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梁法尧丰城道南
丁汪听了之后,对着戈文英拱手说:“世杰,非是这个原因,而是家中兄长和我相亲,向来不能分开。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我前去南都参加春闱的时候,家兄每日落泪,我听闻之后常常于心不忍。”
“德泽兄,兄恭弟敬,真是让人敬仰之处,何人会笑呢?只不过犬……”戈文英唯一能信得过的就是丁汪,另找他人,还不如自己教子。
孔至想了想,对着丁汪说:“德泽,不知道能否让令兄出来一见,我们和他说说。”
丁汪点点头,吩咐自己儿子去请。丁汪的儿子去了之后,很快丁汪的兄长就杵着拐杖来了。
戈文英见丁汪的儿子应对有度,举止从容,非是小家子气,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丁汪将事情说了之后,丁兄看着戈文英,对着戈文英说:“不知道阁下是否住在南平坊,大姓戈。”
戈文英点点头,丁兄突然落泪,见到这个情况,丁汪连忙安慰,询问自己兄长为什么落泪。
“令公曾经有恩于我,那时候我还小,仗着家里有点薄财,整日走马斗鸡,不务正业。那日正在斗鸡,恰被令公看到,以良言相劝,说我如今尚且年轻力壮,不能进学,也应该多耕种,从土里里面讨生活,这才是根本,若是我整日这样下去,日后家财散尽,只怕想要种地就不能得了。”
丁兄说到这里,感叹说:“幸好有令公这般正人所劝导,我才息了心,耕田为生,而和我一起混日子的朋友,下场之凄惨,不足卒言。”
说到这里,丁兄说:“若是其他人家,我自然不允许。实不相瞒,这坐馆之后,只会消磨人的豪气,多少举子就是坐馆之后,荒废了学问,再也不能高中了。我担心舍弟这样,才一直能不准。”
丁汪自然感谢了自己兄长的好意,这件事说定之后,丁汪就协同自己的孩子搬去碧痕轩,准备在那里教书。
这件事心愿已经了解,戈文英自然大喜,到了四月下旬,戈文英就和全尽忠一起南下。
如今太平盛世,万里安康,道不拾遗,一路上倒也是遇到什么风波,就到了丰城的戈家老宅。
戈广森接待了自己这个族叔,和戈文英叙述这离别之情。
一连几日,戈文英访问自己的族人,见丹阳这一脉,子孙多读诗书,所行皆合礼仪,不由心中羡慕。
这一日,戈广森邀请戈文英到丰城走走,戈文英谢绝了,说自己向来不喜热闹。
“叔父大人,此次非是游玩,而是丰城一件大事,小梁先生今日在丰城讲学。”
“小梁先生,莫非是林文正公弟子那个。”
“正是此人。”
戈文英倒是有了兴趣,和戈广森到了书院,这时候梁法尧已经上了杏坛,他讲的乃是孝经。
戈文英坐在下面,听到符合心意之处,不由点点头,心中感叹:“林文正公不愧是国朝第一大儒,由小梁先生便可知,其学问之渊博。”
这讲学来听的大儒不少,他们也有的起身反驳,想给这个外地人一个下马威,但最后都被梁法尧给驳回。
丰城的人见自己这边儒生被反驳的哑口无言,更加相信,这外来和尚会念经,梁法尧的学问比他们大的多。
这一直讲到申牌时分,梁法尧才停了下来,告诉丰城的人,自己准备在神目山修建一个书院讲学。
这时候知府和一些诸侯站起来,告诉众人,这书院的费用全部由他们负责了,凡是去神目书院的,一律不用给束脩。
听到这个消息,四周不少士子心中一动,他们要进这书院到也不是因为梁法尧的学问,而是希望通过梁法尧,可以走终南捷径。
“小梁先生,你学问不错,我认为你可以当我老师。”
这话极为无礼,在场众人不由看了看四周,寻找发言的人。
他们只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淤泥的孩童走到杏坛旁边。
梁法尧本来有些怒气,但是见到那孩子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不由询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昌吉。民昌国吉的昌吉。”
梁法尧听了之后,不由一笑,询问了他这名是谁取的。
“我自己取的。”
梁法尧询问李昌吉的来历,李昌吉也直言不讳,他自幼父母病逝,在城外放牛为生,闲暇之时,就到财主家的私塾去听,就靠着偷听,他就已经能背四书了。
梁法尧也考验了一下,见李昌吉对四书果然烂熟于心,心想倒是读书的材料。
李昌吉也说,他觉得私塾那些老师讲的都不是圣人的学问,学了这些,根本无济于事,他今日听到梁法尧的讲解,才觉得这才是真学问,所以要拜梁法尧为师。
说完,李昌吉也不等梁法尧答应,就磕了九个响头。
“没有想到我第一个弟子,竟然会是这样入门。”梁法尧心中暗笑,他让李昌吉起来,询问李昌吉这一场听讲,学到了什么?
