宫,去见自己这个外甥。

    张隆庆说完,张氏不由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埋怨说:“你这个当舅舅的也是,见到外甥出家了,怎么不阻止一番。”

    “我的好姐姐呀,不是弟弟多嘴,这广牧在家里面,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谁都管不了,他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有所耳闻,如今好不容易找一个能管住他的地方,我让他回来干嘛。”

    张隆庆说到这里,对着张氏说:“姐姐你家家大业大,广牧就算没有功名,你这一辈子也都不愁吃穿了,如今广牧不是当一个火居道士,又不是真的出家,等他性子变好了之后,再找他回来也不迟。”

    张氏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想到如今隔着千里远,自己也唤不回来,只好作罢。

    接下来张隆庆也说了,这戈广牧到了那道观,短短数月,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如同他父亲那样谦虚拱让,脸上也没有那纨绔子弟的浮游之气。

    王忠听了也是大喜,心中想着,自己这个小主人,就算不能博一个功名,若是能守住这一番家业,也算是难得了。

    众人都高兴,唯有孔理央有些闷闷不乐,如今新婚燕尔,就劳燕分飞,她又如何能开心起来。

    而且她心中还是希望,自己丈夫能走科举正途,博一个出身,当一个一官半职,这才是书香门第的出路,如今他就这么当了道士,岂不是让人感觉到惋惜。

    不过想到自己丈夫能够改邪归正,走上正途,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戈家上下也将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很快,和戈家相熟的人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苟耕到了张祖望的家里,对着张祖望说:“老张呀,我就和你说了,这戈广牧的钱是赢不了的,这人邪门的很,你偏偏不信,这下好了,这一千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张祖望也愤恨地说:“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戈广牧,竟然跑到千里外去出家了,不过不急,他老娘还在,他这出家出不了几年,这等他回来,若是真修的神仙性子,那么也不会在乎区区这千两银子,若是不过闹着玩,我还要挖他。”

    “我说老张呀,你这是魔怔了吧,这西京城有钱人家不会少,你为什么非要在一个戈广牧身上下功夫,你与其等着那一千两银子,还不如多想想,去找哪家来,挣一点过年钱。”

    张祖望没有说话,让苟耕离开,苟耕见到这个情况,也就不多言了。

    这坏的惦记着,贤人也记挂着,这一日孔子设宴,邀请自己的好友。

    程四可和张光到了之后,程四可敬一杯说:“惟危,谁也没有想到,令坦竟然会跑到那清丈山出家去了。”

    张光向来信这些,于是开口为戈广牧辩解说说:“世杰兄这个孩子,向来有失管教,这才游冶无度,败坏了家风,如今虽然走得不是什么正途,但也不是什么邪路,这道门向来规矩森严,希望他这一次能够真的大彻大悟,觉今是而昨非,不在游荡下去。”

    孔至点点头,感叹说:“小婿他,两位兄台也是知道的,不是读书种子,这想要走科举正途,又没有那个运气,你我虽然几番相助,可是他总是难以入学,换不来一顶方巾。小弟我最开始听闻的时候,到是有一些生气,后来想开了,世杰家中,又非是需要稻粱谋,如今做官不成,若是小婿能够安分守己,不至于使祖宗基业为其所坏,我也就安心了。”

    程四可见两人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心中也明白,这戈广牧不是读书那块料,若是让戈广牧继续在这里,只怕戈家再大的基业也会被毁去。

    如今修道了,只要不误入歧途,相信什么黄白之术,谦退自守,那么戈家祖业就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我听张隆庆说了,那孩子到了道观之后,果然改了很多,有那么几分他父亲的样子。而且如今他只是一个火居道士,还没有受戒,等到过些时日,他回到西京城,我们见他真改了,那么在劝他读书,考取功名,这功名场无老幼,或许他到时候火候到了,晚年蟾宫折桂,也说不定。”张光笑着说道,孔至说有理,到时候等戈广牧回来了,看看戈广牧的表现在做打算。

    他们这边议论,林绍闻那边也听说了,毕竟好好的一个少爷不做,跑到千里外出家当道士的,真是千古难遇。

    林绍闻笑着说:“这戈广牧真是有趣,我准备让他入学,当一个秀才,他却偏偏跑去当道士。”

    叶时熙对于戈广牧来说,这入学或许还不如当一个道士来的爽快。

    林绍闻听后,颇有同感,看着案头那几本父亲所写的书,感觉到头疼。

    虽然在叶时熙的帮助下,林绍闻不会见书就想打瞌睡了,但是他父亲旁征博引,让他这个胸中没有半点墨水的人,感觉到十分吃力。

    “若是可以,我就上疏让圣人取消这婚事,我也乐得一个逍遥自在,不用每天看书看书。”

    “念修,你这想法就想岔了,你读书非是为了建文公主而读,乃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父亲的清名而读,姨夫那是天下士子仰慕的大儒,当初武皇帝亲自书写一回万古光明,乃是读书人未有之荣誉,别说中原了,西戎很多学者都遵从你父亲,认为你父亲和泰西三贤并列。”

    林绍闻对于这件事很好奇,于是询问说;“是吗?我只是听别人说我父亲作战得力,在西戎曾经两破公国,夜溃联军。”

    “念修,姨夫武功不过是点缀,他在西戎主要是讲学,他对西戎学问研究之深,让西戎学者都钦佩不已。当初他在西戎帝都讲学的时候,那西戎有名的学者都宗他为师。”

    叶时熙在西戎生活过,西戎学者的确很尊崇林泉,当然这些学者不知道,林泉不是研究的很深,而是和孟子一样,擅长辩论,抓住别人漏洞,就往死里追击,这被他掌握了节奏,自然显得博学了。

