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盟兄会三老奇谈
“谢谢他们的好意了,如今我孀居在家,如何方便见外人。”
张氏毕竟还是出自书香门第,对于这个底线还是有坚持的。
戈广牧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担心到时候自己那两个结拜兄弟不知情,和张氏见面之后拆穿了自己,如今张氏说不用,他反而放心了。
宴会到了那一天,李公子请自己贴身仆人送来拜帖,上面也提到了张氏,向张氏请安。
等到中午之后,李公子一如往日,姗姗来迟,这一次理由很简单,是因为自己看重了一个戏班子,准备将自己家里现在戏班子出,买下这新来的。
四人坐下之后,孔至等人到来了,戈广牧心中有些惶恐,陈四可笑着说:“贤契这是有客人,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了。”
戈广牧自然不敢说什么,让他们坐下,介绍李公子给他们认识。
三人早就知道李公子是著名的纨绔弟子,孔至坐下后,笑着告诉李公子,他父亲和李公子的祖父还是同年。
李公子也不好说什么,这时候戈广牧让王忠去将全相公找来,这一来是全相公比较会说话,可以缓和气氛。二是到时候这些世叔问起来,他也好让全相公当挡箭牌。
全相公也是听闻了戈府设宴,正在来的路上,这遇上王忠之后,就到了宴会上。
这坐下之后,众人等着上菜的时候,程四可他们谈论着前代因为不学无术而败坏家风,将偌大基业败光而落魄为丐的故事。
孔至等人虽然没有明指,但是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
李公子心中听的不是滋味,但毕竟是耕读世家,诗书传礼出来,长辈谈话,不敢顶撞。
这筵席上了之后,孔至询问戈广牧五经是否已经通了。
戈广牧知道来了,于是说全相公让自己先学时文,后学五经云云。
孔至听了之后,倒是没有像戈文英那样失望,询问戈广牧是否有写什么文章,可以拿出给他们看看。
戈广牧支支吾吾,这些年来,他看书少,玩耍多,连原来学的都忘记的差不多,更别说是文章了。
程四可这人见到戈广牧低着头,不敢言语的样子,于是开口说:“这忘了没有事情,不如我现场出一道题。就以子曰为题吧。至于这制文诗,你就不用做了。”
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题目,程四可也是念在故友的面子,不想让戈广牧为难。
若是戈广牧认真读了六年时文集子,就算胸中没有半分文采,写不出这花团锦簇的文章,截前人句子也可以交差。
奈何他胸中的句子,不说限题了,就算不限题也凑不出。
见戈广牧这样,全相公也是为难,他心想这样不止戈广牧丢脸,就算自己也跟着丢脸,为了撇清责任,他对戈广牧说:“我往日教你,你难道都忘了?”
全相公说着,开口说:“这些年,我悉心教导,你为何就是不听呢?”
呵斥了戈广牧,全相公为了不让这些人误会自己不学无术,于是就将这题做了一篇文章。
孔至等人听了之后,心想这全相公虽然学问不怎么样,但是也还能将就,看来问题就出在戈广牧身上了。
“广牧,我们和你父亲算是有些交情了,今天小老儿喝了一点酒,说了一些醉话,你若是觉得这话有道理,那么你就听,若是你觉得没有道理,你就当耳旁风。”
程四可喝了一杯酒,然后说:“别的不说,你祖父,曾祖父,都是西京城出名的贤人正人,当然你余生也晚,未曾见过,不过一些耳闻。但是你父亲英翁,可是你亲眼所见的。这附近的人,谁提起你父亲,不是说这是一个读书人。他虽然科举不如意,但也还是没有放弃读书。这古话说的好,书能治愚。姑且不说贤契你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这书中自有乐趣,比起你这样无所事事,是不是要好多了。”
“既然愿之兄开口了,贤婿,我也只能恬脸说几句了,你家家底殷实,乃是丰城大族,西京也算新贵了。你自然也不用科举求一个出身。不过这读书非是为了稻粱谋,而是保住这家底,要不就算再大的家产,也终究有用完的一天。”
戈广牧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反驳。
程四可见到这个情况,也没有在逼迫戈广牧,而是询问李公子说:“令祖的《潜斋诗稿》不知道是否印刷出来了?”
“你说那些板子呀,如今还藏在楼中。”李公子勉强回答,怕这些人说些让自己为难的话,于是开口说:“今天乃是先父的忌辰,晚辈就先告辞了。”
孔至听了之后,询问说:“不知道是初度之辰?还是捐馆之辰?”
这李公子哪里懂这些,茫然不知所对,孔至心中暗叹,这哪里还是一个耕读世家子弟的样子,于是解释:“是令尊生日,还是归天之日。”
“是先父下世之日。”
孔至听了之后,摸着自己胡须,对着李公子说:“昔日令尊归天,灵堂邀我相礼,我葛袍处其间,贤契难道忘了吗?”
李公子顿时想起来,那天孔至的确在,心中想着晦气,于是不敢在胡乱推脱。
这三人继续谈论诗文,不时说李公子的父亲才学,让李公子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到了太阳西沉,这三老才离开这里。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四人只觉得千斤大山从身上移开。
李公子不悦地说:“扫兴,扫兴,真是扫兴,看来这里的风水不利我,二弟,日后若是没事,我就不来叨扰了。”
张庆家见到这个情况,连忙解释说:“大哥,这三人毕竟是二哥的师长,二哥也没有办法。”
“哼,就算在学中,我那个卢老师,我说东,他不敢说西,谈什么没有办法,今天只是碍于他们乃是读书人,又是长辈,不得不给他们一些颜面。”
苟耕向来圆滑,也帮忙说:“这良家读书,和富贵之家本来不同。以后,大家还是去大哥那里,乐得一个逍遥自在。”
李公子点点头告辞离开,苟耕忙着巴结李公子,于是连忙跟着去了,张庆家还是去对自己姑母请安之后,这才离开。
戈广牧知道三老说的是正论,但是今天闹成这样,他心中憋屈,这恰好见到全相公离开,这怒气就不打一出来。
他气鼓鼓回到后院,张氏见到戈广牧生气的样子,心疼地说:“我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你第一次待客,就如此生气。”
“还不是那全相公,今天宴会上,岳丈和其他二位师叔考校我学问,数落我的不是,乃是为了我好,我心中知道,自然不会生气。偏偏是那姓全的,整天要不就是烂醉,要不就是在赌。这十天,能有一天来学堂就算好了。”
张氏听了之后,诧异地说:“这,这是真的吗?怎么没有人和我说过。”
王忠对于这个全相公也有不满,于是说:“如今小相公都知道,老夫人不知道吗?”
“双庆他们只是说这个全相公有学问,丝毫没有提这全相公竟然这样。”
张氏说完,想都没有想说:“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把他开了就是了。”
张氏可没有戈文英顾虑那么多,这说开就开,丝毫不想,当初是她请进来的。
全相公也倒是没有挽留,他在宴会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意不去。
全相公一走,这唯一的管束就没有了,以前戈广牧还要装模作样,前去碧痕轩读读书,如今来这个都不用装了,直接在家闲着。
张氏也没有指望过戈广牧能读出什么名堂,当一个官,只要戈广牧安然无忧,每天快乐就足够了。
张氏不管,王忠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
戈广牧毕竟年纪上来了,这家中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于是没有几天就生厌了。
这恰好苟耕来找了戈广牧,说城外有个土财主,他母亲过八十大寿,自己准备前去贺寿,不知道戈广牧是否愿意一起去。
戈广牧迟疑了一下,说自己和那个财主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怎么好去。
“迂腐,二哥,你真是迂腐,现在这就算沾亲带故,若是没有钱,谁去走呀。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你今天去拜会,那么就不是带故了。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远亲不如近邻,这不走动,日后你家有事,怎么会热闹起来。而且,这个财主和我带故,你如今和我结拜了,自然也是故人了。你若是举得面子上过不去,那么我们就联名写一个拜帖,你看如何?”
戈广牧也是闲极无聊了,于是答应了这件事。
他那里知道,这苟耕是想去混一顿吃的,但是奈何出不了礼钱,于是想到了自己这个盟兄,这联名写了拜帖,到时候礼物自然是两个人送了。
到时候,自己不花钱一文钱,可以吃一顿好的,又可以卖一个人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戈广牧答应之后,立即写了一封拜帖,然后苟耕也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第十八章戏班来旦丑闹轩
到了土财主摆宴席那一天,苟耕到了戈府,戈广牧以拜访朋友为由离开了。
到了土财主家里,送了拜帖和礼物,这知客见是戈府来客,心中大喜,于是连忙禀告财主。
这财主巴不得和士林有关系,亲自迎上来,招待戈广牧。
戈广牧还没有经历过这阵势,第一次被人如此奉承,倒是有一些飘飘然。
财主让戈广牧上座,靠近戏台,这请的戏班,恰巧是元春班。
班主见到戈广牧,也上前问礼答话,告诉戈广牧自己叫杜依北,是北四府的人。
戈广牧没有想攀谈的意思,只是客套回了几句,接下来寿星到了之后,就开始点戏了。
戏唱完之后,这小旦下了戏台,也没有卸妆,在戈广牧面前跪下说:“干爹,你老来了。”
戈广牧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他茫然不知所措,他听到四周议论起来,很快他的来历就被揭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只举得羞愧难当。
“这,这,你起来吧。”
戈广牧看着小旦,在妆容之下,这小旦如同天仙一般,让戈广牧心中不由出现一些念头。
“你这孩子,真是的,向干爹讨赏也不是这样讨要的。先起来吧,你难道还担心你干爹连帮你买一件袍子的钱都没有吗?”
戈广牧听到这里,才明白这是要赏赐,他面子薄,如今只能慌张应承。
在小旦站起来之后,班主开口说:“这小九儿聪明伶俐,是一根好苗子,我不由多溺爱了几分,导致他有些不懂规矩,还请戈少爷见谅。”
“无妨,无妨。”
班主站起身来,希望戈广牧借一步说话,戈广牧自然不愿意,最后在苟耕的劝说之下,才到了后院。
班主等戈广牧坐下之后,对着戈广牧说:“戈少爷,我知道你是良善之人,如今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你老见谅。”
原来这班主在这里不好混了,于是准备前去河阳城找机会,不过那边的常春会还没有练习上,他不敢带着一般人贸然前去,于是就请戈广牧帮忙照看,等到自己在那边安定下来,在接走这戏班。
戈广牧听了之后,表示为难,这时候小九可怜兮兮的望着戈广牧,戈广牧有几分动心了。
班主见戈广牧为难的样子,看了一下苟耕,苟耕怎么会不明白,对着戈广牧说:“二哥,他们就是暂时居住一下,又不是长久居住,而且这饭钱房钱,班主又不是不会给,这古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世上,哪有万事不求人的时候,大家都是今天你帮了我,明天我帮你。等到伯母大寿的时候,难道班主能不回来,热热闹闹的为伯母唱几出大戏,让你长长脸吗?”
见苟耕这么说了,戈广牧也不好拒绝,于是接下来,就是清点物品,然后将戏班子的人带到了碧痕轩。
这一群人虽然常如富贵之家,但却第一次住进来,于是嬉笑玩闹不表。
这杜依北走了的当天,戈广牧得知侯相公找自己有事,于是前去账房。
侯相公看到戈广牧,眼中带泪,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不由心中好奇,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相公说自己母亲病重,自己要回去尽孝道,不能在当这个账房先生了。
戈广牧听了之后,自然不敢阻拦,这时候侯相公让戈广牧找一个账房先生,然后双方核对账目,将钱银交接清楚。
“侯大叔无须如此,你在我家多年,先父让你管这钱银是信得过的你,晚辈也自当相信。”
侯相公将账房银钱交给戈广牧,一共一千二百两,侯相公告诉戈广牧,春秋两季,可以入银三百,这件事告诉后面的账房先生,他有了大概数目,后面算账就好算了。
戈广牧也拿了二十两给侯相公,算是作为盘缠。
侯相公也告诉戈广牧,这常用的银子留下一千两就足够了,若是多出来的,就可以让王忠去买地。这银子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只要田地在,就算家里没有一钱银子,也饿不死。
戈广牧说知道了,等到侯相公离开之后,戈广牧见着白花花的银子,也就不愿意在找什么账房。
他也没有告诉谁,花了一天时间,将这些银钱给藏到自己的房间。
等他这边忙完,到了碧痕轩,原本清幽的碧痕轩已经变了样子,原本刷的白花花的墙壁,上面五颜六色,至于什么折断树枝,踩踏花卉,更是不用言,将好生生一个人间富贵家弄的一片狼藉。
这一个净生见到戈广牧到来,对着戈广牧说:“大爷,如今天气转寒了,我们这衣服单薄,这也不好过冬,还请大爷帮忙做点寒衣,这钱财,我们班主会给。”
戈广牧本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外加面子薄,这人求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只好去找张庆家商量,不巧的是,张庆家去益安府收购绸缎了,不在西京城。
张庆家不在,李公子那里他可不好去,于是就只能去找苟耕。
苟耕听了之后,心中大喜,告诉戈广牧说:“这慷他人之慨,何乐不为呢?二哥,你还是太迂腐了,不用担心不认,当时让他们写一个凭据就是了。这件事你交给我就是了,保证让你满意。”
“这大概要多少银子呢?”
“这么说吧,大概十两左右,不过这筹备银钱,自然多好过少,那么二哥你手头至少要十五两银子。”苟耕说到这里,打量了一下戈广牧的神情,戈广牧听才十几两银子,如今有钱的他,自然不在乎。
他点点头,让苟耕前去筹备,这苟耕立马前去联络人,这原本六百文一匹布,到了苟耕手上,就报成八百文,其中两百文,自然是苟耕自己拿了。
戈广牧回到家中,心中有些惶恐,担心王忠会找自己麻烦,得知王忠前天去收租,路上淋了雨,于是害了病,如今在家中养病。
戈广牧不由放心了,不过也让询问让人请郎中没有,仆人说请了,戈广牧说着药费都算在账上,无须王忠家费钱。
下午时候,裁缝来了,将这些戏子一一作了一套衣服,然后报了帐,一共十五两多点,当然裁缝还故作大方,那零头就不算了。
戈广牧去银子的时候,小九也跟着去,戈广牧也没有阻止,这到打开了坛子,小九第一次看到一坛子银子,只觉得眼都花了,见戈广牧拿了两锭之后,缠着戈广牧说:“干爹,干爹,你答应我的袍子,你没有忘记吧。”
这戈广牧见小九这个样子,自然说记得记得,于是让裁缝再次为小九准备了一件衣裳,这衣裳就花了足足三两银子。
在记账的时候,一个老成的戏子说那十五两银子可以认,但是小九这件是戈广牧送的,不应该记在账上。
戈广牧也没有在乎,于是写了十五两银子的凭据。
他们这么闹腾,张氏也有耳闻,让春梅请戈广牧来,戈广牧请安之后,张氏询问说:“那碧痕轩住的是什么人?”
戈广牧将事情说了,张氏也没有在意,不过一会儿,张氏就听到楼下喊:“干爹,干爹。”
张氏不由探头一看,然后对着戈广牧说:“真是让人好笑,这人比你小不了几岁,你就当了别人老子了。”
“这戏子都是做做过场,不能当真。”
“你知道就好,下去吧。让他们好生呆在碧痕轩,要是你父亲知道到了这后院,会生气的。”
戈广牧说诺,下楼去了,对着小九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拜会干婆婆,给她老请安。”
“免了,免了,我娘一向喜欢清静,你不在楼下吵闹,就算是请安了。”
戈广牧带着小九到了碧痕轩,这小九也刻意奉承,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戈广牧。
戈广牧少年心性,早就把书中三戒的头戒丢在爪哇国之中去了。
没有多久,这就为小九买了金银首饰,花费了不少银子。
不过这戏班终究不是他养的,这一日杜依北让人带着信来,说自己在那边安顿下来,于是请回自己戏班子。
当然因为这才安顿下来,还没有多余的钱,所以这房钱和饭钱,就暂且记在账下,为了让戈广牧安心,说留下道具行头当做抵押,到时候他回来,将钱清了,在拿回这些东西。
戈广牧也没有为难,这些时日花费的银子,也不过五十两,他倒是没有在乎,在苟耕见证下,将这些行头收入箱子之中,然后写了凭据,这些人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戈广牧才从迷魂阵中慢慢醒了过来,看着碧痕轩狼藉不堪,心中有些惭愧,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自己祖宗。
恰好王忠病也好了,前来找戈广牧谢恩,这进入碧痕轩,见到这个情况,忍不住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小相公,这,这是怎么回事?”