李昌吉将自己想法告诉了梁法尧,虽然很多偏离了梁法尧的本意,但是作为一个孩子,能理解梁法尧说的什么,梁法尧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倒是没有收错。
“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书院弟子了。”
见李昌吉被列入门墙,剩下的士子都来拜师,不过梁法尧还是一一考校,对于那些根基不深,无心向学的,梁法尧还是婉言拒绝了。
这快到了入夜十分,梁法尧准备下杏坛的时候,又有一个学子来,这人年岁也不过七八岁,衣着干净,容貌倒是有几分俊美。
“弟子愿意拜小梁先生为师。”
梁法尧继续考校,这出乎意外的是,这个学子不止会诵四书,连五经都有射猎,除此之外,关于诗赋史策,也略有旁及。
梁法尧越是考校,越是心喜,心中想着:“老师说的没有错,这丰城人杰地灵,如李昌吉这般孩童,黄龙城百年难觅一个。而这人天资更在李昌吉之上。师父,你在天有灵,送这两个佳儿到我门下,日后他们一定会光大我脉。”
梁法尧想到了林泉,心中不由心酸。
当日林泉成功刺杀了南国大军统帅,南国士卒因为是各国抽调而来,这主心骨一死,自然人心散了,各自为政。
而朝廷大军也赶到了,最后南国大军退回到荡山,等待新元帅的到来。
这僵持到靖正十二年秋,文渭以一万大军从益安府走莽山,翻过这十万大山,突袭大势至国国都占城,大势至国国主惶恐,最后请求议和。
靖正十二年冬,圣人下罪己诏,同时林泉谥文正,追封太傅,陪葬皇陵。
靖正十三年,六皇子立为太子。
十四年,圣人病逝,谥号武,庙号中宗,六皇子登基,改元崇文。
梁法尧从靖正十二年守孝,守了六年,为了完成林泉的心愿,于是南下到了丰城。
梁法尧从回忆之中醒来,看着这个童子,询问说:“你叫什么?”
童子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弟子周水田。”
“好,周水田,你也是书院弟子了。”
收了周水田之后,梁法尧也回去休息了。
李昌吉走在周水田的身边,对着周水田说:“不错,你是一个好伙伴,我叫李昌吉,我们当一个朋友。”
周水田还十分认生,看着李昌吉没有说话,李昌吉笑着用衣服将手擦干净,然后伸出手来。
周水田也伸出手,李昌吉握着他的手,对着周水田说:“嗯,没有老茧,看来你也是一位少爷了。不过你和我认识的少爷不同,他们都是傻子,没有你聪明。”
“你认识很多人吗?”
“当然了,我李昌吉四处走动,认识不少人。只不过他们就知道玩。”
李昌吉说到这里,笑着说:“你为什么不在私塾读书,反而来这里呢?”
“你呢?”
周水田这一问,就觉得自己失言了,李昌吉笑着说:“我哪里上的起私塾,不过日后,我的儿子一定可以上私塾,到时候,我要修一间大宅子给他当书堂,然后宅子里面全都是书,他就不用整天去寻找了。”
李昌吉说到这里,对着周水田说:“以后我们就要中举,中进士,当大官。让子孙永远享福。”
李昌吉多年混迹在下层,比起周水田来说要早熟。周水田自幼钟鸣鼎食,哪里有想过这些,他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
“我,我不愿意当官。”
“不愿意当官?真是奇怪了,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意当官,不过如今你也是我的朋友了,日后你要是过不下去了,就来我的衙门,我随便你吃,你要吃多少白米饭都可以。”
周水田不由一笑,对着李昌吉说:“那么是否可以吃肉呢?”
“嗯?到时候你吃肉,我吃菜就是了。哈哈,谁叫你是我的朋友呢?”