    说到这里,叶时熙说到了林泉后来提出的天下,还有翕辟这个概念,叶时熙认为这两说一出,足以让林泉继朱子之后,成为儒家新一代大儒。

    对于这两个学说,叶时熙是压根不懂,但是他觉得自己父亲竟然能够让西戎这些化外之民都推崇,那肯定是十分了不得了。

    林绍闻遥想当年父亲风采,不由心驰神往,有了兴趣。

    他追问这两个学说,叶时熙其实也不是很懂,毕竟这两个概念,在西戎经过层层传递,意思有些变样了。

    这原本是中土学说,经过翻译的修饰,就有了一番变化,这第一层变化。

    这西戎学者理解不同,经过他们口,又有新的变化了。

    且不谈这期间几个人谈论,就说到了叶时熙听闻,又要将西戎语言,变成中土语,又是一番改变。

    林绍闻这详细追问,叶时熙也想到了,这西戎讲学的内容,没有在文集之中所见。

    他心想莫非是陈菁菁他们又是为了林绍闻所想,将这书给藏了起来。

    于是叶时熙让林绍闻写信回去,顺便写信给林冰梅,若是林冰梅看过,可以写一本注疏来,这样方便林绍闻理解。

第五十七章喜闻旧事收佳徒

    林冰梅收到了这一封信之后,却是疑惑不解,她没有看到过林泉这一些事情。

    不过等到月末,她离开履冰宫和建文公主一起回到林府的时候,她询问乐琼这件事。

    当初是乐琼帮忙翻译的,乐琼倒还记得,她告诉林冰梅,当时的确有这么有写成书,如今书还在书院之中,这一本书没有混杂在文集之中,也是林泉的意思,因为这书主要是参杂了西戎的一些学问。

    林泉因为这个原因,准备修订之后在刻印,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于是这本书就没有在文集之中,只是在书院的藏书阁里面。

    林冰梅有了兴趣,想要找这本书来看,乐琼犹豫了一下,告诉林冰梅,这书自己参与了翻译了,类容她还记得,未必要给林冰梅看。

    乐琼有难言之隐,林泉几本书被陈菁菁和阴丽华扣下来,就是给林绍闻和林多闻所用的。

    林冰梅只是一个女子,就算是再由才学,日后终究是嫁人的,所以三人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况且以林冰梅的才学,也不需要这些书籍来充面子。

    乐琼将大致内容说了出来,林冰梅倒是十分有趣,不断追问。

    乐琼能解释的,就给林冰梅解释一下,若是不能解释的,就只能让林冰梅自己去理解了。

    这谈论了两个时辰,才勉强说清楚。

    乐琼看着一旁的建文公主,露出一丝歉意,说建文公主千金之躯,如今到访,她们没有招待,反而自顾自聊了起来,多有失礼,还请建文公主见谅。

    建文公主听了之后,笑着说:“林夫人多礼了,我和冰梅情同姐妹,夫人你就当我如同寻常女子一般便是了。”

    建文公主询问乐琼武林上的事情,乐琼也说了一些,这到用晚膳的时候,建文公主询问乐琼,自己能否学武。

    乐琼听了之后,倒是一愣,建文公主说自己学武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能够强身健体。

    乐琼想了想,告诉建文公主,她有一门内功是建文公主的曾姑婆顺承公主所传授。

    说到这里,乐琼想到顺承公主,不由叹气一声。

    这件事出乎建文公主预料,她询问自己这曾姑婆的事情。

    乐琼告诉建文公主,顺承公主的武功,在武皇帝的时候,已经是天下少有了,自己的武功比起顺承公主来说,差了很多。

    “说来,这门武功,还真是应该在帝女之间传承,这门武功也是一位公主传给顺承公主的,如今也算是上天假我之手,再次传给建文公主你。”

    乐琼将邙山一脉的事情说了,她隐去了林泉的身份,只是说林泉无意之中得了魏思思的传承,成为邙山派第三代掌门,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建文公主就是邙山第四代掌门。

    乐琼没有点破,但是建文公主明白,这传承是按照血脉来的,林泉的嫡长子林绍闻自然有资格当,而自己作为林绍闻的妻子,自然有资格了。

    林冰梅听了之后,说这样似乎不妥,这天家之人,怎么能够继承邙山的道统。

    乐琼笑着告诉林冰梅,林泉这个第三代掌门,也是让自己代为掌管,这所谓的掌门,不过是一个虚名。

    乐琼还是担心,朝廷会找邙山的麻烦,若是建文公主和邙山有关系的话,那地方上的衙门,自然不敢随便罗织罪名了。

    建文公主也是少年心性,心想这掌门什么的,自己在深宫之中,也不用管这些。

    乐琼带着建文公主到了书房,让林冰梅退下,传授建文公主这混元功的心法。

    林冰梅到了道堂,等到聂云凤念经完毕之后,这才行礼请安。

    跟随聂云凤修道的唐锦见到林冰梅,暗自打量,自从楚姑娘那一番话之后,她心中就有了想法。

    她每次见完林冰梅之后,就要回去照镜子,这越是打量,发现自己和林冰梅挂相,这个挂相,却不是乐琼所言的,美人之间共有,聂云凤和乐琼都是美人,但是自己容貌和她们两个却不相同。

    不过她每次都否定自己是看错了,于是每次都要再打量,好确认一番。

    林冰梅也向唐锦行礼,唐锦还礼之后,聂云凤让她们二人坐下。

    聂云凤见着并排而坐的两人,心想这两人都如同以前的林泉,一个继承了林泉的书卷气,一个继承了林泉的不羁。

    聂云凤告诉林冰梅,自己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林冰梅没有多问,说了一些挽留保重的话。

    “其实这一次我也不想离开京城,只是这昆仑掌门,消失了一年多,于是昆仑的提点发出帖子,希望这道门的掌门先生前去昆仑论事。”

    聂云凤说到这里,想了想,告诉林冰梅,这一件事不要告诉乐琼。

    林冰梅疑惑看着聂云凤,她说自己母亲虽然是昆仑弟子,但是已经还俗多年,这掌门未必认识。

    聂云凤也不方便告诉林冰梅,这云飞扬喜欢乐琼的事情,这件事她很久就知道了,当初乐琼下昆仑山,到林泉身边,就是因为这件事。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是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聂云凤也不希望扰乱乐琼现在的生活。

    当然还有最为的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一个人也要从京城前去昆仑。

    聂云凤曾经试探过林冰梅,林冰梅不知道这人的存在,聂云凤也不愿意多事,自然不提了。

    聂云凤询问唐锦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唐锦点点头,如今她剑法已经学全了,而且这样的盛事,自然会有不少高手参与,自己也可以和中原高手切磋了。

    这家中的聂乐二人,唐锦早就切磋的有些厌倦了,虽然自己不能胜过她们,但是她们的招式唐锦早就烂熟于心了。

    林冰梅有些不舍,自从唐锦到了这里的两年来,自己和唐锦也没有聊过几句,这匆匆而别,让她有些不舍。

    “林家妹子,我又不是离开之后,不会再回来了。”