戈广牧将事情说了一下,王忠心中叹气,这行头能值多少钱,不过如今这群人走都走了,也只能罢了。
第十九章膏粱齐聚争名利
戈广牧见到碧痕轩如此狼藉不堪,于是让王忠找了一些人,将四周打扫了一下,然后墙重新洗刷了一番。
这样一来二去,又花费了不少银子。
戏班子走了之后,戈广牧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算是百无聊赖。
这没有过几天,苟耕又来找戈广牧了。
他原本是去找李公子的,但是李公子最近心情不好,来一个闭门不见。
对于李公子来说,这结义不过是闹着玩,凑个热闹,兴头还在的话,还认一下这些盟弟,若是没了兴致,他就懒得理会。
至于张庆家,远在益安府,也是一个找不到的。
苟耕到了戈府,见戈广牧无所事事的样子,心中想着自己来对了。
“二哥,如今天气这么好,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
“没有伴,不想出门。”
“那我还是来对了,我带二哥你四处走走,散散心,乐呵乐呵。”
苟耕带着戈广牧到了城南的一处大宅子,这宅子比起碧痕轩来也不逊色多少,他们到了大门前,苟耕直接推门进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躺在躺椅上,正在休息。
苟耕也没有叫醒,带着戈广牧继续前进,到了院子当中,就开始热闹起来,只见一群人在那里都蛐蛐。
左边那个人穿着澜裳,带着朱子巾,看样子是一个在学的生员。
而另外一个,背后有一个仆人,穿着丝绸衣裳,身上金玉晃荡响,看样子也是一个富家子弟。
苟耕让戈广牧不要说话,他们走了过去。
戈广牧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也看的出来,这生员的蛐蛐要胜了,生员喜上眉梢,整个人如登喜乐天。而那纨绔,咬着牙,将那附庸风雅的扇子捏的死死的。
很快,胜负分了出来,这纨绔直接一扇子打进去,将生员的蛐蛐给打死了。
生员瞬间转喜为悲,生员气愤的打直身体,然后挽起衣袖,看样子不止要蛐蛐斗上一番,这人也要斗上一番了。
这时候,一个老爷打扮的人姗姗来迟,拦住生员说:“斯文,斯文,志述,你一个在学的生员,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一个蛐蛐才多少银子。”
这位老爷看了一下纨绔,纨绔也冷笑地说:“这么一只蛐蛐,不过五六两银子,这点钱,小爷还是有的。”
老爷打了一个和场,然后介绍起来,这生员叫张志述,是一个三等秀才。这个纨绔叫做梅召南,父亲如今在幽燕府某地当知县,这父亲是现官,家中自然少不了银子,外加没有在家,这梅召南自然无法无天,骄横无比。
而这位老爷叫做张祖望,草字维熊,祖上乃是升明年间的进士,垂宪年间在秋部当过官,昭宁、承仁年间也家里也曾有人当官,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就整天以酉水为朋,巴刀为友,将自己那老爹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就归天了。
张祖望这四样上面花费太多,将祖先留下的,就剩下了这间挂着进士出身的房子了。
不过张祖望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心想自己是这么败坏了家业了,就要从这里将家业捞回来,他自己是过来人,自然懂这些纨绔子弟的心态,于是短短几年,颇有家道中兴的气象。
苟耕就曾经在张祖望身上栽过跟头,知道张祖望的厉害,也知道张祖望的手段,于是这一次将戈广牧带来,来一个借花献佛。
张祖望听苟耕介绍之后,自然心中欢喜,连忙夸奖了戈广牧几句。
这让一旁的梅召南心中很不是滋味,梅召南看着戈广牧,开口说:“原来前些年,那贤良反正的戈文英就是你父亲呀,真是的,也不知道你家出了多少钱,让学正帮你这个忙。”
“几位想必还没有吃过饭吧,不如就在这里吃个饭吧。”
“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有个知县来拜会我,我去招呼一下。”梅召南说着准备离开,张祖望连忙说:“梅少爷,不知道此去,是否会再来”
“你放心,只要月季在,我就在。”
张祖望连忙说好,让他老先去忙自己的。
张祖望借着要安排饭菜为由,和张志述到了后面,对着他说:“承业,今天你要留下来。”
“不行,老哥,我说了,今天我只能白天在这里,晚上我要会学堂,背一下时文集子,明天训导要考校,若是我这一次还不能做成一篇文章,到时候只怕这三等秀才都保不住了。”
“就算四等秀才又如何你也是的,如今两只肥羊,随便宰哪只,都够我们吃了。到时候分一点给你们训导,你害怕会掉到四等去”
张志述以前还能看入书本,但是自从认识了到自己这个远亲之后,那圣贤的文章,反而不如那骰子骨牌可爱,这贝者场上的,反而比科场更加迷人。
如今有肥羊在,张志述也不愿意离开了,询问张祖望应该怎么办
“先拿那个戈广牧下手,至于梅召南,这个人是早就是我道中人,什么时候要都可以。”张祖望听说过,戈广牧家风很好,担心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下一次了。
张志述点点头,询问张祖望如何弄。
张祖望眉毛一挑,心中就有了打算。
设宴之后,张祖望将自己的干女儿月季请了出来,这月季虽然不算是绝色,但是一个贴心人,戈广牧这聊着聊着,不由有些动心了。
见到这个情况,张祖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到了下午时分,张祖望说这样难消白昼,于是将那纸叶子拿上来,邀请戈广牧玩。
戈广牧推说自己不会,张祖望也不为难戈广牧,询问苟耕。
苟耕早就和张祖望通了声气,说自己也愿意玩,但是没有带钱来。
苟耕看了一下戈广牧,戈广牧身上带着一点碎银子,这张祖望称了之后,换成了制钱,放在苟耕身上。
这苟耕运气不错,不一会,这两贯钱就变成了四贯了。
苟耕拿了三贯给戈广牧,戈广牧也不好意思收下,说他们有通财之义。
苟耕非要还,最后张祖望来做和事老,对着他们说:“贤昆仲如此退让,不如这样,你们不如搭伙,这赢了,对半分,输了也是如此。”
戈广牧见他们不过十几文钱的来回,心想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忙着和月季谈笑,也就没有理会这边的事情。
到了傍晚时分,这梅召南回来了,这梅召南看到桌子上的铜钱,也如同见到至交好友一般,也顾不得一旁如花似玉的佳人,坐下来说:“你们真是的,也不等本少爷到来。”
“这有些耽误了,还请梅少爷见谅。”
梅少爷坐下之后,运气也不错,就他和苟耕在那里玩着。
到了入夜,张祖望见到情况差不多了,于是对着月季说:“天色不早了,伺候公子前去休息吧。”
月季心领神会,请戈广牧去休息,戈广牧不懂这些玩意,坐在一旁,也是觉得无趣,自然乐得同意。
这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戈广牧起来,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不过苟耕面前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这张祖望见戈广牧起来,也故作惊讶地说:“原来天已经亮了,大家还是休息吧。”
苟耕点点头,愧疚地说:“二哥,这,这,我对不起你,这,这下半夜运气不好,这不但没有赚,反而贴了一百四十两。”
戈广牧听到这个消息,如同雷击,这时候苟耕开口说:“二哥,这都是我输的,这钱我赔就是了。”
戈广牧乃是世家子弟,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这话还是一激,戈广牧就开口说:“朋友有通财之义,这还是算我的吧。”
张祖望听了之后,竖起大拇指说:“真是一个道德君子,你有义,俺老张也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这四不好听,就算一百二吧。”
戈广牧点点头,说自己回去拿银子,张祖望说请便。
于是戈广牧和苟耕一起回去,这在路上,苟耕也将自己的本事施展出来,说不出的后悔,道不尽委屈。
戈广牧见他这么自责,反而出言安慰他。
这到戈府,戈广牧将银子拿了出来,苟耕见到白花花银子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百二十两里面,他至少有三十两抽头。这点银子,又可以让自己潇洒一段时间了。
至于什么结义之情,苟耕自然不在乎,心中想的乃是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冤大头,真是自己的造化到了。
戈广牧给银子的时候倒是痛快,但是心中想到,这短短一个月不到,自己就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了。按照他如今这么花下去,那么最多半年,这点积蓄都没有了。
戈广牧想到这里,不由起了念书的心,于是到了碧痕轩来,将那早已经生疏的时文集子给拿了起来,朗诵起来。
王忠看到这个情况,心中颇为安慰,心想自己这个小相公,总算是懂事了。
不过这老师一定要找的,王忠也去找了孔至,希望孔至这个外父能帮戈广牧找一个好的老师。
第二十章破落有心送银两
孔至也想找,奈何这城中有学问的都已经坐馆了,这没有学问的,找来也是没有用。
孔至只好让自己这个东床,写一些时文过来,他帮忙修改。
最开始戈广牧还能坚持,但是这终究是没有老师,他少年心性,又是想着玩,这看着书中的文字,又觉得十分可憎起来。
这天晚上,戈广牧正在挑灯夜读,准备将时文写好,给自己岳父批阅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了。
戈广牧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于是询问说:“是谁”
“是我,二哥。”
戈广牧这才开门,见了自己这个四弟。
“走,二哥,想必你是闲得无聊了,我们去张祖望那里坐坐。”
“这大半夜,跑去他家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那月季了”
戈广牧想起那如花似玉的佳人,顿时将那八股文字给丢到爪哇国去了。
两人打着灯笼走着,这说来也不巧,遇到了夜禁巡逻人员。
“你们是谁竟敢深夜在大街游荡。”
戈广牧心中说着晦气,这西京城在以前没有夜禁,但是这通判到了之后,只觉得案牍劳形,于是就下令夜禁,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案卷。
戈广牧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这苟耕倒是早就有准备,对着这位大人说:“大人,我们老爷恶疾发了,我们去抓药。”
说着苟耕将药方给拿出来,还有一包药,
这大人看了药方,然后看了一下药,就放了他们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戈广牧才说:“四弟,你真是厉害。”
“厉害什么,你知道那梅少爷,他来的时候,打着他爹的官灯,这一路上畅行无阻,没有谁敢拦。”
这戈广牧听到梅召南就面色不悦,这时候苟耕也察言观色,对着戈广牧说:“二哥,我这次请你来,一是给你解解闷,二是替你出口恶气,那天是梅召南运气好,今天我找先生算过了,这个先生是京城下来的,本事十分了得,他说我今天福星高照,万事大吉。今天,我要将二哥你亏的那些部赢回来。”
戈广牧虽然感激苟耕,但是心想这一次不会又让自己赔钱吧。
苟耕也看到戈广牧这个神情,对着戈广牧说:“这你就放心了,这次是小弟的本。”
戈广牧也不坚持,心想若是能赚回来一点也好。
这到张家,张祖望早就等着,这一次陪着戈广牧的不是月季,而是一个叫做嫦娥的,这人的相貌倒是配的上这个名字,张祖望知道贝者这绳子捆不住,于是用巴刀来慢慢磨骨。
戈广牧自然做了那个刘郎天台之游,而苟耕继续在那玩牌九。
这天亮之后,戈广牧到了客厅,这梅少爷已经没了往日的傲气,面如死灰。
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也没有多问,免得这梅少爷到时候怒起来,平白无故吃亏。
梅少爷见戈广牧出来,气冲冲离开说:“账记着就是了,小爷可少不了你们一文。”
看到梅少爷走了,张祖望请了一个安,然后让戈广牧坐下,让嫦娥在一旁,指点起来。
戈广牧这神清气爽之下,也开始学这个了,他天性聪明,学这些自然也快。
这一天下来,来来回回,加上苟耕赢来的,有两百多贯。
戈广牧准备挑灯夜战的时候,张祖望他们说这身体遭不住了,要去睡觉了,不敢作陪。
戈广牧想着他们的确没有好好休息了,于是将这件事给放下,自己和嫦娥再次重游天台仙境。
戈广牧不知道,在张祖望的房间之中,张志述不善地说:“我们好不容易从他那里弄了百两银子又从梅召南弄了百两,这一下子送给他了,你真是的大方呀。”
“你真是小家子气,他戈家才只有两百两银子吗我已经让二柱去查过了,他家那些田地卖了出去,万贯还只有一半呢。你这个进学的人,按理说,这些东西不要我教你才是。”
“他家的确有万贯家财,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中,这两百两可是一个大数字了。”
张祖望说自己知道,这两百两,放到其他县城,都是一个大数字了,但是如今要挣大钱,就只能先把放鱼饵。
“我原本以为他家风正,如今看来,此人比起梅召南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这人比梅召南更傻。”
张祖望也担心这若是在梅召南那里弄的太多了,到时候他那当县官的爹知道了,一道书信到了府台案牍上面,他张祖望就少不了要挨一顿打了。
第三天,戈广牧还准备玩,这有人来了,原来是苟耕的邻居来找苟耕,说是戈府的人来找苟家要人,这要是人不能拿出来,他们就要告苟耕了。
苟耕见闹得这么大,于是连忙劝说戈广牧回去,戈广牧心中有些愧疚,于是回到家中。
张氏见到他回来,泪眼婆娑地说:“我儿呀,你这是怎么回事了,一声不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可知道,我差点急死。”
戈广牧见自己母亲如此关心自己,连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顺便将那两百两银子拿了出来。
张氏心中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想到是自己儿子赚来的,不由转悲为喜,对着戈广牧说:“玩玩也无妨,但是切不可彻夜不回了。”
戈广牧说是,回到碧痕轩,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原本看着烦闷的时文,也觉得爽利起来。
这到了下午时分,有人在外面喊着补锅的号子,王忠觉得家中有些锅碗瓢盆都应该修补一下,于是让他们进来。
他们修补的时候,这群人就聊了起来,这聊了起来,就料到了一个姓惠读书人。
他们有些可惜这个惠先生不教书了,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王忠听他们这么说,于是动了心思,询问这惠先生是什么人。
他们说着惠先生是一个学问极为渊博,为人极为方正的读书人,所作所行,都不敢越名教一步,于是村里的秀才称呼这个人叫做惠贤人。
王忠真是见猎心喜,询问了一番这惠先生的住址,暗中记在心上。
第二天,王忠就去找孔至,他不敢孟浪,知道自己不懂这读书人的好坏,还需要孔至这样的人过过眼。
孔至为了自己这个东床也是操碎了心,于是当天就驾车到了这个惠贤人的住处。
这到了惠贤人的住处,他看到了这住处的一对对联,不由皱眉。
他虽然认为理学乃是经天的学问,但是这惠先生只怕是一个酸腐书生。
孔至这个念头倒是没有错,这惠先生的确迂腐,说其事来,无非就是语录上那翻来覆去的话。
进去之后,和惠先生谈论了一会儿,孔至心中虽然不喜欢这个先生,但是想到自己这个女婿,缺的倒不是学问了,而是管教,他宁愿戈广牧染上一身道学气,成为一个三家村秀才,也好过如今这般游手好闲,败坏家业了。
惠先生听了之后,询问是否可以提供住处,孔至自然答应了,戈家在城中房子不少,就算戈家不愿意,他也可以腾出一间,给惠先生居住。
惠先生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还需要仔细思索一下,孔至也没有多强求,先回去了。
惠先生回到房中,和自己妻子商量。
原来这个惠先生的妻子也是一个河东氏,这家中大小事务,都要取决于她。
周氏原本嫁给了一个土财主,可惜那土财主没有几年就死了,土财主的家人也不指望她守节,让她改嫁。
这被惠先生的哥哥知道了,于是借了五十两银子,当了礼钱,让惠先生这个酸腐先生成了家。
成家之难,性格又软,于是周氏说什么,惠先生就做什么。
周氏听了之后,第二天让惠先生去打听一下这戈家的情况,等到惠先生说是富贵之家之后,笑着说:“这当然是去了,我不让你在这里教书,是这些人能拿出什么银子来,你一年的束脩,还不如我以前一个月的花费。”
“君子言义不言利,得英才而教之。”
周氏最烦的就是这些,对着惠先生说:“好了好了,别掉书袋子了,你是君子,我可不是。我可想过好一点,让我们孩子过好点。你知道吗当时隔壁某个县有人出了彩礼钱一百两银子,我都没有嫁,反而嫁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你会教书。”
周氏说到这里对着惠先生说:“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我也听人说了,这举人乃是天上星君下凡,你这中举怕是千难万难了。如今能找一个富贵人家的子弟教书,到时候他家花钱打点,当了一个官,你这老师也落得风光。”
惠先生听了之后,只是摇头,但还是写了答帖,回禀孔至。
孔至受到答复,就到了戈府,说了这件事。
张氏也巴不得有人看着自己这孩子,于是点头同意了,至于束脩多寡,她完没有放在心上。戈家家大业大,自然不用担心来一个先生家,就把他家给吃穷了。
第二十一章摆下筵席等君来
戈广牧换了一个新的老师,心中也有几分高兴。
不过这一上课,戈广牧就开心不起来了,这惠先生连时文也不说了,只是谈语录。
若是惠先生学问渊博,这语录说起来,也可以吸引人,问题是他说谈的就是老生常谈,老年人听了犯困,少年人听了乏闷。
不过这位惠先生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天倒是来上课,不和相公一样,几天不来碧痕轩。