    唐锦想着,等到昆仑的事情完毕之后,自己在顺道回去,找唐赛儿询问自己生父的事情。

    唐锦想到,若是自己的生父是林泉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让唐赛儿或者乐琼帮忙,向叶时熙提亲。

    对于叶时熙这个青梅竹马,唐锦心中一直有好感,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

    叶复经过众人推举,成为他们新建朝廷的丞相,叶家位高权重,而她只是一个白藕教众的女儿,两家门户相差太大,她也有一些自卑,不敢表露自己的情意。

    在来的时候,她也猜测到了,叶时熙是来找林冰梅的,她心中劝说自己,林冰梅乃是上国大臣之女,林泉虽然没有当上三司,但破格陪葬皇陵,足见林家门第之高。

    叶林两家自然是门当户对,外加世交之好,真可谓天作之合。

    这虽然宽劝自己,但是还是有些不舍,如今事情有了一丝转机,她自然想要去争取一番。

    林冰梅不知道唐锦这番心思,听闻唐锦还会回来,不由心中高兴。

    聂云凤询问林冰梅,怎么不见乐琼,林冰梅将自己母亲传授建文公主的事情告诉了聂云凤。

    聂云凤不由觉得好笑,心想这邙山的掌门,除了慈恩师太之外,全都很少关心过邙山的事情。

    不过想到了自己,她也是不由叹气,自己这个掌门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到了这里。

    林冰梅和聂云凤两人谈论了一阵子,然后告辞离开,回到尺意楼上,林冰梅将自己绣的香囊装上香草,准备当做离别时候的赠礼。

    她也开始绣红,这是她每天晚上要做的。

    按照规矩,这女子十岁以后,就要学习养蚕、织布、刺绣,制衣等事情,像林冰梅这些大家闺秀,一般情况下,可以省去这些,但是女红是必须要做的,无论寒暑春夏,夜夜都要刺。

    等到建文公主一脸高兴的上来,林冰梅放下了绣帕,建文公主看着上面绣的是一对男女,正在凭栏眺望,男性只是一个背影,但是建文公主早就认出来,乃是林泉。

    “冰梅,你夫家若是看到,岂不会会吃干醋。不过这个女子是谁?”

    “是我大娘。”

    “嗯,就是那位蓬莱仙子吧,等到我武功学会了,我也要和她切磋一下。”

    林冰梅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洗脸帕,让建文公主洗脸之后,对着建文公主说:“姐姐,你答应过我母亲,只是学来强身健体。”

    “嘿嘿,这切磋切磋,这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的礼节,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人难道不学闺训,守闺戒吗?”

    林冰梅告诉是建文公主,这就是侠以武犯禁,这江湖儿女,仗着本事,自然不会读女四书,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不过这一点已经改变了,因为禁武令,这江湖上的女侠只会越来越少,毕竟乱世,女子学武可以保护自己,而这太平盛世,自然是诵读诗书,当一个贤妻良母,做一个女中君子,完成相夫教子的责任。

第五十八章天平盛世增忧愁

    建文公主那秀丽的眼睛转动着,不知道想着什么。

    林冰梅对建文公主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为了自己哥哥的幸福着想,她也劝建文公主,学武能够延年益寿就可以了。

    “妹妹,你为什么不学这个呢?”

    “因为我不适合静心,我可以看书到天亮,但是却不能静坐一个时辰。”

    建文公主准备劝说的时候,林冰梅先开口,让她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下午时分,楚继善带着自己妹妹来了,这一次前来,是以切磋武功为主。

    林冰梅不愿意见,自然呆在尺意楼之中,建文公主却十分好奇,在丫鬟的带领之下,到了林泉的所修建的藏书楼二楼。

    建文公主让丫鬟告诉乐琼,希望能够将比武的场地,安排在藏书楼前面。

    藏书楼因为要防火,前面一块空地,没有种植植物。

    乐琼心想的确那里也适合,于是到了藏书楼前,丫鬟在门前备上了纱幕,这才去请楚继善到来。

    楚继善这一次穿着贴身短打,陪着宝剑,头上也不是带冠而是带着护额,将自己刘海好生缠住,免得到时候流汗,遮挡了视线。

    建文公主在二楼看着楚继善,见楚继善英姿飒爽,果然不凡,心想林冰梅嫁给楚继善,也算是找了一个如意郎君。

    唐锦到了之后,楚继善对着乐琼行礼,然后对着唐锦行礼。

    唐锦还礼完毕之后,就和楚继善切磋起来。

    楚继善武学上的天赋不错,他得到自己母亲指点,聂天元的指点还有定国公家传的魔教招式,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唐锦先是用负手剑和楚继善切磋,两人倒是不相上下,不过唐锦有几招倒是可以占上风。

    毕竟唐锦也和聂云凤切磋,在楚继善使用聂天云传授的招式时候,唐锦就可以料敌机先。

    楚继善也察觉到这一点,于是改用楚家的招式,这唐锦没有见过,一时间慌了手脚。

    建文公主第一次看到高手过招,只见两人的长剑如同两条灵敏的长蛇,有万千变化,心中不由羡慕。

    建文公主这个外行,也就看看热闹,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叫好。

    “不知道这两人谁会获胜。”

    建文公主喃喃说,这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建文公主耳边响起,对着建文公主说:“自然是唐锦了,这楚公子,没有用全力。”

    建文公主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坤道,就知道是聂云凤了,关于聂云凤的事情,林冰梅也和她说过。

    “散人万福金安。”

    “公主万安,贫道这厢有礼了。”

    两人行礼的时候,唐锦的长剑舞圆,然后一跃而起,长剑如同惊雷刺下,而楚继善的剑被唐锦舞圆时候破坏了平衡,长剑抖动之中,难以格挡,于是输了。

    “承认。”

    “承认。”

    双方行礼完毕之后,楚继善再次邀请,希望唐锦有空能去自己的家里做客。

    唐锦谢绝了,告诉楚继善,自己最多明后两日,就要离开京城。

    唐锦说完,这才想起,聂云凤不希望乐琼知道,不过这既然说出来了,而且明天道别时候,总是要说的,也就没有在意了。

    楚继善不好追问,楚姑娘于是帮忙询问,这唐锦是要去什么地方。

    聂云凤从藏书楼走了下来,对着楚继善说:“将要前去昆仑,寻仙访道。”