在惠先生监督下,戈广牧虽然觉得没有什么乐趣,但也只能安生呆在家里。
崇文十四年,这春节到了,戈广牧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以不用去碧痕轩了。
戈广牧在家里过着节日,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了他。
正月初一,张志述在张祖望家里用了膳,看着桌子上那略显寒酸的菜肴。抱怨说:“老张呀,我就说了,这戈广牧这种子弟,来了一两次就不回来了,你偏不信,非认为这是一个聚宝盆,如今这两百两银子到了别人手里,我们只能吃这些玩意了。”
张祖望喝着茶,听着张志述的抱怨,对着张志述说:“你慌什么,这戈广牧迟早会掉进来的,去,将苟耕找来,他还欠着我二十两银子。”
张志述点点头,到了苟耕家,苟耕早就去其他地方躲债去了,不在家中。
张志述回来之后,张祖望倒是不以为意,对着张志述说:“等过了灯节再说。”
这出宵之后,苟耕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回了家,这听自己内子说起,张祖望派人找过自己,知道张祖望神通广大,自己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那人也不是来催债,于是就去张祖望的家。
到了张府,张祖望让苟耕坐下来,对着苟耕说:“你那盟兄,在我这里赢了两百两银子,这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张老爷,你的意思是”
“我这里新来了一个姑娘,名字叫花红,名字虽然俗气,但是样貌没得说。”
苟耕听了之后,对着张祖望说:“我那盟兄如今有个老师在那里坐馆,整天得不到出来,张老爷,你是不知道,那些道学先生有多么可恶,说起大道理来,滔滔不绝。我有不懂什么道理,也反驳不得,只能听着。”
“这坐馆未必整天座,晚上来就可以了。”
“这,这有夜禁,小的这天天说什么买药,大人也不相信呀。”
张祖望听了之后,对着苟耕说:“这灯笼我有,那梅召南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但是灯笼还留了下来,而且,最近有一个贵人到了鄙处。”
苟耕见张祖望这么说,于是到了晚上,打着梅召南的官灯,前去碧痕轩。
戈广牧看着那书,心中烦躁,想要早些休息,但是这整天就是坐着念书,丝毫不累,想要早睡也睡不了。
苟耕来叫门之后,戈广牧顿时心思活络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就和苟耕前去,而是告诉张氏,自己舅母犯病了,如今舅舅和表弟都不在家,自己去看望一下。
张氏心中挂念自己这个弟媳,自然没有多说什么,让王忠从库房里面,把戈靖的那一对知府灯笼找了出来。
王忠准备自己陪着戈广牧前去的时候,戈广牧说王忠始终是外人,这深夜前去,到时候反而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王忠也就没有坚持了,戈广牧打着灯笼,底气倒是足了。
他和苟耕,一个提着前任知府的灯笼,一个拿着现任县尊的灯笼,这走在路上,巡逻的人连询问都没有。
到了张祖望家中,张祖望正在吃宵夜,见到戈广牧来,张祖望连忙起身,迎了上来,让戈广牧坐下。
等到坐下之后,张祖望介绍说:“这位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卢牙,他如今在知府身边当一个书启,一般人想要见还见不到这位才子哩。”
戈广牧连忙起身行礼,而卢牙就坐在那里,挥挥手让戈广牧无须多礼。
这卢牙自从被逐出京城之后,到这里这里投靠知府,最开始知府还的确依仗他这个才子,不过后面发现这卢牙也没有那么有才,渐渐就疏远了。
卢牙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就发挥自己的清客本事,整天和一些诗人混在一起。
这些诗人,大多数是寒门弟子,时间久了,自然不对卢牙的胃口。
若是这世家子弟,大多数就在犬马上下功夫,见到书就头疼的。
因此卢牙也改变了策略,开始专研这些旁门左道起来,这最开始,自然是亏的时候多,赢得时候少。
他又不是有泼天家私的人,自然想着回本,在这个催动之下,他就更加沉迷了。
等到他可以赢钱的时候,自然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如他这样的人,张祖望早就关注了,这去年下半年,才算是有了关系。
这是卢牙第一次来张祖望的家里,张祖望自然要找一个肥羊好生招待一番。
戈广牧坐下用着这宵夜,这花红在一旁伺候着,戈广牧颇有此间乐,不思书。
这一次,张祖望也没有让戈广牧先去休息,而是让戈广牧玩起来。
最开始张祖望给戈广牧一点好处,然后以自己去洗手为理由,去将叶子牌藏到衣袖里面。
张祖望早就是老手,这暗度陈仓,瞒天过海,连卢牙这种自诩的老手都看不出来,更别说戈广牧这种了雏了。
而且戈广牧背后还有苟耕,苟耕为了还清了张祖望的银子,给自己赚一点钱,也就频频示意。
这到了三更时分,戈广牧带来的银子都输完了,还欠了一些。
至于欠多少,戈广牧也没有数,只是让苟耕在一旁记着,每借一贯钱,他就圈一下。
张祖望见着戈广牧如玉的脸庞青筋暴跳,于是笑着说:“戈少爷,今天似乎运气不好,不如早些去休息吧。”
戈广牧说:“那就看看最后一把,运气如何”
张祖望听他这样说,自然让他赢了,接下来戈广牧不是连赢两三局,就是上局输,这局赢,这样吊着,不知不觉的天就亮了。
到了天亮时候,戈广牧是真的累了,张祖望让戈广牧前去休息,不过在休息之前,将账本交给戈广牧,让戈广牧签字画押。
戈广牧昏昏沉沉,自是见这欠账有点多,但是心想也不过一两百两银子,到时候就当上一次没有赢过。
戈广牧休息到了下午,花红伺候了着,到了用了晚膳,众人又开始战斗起来。
这一晚上,戈广牧的运气比昨天还差,张祖望见赚的不少了,于是可以放心杀,不怕戈广牧现在走了。
到了二更十分,戈广牧只是输,自然没有了兴致,说要去休息了。
张祖望让花红带着戈广牧下去,然后开始算账起来。
第三天早上,戈广牧起身之后,张祖望让仆人告诉了戈广牧的账,一共欠了六百两银子。
其中欠他四百两,欠卢牙两百两银子。
戈广牧听了之后,只是咋舌,不知道竟然输了这么多。
见他不相信,张祖望让账房算了账,最后还有十几两的零头,张祖望就给戈广牧免去了。
戈广牧听着,见的确是签下的,心中不由难过,于是写了一个借条,让戈广牧签了。
戈广牧签了之后,离开这里,失魂落魄。
回到家中,张氏见戈广牧这个样子,不由心中一紧,询问说:“你舅母怎么样了”
戈广牧听到这么一问,这才醒悟过来,对着张氏说:“这,这,舅母没事,只是孩儿日夜挂心,有些累了。”
“我儿,辛苦你了,你好生去休息吧。”张氏见戈广牧确疲倦的样子,让戈广牧前去休息。
张氏准备让春梅去照顾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春梅到了张氏面前,却让张氏大吃一惊。
张氏连忙询问说:“这是怎么回事”
春梅含着泪将事情说了出来,张氏听了之后,倒是没有责怪,让春梅好生休息,好好养胎。
张氏只好亲自照顾自己这个孩子,等戈广牧醒来,见到母亲在旁,不由心中有些愧疚。
这件事他不好说,而钱银也不敢拿出去,毕竟六百两银子,又不是六百文钱。
他只能躲在碧痕轩,若是苟耕前来催债,于是他就借口过几日。
这一日复一日,张祖望可不愿意自己这点钱没有得到,反而折损了两百两银子。
于是他让王二柱去收债,这王二柱天不怕地不怕,到了戈家就敲门。
王忠询问是谁,王二柱瓮声瓮气地说:“来收债的,快将你家的相公请出来。”
王忠听了之后,更加不敢开门,从后门到了碧痕轩,找到正在看语录的戈广牧。
戈广牧听了之后,脸色瞬间雪白,喃喃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王忠见到这个情况,连忙询问说:“大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你早些说,老奴也好帮忙出出主意。”
戈广牧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王忠听了之后,倒是送了一口气,对着戈广牧说:“这倒是无妨,大相公你锁好门就是,无须理会。”
第二十二章告上公堂送钱去
王忠告诉戈广牧,这件事就算告到衙门那里,衙门也不会理会,若是戈广牧执意不认,这种事情张祖望只能吃一个闷头亏。
戈广牧是真的不愿意还这钱,听王忠这么说,不由放下心来。
王二柱来了几次,也不敢说什么欠债,王忠回话就是他们大户人家,怎么会欠他人钱财,这若是再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王二柱回去禀告了张祖望,张祖望再也无法保持涵养,破口大骂,说着戈广牧也是书香子弟,怎么能够如此出尔反尔。
“老张,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若真是书香子弟,怎么会来你这里。难道你还是那谢家宝树不成。这不是书香弟子,但是奈何别人祖上是封疆大吏,他非要赖你,你又能如何”
张志述还在为那两百两银子生气,出言讥讽说着。
张祖望想了想,让人将卢牙请来,希望卢牙这个书启师爷能够帮忙。
卢牙到了之后,听了这件事,笑着说:“若是以前,这件事就难办了,但是如今知府大人前去别的地方,现在是通判和同知两位大人在办事。不是我说,这两位大人,就是有钱有理,无钱无理,钱能变理的人。”
张祖望听了之后,询问卢牙要多少银子。
卢牙说至少要百两银子,这点银子,若不是自己出面的话,连师爷都打发不了,更别说通判了。
张祖望说如今还没有这么多,希望卢牙能宽限,等到银子到了之后,再为疏通。
“张相公,你真是气糊涂了,怎么说出这么胡话,这当官的,还有等事后的吗退一步说,若是你先不疏通,到时候通判一看卷面,见到上面写着六百量银子,到时候他和那戈家小子说了一番,给他三百两银子,就可以让我们输,你说这戈家小子是愿意给三百两,还是愿意给六百两呢”
张祖望听了之后,看了看张志述,张志述连忙说:“老张呀,那两百两银子,有一半是我的,我可没有什么府台爷爷,县尊父亲,这一百两银子,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那狗真是的,我这一辈子打鸟,没有想到最后被这个雏鸟给啄了眼睛。”
张祖望于是将仅有的家底给拿了出来,交给卢牙,卢牙二话不说,拿起笔来写了一个折子,说是戈广牧借钱不还。
至于是借钱干嘛,卢牙自然不用写明了,于是递了上去。
这通判接了银子,于是第二天就让捕快去拿人,捕快到了戈府,将来意说了出来。
王忠连忙拿钱出来,张氏还茫然的时候,王忠就已经打发好了。
这因为戈广牧是一个读书人,所以王忠希望不要带枷锁这些,捕快们见戈广牧体不胜衣,收下钱之后,就带着戈广牧到了衙门。
通判升堂之后,见到戈广牧,准备让戈广牧跪下的时候,一旁的府丞告诉通判,这戈家世代衣冠,他父亲曾经也是正五命的员外郎,还是免跪了。
通判听了之后,打量了一下戈广牧,询问戈广牧说:“不知道戈公世杰和你什么关系”
“真是先父。”
这通判听了之后,想起了,当初戈文英和自己也算是同年,一起在瑞门享受过圣恩的人。
外加府丞说着戈家世代衣冠,认为戈广牧也是勋贵之后,不由将心偏向了戈广牧。
若是随便一户人家,那么通判自然会坚守自己的原则了,但是勋贵之后,那就另说了。勋贵之间,总是有一种奇特的惺惺相惜之感。
通判也让戈广牧免跪,让后传原告。
张祖望自然也不愿意进来,干他这一行的,认为进衙门是晦气,所以找了一个往日交好的,一个饭店的老板。
张祖望家是长年不开灶的,饭店老板对于自己这个最大客人,自然不敢怠慢,在听张祖望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他进来之后,通判询问了一下他的职业。
饭店老板说完,通判询问说:“六百两无误是吧。”
饭店老板点点头,这时候通判一声大怒,拍着案桌说:“放肆,竟敢欺骗本官,你一个饭店,能有六百两银子就算有,也能借出去”
饭店老板见到这个情况,瞎嘚瑟瑟发抖,在一旁看着卢牙见到这个情况,不由禀奏。
通判让他进来,卢牙开口说:“大人,这饭店有两百两倒是不奇怪,这戈府乃是城中有名的大户人家,这借六百两,只要有钱的,一定会借了。”
“不知道有谁见证”
王二柱上来了,叩头说明。
通判让饭店老板下去,询问王二柱:“这在什么地方借钱的。”
“在小的家里。”
王二柱说完,自作聪明的说:“这饭店老板没有那么多钱,只好找我家老爷借。”
通判让师爷记下,然后让老板上来,询问说:“这钱你在什么地方借给他的。”
老板心想这张祖望不愿意惹上这一桩事,于是就开口说:“在小的店里,小的亲自开账房取出来的。”
通判听了之后,惊堂木一敲,大声呵斥说:“抵牾已见,本官再问你们,这戈广牧借这六百两银子所图为何”
“大人,小的只管借,不敢问。”
“事上竟然有如此糊涂的人,六百两银子,借出去不问来由。”
这时候戈广牧也从恐慌之中醒了过来,连忙辩解说:“大人,我家虽然不算富家一方,也算薄有资产,怎么会去向外人借,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通判听到这里,看着饭店老板说:“你说是还说不出这人借钱为何那么本官就只能判你二人,合谋敲诈良家了。”
老板听了之后,只好说:“大人,冤枉呀,这是张祖望张老爷,他老人家让小的来的,小的真是不知情。”
通判听了之后,大声说:“伪成原告,扰乱衙门按律笞四十,拿下去。”
通判说完之后,让捕快去传张祖望。
张祖望本来就在一旁看着,立马走了出来,对着通判行礼说:“晚生在此,拜见通判大人。”
“张祖望,刚才的事情,你也听到了,这六百两银子是否是你所借。”
张祖望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这时候卢牙对着他摇摇头,卢牙是一个极为精细的人,知道如今这通判翻脸了,现在若是还闹下去,只怕损失更大。
张祖望也是聪明人,心想看来也是戈家那边疏通了,只好说:“晚生并不知情,是这个奴婢,瞒着晚生去做。”
通判毕竟拿了张祖望一百两银子,自然也不愿意多纠缠,接下来杖了王二柱二十大板,就算结案了。
通判等下了堂之后,让师爷写一封信,递给戈广牧。
戈广牧一看,这通判说自己心中明白,戈广牧是因为这贝者二字,欠了张祖望六百两银子。
只是自己因为戈广牧的父亲和自己是同年,同住京华,同享御筵,所以怜悯了戈广牧,将这件事给了去了。
他希望戈广牧日后不可再和张祖望这些人混杂在一起,有伤的家风。
通判这倒不是因为戈广牧玩叶子牌而指责,而是觉得张祖望这些人,没有根底,没有资格和他们勋贵呆在一起而已。
戈广牧看了信之后,有了洗心革面的想法。
当然这也算好,张祖望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也不会找他了,而苟耕,还要去躲张祖望,担心张祖望将这一笔账给算到自己头上,那么自己就吃亏了。
没有苟耕来找,戈广牧也可以安心读书了。
这惠先生还是老样子,戈广牧想读书的念头才出现两天,就在枯燥的说教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惠先生倒是没有多管自己弟子,他倒是颇为自得,毕竟戈家这一年的束脩,比起农家三年还要多。
这一天惠先生回到家中,他儿子三才走了过来,缠着他说:“爹,我要吃糖。”
“好,明天就让你妈买。”
“什么我去买,明天你下学之后,就去街头买,顺便买一些卤味回来。”
惠先生听了之后,对着周氏说:“这不成,我一个读书人,要是被人看到在街上买东西,那成何体统。”
“还体统,你那学生,输了钱不认账,靠着祖宗余荫赖了过去,这叫什么体统。”
惠先生听到这话,摇着头说:“市井传言而已,也就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信,这戈家是什么人家,区区六百两,算的上什么我们一年束脩都有三十两了,如他家这般的舍得,你以前的那家是否有这么豪爽。”
周氏听了之后,倒是点点头,这戈家比起她以前的土财主家的确有钱太多。
“对了,今年的束脩要留着,拿出二十两给老大家,这五十两银子,靠着他们还,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周氏听了之后,就不得了,对着惠先生说:“这钱是你挣来的,凭什么帮他们还债。”
“这,这还不是因为你我才借的钱。”
“亏你还是一个读书人,这长兄如父,他帮你借钱完婚,那是天经地义,你家的田地你可曾分到一分”
第二十三章周行进巧言骗姐
周氏说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说:“就说你分的那点田地,卖出去也不止五十两了。这是你厚道,这才让你哥哥压着你了。”
惠先生听到自己妻子这么说,辩白了几句,对着周氏说:“这兄弟之间,何必算的这么分明,不管怎么说,这五十两银子,都是因为我欠下的。”
“好,你欠下的,那么好,不如分家了,到时候债也平分,你看你大哥愿意不?他就是想用这五十两银子将你拴在一起。这若是真的过不去了,他怎么不说分家。”
惠先生听到这话,沉默了。按照书中教导,这兄弟两人之间应该恭敬,这分家是万万不可。
但是如同他妻子说的一样,这若是不分家,岂不是自己吃亏。
他心中天人交战,难以决断。
这时候他侄儿太极挑着蔬菜来了,对着惠先生说:“二叔,这是我家新摘的,父亲大人说给你尝尝鲜。”
惠先生听了之后,接过了菜肴,让太极坐下来一起用膳。
等到太极离开之后,惠先生对着周氏说:“这件事还是少谈,大哥对我们不错,而且如今我还在坐馆,若是有人知道了,告诉戈家,说我不能为人师表,到时候辞退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你这个人,就是心软,一点小恩小惠,就把把你给收买了。”
周氏也懒得说这件事,不过第二天惠先生离开之后,她将束脩给装进了坛子里面,埋在后院里面。
到了三月份的时候,周氏正在家中缝补衣服,她幼弟周行进敲门,周氏开门之后,询问周行进来干什么。
“二姐,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就算你和姐夫学成了道学先生,这书上也没有说不可以让自己亲弟弟进来吧。”
周氏不愿意接待周行进,是因为周行进这个人从小不学好,好吃懒做,在周氏出嫁之前,就无所事事,也不帮忙父母做农活。
不过毕竟是亲弟弟,还是让他先进来。
周行进见到了三才,笑着说:“这就是外甥吧,给,这算是一点糖钱。”
说着,拿出一点碎银子给三才,三才有些犹豫,周氏连忙说:“还不谢谢你舅舅。”
三才笑着收下了,周氏对周行进说:“三弟,你这些年发财了?”
“发什么财,不过运气比较好而已,姐姐,你还记得我们隔壁那个李牛娃吧。”
周氏点点头,说这个李牛娃倒是聪明,听说入了学。
“不错,他是入了学,还是一个二等秀才,那周财主见他是一个读书人,于是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家绸缎铺。他读书人自然不好去经营,只好让兄弟我去帮忙。兄弟我这个人,你是知道,若是做农活,那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过这经商,还是有点头脑。”
周氏对于这个话还是相信的,她这个弟弟倒是心灵,鬼点子多,若是真的在绸缎铺营生,那自然可以赚些银子。
周氏见周行进气派了,自然也改观了,询问周行进来这里所谓何事?
周行进询问了周氏的情况,然后对周氏说:“这帮别人,终究不如自己做,这些年来,我倒是认识了不少了财主,也是不愁销路。至于买绸缎,我也已经联系好了。”
周氏没有回答,听着周行进继续说:“二姐,你应该知道,这卖绸缎多赚钱,一年下来,至少上百两银子。”
“那么弟弟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你知道的这个本钱很大的,我如今还差一点银钱,大概二十两,若是姐姐你可以借给我,我保证明年还你一百两银子,这二十两本的,八十两的红。这还是我们兄妹之间,其他人,可没有这般好事了。”
周氏听了之后,询问周行进一些绸缎的事情,周行进应答如流,周氏心中想着,这银子藏在这里,到时候会被惠先生拿去还债,不如那个自己弟弟做声音,赚一些钱财。
财帛向来动人心,周氏于是去后院将坛子挖了出来,然后取出二十两银子,对着周行进说:“孩子他舅,这个可是你的外甥命钱,你可要好生用。”
“二姐,你说什么,我如今没有孩子,这外甥就是我的亲儿子了,这自古以来,只有坑外人,哪有坑自己一家人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那些杀千刀的,也不会害自己一家人。”
周氏还是让周行进写了借据,然后藏了起来。
这件事周氏也没有提,只是等着。
这春来秋去了,到了腊月初九,惠先生下学回来,正在喝酒,自己的大哥到了。
大哥到了家里,惠先生连忙让他坐下,惠先生说:“老大,你怎么来了。”
“老二,那袁家的人由来催债了,这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你想想办法,将你那束脩拿出来。唉,你不在村里了,你那侄儿要上学,也是要叫束脩,若不是因为这着事,也不愿意打扰你。”
惠先生听了之后,对着惠老大说:“大哥,你先回去,等到明天,我就把这钱送来,到时候我去老袁家说说,让老袁来找我,别找你麻烦。”
惠老大听到这话,十分抱歉说:“真是让老二你为难了,你如今才有一点银子,就让你出钱。”
“这本来就是我欠的银子,大哥无须这么客气。”
“这话说的,我早就说过了,当初爹妈借银子给我完婚,如今爹妈不在了,也应该我替他们帮你结婚了。你若是要谢,心里念着他们的好就可以了。”
惠先生听到这一番话,将那分家的念头给打住了。
送惠老大离开之后,惠先生对着周氏说:“将银子拿二十两出来,我明天去将这银子还了。”
“银子,什么银子,没有银子。”
“怎么会没有银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要是不还,闹到官府那里去了,到时别说银子要有花费,将脸面丢光了,我们还能不能在戈家留下还是一个问题。”
周氏听惠先生说的这么严重,心想自己有先见之明,于是开口说:“这银子我已经借给我弟弟了。”
“啊,你糊涂呀,你家弟弟是什么人,你心里还没有一个底吗?”
惠先生让周氏将借条拿了出来,然后将这借条好好藏起来,第二天到了戈府,请了假。
王忠将这件事和戈广牧说了,戈广牧想了想,对着王忠说:“老师这些时日,向来不请假,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不如去他家打听一下,若是能帮助的,就帮助一下。”
王忠说是,这个先生按照他来看,的确还是一个好先生,每日准时到碧痕轩,风雨无阻。
惠先生离开戈府,去租了一辆马车,到了周家村,这到了村子,已经是中午十分。
惠先生到了自己大舅子家,这大舅子正在熏腊肉,见到他到来,对着惠先生说:“妹夫,这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先给大哥你拜一个年了,不知道今年收成如何?”
“承福,还算凑合,你知道的,这农家,也就一个饿不死。”
惠先生寒暄了几句,询问周行进的所在,
听到这话,这周大哥对着惠先生说:“还是别提这个畜生,提起来就来气。”
惠先生虽然是一个迂腐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听到这话,心里就凉了几分,连忙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他前些时日从哪里弄来二十两银子,然后找媒人相中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这姑娘家见彩礼钱有二十两,于是将答应了。哪有想到这结婚之后,反而将那姑娘卖了,赚了五十两银子。这前不久这姑娘的一个熟人遇到了姑娘,得知之后,告到了县衙,如今县衙正在大索。若是你见到了,可千万不要招待。”
惠先生听了之后,手脚冰凉,也不敢说什么,对着周大哥说:“这就不打扰了,是你妹妹担心他没有结婚,让我来看看,是否能够帮他说一个媒。”
“唉,没有想到,我们周家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真是有辱祖先。”
惠先生也不多谈,茫然回到家中,周氏见到他这个样子,询问说:“如何?”
“如何?如何?一切都完了。”
惠先生将事情说完了,周氏听了之后,如同雷劈中一样,大声咒骂。
惠先生对着周氏说:“好了,好了,别骂了,让别人听到成什么体统。”
周氏心疼银子,哪里还管什么体统,将自己知道的话,源源不断地骂了出来。
这时候,三才走了进来,对着惠先生说:“那孔先生、程先生还有张先生来找父亲大人。”
惠先生听到这话,连忙劝说:“别骂了,别骂了,若是被斯文子弟听到了,你让我这脸往那放。”
不过周氏丝毫没有理会,惠先生无法,只好让三才前去,告诉他们今天他抱恙在身,难以招待,等日后,再去拜访他们。
惠先生不知道,王忠在墙外听的清清楚楚,回去告诉了戈广牧,询问戈广牧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林绍闻考古取辱
戈广牧告诉王忠:“老师是一个体面人,你去送二十两给他吧。告诉老师,这就算我给他的年金。”
王忠看着自己少爷,心想自己这个少爷就算有千般不是,但还是如同自己父亲一样,心地善人,与人为善。
听到王忠送年金来了,周氏也不骂了,亲自去烧水。
惠先生推辞不要,说着束脩已经足够了,自己不能在拿什么年金。
“这乃是我家少爷重师重道的心意,若是先生推辞,岂不是伤了我家少爷的美意。”
惠先生也是真的需要这一笔钱,于是三次推辞之后,还是将这银子收了起来。
惠先生这银子有了,心里也踏实了,心中想孔至这群人到底找自己所谓何事了。
惠先生将账还了,到孔至家拜访,得知了,今年开春之后,将要来一个新的学正,孔至他们有心抬惠先生,让他当一个会首,拜见这位新学正。
惠先生询问这么新学正是谁,孔至严肃地说:“乃是林文正公的大公子。”
惠先生一惊,也肃然起敬说:“没有想到竟然是林文正公的大公子,这件事好生安排。”
这林绍闻当陇右府学正,说起来,还是今年夏天的事情。
在端午之后,圣人的大公主也到了及笄之年,圣人也想起了当初的承诺,宣诏林绍闻进入京城。
林绍闻进京的时候,陈菁菁心中也想也会是这件事,对着林绍闻说:“念修,当初圣人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当着你父亲的面,许诺了要你当婿。如今此次召你上京,就应该是为了这件事。当初你父说了,这公主若是脾气好,那么你还算幸运,若是公主脾气不好,你只能忍耐几分。”
林绍闻听了这话,对着陈菁菁恭敬地说:“母亲大人,孩儿此次上京,绝不会丢父亲大人的脸。”
陈菁菁原本要跟着上京,但是阴丽华劝了她,对着她说:“如今乐琼也在京城,有她就可以了,若是这公主真是一个骄横之人,到时候大姐你这脾气,岂不是弄的婆媳不合。乐家妹妹,性格恬静,公主久而久之,就会看淡了。”
陈菁菁心想自己也对,况且她如今还要在桐山帮助乐琼训练邙山弟子。
陈菁菁让林绍闻到了林府,对待乐琼如同对待自己一样,不可让乐琼生气。
“孩儿知道,三娘在的时候,孩儿那天不是如同对待亲娘一样。”
林绍闻到了京城之后,拜见了乐琼,乐琼让林冰梅下尺意楼来见。
兄妹见面之后,林绍闻将此次来意说了出来,林冰梅听了之后,对着林绍闻说:大哥,这建文公主,小妹在京中也是略有所闻,这建文公主,才学高洁,性子比起小妹更加高傲。她到皇庄之后,不少人求诗,都被拒绝了,不但拒绝,还被轰了出来,弄的颜面扫地。
林绍闻听了之后,对着林冰梅说:“这,若是这公主,有妹妹你这般才学,那么兄长我,不是自讨其辱吗”
“大哥,这婚事乃是圣人金口许下来的,建文公主想必也会看在圣人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不过大哥你生性聪明,这些年有二娘和丁山长教导,就不算才学冠世,但是想要夺凤凰池,也未必是一件难事。”
林绍闻听到林冰梅这么说,苦笑说:“妹妹呀,我和你二哥,都不如你,这别提夺凤凰池了,就算一个小小会试,只怕难中头魁。你二哥还好,至少可以当一个诗人,他的诗集不知道你看过,听二娘说,若是精心专研下去,倒是可以当一个贾岛瘦。”
林冰梅安慰了一番林绍闻,然后为林绍闻写一首诗,到时候呈给圣人,希望圣人能够满意自己这个女婿。
林绍闻记下来之后,第二天早上,掌印太监就来请了,这等到下了早朝,林绍闻才到了天河斋。
圣人看着林绍闻,恍惚之间,如同当年在飞云上初次相见一样,眼睛不由一润。
“真是一表人才,真有乃父之风。”
林绍闻恭敬行礼说:“小臣林绍闻叩见圣人,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林绍闻谢过之后,正坐之后,对着圣人说:“小臣初见圣人,无以为敬,只有一首诗献给圣人。”
圣人笑着说:“纸笔伺候。”
林绍闻写了之后,递给内臣,内臣转给圣人,圣人看了看。
“虹竿百尺倚横流,独泛仙槎犯斗牛。
光拱众星为玉饵,象垂新月作银钩。
撇开烟水三千丈,坐老乾坤亿万秋。
相遇玉皇如有问,丝纶今属大虞收。”
圣人号天河钓叟,于是林绍闻这一首诗就围绕这个写。
圣人看了之后,摸着自己胡须,念了几遍,对着林绍闻说:“此诗乃是爱卿所作”
“乃是臣妹弘文县主所作,让臣代为献给圣人。”
圣人不由笑着说:“你倒是如你父亲那边诚实,朕这一次召你来,乃是因为南都曾经许诺过你,若是朕以后有女,许女为妻。”
“臣惶恐,臣卑贱之人,安能配王女。”
“君无戏言,除此之外,朕也准备让你担任陇右府学正,等三年考绩之后,你在到京城完婚吧。”
林绍闻谢恩之后,圣人就让林绍闻下去了。
回到林府,林绍闻说了这件事,乐琼替他高兴,只是林冰梅有些担心。
果然第二天,建文公主就请林绍闻前去皇庄。
林绍闻坐在轿子里面,看着这出城之后,环境清幽,流水淙淙,心想倒是一处好所在。
到了枫叶园,林绍闻就下轿子了,这皇庄有几处园子,这枫叶园就是专门供建文公主赏红用的。
林绍闻到了园子中间的小榭,他坐下之后,一个宫女上前来,对着林绍闻说:“林学正,今日公主召你前来,是听闻你是林文正公的大公子,心中仰慕,有几件事想要询问你。”
“小臣不敢,小臣不敢,还请公主赐问。”
宫女拿出一个帖子来,林绍闻一看,原来是考古,林绍闻倒是没有林冰梅和林泉那般学问,看着这些问题只是为难。
这宫女也没有催,等一个时辰之后,询问林绍闻说:“林学正,还没有好吗”
林绍闻只能勉强一笑说:“公主博学,小生真的做不出来。”
宫女听了之后,将他卷子收下,然后递呈去。
没有多久,宫女拿来一张他答的纸,递给林绍闻一看,建文公主已经在答纸上写了一首诗。
“家世徒然到缙绅,诗书相对不相亲。
实无点点胸中墨,空戴方方头上巾。
仿佛魁星真是鬼,分明傀儡却称人。
若叫混作儒坑去,千古奇冤那得伸。”
这首诗可谓刻薄到了极点,林绍闻看了之后,气的脸都红了,想到这乃是皇庄之中,不能发作。
林绍闻将这纸折了起来,对着宫女说:“小臣先告辞了。”
“公主说了免送。”宫女平静地回答,林绍闻只能拱手,离开这里。
回到家中,看到林绍闻这个样子,乐琼心中明白,林冰梅也到了,林绍闻将那张纸来了出来,林冰梅看了之后,不由皱眉,对着林绍闻说:“大哥,这就是公主不是了,就算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用写这样的诗来羞辱你。”
林绍闻受辱,林冰梅这个妹妹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仔细看了这题目。
“问太虚一点何物伏羲二相何民
海上三神何首商山四皓何老
曹五陵何地汤六祷何事
竹林七贤何贤穆王八骏何马
香山九老何人萧后十香何词”
这考古的确很难,涉及历史地理文学,林冰梅看了之后,提笔就写了起来,然后让自己一个仆人前去将这个答案拿了去。
林冰梅对着林绍闻说:“大哥,请放心,建文公主若是看了这首诗,绝不敢小视我家。只不过大哥,其他书可以不读,但是父亲大人的文集,不可不读。对于外人来说,这集子不过是万千集子之人,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吉光片羽,弥足珍贵。”
“阿妹训诫的是,如今我会用心读的。”
且不提林绍闻这边,仆人将林冰梅的信送了过去,宫女收下之后,送到楼上去,建文公主看着上面题目是:“弘文县主替兄回公主问”。下面是一片长诗,将这几个问题一一回答了。