    这寻仙访道这四个字倒是用的巧妙,可以当做实指,也可以当虚指。

    楚继善听了之后,只能对着聂云凤行礼,恭祝她们二人心想事成了。

    楚姑娘听了之后,秋眸望着聂云凤,笑着说:“哥哥,我也要随这位道长前去寻仙仿道。”

    “胡闹,你离开的时候,忘记怎么答应父亲大人的,不可离开我半步。”

    “哥哥,我是楚家的姑娘,也是叶家的侠女,我的武功,虽然不如你,但是对付三四个小蟊贼还是没有问题的。”

    楚继善不准,但是他辩论不赢自己妹妹,在楚姑娘祭出要将他心事说出来这个法宝之后,他只好退让一步,说这一路上必须听从聂云凤安排,不可自作主张。

    楚姑娘自然答应了,然后握着聂云凤的手,撒娇地说:“散人,这两个人是去,三个人也是去,就请你老慈悲,带我一起去游历一番,也算是长长见识。”

    聂云凤也没有拒绝,只是希望楚姑娘,一切听自己的,不可以擅自做主。

    而且这一路舟车劳顿,这苦头,她可是要做好准备。

    楚姑娘说自己明白,一定会听从她的安排。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楚姑娘去收拾行李,明天到这里来。

    等她们离开,乐琼和聂云凤到了道堂,乐琼询问聂云凤昆仑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云凤没有开口,乐琼对着聂云凤说:“是掌门的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你要瞒我,想必也只有这一件事,说实话,那些过眼云烟,我早就抛诸脑后了。”

    “是云掌门消失不见了。”

    “看来他是去找衣钵传人了。”

    乐琼直接了当的回答,让聂云凤一愣,聂云凤询问乐琼是怎么知道的,乐琼告诉聂云凤:“云凤,当日掌门传承,亡夫和你皆在,耿祖师将掌门之位传给云飞扬,就是因为昆仑已经没有可以传衣钵的人。”

    乐琼说到这里,感叹说:“虽然这些年来,我没有在道门,但是云凤,道门中衰,我心中是有数的。”

    聂云凤点点头,这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天下没有战乱之苦,百姓很少愿意修道,他们宁愿出钱做功德,也不愿意出家修道。

    这乱世之中,苛捐杂税,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会选择出家,好逃避赋税,躲避战乱,毕竟一般情况下,士卒不会攻打道观的。

    原因有二,道观多修建在高山之中,地势险要,十大洞天,没有一处不是易守难攻。二是道人多学武强身健体,有作战的能力。

    这两者相辅相成,一般的流贼,或者小一点反贼,自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惜这盛世,这两样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如今的修道的,多是看破了世俗,这样的人基本都不算年轻了。

    而道观要兴亡,不可能靠着这些老人,没有青年俊杰加入进来,自然会中衰。

    聂云凤他们对于这个情况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家不愿意修道,不可能强迫这些人修道。

    乐琼继续说:“这俗世之中,有不少有慧根的弟子,掌门先生这一次下山,想必就是在茫茫人海之中,选出一个弟子来,光大我门。”

    “若是如同你说的,那么我们就不用去找他了。”

    “或许昆仑提点也知道这个原因,他发帖请你们,只是以此为借口,先找一个代理掌门,到时候,就算掌门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代理掌门没有过错,也不能随便废除了。”

    聂云凤是一个聪明人,听乐琼这么说,算是明白了。

    乐琼想了想,然后说:“父亲大人,也要去吗?”

    “他如今还是赤霄的掌门,自然要去。”

    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乐琼心中就十分难受,聂云凤对着乐琼说:“如今你父亲就在京城,听冰梅的口气,好像你们父女一直没有往来。”

    “云凤,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去见他。”

    “终究是父女,就算有什么冤仇,这么多年,也应该散去了。”

    乐琼告诉聂云凤,不是这个问题,是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自己不是中土人,而是土人,她不希望林冰梅知道这件事。

    聂云凤没有这层身份,自然不懂乐琼的担心,在她看来,这一件事其实就是一件小事。

    既然乐琼不愿意提起,她也不用多事了。

    聂云凤突然想了一件事,询问乐琼说:“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今天提起来,我才想起来,你们是否去魏女侠的坟前祭奠魏女侠。”

    乐琼说魏思思的坟墓她们不知道,只是设立了神主祭奠。

    聂云凤心想果然,心想或许是因为林泉事情太多,没有去祭奠,或是不愿意告诉乐琼她们而已。

    聂云凤将魏思思的坟冢消息告诉了乐琼,乐琼说自己记下了,然后感叹说:“不知不觉,魏女侠就已经仙去五十二载了,你我都已经快到花甲之年了。”

    “都说这岁月如梭,如今看来,这却比梭更快了。”

    聂云凤想到若是林泉不死,如今也过了五十大寿了,福寿双全,子孙满堂了。

    两人感叹了一下时光已逝,乐琼也想到了自己父亲,如今他已经耄耋之年了,若不是养生有术的话,只怕早就仙去了。

    “父亲大人,此次前去,他身体是否还能遭受的住。”

    “这件事,倒是一个问题,不过他如今还是赤霄的掌门,这一次必须他去。”

    乐琼说自己去劝劝他吧,顺便看望一下,自己的母亲仙去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无论如何,这一次都要见上一面。

    聂云凤点点头,陪着乐琼前去,在离开的时候,乐琼告诉唐锦,若是林冰梅问起来,就说她们去见故人去了。

第五十九章父女情深师徒游

    乐琼换上道装,和聂云凤到了纯阳观,知客见她们来访,询问了来历,听闻她们是来见洞真子的,于是前去禀告。

    洞真子也答应了,乐琼和聂云凤进入房间,洞真子坐在云床上,见到乐琼到来,不由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但是很快这欣喜,就化作了惭愧。

    “林夫人,怎敢有劳你来此地。”

    “女儿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安康吉祥。”

    洞真子让乐琼不用行礼,询问乐琼最近还好吗?乐琼说了之后,询问洞真子如何?