建文公主看了之后,忍不住眼睛一酸,对着四周说:“悔此女非是男儿身,如今我要嫁那愚顽之人,若他家中个个不肖,我也认了,奈何这妹有美才而兄却无才,真是天意作弄,天意作弄。”
四周宫女不由连忙安慰,建文公主看着长诗,心事重重。
这婚事她倒是早就知道了,她在宫中,常听的老师还有圣人谈林泉的种种,对于这个未见面的丈人倒是有很好奇,心中也很高兴,于是努力学习,希望日后到了林家,不会被林家的人看清。
当林冰梅封为弘文县主之后,她更加高兴了,心想妹妹如此,兄长自然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二十五章谈论小说客西来
建文公主没有想到,这考古题林绍闻竟然一题都不能答对,实在让她伤心。
不过伤心之后,她也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仆人转交给林冰梅。
她对于嘲讽诗事情没有提,只是希望林冰梅能够来皇庄,切磋学问,谈论诗词。
林冰梅收了信之后,告诉林绍闻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建文公主乃是天家之女,林绍闻也多多包容几分。
林绍闻心中有着怨气,自我劝解说:“这好男不和女斗,我林绍闻虽然算不上大丈夫,也不至于和你一个女子斗气。”
心里虽然是这么宽慰,但是总是觉得有一口气憋不下去,他回到自己房间,不由小酌起来。
这一边酌酒,一边翻着书看着,这是一个唤做枣庄笑翁写的。
这是崇文七年才有刊刻的,这一刊刻,就收到了喜爱。
在这本花间影刊刻之前,这世面上的章回体,无非是才子佳人,或是演义志怪,或是官案侠客。
才子佳人对于林绍闻来说,没什么乐趣,他本人不是才子,对于这些才子也没有什么感觉。
至于演义,他连历代都分不清先后的,最开始还能图一个热闹,后来见这谈的无非是帝王将相,反而没有多大兴趣了。至于志怪,他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个嗤之以鼻。
官案侠客就更不用说,这县官见了他还要行礼,怎么会看进去。
这花间影就不同了,是前所未见的章回体,这虚构了一个某地某县几个家族,其中以一家为主,如同串珠子一样,将几家的大小实情写出来。
林绍闻见书中的公子如同自己一样,天生尊贵,仪表不凡,整日混迹在胭脂水粉之中,说不出的羡慕。
林绍闻这辈子,除了婢女之外,见过同龄的女子就只有自己妹妹了。
不过林冰梅如同一个道学先生,林绍闻也十分很少和她交谈。
这本书林绍闻手不释卷,终是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如此。
林绍闻喜欢,但是不少道学先生对于这本书深恶痛觉,认为这书有伤名教,应该焚毁才是。
林绍闻也是凭借了自己关系,让书院的人买了,不过这一百二十回,只买到了前八十回,听书院的学生说,因为这书被道学先生唾弃,后四十回没有雕刻。
林绍闻觉得可惜,心想这样奇书,竟然遭受了如此遭遇,真可谓苍天不仁了。
如今林绍闻以酒为佐,翻阅起来,只见这书中诗词倒是有几分有趣,于是抄录下来,到时候请林冰梅斧正,自己也可以用来装点门面。
第二天,林绍闻就行动起来,林冰梅看了之后,询问林绍闻说:“这些诗你是从哪个集子抄来的。”
“说不出来妹妹不敢相信,是从一本抄来的。”
林冰梅询问说:“花间影”
“不错,妹妹你也看过”
“胡闹,这书我听人谈过,都称赞这写枣庄笑翁是一个才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当然比不上妹妹你,不过如此,似乎有些言重了。”
林冰梅指着这些诗说:“这些诗,是不是同一个人做。”
“这当然是一个人呀,难道这写书的还有几个吗”
“我是说,在书里面,这些诗词是同一个人做的。”
林绍闻摇摇头,指了一下,哪首是阆苑所作,哪首是咏絮所作。
林冰梅说:“可惜,这些人都是学李长吉,太过陡峭。如你所言,这一人学李长吉还行,怎么书中个个都学李长吉。当然这些写书的,能有这本事也算可以了。”
林绍闻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对着林冰梅说:“妹妹,我觉得这人已经算是才子了,这若是书中一个是贾岛瘦,一个是相如病,那岂不是为难这写书的人了。”
“这论诗自然平心而论,非是因为难处而宽恕。不过大哥,你乃是一个学正,私下观赏倒是没有什么,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起来,到时候难免有人参上你一本。而且我听闻,此书乃是暗含仁帝朝之事。”
林绍闻自然听说过,有人说这书里的公子乃是仁皇帝,因为其中这公子做的好了歌,就是模仿仁皇帝空空歌而成。
当然还有流传的仁皇帝多情,和这书里的公子多有照应。
最为有力的还是,其中一个叫做袭人,这个名字,一般的丫鬟不会取这个名字,这袭人拆开来开,来是龙衣人,能够穿着龙衣的,除了圣人之外,还能有谁。
林绍闻心中十分喜欢这本书,于是辩解说:“这一个写书的,出入不过百里,这禁宫的事情,他如何知晓。这公子就是公子,怎么可能会是世宗。这世上总是有些人,喜欢含沙射影,别人好好的一本书,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尤其是那些道学先生,他们认为这书会败坏风气,却不想想,这世上那么多败坏风气的,他们为什么不管呢而且就我看来,这书还有劝世的成分,这书中有一个小公子,死的时候,劝公子努力读书,继承祖业。”
“大哥,你说的不错,这读书总是要看有益的地方,妹妹希望,你也能听听那段话,努力读书。”
林冰梅正在劝说的时候,外面禀告:“禀告老爷和县主,外面有人求见。”
林冰梅听了之后,退回了尺意楼,林绍闻拿起拜帖一看,是一个姓叶的人。
这人自称是他小姨的儿子,是他表兄,林绍闻心想自己母亲并没有姐妹,于是让人将这一拜帖递到后院乐琼那里去,心中想着,这应该是阴丽华和乐琼的那边的亲戚。
乐琼接到拜帖,心中不由激动万分,到了客厅,放下垂帘,等候这叶家少年到来。
不一会,就有两个男子进来,乐琼眼尖,一眼就看穿了,其中一个是女扮男装。
另外那个男子,容貌像乐瑶,气度像叶复,乐琼心想这就是叶复的儿子了。
“甥儿叶时熙,见过姨妈,姨妈安康吉祥。”
叶时熙行礼完毕之后,一旁那个女扮男装的人行礼说:“唐锦见过老伯母,林学正。”
乐琼听到这个姓,看了看这唐锦,想到林泉当时交代的事情,不由一愣。
“老夫人。”丫鬟在林绍闻的示意之下,提醒了一下乐琼。
乐琼让人将帘幕撤去,让他们免礼入座,询问叶时熙他父母如何
叶时熙说自己父母很好,只是记挂着中土的朋友,叶时熙加冠之后就让叶时熙回到中原。
“回来也好,在外面总是吃苦。”
“甥儿早就仰慕中原繁华,一直无缘一见,如今京城物胜算是见识过了,真是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气象。”
叶时熙说到这里,对着乐琼说:“甥儿这才踏入中土,就听士林夸耀,姨夫有一个好女儿,有冰雪之性,咏絮之才,圣人亲自封其为弘文县主。若是家父母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为姨夫姨母感到开心的。”
这叶时熙谈吐典雅,引经据典,如同博学之士,乐琼心中很开心,询问了叶时熙,叶复和乐瑶都是习武之人,也就识字而已,算不上有学之人。
叶时熙说自己虽然远在西垂,但是自己父母常常教育自己乃是中土之人,乃是衣冠上国,礼仪之邦。这诗书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于是延请名师,最后还是请了龚定庵这位大儒来教导自己。
一直沉默的林绍闻,听到这个名字,连忙说:“莫非是那个写出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的龚先生”
叶时熙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林绍闻心中不明白,后来询问林冰梅才知道,这一句其实是龚定庵讽刺林泉的。
当年龚定庵来京城找过林泉,谈了一些建议,当时林泉以明哲保身为主,也没有帮龚定庵引见,将龚定庵的建议呈递上去。
这句词,就是龚定庵愤然离开京城之后,明写自己,其实暗中讥讽林泉,写出文章的可以让海内震惊,但不过是纸上写写而已,不能落在实处。
不过这首词倒是流传很久,林绍闻也是陪着自己弟弟诗会的时候听过,他觉得这一句不错,于是记下来了。
他原本是想要表现,没有想到这一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他说。
叶时熙就因为这一句话,对于自己表弟有了轻视之心,心想这才子之后,未必有才。
他对于弘文县主是否有才,也产生了疑问。
叶时熙说着自己仰慕姨丈的话,他将林文正集子之中的一些观点加以赞扬,这让林绍闻很尴尬了,心中想着,到底这叶时熙是自己父亲的孩子还是自己是。
乐琼听着叶时熙谈论,她能感觉到,叶时熙这番款款而谈,别有深意,于是她看了一下唐锦,只见唐锦望着叶时熙,眼中充满了深情。
乐琼心中有些明白了,不由暗叹,缘分弄人。
等到叶时熙谈论了一阵子,才递上了自己父母写的书信,乐琼拆开一看,前面是写着乐瑶对着乐琼的挂念,可惜自己不能来陪着她,如今她儿子到了中原,希望能尽一份孝。
第二十六章前客游京后客访
中间说了一些关于叶时熙的话,说这话聪明伶俐,过目成诵,龚定庵都称赞,这人若是早生几年,林泉晚死几年,那么还能有文章牛耳之争。
不过乐瑶也担心,自己儿子聪明和林泉一样,若是不好好教导的话,只怕会如同林泉一样,成为一个卑鄙小人。
乐琼见自己妹妹到如今还不肯原谅林泉,心中又是为之一叹。
后面果然不出她所料,乐瑶说叶时熙乃是难得的宝玉,在西戎难以找到合适的妻子,她也听说了,乐琼生了一个女孩,于是希望能够亲上加亲。
乐琼心想自己妹妹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不喜欢这唐锦,让自己儿子不远千里来这里求婚。
乐琼将信折好,对着叶时熙说:“你母亲可曾和你说过,这信上的内容。”
“大致上外甥已经知道了。”叶时熙也没有否认,乐琼听了之后,对着叶时熙说:“你表妹性子娴静,一向不出那尺意楼,不能来见你了,还请你见谅。”
“这个外甥明白,还请姨娘无须介怀。”
叶时熙说完,然后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借来纸笔,写上一首诗。
乐琼让人将笔墨送上,叶时熙于是提笔写了起来。
写好之后,叶时熙交给林绍闻,林绍闻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潇潇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林绍闻看也看出来,这是咏梅,暗含冰梅的意味。
这首联夸奖林冰梅是瑶台仙子,第二句也有自我夸耀意思,至于尾联,有了求凰之意了。
林绍闻心想自己要是有这写诗的功夫,也不会被建文公主如此耻笑了。
他对于叶时熙当自己的妹夫,也没有多大意见,毕竟叶时熙一表人才,文采也好,和林冰梅倒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到了尺意楼钱,他让丫鬟将诗拿了上去,丫鬟让林绍闻上去,林绍闻说自己已经加冠了,不方便在上楼。
于是丫鬟当了传声筒,询问这一首诗是谁写的,林绍闻说了,丫鬟禀告之后,林冰梅倒是想起了,自己母亲还有一个妹妹。
如今自己这个表兄来,写了这么一首诗来求凰,格调虽然雅致,但是林冰梅却不是很喜欢,于是也写了一首诗。
“静骨幽心古淡姿,淋漓画出一庭诗。
有香赠我魂销矣,无句酬他酒谢之。
雪压倒疑过孟处,月昏莫忆嫁林时。
于斯想见闺人口,妾似桃花婢柳枝。”
这一首诗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是她也表明了,自己不会如同桃柳那般,轻易许诺。
这首诗林绍闻没有看懂,不过递给叶时熙的时候,叶时熙看了之后,脸色有些变容,看样子不是一件喜事。
“表妹高才,此诗格调甚高,我那一诗,却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叶时熙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不过心中更加想念了,想见见自己这个未婚妻。
他知道,这有才的女子,未必有容,有容的未必有才,这才容兼备的,天下不过寥寥几人,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最开始他打算,若是林冰梅有才的话,那么容貌差一点也无妨,毕竟文人吟咏最为雅。
但是见林绍闻的相容,想起自己母亲说自己姨夫,那是子都潘岳这样的美男子,心想林冰梅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是一位美人了。
不过这没有见到,一切都好不说。
至于林冰梅会拒绝,叶时熙倒是没有想过,他心中坚信,这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如林冰梅这样的才女,若不是配自己,那么又能配谁呢?
当天,林绍闻招待了叶时熙等人,等到唐锦换了女装出来,林绍闻看到有些发愣了。
林绍闻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人,虽然她母亲和妹妹都是美人,但是是他亲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人有这么漂亮的。
这唐锦长年生活在西戎,有几分异域之情。别说林绍闻,就算不少所谓万花丛中过的,也会有惊艳之感。
看着林绍闻吃惊的样子,这叶时熙只是以为他吃惊唐锦是女子的原因,于是解释说:“千里迢迢,这唐家姐姐,也只能易容改装,还请表弟见谅。”
“表兄说笑了,请坐请坐。不知道表兄是否习惯?”
“入乡随俗。只不过愚兄这第一次享受这钟鸣鼎食,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表兄见谅。”叶时熙笑着说,林绍闻自然说无妨。
坐下之后,在乐声响起,大家也不谈话了,安安静静的享用。
鉴于叶时熙和唐锦是初次尝试,林绍闻让丫鬟帮忙他们,协助他们将一餐用完。
等到晚膳结束,叶时熙松了一口气,对着林绍闻说:“这簪缨大族,钟鼎之家,果然非同一般人能够所能承受。”
“是呀,其实我也举得不便,只是礼制在那里,不得不如此。”
双方寒暄,叶时熙对着乐琼请安之后就去休息。
第二天,林绍闻带着叶时熙他们去游玩京城,这与其是说他带着,不如说是管家带着,毕竟林绍闻也还是初次来京。
在他们离开之后,乐琼上了尺意楼,林冰梅正在作画,乐琼看了一下,正是画着林泉的画像。
“请母亲大人安。”
“你丹青功夫又有进步了,你父亲正是栩栩如生,难为你了,没有见过你父亲,却画的如此相似,你父亲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今年忌辰,孩儿得去凌云阁,见到父亲画像,那画像比起孩儿往日所见,更为写生,于是孩儿就默记下来,回到楼中再画。如今虽然不能聆听父亲大人亲自教导,但是这画像所在,那么就音容尚在。”
乐琼拉着林冰梅的手,对着林冰梅说:“你倒是时刻记得你父亲,可怜你两个兄长……”乐琼只能一叹,若是林绍闻和林多闻能够克绍其裘的话,也不用林冰梅来维持林泉的清名了。
“两位哥哥只是心思没有用在科举上,他们都与人为善,父亲若是还在,也不会开心的。”
乐琼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对着林冰梅说:“你表兄的来意,你想必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也不强求,你这表兄,倒是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神采飞扬。”
“母亲大人,若是闲来无事,不如谈谈父亲的往事吧。”
乐琼点点头,将林泉的往事再次说了出来,她们母女唯一能交流的,就是谈论这些了。
林冰梅听着这些,心中想着自己父亲当年意气风发,儒林称雄的样子,不由心驰神往。
她所认识的人,都称赞着林文正公如何,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圣人,提到他父亲的时候,也不由落泪。
在她心中,林泉就是天地之间圣人,是继孔孟朱子之后,第四位大儒。
她的意中人,自然要如同林泉一样,才学无双,能文能武。
文能儒林称雄,武能西戎来朝。
在谈话的时候,一个丫鬟来禀告说:“启禀夫人,后门有一位坤道求见。”
乐琼接过拜帖,说自己知道了,然后对着林冰梅说:“你若是想知道你父亲一些往事,就问问这个坤道吧。”
乐琼和林冰梅亲自去后门,打开门之后,乐琼看到那个已经没有背着长剑的故人说:“清虚散人,有礼了。”
聂云凤还了礼之后说:“林夫人和林小姐不用亲自来迎接,贫道受之有愧。”
乐琼让聂云凤移步到了尺意楼,向林冰梅介绍。
聂云凤已经接下了林冰娥的掌门之位,在崇文六年被封为清虚散人了。
在林泉那日刺杀之后,南通城转危为安,当时他们为林泉立了一个衣冠冢,聂云凤将宝剑埋在衣冠冢里面,从此之后,退出江湖,潜心修道。
这些年来,聂云凤都没有来看望过他们,如今这一次前来,乐琼自然要询问一下原因。
聂云凤说自己想要在这里修道,和林小姐谈论玄机,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愿意。
至于原因,聂云凤没有说,这个原因也不好说。
她前段时间,做梦梦到林泉,林泉说自己女儿和道门有缘,希望聂云凤能够渡化她女儿。
聂云凤醒来想来有些羞愧,但是林泉无故不会托梦给她,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就上了京城来。
林冰梅听了之后,有些不愿意,而乐琼倒是有这个心,毕竟她自己也是玄门中人,认为林冰梅学一些玄门道理也不是什么大碍。
见林冰梅为难的样子,乐琼在林冰梅耳边说:“她和你父亲是好友,有些事情,你可以请教散人。”
林冰梅见母亲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于是询问了聂云凤,自己画自己父亲像不像。
聂云凤见到这画像,那本来波澜不惊的心,突然起了涟漪,她想到了往日的种种,再见到今天这种情景,心中想着:“思永,思永,可惜你了,若是你能见到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不知道有多开心。”
聂云凤收拾了一下心情,说很像,就好像真人一样。
第二十七章太傅府中真传剑
林冰梅趁着机会询问了一下林泉的往事,聂云凤看着乐琼,见乐琼神情平静,也将自己和林泉相交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将其中一些关键的地方省略,比如自己和林泉的爱情。
听聂云凤说着作为武林人士的林泉,林冰梅真的充满了兴趣,这些事情乐琼都没有和他说过。
乐琼在一旁听着,没有出声,等聂云凤说完,她才开口说:“散人远道而来,想必十分劳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聂云凤点点头,和乐琼告退,出了尺意楼,聂云凤被安排住进了乐琼所在的庭院。
从那天之后,聂云凤就常常待在尺意楼,林绍闻虽然有所听闻,但是却没有见过。
乐琼也交代了,聂云凤是贵客,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打扰她。
一个月之后,乐琼找来了林绍闻,林绍闻恭敬行礼说:“母亲大人,不知道你找孩儿有什么事?”
“念修,你对于那个唐姑娘,是不是起了好逑之心,月出之念。”
林绍闻听了之后,不由脸一红,他喃喃说:“母亲大人,孩儿只是将唐姑娘当一个朋友。”
“我也是过来人,这件事虽然不能该我过问,但是我疑心一件事情,若是那件事没有查清楚,你还是先息了念头比较好。我能看的出,这位唐姑娘,她喜欢是你表兄。这也不是我偏袒自己外甥,而是你已经有了建文公主这个未婚妻了,这位公主脾气不太好,如今尚未有进门,若是知道你有了意中人,到时候闹起来,你又当如何?”
林绍闻听了之后,心中有些不平,想起了这些时日来,唐锦的豪爽,真是他前所未见的。
唐锦很快就和林绍闻交上了朋友,林绍闻在唐锦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偶尔梦回的时候,都会梦到这个唐姑娘。
见林绍闻脸上不以为然的样子,乐琼心中担心,但是不好将实情说出来,伤了林泉的清誉。
“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无论如何?你们可以当朋友,可以当结义姐弟,但却不能当夫妻。”
“母亲大人,孩儿知道了。”
乐琼让林绍闻下去吧,她独自一个人看着墙上挂着的林泉画像,喃喃说:“若是你在天有灵,那么就显显灵,不要让念修犯下大错。”
第二天,乐琼召见了唐锦,这些时日,乐琼也很少去膳厅,唐锦也很少见到这位林夫人,这突然被召见,她心中有些忐忑。
“唐姑娘,不用多礼,你我之间都是武林人士,无须那么繁文缛节。”
乐琼见唐锦有些拘泥的样子,笑着对唐锦说,
唐锦如释重负,对着乐琼抱拳,随便坐在席上,询问乐琼这一次召见自己所谓何事。
“唐姑娘,我第一眼就看出了你武功不凡上,不知道唐赛儿是你什么人?”
“正是小女子的义母,小女子父母也曾是教中之人,不幸战死,由义母抚养我成人。”
“那么不知道,唐姑娘是否还记得你父母音容?”
“说来惭愧,小女子自从懂事以来,就是有义母照顾了,至于小女子父母的事情,已经不可会想了。”
唐锦这话,更让乐琼坚信了自己的看法,她虽然没有见过唐赛儿,但是这唐锦的容貌,倒是有几分和林泉相像。
唐锦询问乐琼,是不是认识自己父母,乐琼笑着说:“我不过是孀居在家,百无聊赖,找到一个人,就想要刨根问底,让唐姑娘见笑了。”
“林夫人,想必你也是一位武学大家了,此次我到了中原,却没有见到习武之人,沿途所见,不过是一群江湖卖艺人,中原武林,难道已经凋敝了?”
乐琼叹气一声,告诉唐锦说,如今的这武林已经不是昔日的武林了,自从鬼府西去之后,江湖人士多到了南通城,这群人战死了大半,就算活下来的,也因为见证了战争的惭愧,反而不愿意动刀兵。
从文皇帝的八门以来,到武皇帝的禁武令,这些年江湖日渐凋零,崇文十年后,武林名宿都老死了,这江湖早就后继无人了。
听到乐琼这么说,唐锦询问,那么像是乐琼这些还算年轻的武林同道,为什么不出来传授武艺呢?
乐琼告诉唐锦,就算林冰梅这个亲生女儿自己也没有传授,更不用说外人了,她这个邙山掌门,大多数时间,还是陈菁菁帮忙传授武功。
如今除了道门,还有少数如同邙山的这样有传承的,其他武林门派,要不是改为家传,要不彻底不再传授,如此太平盛世,武功已经没有多少用了。
唐锦听了之后,心中有些遗憾,她心想自己苦心学了多年武功,想要来中原会会英豪,没有想到这中原已经没有习武之人了、
见唐锦失望的样子,乐琼告诉唐锦,若是她不嫌弃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和唐锦切磋一下。
唐锦自然求之不得,乐琼拔下发簪,当做梅花针射过去,唐锦巧妙的接住,然后跳跃到乐琼的面前,以这玉簪为剑,攻击乐琼。
乐琼手中再次取下一根发簪,和唐锦这发簪斗在一起。
唐锦施展负手剑,而乐琼施展是昆仑剑法。
两人比试之中,林绍闻突然来到这里,准备请安的时候,将两人身形翩飞,如同两只蝴蝶。
他不由愣住了,醒悟过来之后,林绍闻连忙说:“母亲大人,还请留情。”
乐琼见林绍闻到来,剑招一变,将唐锦手中的玉簪夺了回去,插回原位,然后端坐到自己坐席上。
这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唐锦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不会武功的林绍闻了。
林绍闻小步到了乐琼面前跪下,对着乐琼磕头行礼说:“不知道唐姑娘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大人如此生气。”
“念修,我只是和她切磋一下而已。”
林绍闻不懂武功,也不知道刚才是真的切磋,还是打斗了,不过林绍闻也只能顺着乐琼的话说:“原来是这样,是孩儿唐突了。不过孩儿斗胆,还请母亲大人保重身体,这切磋之事,口上交谈就可以了,若是母亲大人有什么闪失,孩儿万死难辞其咎。”
乐琼点点头,询问林绍闻这里的有什么事情。
林绍闻只是听说了乐琼召见了唐锦,担心会出什么事情,于是跑来看看。
不过他也是心思敏捷的人,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母亲大人,那司空家仆人送上拜帖,请我去他拜访他,孩儿不敢自专,还请母亲大人垂示。”
“念修,你已经加冠了,这些事情可以不用问我了。”
林绍闻正色说:“如今母亲大人尚在,孩儿就算娶妻生子,也应当听你老所言。”
“那么你去吧,傅司空也算一位正直之人,他妹妹,乃是建文公主生母文妃娘娘,想必这一次是替自己妹妹来招待你的。”
林绍闻听后,心中暗叫不妙,这傅司空的确有帖子来,不过都有几天,林绍闻因为要陪唐锦和叶时熙四处游玩,也就没有当一回事。
今天听乐琼这么说,他想到自己这几天不拜访,那么傅司空一定会生气,现在自己在建文公主心中的地位,似乎又低了几分。
不过这一次既然禀明了乐琼,这不去不行,他对着乐琼说:“孩儿担心此次前去,必将有人考校孩儿,孩儿不如让表兄一起前去。”
乐琼点点头,林绍闻原本以为自己提到了叶时熙,唐锦就会明白过来,主动告退。
他哪里知道,这唐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怎么会轻易离开。
林绍闻告退之后,乐琼看着唐锦,让仆人将自己的宝剑送上来,演示了一套剑法。
这剑法进退有度,攻守自如,乃是十分精妙的剑法,唐锦看着这一套剑法,眼中诧异。
乐琼演示之后,唐锦对着乐琼说:“这剑法,有几招我曾经见过,义母说,这是我父亲自创的,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是你父亲所自创的,我只是见人演示过,不知道这剑法到底出自何处,于是动了心,将这剑法改良了一番,唐姑娘,不会怪我吧。”乐琼见唐赛儿都没有点破,自己外人也不好点破,而且如今告诉唐锦真相也没有什么用,只会更让她伤心自己生父已经失去的事情。
“我父亲那几招虽然精妙,但是却不成体系,如今林夫人改进之后,算的上江湖一等一的剑法了。”
“这剑法既然脱胎于你父亲的剑法,我有幸遇到你,那么自当完璧奉还。”
唐锦推辞了一下,乐琼笑着说:“你我都是江湖众人,何须客套,这自古以来,要成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自然包容百川,融汇百家才是。”
乐琼将这个她们三人精心改良的剑法传授给唐锦,唐锦也天分过人,进步神速,一下午,就已经入了门。
在傍晚的时候,仆人将晚膳抬来的时候,唐锦才准备告辞,乐琼留下她,让她一起用了晚膳。
第二十八章司空席上假捉刀
在她们用晚膳的时候,林绍闻和叶时熙也到了司空府。
林绍闻递上了拜帖,没有一会儿,一个俊朗公子到了门前。
“小弟傅嘉宾,草字孔昭,见过林兄和叶兄。”
听到姓傅,又见傅嘉宾如此气派,林绍闻明白过来,连忙回礼说:“傅公子多礼了,多礼了。怎敢劳公子大驾,候门而迎。”
傅嘉宾和叶绍文寒暄了几句,然后在前面带路,和林绍闻到的傅司空待客的弗告斋。
“林兄乃是当时大儒,不知道这一匾写的如何?”
林绍闻看了一下,对着傅嘉宾说:“这一匾,轩字有些平常,未有这这弗告……”
听到这话,叶时熙不由咳嗽一声,对着林绍闻说:“这弗告(音谷)二字写的入神,侯爷你说是吧。”
林绍闻醒悟过来,里面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将正确读音读出来,然后夸赞了一番。
这一番抢白还算快,否则林绍闻这个大儒之子,陇西学正,连字都念错了,岂不是更加增添了一番笑话。
傅嘉宾倒也不是有意考校他,这个乃是他所写,希望等到林绍闻夸奖,他没有留意,林绍闻第一遍读错音了。
不过一直在斋中观察的傅司空,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心想建文公主说的不错,这人的确有一些不学无术。
傅司空也起身相迎,林绍闻连忙行礼,然后众人落下,接下来寒暄一番,无非是林绍闻恭维傅司空,傅司空夸赞林绍闻的恭维话。
这坐下之后,因为筵席不方便谈话,于是改成了酒席,傅司空让玩酒令,以红字为题,每次说一句关于红的句子,若是做不出来,这骰子上有几个点,就喝几杯。
这种雅局,林绍闻只觉得头疼,心想这应该自己那个二弟林多闻来才是,自己懂个什么。
不过这都入座了,若是说自己不会,那岂不是丢脸了,于是林绍闻只好坐下来,希望叶时熙能够帮助自己。
这第一个投的是主人翁,傅司空投了一个一,然后看着外面红的枫叶,笑着说:“那么老夫先来一句,霜叶红于二月花。”
傅司空行令完毕,接下来到了陪客傅嘉宾,傅嘉宾投了一个三,笑着说:“还好这一句我会,不然就要喝三杯了。我这人也没有什么学问,只能来一句万绿丛中一点红。”
叶时熙听了之后,心中知道这开始有指代了,这是赞扬建文公主的难得,若是林绍闻不理解这个双关,当中寻常诗句,只怕会被嘲笑。
在叶时熙沉思的时候,林绍闻已经开始投了,这运气也好,投了一个六点,不过林绍闻想到了花间影里面一句诗,开口说:“御水流红叶。”
他这就完全是凑巧,压根不知道傅嘉宾这是有意考校,只是记得这句,于是说出来当一个酒令。
傅司空见这虽然不和四周景物相衬,但是意思倒是能够对上,也就没有追究了。
接下来就是叶时熙了,叶时熙随便投了一个点数,然后开口说:“一色杏花红十里。”
傅司空不由看了一眼叶时熙,叶时熙这句倒是有志气。
这酒令到了傅司空手里,傅司空投了之后,对着他们说:“老夫老了,不和你们这些有学问的,出口成诗,老夫只能在书中寻一个句子。红紫不以亵服。”
叶时熙皱眉,这一句暗示了建文公主不会轻易嫁给普通公子。
这又传到了傅嘉宾那里,傅嘉宾笑着说:“我这算是江郎才尽,应该饮酒,应该饮酒。”
于是又轮到了林绍闻,林绍闻就记起来这一句,其他诗词,在这个气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叶时熙开口说:“这淡月疏星,倒是美景难得,今日有幸,今日有幸呀。”
傅家父子不知道叶时熙为何开口说这件事,但是也只能应和说是。
而林绍闻倒是醒悟过来,他再不济,也好歹背过三百千千的,得到叶时熙的指点,于是拿起一杯酒,笑着说:“一朵红云捧玉皇。”
傅司空听后,领了这一杯,和林绍闻一起对着皇宫方向行礼,然后喝下这一杯酒。
这到了叶时熙这里,叶时熙倒是不怕考校,只怕自己提醒不及时,林绍闻出了仇,于是开口说:“如今朝廷重时文,诗词歌赋终究是小道,我辈尚且年幼,应该专心经史语录,不可放心于此上,否则到时候,只能做一个自哀自怨的诗人,而不是不能当一个有作为的儒生。家士告诫晚辈,不可做名士,只可做名儒。司空大人,认为如何?”