    自从来到这里,洞真子也慢慢断了世俗之心,在纯阳观之中修道。

    也是托这个福,他的几个师兄弟都先去了,他如今还活着。

    洞真子说到这里,感叹说若是自己还在赤霄山的话,自己未必能够活到这个年纪了。

    乐琼也是心酸,说这些年洞真子也是吃苦了。

    “贫道有什么可以苦的,只是他死了之后,你要带独自那个孩子,这才是真的苦了你。”

    洞真子说到这里,悔恨说着,乐瑶其实也曾经找过洞真子,希望洞真子能阻止乐琼的婚事,但是洞真子当时贪图林泉的权势地位,于是丝毫没有顾虑乐琼,默认了这一门婚事。

    “阿琼,若是早知道,会让你这半生受罪,爹爹我就不应该答应才是。”

    洞真子说到这里,真是心中无限悔恨,想到自己葬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就悔不当初。

    乐琼告诉洞真子,自己嫁给林泉是心甘情愿的,洞真子不用过于自责,她说自己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见到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洞真子听闻此事,对着乐琼说:“唉,你母亲他们,太过执着,她们一心想要恢复故国的风光,但是她们怎么会想到,她们的族人,却整日醉生梦死,丝毫不在乎往日。”

    乐琼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土人不愿意生事的话,那么就不会有灭顶之灾。

    但是洞真子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乐琼的幻想,洞真子说根据自己妻子来信所知,这悦华府之中,虞人越来越多,但是耕地却只有这么多,于是这土人越来越少,如今全族上下,不过五十万族人去了。

    而那些族长,得到了朝廷的好处,一直视而不见,若是有人起来反抗,这些土人反而当做先锋,替虞人出力。

    “你母亲担心,不过百年,这土人就没有供奉大神了。”

    乐琼心中沉甸甸的,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自己族人终究能消失了吗?

    当然乐琼自然不知道,在四十年后,她的族孙将率领剩下的三十万族人,转战千里,让虞朝付出了极大代价才将这一场叛乱剿灭,而繁盛的虞朝也因此中衰。

    乐琼不愿意谈这件事,说回了正题,乐琼劝说洞真子不要前去昆仑,这千里迢迢,路途遥远,如今洞真子又是这么大的年纪,舟车劳顿,未免有不虞之忧。

    洞真子原本也不愿意去,但是碍于身份,又不能不去,如今听到乐琼劝说,他自然点点头。

    乐琼也劝洞真子将掌门之位让出去,如今他这个掌门,名存实亡,赤霄派的弟子是否还有人认他这个掌门还是一个问题,他不如将掌门之位给让出去,彻底放弃这个空名,

    洞真子听闻之后,说自己也有此意,只是念这掌门得来不易,如今就这么给了别人,心中还是有一些舍不得。

    如今自己唯一的亲人来劝说,他也选择了放下。

    聂云凤也没有说话,默默离开,让这一对父女谈着。

    乐琼原本以为自己见到父亲没有什么好说的,但看到父亲满头银丝,千言万语涌了上来。

    双方谈论了很多,最后,乐琼说自己有时间,带林冰梅来看看洞真子这个外父。

    “阿琼,你有这心就好了,弘文县主的事情我也听人说了,你能有这么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儿,我感觉到很高兴,她也不用来了。这个外父,有或是没有,活着还是死了,对于她来说无关紧要了。”

    洞真子明白乐琼不愿意带林冰梅来见自己的顾虑,告诉乐琼,若是这贸然带来,到时候反而会给林冰梅留下不孝的罪名。

    见洞真子坚持如此,乐琼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最后告别的时候,乐琼说了,乐瑶的儿子也回来,如今正在陇右府,等到叶时熙回到京城,自己再带叶时熙来见洞真子。

    对于这个外孙,洞真子倒是有些想见,他没有儿子,外孙也就算是孙子了。

    乐琼两人离开道观,走在路上,乐琼询问这一件事没有告诉贤妃吗?

    聂云凤告诉乐琼,如今掌教真人,已经大不如前面几位真人,这位掌教真人基本就是没有主见之人,让他们这些掌门自己处理,到时候若是找到了云飞扬,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若是云飞扬先化去了,那么昆仑另选掌门,告知她便可。

    乐琼没有多说什么,心想或许是贤妃也明白云飞扬的心意,这才使用缓兵之计。

    回到家中,乐琼换了装束,询问唐锦所在,得知唐锦和林冰梅在后院之中下棋,两人不由走了过去。

    看着下棋的两人,聂云凤对着乐琼说:“唐锦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世了,若是贫道没有猜错,这一次她可能会顺路回家,询问唐赛儿这件事。”

    “这样也好,若是唐赛儿能够实说,那么锦儿也好认祖归宗。”

    聂云凤点点头,对着乐琼说:“到那时候,你也可以为她找一个好的夫婿了。至于冰梅,想必日后会皈依大道,出家修真。”

    乐琼皱眉,对于这件事,她心情很复杂,虽然她曾经也是一位道士,但是要让自己女儿当道士,她还是有有种抵触。

    聂云凤见乐琼这般神态,告诉乐琼,这只是可能,若是林冰梅没有这个想法,她也不会强求的。

    乐琼点点头,正在一旁观看的建文公主见到两人,告诉了林冰梅,林冰梅连忙迎上来,问礼请安。

    乐琼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们坐下,接下来,五个人就聊了起来。

    到了翌日,楚姑娘道装打扮到了这里,楚姑娘对着聂云凤行礼说:“师尊你看,徒儿是不是那云游天下的道士。”

    聂云凤一笑,告诉楚姑娘,如她这般的美人,哪里像是云游道士,只像是公主出家当道姑。

    在离别的时候,乐琼希望聂云凤能够顺路,到了顺承公主的沁园,替自己上一炷香。

    聂云凤答应了,三个人离开的时候,林冰梅也将自己所缝制的香囊递给了聂云凤三人,三人收下之后,就骑着马离开了。

    这楚姑娘出了京城之后,只觉得如同笼中鸟被放飞,兴奋异常。

    看着楚姑娘的笑容,聂云凤笑着说:“你呀,这一次可要好生守规矩,这一趟出来,可不是耍着玩的。”

    “师尊你放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

    聂云凤让楚姑娘将帷帽戴好,说如今她们三个女子,若是被人看了容貌,会平白惹出一些是非来。

    楚姑娘笑着说:“如今太平盛世,这不说人人皆是尧舜之民,也是良善之辈。”