“此乃正论,林文正公乃是大经济之人,所言皆是正论。”
傅司空也不在考校这诗词,双方谈了一阵子,叶时熙见天色不早了,担心这傅家出题,自己也不好帮忙,于是就只好找借口离去。
不过这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个宫女到了,说是奉了公主的命令,听说了林学正在司空府上,于是派遣这位宫女到这里。
公主命令很简单,她今天看到大雁南飞,不由伤感,想要吟咏,但是苦心思索,却无所得,于是希望林学正能够帮忙写一首。
既然命题送鸿了,自然有了限韵,限一个非字韵。
除此之外,公主还说要以金石丝竹匏土竹木八音在每句字首。
傅司空听完题目之后,心想这不是为难人吗?限韵就算了,还要限定首字,这还怎么写。
不过傅司空心想,这也许是担心林绍闻盗用自己父亲的诗文,毕竟这送鸿是诗人常用题目,就算限韵,未必林泉没有写过。
这限定了首字,林绍闻就不可能盗用他人诗词了。
林绍闻心中暗自说着晦气,别说限韵了,就算不限韵,这个题目自己也写不了呀。
“公主有言,若是驸马不能立即做出来,也无关紧要,可以回去慢慢想,公主只是希望,这一道送鸿,不会让她等到燕来。”
林绍闻准备说是是的时候,叶时熙曾众人不注意,在林绍闻手中写了一个可字。
林绍闻看了一下叶时熙,叶时熙笑着说:“若是其他人,看到这题目,自然为难,但是林侯爷是文正公嫡子,区区雕虫小道,还是能做出来的。”
在众人惊讶的时候,叶时熙让人准备文房四宝。
然后叶时熙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在林绍闻手中快速写了一首诗。
不过这速度有些快,林绍闻也是不能记得。
等到笔墨纸砚上来之后,众人看着林绍闻,没有人注意到叶时熙站在他们背后,将桌子上的酒水水,在自己纸扇上写了起来。
等写好之后,他故意扇子扇子,林绍闻到也是眼尖,看到扇子上面的字。
这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毕竟叶时熙先写了一遍,又是一首诗,林绍闻连蒙带猜将这首诗写好了。
“仓促而成,还请转告殿下,多多包涵。”
傅司空等人没有想到林泉这么快就写好,看了一下,不由对林绍闻刮目相看。
丫鬟带着这纸离开了,这林绍闻也告辞了,傅嘉宾送林绍闻的时候,不时夸奖,这反而让林绍闻不好意思了。
出了司空府,上了马车,林绍闻感叹说:“若非是表兄你,今天糗大了。”
“你我本是亲戚,承蒙你看到起我这一个寒士,愿意相认,若是表弟你丢脸,我这个表兄也脸上无关。只是表弟,非是我多嘴,姨夫乃是天下闻名的才子,更是国朝定鼎以来士林魁首,表弟若是能将他集子吃透,也没有谁能辱你。”
“说来惭愧,父亲的集子,对于我来说,如同天书一般,尤其他所作的日知录,我看了套用古人一个句话,真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了。”
“姨夫学问汇集诸子,自成一家,这自古理气心三家,门徒众说纷纭,唯有姨夫能以一贯之,读起来的确有些难读,但是这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若是表弟你因为难读,就不读,岂不是空守宝山而不知。”
林绍闻心中有些羞愧,说叶时熙说言是正论,自己的确应该好好读读自己父亲的集子了,免得日后丢了林泉的面子。
他们这边到家不提了,宫女到了皇庄,将诗递了上去。
公主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她原本想的是让弘文县主给写上一首,既然这林绍闻写了,她也就看看。
这一看不由一惊,仔细看了几遍,吟咏起来。
“金秋景物隔年非,石蕨沙芦春不肥。
丝柳渐长声带别,竹风来暖梦先归。
匏瓜莫系终高举,土谷难忘又北飞。
草面胡儿还习射,木兰旧戎慎知机。”
她不敢相信,这是林绍闻写的,询问了具体情况,听宫女说了之后,公主疑惑不解,询问说:“当时有其他人吗?”
“有一个少年公子,容貌昳丽,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然后宫女说是这个少年公子应承下来的,宫女看林绍闻的神情,好像不是会做的样子。
“那就对了,一定是这少年公子代为捉刀,莫非是弘文县主,改装男子,好帮自己哥哥。”
第二十九章公主哭诉道人谈
宫女听了之后,仔细想了想,然后说:“但是林学正写的时候,我们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见到有人帮他写。而且那个少年公子,的确是一个男子,看上去年纪要比林学正更加大一些。”
建文公主想了想,告诉宫女:“这件事去查一下就知道了,你明天去林府,找到林学正,说我喜欢这一首诗,看看他如何说。”
“殿下,婢子心想,学正他未必会说什么。”
“不管他说什么,你接着这个机会,打听一下比较好。”
宫女说了一声唯,于是下去了。
翌日,林绍闻在客厅见了林冰梅,告诉了昨天的事情。
林冰梅听了之后,对着林绍闻说:“若是妹妹没有预料错,公主必然会派人来找哥哥你,到时候询问你这一首诗是否是你做的。”
“那么我应该如何回答呢?”
“若是没有那一场考古,你倒是可以说是你做的,但是公主殿下已经知道哥哥你的才学,你若是坚持你做的,反而让她不喜。不如坦白,说是表兄所作的便是了。”
“那这样,我岂不是也有骗公主。”
“哥哥,当时公主出这题,乃是想要借我之手为你解围。你据实说了,反而没有什么。”
林绍闻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心想自己好像被轻视了。
林冰梅因为有叶时熙在,见没有事情了,于是准备回尺意楼了。
林绍闻因为叶时熙昨天帮忙的原因,有心撮合两人,开口说:“妹妹,这表兄来了这些天了,你不如见见他,这外人不见是因为礼节,这中表之亲,见见也是无妨。”
“妹妹我不喜见外人,这是哥哥你知道的。”
林冰梅回到尺意楼没有多久,宫女就来了。
林绍闻听到宫女询问,于是就据实说了,宫女回去禀告之后,建文公主听了之后,嘴里喃喃说:“表兄吗?”
经过这一次之后,建文公主不时命题,让林绍闻写,林绍闻也不愿意劳烦自己妹妹,全交给叶时熙,每次叶时熙都能妥善对答。
到了腊月,建文公主回到宫中,圣人到了建文公主的履冰宫,建文公主正拿着诗文在看,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我儿,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文妃笑着说:“这诗是林学正写的,信儿自然高兴了。”
圣人听了之后,不由一笑,坐了下来,建文公主递给了圣人,圣人一看,原来是一套元曲。
圣人念了一下,对着建文公主说:“我儿,这曲子倒是清醒脱俗,这位林学正倒是有些才学。”
文妃笑着说:“不止有才学,他还有词论来,说这词虽然称作诗余,但是却不可小瞧,这作诗只要注意平仄,而词曲,这平上去入都要用的清白,阴阳清浊要分得清楚,若是一字有误,就不能入了音律,叫那有才学的看到了,会取笑这作词的,所以这词叫做填词,不能让人由着性子来。”
圣人点点头,对着建文公主说:“我儿,林学正有如此才学,她妹妹又是如此聪慧,日后你到了林家,也不算委屈了。”
听到圣人提及这个,建文公主不由开口说:“爹爹,这个不是他所作,而是他一个亲戚代为捉刀而已。林学正他,他……”
“他怎么了?”
“他四书不熟,五经不通,胸中没有半点文墨。”建文公主说到这里,胸中的委屈全化作泪水落了下来。
圣人听后,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一阵子,他知道自己女儿不会骗自己,既然对着自己这么说了,那么就应该是真的了。
文妃见圣人沉思,以为圣人不方便开口谈这件事,于是劝说建文公主:“信儿,信文伯乃是林文正的嫡长子,怎么会没有学问呢?他自幼在桐山书院长大,这耳濡目染之下,就算不如其父,也不会胸无半点文墨,只是他性子随他父亲,谦虚淡守,不愿意炫才而已。”
文妃说到这里,举了林冰梅的例子,说妹妹如此,哥哥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让建文公主不用伤心这件事。
文妃劝说之后,圣人对着建文公主:“此事若是真,那么我儿,你就更要嫁过去,若是当时林泉不选择为国尽忠,而是退到景明城,天下人也不会指责他。他完全可以教导自己三个孩子。而他却没有这么做,放弃了这一切,孤身一人深入不测之地,以一己之命,换来祥云府的安宁。这史书上多书写忠臣义士,而我儿你心中知道,忠臣难得,如林泉这般的,更是百年难遇。他和那些言官不同,他不会为了博取一个美名,而谤上求直。”
圣人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当时听到林泉战死的时候,心中那种哀痛。林泉和他算是亦师亦友,他们在飞云山玩闹,在北四府剿灭鬼府,在南都谈论天下大事。
建文公主原本以为圣人会因此想办法,将这个婚约接触,毕竟这件事,除了少数人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这一件事,解除这个婚约,对于圣人的声名没有影响。
但是圣人这么说,建文公主直接心都冷了,她心中敬佩林泉的忠肝义胆,但是她不愿意,就这么嫁给一个绣花枕头。
建文公主失望的神情,圣人和文妃看的明明白白,文妃对着建文公主说:“信儿,这天下才子又有几个呢?就算有才,有容的又有几个,那些新科进士,你又不是没有见到过。信文伯母后是见到过的,乃是卫潘之流。”
“孩儿知道,孩儿只是现在想多陪在母亲和父亲身边,不愿意离开。”
文妃看了一下圣人,圣人看着自己这颗掌上明珠,对着建文公主说:“这件事不急,他非是小门小户,急在一时,等三年考绩之后,在召他进京完婚。”
圣人离开这里,也召见了林绍闻,他考校了林绍闻一番,见林绍闻虽然不能说是白丁,但学问也是有限。
“林爱卿呀,你如今是一府士林之首,代表朝廷,这到了陇右府,你也应该多多研习典籍,勿要使那陇右府的士子,笑朝廷无人。”
林绍闻惶恐行礼,说自己实在难以当此大任,还请圣人另选高明之士,前去陇右府担任学正。
圣人听到这糊涂话,告诉林绍闻,如今这件事已经定了,希望林绍闻能够明白,他这个绍闻念修的含义。
林绍闻见事情不能转圜,于是只能说了一声唯。
圣人让林绍闻下去,林绍闻回到家中,到了尺意楼下,让丫鬟将这件事转告了林冰梅,林冰梅也回应了,这件事实在难以帮忙,到时候开春上任的时候,只能带着叶时熙一起前去,带时候真的有考校,就让叶时熙帮忙应付。
林绍闻听到这回信,心想叶时熙来到这里,是为了林冰梅,如今怎么可能为自己,离开林府,前去千里之外的西京城。
不过这件事,林绍闻不好说出来,免得到时候林冰梅生气。
在尺意楼的聂云凤却将这一层说了出来:“叶时熙此次前来,乃是希望成两姓之好的,他如今怎么会想着前去陇右府呢?”
林冰梅沉默了一下,询问聂云凤:“散人,这叶时熙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呢?”
聂云凤将鬼府的事情说了出来,无意中说了一句:“思永和叶复叶璜两兄妹倒是挺合得来的。”
这不是聂云凤第一次失口了,林冰梅早就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父亲的字伯岩,聂云凤第一次失口的时候,林冰梅当时没有举得什么,这几次下来,林冰梅就有了怀疑。
“这思永是先父大人的名讳吗?”
聂云凤听了之后,看了看四周,林冰梅让丫鬟先下去,聂云凤点点头,对着林冰梅说:“不错,这件事,我原本不愿意多嘴的,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贫道认为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这个秘密,你烂在心中就可以了。”
林冰梅好奇起来,她十分期待,关于母亲没有告诉自己的那一部分事。
“你这么聪明,我想你肯定怀疑过,为什么,你家和镇国公一脉没有来往。”
林冰梅点点头,原本她以为是因为林泉是庶子,所以镇国公一家不屑来往,如今听聂云凤这么说,似乎别有隐情。
聂云凤在空中写了刘思永三个字,告诉林冰梅说:“这才是你父亲的名字,他的父母都是天下知名之人。你的祖父叫做……祖母叫做……”聂云凤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写着刘歆、魏思思的两人的名字。
林冰梅惊讶的用手捂着了嘴,她记得自己询问过祖父母的名字,但是乐琼他们都是含糊其辞,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祖父会是这样的人物。
不过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亲集子里面,极力称赞刘歆,凡是提到刘歆的地方,都用刘学士这个尊称。凡是写歆这个字,总是会缺一笔。
她原本以为是父亲太过尊崇拜刘歆才这样,原来是避父讳,一切原本不太明白,如今终于豁然开朗。
第三十章才女修史正人言
林冰梅询问魏思思是不是仁皇帝时候著名的魏侍读,聂云凤点点头,告诉就是这一位,魏思思乃是魏白云的幺女,也是邙山一脉第二代掌门人。
聂云凤知道的事情,基本是那一夜林泉所谈的,不过林泉生母乃是姜碧漪这件事,聂云凤就不知情了。
说完仁皇帝一朝的恩怨,聂云凤谈了林泉,虽然她痛惜林泉的叛节,但还是为了林泉隐瞒了这一件事,而是说林泉受到了武皇帝的重用,于是有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心。
这之后的事情,聂云凤差不多已经谈过了,也就没有多谈。
林冰梅看着聂云凤谈及自己父亲的时候眼中那神情,如同自己母亲一样,她心中明白,眼前这位坤道,和自己父亲关系非是朋友那么简单。
聂云凤说完,对着林冰梅说:“你父亲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修三朝国史,在南通城的时候,他已经修好了仁皇帝朝了,只不过因为战乱而没有能够修订,这草稿,想必还在你家中,我听人说过,曹大家替兄修史,而冰梅你,这修撰三朝国史的任务,也就要交给你了。”
林冰梅听到自己祖父是因为私修国史而获罪,心中惨然,想到自己父亲一辈子也是希望能够继承父业,修撰三朝国史而半途早逝,心中有了一个念头。
“大哥叫绍闻字念修,这名字之中,是父亲想要大哥能够继承这修史的大业吗?”
林冰梅心中将这个念头挂在心上,等聂云凤晚课的时候,亲自到了后院拜见自己母亲。
这时候乐琼正在指点唐锦剑法,见到女儿下楼到来,乐琼走了上去,牵着林冰梅,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冰梅,你找阿娘有什么事吗?”
“母亲大人,孩儿记得家中似乎有一部世宗国史?”
乐琼点点头,对着林冰梅说:“不错,你父亲修三朝国史,这太祖朝,太宗朝都已经呈递,未有这世宗朝的,因为战乱,而不得修订,呈递朝廷。你父亲全节之后,家中众人也没有这个才能,只能将那书藏在阁楼之中。”
“既然是父亲大人遗志,孩儿想要将此书修订完成,以慰父亲大人。”
“你有这心就好了,只是此事,你应该知道,非是圣人允许,私人严禁修史,你若是想要完成你父亲未竟之业,也需要圣人点头才是。”
林冰梅点点头,让乐琼写信回到老家,让人将家中的世宗朝国史给送来。
她也写了奏疏,以县主的名义递呈给圣人。
圣人这些时日,对于林绍闻不学无术感到难过,而林冰梅这一封奏疏,却让圣人开心起来。
圣人允许了林冰梅这个折子,不过这一次修史,因为林冰梅是女子,于是圣人让林冰梅暂且居住在履冰宫中,和建文公主为伴,林冰梅每天所写,第二日就要呈交到史馆,史馆审阅之后,评注之后传回林冰梅,林冰梅定稿之后,在呈递给圣人,圣人审阅曰可,就可以让翰林抄录了,订稿成书了。
崇文并没有十五年,圣人改元奎光,取太史令奎璧流光之意。
奎光元年正月十五之后,林冰梅开始参与修撰世宗、中宗二朝国史。
而在林冰梅进入宫中这一天,林绍闻和叶时熙也离开了这里,前往到陇右府。
这叶时熙愿意去,是因为他心想林冰梅乃是圣人封的弘文县主,若是自己不能有官职在身的话,那么就难匹配。
科举叶时熙虽然有把握,但是虞朝科举出身,很少能担大任,他于是想走察举这一科。
如今和林绍闻一起去,到时候有机会了,林绍闻也将自己功绩禀告,自己也可以从贤良方正或者博学鸿词二科出仕,当上官员。
他们是二月二到的,当天晚上,知府接待了他们。
知府一般来说,是看不上学正的,毕竟学官基本是同级矮三分,更别说,这学正品命还不如府丞。
奈何林绍闻,先是信文伯,父亲乃是智勇侯,深受圣人宠信,知府也只能放下架子,亲自出门迎接自己这个下属。
知府如此,城中诸侯官绅也是如此,不过叶时熙告诉林绍闻,这毕竟是来当学官,掌管府学的,还是应该先见生员和府学之中的下属。
于是二月初三,林绍闻在明伦堂见到了生员和士子,这些人以惠先生为首。
惠先生这人,虽然迂腐,但是对于这种场所,倒是十分好用,举止交谈,端正而不失礼,大家都是读书人,也不敢在这个场面,说什么酸腐之类话。
林绍闻见惠先生一脸正经,如同丁玉立一样,不由见面就有了三分敬重,接下来他这个年轻的学正倒是和诸位生员其乐融融。
这府学的生员,学问说起来,和林绍闻也是半斤八两,他们唯一胜过林绍闻的就是在时文上,不过这种场合,也没有谁煞风景,谈制艺的事情。
虽然生员不懂,但是孔至这些人心中十分清楚,在当天告退之后,张光邀请他们到了自己家中小酌。
程四可是一个管不住嘴的人,这杯酒下肚之后,开口言:“二位,这位学正大人,你们怎么看。”
孔至喝了一杯酒,对着程四可说:“愿之,你我一般见识。”
“愿之,惟危,真是奇怪,学正大人乃是文正公嫡子,那海澜先生(丁玉立的尊称)也是士林有名的人物,虽然不如二梁先生,林学正再其门下学习,也不至于如此。”
程四可想了一番,对着张光说:“子夏,这就是我不愿意教授广牧的原因。这论起辈分来,海澜先生和林学正,乃是师兄弟,这文正公早逝,这嫡长子,海澜先生又不便管教,自然会如此。别说海澜先生了,就算林门四先生(梁元培,梁法尧,丁玉立,云思义四人的尊称。)其他三人,也不好教这文正公的儿子。自古以来,故人之子,可以养,难以教。责之心中有愧,心中有愧呀。”
张光和孔至心想有道理,的确以丁玉立的身份,要管教林绍闻,有些尴尬。这训责的太严重了,未免会有愧对之心。
孔至喝了一杯酒,继续说:“虽然广牧和林学正二人相似,但是我见学正脸上有正气,而不似广牧那般脸上有油气。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大儒,也可以守住文正公一脉清名。只可惜,世杰没有这个福分,我也没有那个福分。”
“惟危兄,这广牧虽然行事不乖,但根底还正,若是有良人引导,自然也会走上正道,作为相交多年之人,我斗胆说一句,如今广牧心性未定,完全是因为尚未有成家,你这婚事都拖了多年了,不如早早成家也好。”
孔至听了之后,认为也是这个道理,这件婚事拖得有点久了,在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孔至想事情的时候,程四可敬了张光一杯说:“子夏,你常言阴德,这世杰也算一个有德之人,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不肖之子呢?”
张光摇摇头,对着程四可说:“愿之,这种事情不好说,不过世杰一脉,三代皆是正人,偏偏遇到此等事情,真是难说难说。”
“我说,这就是应了易上的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吉凶生焉。广牧平时所接触的乃是什么人,你我心中自然明白,这位林学正,在桐山书院之中,就算没有学,耳濡目染,皆是正人言行,所以能不坏文正公家风,守住文正公清誉。”
“愿之所言有理,有理。”
这一场酒席之后,孔至也让人去了戈府,提了这件事。
张氏早就想完婚了,只是因为当家的不在了,自己不好去催婚,如今亲家提了出来,她自然答应了。
接下来张氏让王忠去找张隆庆,准备和张隆庆商谈这婚事。
恰好张隆庆这从周流山烧香回来,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到了戈府,见到了自己姐姐。
“弟弟,你在外面长年跑动,麻烦你帮忙置办一些东西。”
张氏将自己婚礼的时候物品大概说了一下,张隆庆心中默算,等到张氏说完,对着张氏说:“姐姐,你这个办下来,至少要六七百两银子,按照小弟的意见,不如就从这西京购买一些本地的,不要买外省的,这样百两银子就可以办下来。”
“这乃是你外甥人生大事,怎么能够马虎呢?当初我嫁过来的,多么风光,而且那孔家姑娘,也是大家之后,若是寒酸了,岂不是让别人受委屈。”
“这百两银子已经足够风光了,弟弟我办婚事的时候,也不过五六两银子。姐姐,不满你说,若是以前,我自然会应承这件事,但是经过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了不少,我才发现姐夫以前说的都是正理。姐姐,你买这些东西来,到时候家中要用钱的时候,到时候变卖典当,会折损一大笔,比如剩下这五百多两银子,若是日后有一个急用,也可以应急一下。”张隆庆诚恳地劝解,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三十一章喜结连理惊闾巷
张氏还是不以为然,对着张隆庆说:“弟弟,你也太小看我家了,这个忙你若是不愿意置办的话,姐姐我也不会强求。你忙,姐姐我也是知道的。”
张隆庆见张氏这么说,只好说:“姐姐,你都这么说了,小弟我只能去办就是了。”
“不用了,你有你的事情要忙,我们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
张氏对于张隆庆如此推脱,感到不满,于是谢绝了张隆庆的好意。
张隆庆见多言无用,也就请了一个跑腿的差事,告辞离开了。
等到张隆庆走了之后,张氏对着戈广牧说:“你这个舅舅,这四处跑动起来,反而越发舍不得钱财了。”
“孩儿认为舅舅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家中有事,到时候一对金钗,未必可以换来一斤柴火。”
“真是孩子话,这家里那么多地,那么多房,到时候还会用金钗去换吗?”
戈广牧心想自己输都可以输六百两,如今难道还不能为了自己婚事而花费六百两吗?于是戈广牧也不在坚持,对着张氏说:“娘亲所言极是,这孔家姑娘,也是大户人家,我们也不能太过失礼。”
戈广牧说完,询问张氏如今应该怎么办,张氏说可以让那几个租借他们住处的来商量。
戈广牧于是派王忠前去请了当铺的,绸缎铺的,杂货铺的。
第二天早上,这些人到了之后,为首的就是就是绸缎铺的宋子龙宋老板,宋老板见到戈广牧,对着戈广牧行礼说:“戈相公,不知道今日相邀,所谓何事?”
“今日乃是有求于诸位。”张氏在屏风后面,对着宋子龙等人说着,宋子龙他们也对着屏风后面的张氏行礼说:“老夫人请讲,小的们担不上一个求字。”
张氏告诉他们,戈广牧要结婚的事情,希望他们能够弄一些东西前来。
张氏将清单说了之后,然后对着宋子龙说:“这些都不要本地的,灵州、京城、丰城、永安这四处的最佳。”
“老夫人,你说的,西京城都有,这前去这四处购买的话,这本钱就要高了不少了。”
“本地有我何尝不知,我弟弟就是干这一行的,你们应该明白,这西京城里面的货,骗人的、糊弄人的有多少,诸位心里是有数的。”
宋子龙见张氏坚持如此,只能说:“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能照办了。”
于是宋子龙他们告辞离开,开始置办这些物品去了。
戈广牧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公子,李公子听了之后,自然是大喜,答应借自己丫鬟给戈广牧充当面子。
这婚礼的物品购买着,其他程序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了四月初一,婚礼就开始了。
婚礼也没有按照虞朝的礼制来,毕竟那一套,除了勋臣之外,就很少有人遵从。
这唯一符合礼节就是傍晚成婚了,这仪仗队回来的时候,好不壮观。
走在最前面的,敲锣打鼓,声势浩大,进跟在后面的是八个细乐。
在后面就是专门请的戏班子,扮演八洞神仙,颇有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之感。
接着是李府的戏班扮了六个仙女,手中执着玉如意,木灵芝,松枝麈,蟠桃盘,琪花篮,琼浆卣等物品,无一不是名贵之物。
后边二十四张案桌,上面毡铺红毛毯子。
这第一对桌子,一张上面是一个大狻猊炉,烧的是都梁、零陵细香,兽口突突袅烟,这一路上异香扑鼻,让人忍不住闻嗅。另外一张是西戎的头顶大盘子,上边插一对钵碗粗的囍烛。这囍烛的把柄还专门是一对金童女玉的鎏金雕像,
第二对桌子,一张是果品碟十六器;一张是象箸调匙,中间银爵一双。
第三对桌子,一张是五凤冠,珍珠排子,七事荷包,一围玉带;一张是霞帔全袭,绣裙全幅。
第四对桌子,两张俱是纱罗绸缎绫绢,长卷方折,五色夺目。这就是专门从各地买来的,专门为新娘准备,到时候新娘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制新衣。
第五对桌子,一张上面陈列是鱼虾等海鲜物品。一张上面列的是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
第六对桌子,一张是外省佳肴:兴县火腿,景明工鱼,幽燕毛螃,黄龙野鸡;一张是陇右特产:玄河鲤鱼,西京鹿脯,云州腌鸭,天汇板鹅。
第七对桌子,是各地的水果,两桌各两大盘,各按本物贴上冰桃、雪藕、交梨、火枣,金字大红签,这个字,也是让城中有名的书法家写的。
第八对桌子,一张上面是糖仙八尊,中间一位笑呵呵的月老,后边有宝塔五座;另外一张是油酥、脂酥、提糖、包糖面果十二封。
第九对桌子,是喜面十缕,上面各贴篆字喜花一团。
第十对桌子,是喜桃八百颗,桃嘴上俱点红。
第十一对桌子,一张是进士儒巾一顶,红色补服一袭,缎袜一双,缎靴一双,丝绦一围;一张是“长命富贵”珐琅银锁一挂,金项圈一圆,象牙边箍西域扇二柄,沉香扇坠两挂,镀金老虎头一面,莲蓬铃、荔枝铃、甜瓜铃、菱角铃各两串,“五子夺魁”小银娃娃五位,其余咬牙棒、螺蛳金斗等,十样孩事俱全。
第十二对桌子,一张上是书坊借的《十三经集解》十六套本,府学内借的《淳化阁帖》三十册,还有轴子、手卷各四色。一张是京城砚一方,丰城笔十支,德云墨四匣,万兴笔格一架,蔡玉镇纸两条,紫檀墨床一个,喜山大图书五方,水晶印色盒一副,闽磁砚水池一注,宜兴名公画的方茶壶一把。
街上的人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都直了,心中想着真的是见识了。
其中有几个老成的,见到这个情况,不由暗中摇头,说这个戈相公行事,完全不像是他的父辈。
当日筵席上,苟耕也成了主事的,帮忙招待客人。
这一次来的人不少,孔家的人见戈家如此气派,都称赞,这孔家姑娘嫁了一个好夫家。
张氏听到女眷的夸奖,心中不由得意,想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人都是这么夸奖的。
这到了入夜,戈广牧回到洞房之中,揭开盖头,见到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妻子,不由心中大喜。
从新婚之后,戈广牧的心也不在想着外面,虽然也没有将心思花在学习上。
这孔理央自幼读诗书,是有一个有学问的人,孝顺婆婆,对下人也不摆架子,深的戈家人喜爱。
到了新婚的第七天,原本一直躲着的春梅,也无意中被孔理央见到了。
孔理央接过春梅的孩子,询问了一番,然后告诉春梅,从今之后,不用躲躲藏藏了,好生带着这个孩子。
听到消息的戈广牧回到家中,见孔理央并没有生气,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第十天,宋子龙将账单送来,这一共用了接近一千两银子,在戈广牧接过账本的时候,宋子龙也开口解释,什么东西什么样的价格。这些东西若是西京城就近置办的话,价格又是多少,这到了那些地方去买,又是多少多少。
总之最后,宋子龙说,若是戈广牧有疑问,可以找张隆庆来核对,若是核实无误之后,就请签字就是了。至于这钱什么时候给,都无所谓,戈家家大业大,又不会赖了他们的。
这么多银子,戈广牧自然不敢随便签字,于是让王忠请来张隆庆,张隆庆带着自己的账房师爷前来,于是众人就在大厅里面,看着这账房师爷用算盘将这帐一五一十的算了。
这一算,发现只有九百两零五钱,宋子龙让自己这边的师爷再算,于是这边重新算,还是这个价格。
张家的账房指着其中一笔账说:“想必是这一笔算重了,这才会有误差。”
宋子龙也说是,然后为了表示歉意,这五钱银子就不用了,取九百两整数。
接下来宋子龙改了数额,然后写了自己名字,画押之后,戈广牧也签字画押。
最后账房先生写了借据,双方一人一份,签字画押之后,留作凭证。
宋子龙拿着账本走了之后,张隆庆对着戈广牧说:“力唐,这些生意人最为狡猾,若是稍不注意就会上了他们的当,就好比这一次算账,若不是你机灵,请我来这里。在这里再算了一次。那么这一百两银子,岂不是白白给了他。不止这里,以前你父亲迎娶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但是花费去没有这么多,你可知道为什么?”
戈广牧摇摇头,张隆庆叹息一声说:“因为你父亲是一个正人,不怒自威,这些人遇到你父亲,见你父亲那样子,自然息了狡诈之心。而你,却让人感觉不谙世事,好容易被骗一样。”
戈广牧听了之后,心中有些惨然,感谢张隆庆的正言教导。
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自己应该学自己的父亲,做一个让人敬重的君子,而不能想现在这样浑浑噩噩,是一个人都想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