    聂云凤只是摇摇头,等到她们到了城中,准备休息的时候,见到了一桩趣事。

    这一个穿着崭新的少年郎,在街上大摇大摆。

    突然之间,一个瘦小如猴子的青年人一把扯下他的帽子,将他帽子丢到了旁边的屋顶上,然后就逃走了。

    这少年郎这想要生气,也没有办法生气,一个粗壮如牛的汉子走上前,对着少年郎说:“这位相公,这街上真是什么人都有,这样吧,我来托着你,你上去取你的帽子。”

    少年郎点点头,那个壮汉扎了一个马步,对着少年说他这外衣太长,等走到瓦上,容易碍事,不如脱下来放在一旁。

    少年郎心想也对,于是脱下来放在一旁,接下来,少年男踩着这汉子的肩膀恰好能碰到屋檐。

    壮汉询问少年郎抓紧了没有,少年郎说已经抓紧了,这个汉子突然将少年郎的鞋子脱下来,裹起衣服,直接跑了。

    而少年郎这松手不得,这时候一个猴子跳了上去,将那少年郎的帽子给拿走。

    那少年郎见到这个情况,不由摔了下来,疼的不断喊疼。

    聂云凤三人就在一旁看着,聂云凤对着楚姑娘说:“贻彤,你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良善之辈了。”

    楚姑娘摇头说:“不过一些宵小之辈而已,师尊,也算那人运气不好了。”

    聂云凤听到这话,想到了往事,告诉唐锦,自己有一个故人,他就擅长这件事,被他骗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师尊,没有想到你既然认识八门之人,其实我很好奇,八门之人,到底有什么伎俩。”

    “什么八门,那不过某人平白罗织出来的,不过行走江湖的人,虽然要见义勇为,但是也要明白人心险恶,尽量不要轻易相信人。”

    聂云凤说到这里,到了道观,她只是借宿,到也不用挂单,只是让知客验了自己度牒。

第六十章夫妻异梦姐弟恨

    知客见聂云凤竟然是朝廷册封的散人,自然也不敢再验唐楚两人的度牒。

    知客请了住持,住持也来行礼,他询问了聂云凤此次前去何处,聂云凤说昆仑,这住持就知道假不了了。

    这昆仑的事情,道门内部知道的人都不是很很多,更不用说外面的骗子了。

    休息的时候,聂云凤考校了楚姑娘的内功根基,见楚姑娘没有荒废修行,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天她们离开,住持也拿了干粮和水,告辞之后,楚姑娘好奇询问说:“师尊,我们带着干粮干嘛?”

    “若是误了时辰,到不了下一处县城,这些东西就有用了,这些又不用背,自然是越多越好。”

    聂云凤也在路上传授一些江湖经验给楚姑娘,楚姑娘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至于唐锦,再来中原的时候,唐赛儿就已经传授了。

    这走到傍晚时分,楚姑娘见到旁边有一条河流,准备洗手。

    楚姑娘到了河边,这洗手洗脸之后,突然见到上游来了一个女子。

    女子正在呼喊挣扎,楚姑娘见状,也不顾得什么游了过去,将女子救上来。

    女子脸色苍白,看样子命悬一线。

    聂云凤也到了女子身边,施展了急救之法,等到女子将肚子之中的水吐完之后,就让唐锦背着,一起送这个女子到了城中。

    守门的士卒见到她们这样,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见聂云凤三人所骑都是好马,心想这三人来历不凡,也就要没有多问,只是有一个稳重的,悄悄跟在上面。

    见她们的确进了道观之中,他前去询问,得知聂云凤是朝廷册封的散人,也就不敢多事了。

    聂云凤让道人煮了姜汤,并且亲自用内功为这个女子推宫过血,这女子才慢慢苏醒过来。

    这女子茫然看着聂云凤三人,聂云凤说了事情的经过,女子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哭起来。

    聂云凤安慰了一番,询问了才知道。

    这个女子叫做金知水,是本地一个丐老的女儿。

    这丐老虽然是乞丐,但是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家中也有千亩良田,几处庭院,比起大户人家也不多让。

    虽然有钱,但是乞丐终究是乞丐,这城中的大户人家都不愿意和乞丐联姻,至于那些小门小户,这丐头又看不上。

    最后金知水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寄居在寺庙中读书的寒门士子。

    这士子眉清目秀,金知水见到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士子。

    金知水也没有大家闺秀的含羞,回到家中和自己父亲说了之后,丐头让人去寺庙,得知这个书生姓章名六学,草字述圣。

    和尚都说这章六学是一个认真读书的秀才,胸中有学问,日后必定高中。

    丐头听了,于是就了允许之心,这第一自己女儿,第二是章六学学问不错,还是一个寒士,自己也可以拉拢。

    丐头让人去求亲,这章六学最开始不答应,最后丐头许诺,若是章六学到了自己家中,若是有机会,自己可以给章六学捐一个监生。

    这给条件让章六学心动了,章六学想到身份悬殊,没有贸然答应。

    丐头也让章六学搬出来,给章六学一个园子,买了丫鬟仆人伺候着章六学。

    章六学只感觉到了云端,这和以前在寺庙里面,简直是云泥之别。

    于是章六学点头同意,接下来大婚之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章六学中了举,后来又春闱得意,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

    章六学如今科举得意,也难得等下去,直接补了一个官,是隔壁县当县丞。

    这章六学发达了,自然对于金知水百般生厌了,以前他还碍着丐头的面子,和金知水和和睦睦,后来索性大声责骂。

    金知水心中虽然悲苦,但却有苦难言,在今天,章六学突然变了性子,陪着回来看完丐头。

    金知水哪里知道,自己丈夫包藏祸心,等走到河边的时候,章六学接着打水的名义,让金知水去河边打水,然后一把将金知水推了下去。

    说到后面,金知水就已经泣不成声了,楚姑娘和唐锦听闻之后,真是勃然大怒,没有想到这世间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如今那个章六学在什么地方?”

    金知水只是哭泣,聂云凤让金知水好生休息,不要太过伤心,于是点了金知水的睡穴,让金知水好生休息了。

    楚姑娘还气鼓鼓地说:“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聂云凤告诉楚姑娘,这恰恰是读书人才会这样,这读书人信奉的是贵贱有别,这金知水在这么好,始终是丐头的女儿。

    若是章六学还是一个穷酸秀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自然会好好待金知水。

    如今章六学已经发达了,自然不愿意这样了,所谓门当户对,他这么一个新科进士,自然是娶一个大家小姐才是。

    “师尊就算如此,他将金知水休了不就是了。”

    “贻彤,你说的孩子话,这虽然有七出,但也有三不出,这金知水就是三不出呀。”

    楚姑娘听完之后,叹气说:“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不好处理,若是金知水去告章六学,按照律令,妻告夫,杖一百。到时候这一百板子下去,就算金知水还活着,也是片体鳞伤了。”

    “那么师尊,难道就这么算了。”

    聂云凤一笑,告诉楚姑娘说:“别忘了,侠以武犯禁,既然衙门不方便去,我们又何必去衙门。”

    楚姑娘听后,兴高采烈的说:“不错,不错,我们何必去找衙门。”

    一直沉默的唐锦询问说:“但是我们去什么地方找这个章六学呢?”

    “这章六学既然说了来省亲,那么一定会到丐头的家报丧,说自己妻子失落掉下水,让丐头去派人寻找。我们只要去丐头家,就不难找到他。”

    接下来,聂云凤询问了一下丐头家所在,然后让唐锦在这里陪着金知水,自己和楚姑娘换上夜行衣,前去丐头家。

    “师尊,没有想到,你既然早有准备。”

    聂云凤告诉楚姑娘,她知道楚姑娘的性子,是那种极容易惹事的人,大庭广众之下的,自然不好出手,这到了夜间才方便他们行动。

    县城不大,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丐头的家,丐头家灯火通明,灯笼都换成了白灯笼了,仆人在屋子之中来回穿梭。

    两人到了后堂的屋顶上,听到里面谈论,其中一个正是章六学,正在伤心责怪自己,自己应该多待一些人的,只是为了那清名,才两人上路,这才导致了妻子不幸。

    丐头也在劝说章六学不用太过伤心,聂云凤传音给楚姑娘说:“这丐头也是老江湖了,对章六学有些怀疑了。”

    这继续听了下去,丐头也章六学前去休息,聂云凤两人跟了上去,等到章六学到了自己房间,聂云凤两人推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章六学的穴道。

    楚姑娘拿出一把匕首,架在章六学的脖子上,对着章六学说:“章县丞,你应该知道,你这喊的再快,也没有这匕首快。”

    楚姑娘解开章六学的哑穴,章六学声音苦涩地说:“两位女侠,不知道在下有何得罪的地方,还请两位女侠开示。”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楚姑娘没有想到,章六学经过她这么一问,反而说出了一桩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莫非姑娘是史家的人,在下冤枉,冤枉,这一切都是知县老爷的指示的。”

    楚姑娘一愣,但是机灵的她,于是试探性说:“你冤枉?我看你是想把这罪名推给知县。”

    “真不是,你姐夫他找的知县,知县让我这么做,我就只能这么做。”

    “我不信,你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你也不要瞒着我,我知道未必比你少,若是我察觉你有半句谎话,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这章六学真是混了神,将事情的原委也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在隔壁县,有一个大户人家,这家主姓史,曾经在武皇帝朝当了大官,因为弹劾过林泉,后面林泉殉国之后,心中有愧,就辞官回到故里。

    这史老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生了四个女儿,其中老大早夭,老三和老四也弄丢了。

    好不容易,史老爷在晚年生了一个孩子,那喜悦自然不用说。

    可惜这好景不长,史老爷就病重,最后史老爷留下遗嘱,自己家产尽数给自己这个独子。

    史老爷这个遗嘱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史老爷的女婿却是心中大为不满,史老爷没有后人,族人也不在此地,按照律法,他死了之后,这一切财产都归自己这个上门女婿。

    如今横空杀出了一个弟弟,就连自己应该得的一成,史老爷也不给自己,心中忌恨之下,就下了毒计。

    他买通了仆人,带着自己小主人玩耍的时候,制造意外,将这个小主人的命给取走,接下来就准备好了继承遗产。

第六十一章国公千金闹公堂

    这件事倒是办成了,但是这仆人却嫌弃史老爷这女婿给的钱太少,要这位女婿多给钱,若是不给的话,就将这件事闹到衙门上,大家鱼死网破。

    仆人还是没有想到,女婿更加歹毒,趁着仆人不注意,将仆人杀了埋在后院里面。

    虽然仆人无亲无故,但是这就这么消失了,未免会有闲话。

    于是女婿找到了知县,花费了银两打点,将这件事给定了一个仆人杀害主人,畏罪而逃。

    接下来知县担心出现什么纰漏,于是让章六学去查探,章六学得到了自然少不了得到一些银两,不过章六学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章六学说完,哭诉说:“两位,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县尊老爷这么的交代了,我只能听他的。”

    “那么加害金知水也是县尊老爷交代的了?”

    章六学脸色顿时苍白的可怕,浑身不断打颤。

    “你……你们……你们是……”章六学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姑娘用匕首一划,对着章六学说;“我们为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你当官也不短了,这些规矩你若是不懂的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章六学没有说话,楚姑娘匕首轻轻用力,在章六学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章六学见到这个情况,顿时开口说:“小生愿意说,小生愿意说。”

    原来因为章六学喜欢上了知县的女儿,这知县是察举出来的,乃是伯爵的族弟,章六学一是念这知县小姐花容月貌,二是念知县的右族势力。

    不过这位千金小姐,自然不能当偏房了,而自己想要休掉金知水,又碍于三不出。所以章六学苦闷之中,就选择了这一条路。

    楚姑娘听了之后,呵斥说:“你这人做官不能为民做主,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做人之夫,不念旧情,喜新厌旧,实在有亏尧舜孔孟之教,今日你若是不死,真的对不住悠悠苍生。”

    一直在一旁的听着聂云凤拦住了楚姑娘,然后让章六学写了认罪状。

    章六学听了之后,不愿意写,对着她们说:“今日横竖就是一死,这认罪状不写也罢,你们若是敢杀了我,到时候你们能跑的掉,这金家人可跑不掉。”

    “可惜,有时候,你会举得生不如死。”

    聂云凤点了章六学的穴道,施展分筋错骨的手法,这般痛处,就算多年的老江湖也未必能够承受的住,更别说章六学了。

    章六学不到一刻钟,就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聂云凤,聂云凤点开了他的哑穴,章六学连忙说:“我愿意写,我愿意写。”

    聂云凤将纸笔递来,章六学写的时候,聂云凤看他用右手写字似乎有些生疏,这写出来的字十分难看,对着章六学说:“看来你还是没有吃够苦头,你能中进士,怕是不是这一手字的功劳吧。”

    章六学见聂云凤识破,只好用左手写字,这一次字迹典雅,很明显的翰林体。

    章六学签字画押之后,聂云凤点了章六学的穴道,然后楚姑娘一起离开这里。

    回到了道观,唐锦见她们回来,询问事情如何。

    楚姑娘将事情简单告诉了唐锦,接下来楚姑娘询问聂云凤如今应该怎么办?

    “这件事还不好办,我若是没有猜错,明天这章六学就会到衙门疏通,这所谓官官相护,到时候我们递上去,或许会惹上麻烦。”

    唐锦提议用飞刀寄信的方式,吓住那个知县,到时候知县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就不敢庇护这章六学。

    楚姑娘说这个办法不错,可以尝试一下。

    聂云凤想了想,还是让楚姑娘明天去衙门告状,若是那个知县胆敢包庇的话,也好将这个知县一起给除去。

    聂云凤说出楚姑娘身上带着有楚继善给她的信物,到时候知县一定不敢治楚姑娘的罪。

    楚姑娘认为好玩,于是第二天换上金知水的衣裳,然后前去衙门告状。

    楚姑娘击鼓之后,衙役走出来,见楚姑娘粗布荆钗,脸上还全是锅灰,心下厌倦,告诉楚姑娘,这女子不能告状,若是没有出嫁之前,要自己父亲或者兄弟来,若是嫁出去的,必须自己丈夫来才是。

    楚姑娘说这是魏朝的规矩,但是虞朝在弘道年间,就废除了一条规矩,允许女子可以递送状纸。

    衙役实在无法,这么多人在等着,于是接过状纸,递了上去。

    县丞看了卷子,到了知县老爷身边,对着知县说:“老爷,那贼人来了。”

    “让人带上来。”

    知县让人将楚姑娘带上来,知县让楚姑娘跪下,楚姑娘心想试探,于是跪了下去,知县装模作样的看了罪状,对着楚姑娘说:“这罪状上写的什么,你可知道。”

    “不知道,是两个中年妇人将这状纸交给我,让我递呈给大人的。”

    “那两个中年妇人什么样子,你可以有瞧见。”

    楚姑娘随便说了一下,接下来知县告诉楚姑娘说:“那两人乃是大逆不道的贼子,威胁了章县丞,写了这一份伪状。念在你年幼无知,这大刑也不加身了,只不过按照律令,诬告朝廷命官,流三千里。而念是女子,就罚你为奴三年。”

    这知县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混账话,楚姑娘心想这知县真是糊涂,什么不上刑,流三千里云云,都是胡乱判决,这只不过是想谋私,将自己贬为丫鬟而已。

    这时候章六学从后堂走出来,对着知县行礼说:“老爷,这人就是贼人之中,虽然我没有见过她容貌,但是这声音,下官还是认得的。”

    知县听到这话,一拍惊堂木,大声说:“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来到这衙门放肆,来人,给我拿下。”

    捕快围了过来,楚姑娘冷笑说:“你这知县好不糊涂,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这一方县宰的。”

    楚姑娘说着,对着知县说:“你既然要知道我的身份,这是我的谱牒,只不过我劝你一句,坐好了,千万不要吓晕过去了。”

    楚姑娘将谱牒用百步传杯的方式传了过去,这落在案桌上,知县拿起来一看,见这上面空一格写着御封

    然后另起一行写着定国公三字,不由吓得一个激灵。

    他看着祖父楚元凤名字上面盖着九门提督的印章,就不敢在看下去。

    知县想要颤颤巍巍站起来,向楚姑娘行礼。

    但是双脚酸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县丞是一个机灵人,见到这个情况,也顾不得什么理解了,离开自己的位置,见到那谱牒,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搀扶起知县,如同搀扶重病之人。

    两人到了楚姑娘身边,按照礼节,知县对着楚姑娘就算鞠躬都算大礼了,他如今站立不稳,直接跪在地上。

    “县尊,这样大礼,我可承受不起,无须如此多礼。”

    楚姑娘避开,这时候知县只是磕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姑娘看着章六学,章六学正在看度牒,看到兄楚继善那一行上,盖在京兆尹的官印,也是一下倒在那里。

    “县尊老爷,你这么磕头也不是办法,我这是来告状的,又不是来找你,让你给我磕头的。”

    县尊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说自己会秉公处理,也不询问章六学什么,直接将章六学压下去。

    楚姑娘对于这一场闹剧也没有什么兴趣,告诉知县:“如今县尊可以将小女子的谱牒还给我了吧,莫非是县尊认为这是假的,要去送到京兆尹那里,问问是否有我这个妹妹。”

    知县连说不敢,这谱牒可不好伪造,尤其是上面那些官印,这些若是伪造的话,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知县也说自己受到章六学的蒙蔽,一时不查,才会弄出这么一件事来,希望楚姑娘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

    “县尊,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我一个女子来管,这一次,不止你有罪,我也有罪,这是我伏罪书,就劳烦县尊一起递呈了。”

    知县毕恭毕敬地接过,要招待楚姑娘,楚姑娘说自己还要急着回去,也就多留了。

    楚姑娘离开之后,回到道观,将今天的事情说了,楚姑娘最后感叹地说:“若是我不是定国公府上的,只怕是这一次章六学就要得逞了。”

    金知水听到楚姑娘这么说,不由落泪,楚姑娘安慰她,说如章六学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死不足惜。

    金知水没有回答,这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章六学可以不认她这个妻子,她却不能不认自己这个丈夫。

    安慰金知水一番,楚姑娘他们护送金知水到了丐头家。

    丐头早就听闻了,亲自设宴招待了楚姑娘他们三人。

    三人也不急着离开,楚姑娘担心这知县只是糊弄自己,等自己离开之后,就将这件事给磨平了。

    而知县却不敢这样,而是听取了幕僚的建议,将这件事如实禀告下去,顺便说自己识人不明,被章六学蒙蔽,于是请求圣人责罚。

    幕僚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了,藏也藏不住,不如自己老实交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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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介绍:
跨越千年的时空,翻看历史的长河,无数君王沉浮于此。
大虞天定三年,虞军攻破魏都,江山从此改姓。
本书起元虞文帝垂宪十二年,终于虞毅帝兴和十年,历经十帝,共二百六十二年。
(本书并无主角,人人皆有可能为主角,非要分辨一个的话,那就是这个有三百零五年国祚的大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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