李昌吉豪爽地说着,准备拍拍周水田的肩膀,但是看着周水田衣裳干净,就停了下来,对着周水田说:“到时候,你也要记得我,我若是想吃肉了,你要分我一点。”
顶点
第三章张隆庆闲谈议贵
戈文英回到了戈家,接下来就是去拜访戈家的姻亲,这些人也热情招待了戈文英,让戈文英颇为感慨,想起了自己的亲戚。
这样待了十几日,戈文英准备离开的时候,戈广森劝说:“昔日西京公还留下百亩田地,大宅一间,叔父大人,何不搬回来居住呢?”
“如今先祖先父都葬在西京城外,古人说入土为安,劣者不愿动土,扰了他二老的安宁。”
“事难两全,也只能如此了。”
戈文英启程回家,到了家中,询问福官儿入学的情况,张氏笑着说:“如今在碧痕轩,每天他们上学之后,王忠就把门给锁了,等到放学,在亲自接回来。”
戈文英点点头,见自己离开,家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样到了六月初,西京有庙会,张氏对着戈文英说:“听说今年庙会十分热闹,到时候你带着福官去看看。”
“庙会有什么好看的,如今福官进学了,应该好好读书才是。”
“这整天读书,迟早要将孩子闷出病来,你不喜欢庙会,但孩子未必不喜欢。”
戈文英见妻子这么说,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说:“这件事,还要问问德泽的意思,如今我们孩子交给他管教,他若是不点头,我们就将福官带着去玩,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你放心吧,他肯定会答应,这世上不爱热闹的,也就你了。”
戈文英于是前去询问丁汪,丁汪听了之后,对着戈文英说:“世杰,这到不是事,整日闭门读书也不是办法,出去走走,见见大千世界也好。如今你我作陪,不会出什么问题。”
戈文英见丁汪答应了,于是就安排起来,到了六月初六,带着丁汪父子,一起到了丛台去看庙会了。
这丛台乃是曹朝定都西京之后修建的,以前有三十多个楼台,不过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古雀台。
这雀台修建城的时候,有玄鸟来献,当时叫玄鸟台,民间俗称雀台。
六月初六,雀台附近好不热闹,真是举袂成云,挥汗如雨。
不过戈文英向来不喜欢热闹,让王忠抱着福官,和丁汪谈论古今。
这一路无心,到了雀台。
“姐夫,你老也来逛庙会了?”
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人打了一声招呼,戈文英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小舅子张隆庆,张秀才一家赤贫,张隆庆也不是读书的料,于是跟着他人做了生意。
戈文英点点头,询问张隆庆如今怎么样?
“托福,一切还算安康,姐夫,今天遇到也算是缘分,不如你到我家去坐坐。”
“不敢叨扰,你家姐姐,还等着回去用膳。”
张隆庆笑着说:“姐夫,你这话就见外了,我姐要是知道你来我家坐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张隆庆说完,然后从王忠手中接过福官,对着福官说:“福官儿,今天去舅舅那里玩,好不好?”
“好好。”福官儿早觉得闷人了,想去玩玩。
张隆庆抱着福官儿,领着丁汪的儿子丁衮前去雀台玩。
丁汪看着戈文英面有难色,知道戈文英的顾虑,这当了商人,就隶属贱籍了。
所谓民贱有别,戈文英自然不太愿意去走这么亲戚,怕别人说自己一个读书人,和一个商人亲戚交好。
“世杰,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你小舅子,也在五服之中,走走亲戚也无妨。若是为了旁人闲言碎语,伤了亲属之情,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德泽此乃正论,那今日就去他那里坐坐。”
等到张隆庆抱着孩儿回来之后,张隆庆对着戈文英说:“姐夫,你们先走一步,我等下就骑着骡子前来。”
“不如一起吧。”
“姐夫,今天人多,你那车还未必如我骡子快。”
张隆庆既然这么说了,戈文英他们也就不坚持,等上马车,到了张家的时候,张隆庆果然在大门那里恭候了。
张隆庆身边有一个孩子,这孩子眉眼清秀,一看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侄儿见过姑父,姑父福泰安康。”
戈文英见到这孩子,不由心中一喜,让他免礼。
张隆庆带着他们到了客厅,张隆庆对着他们说:“小户人家,没有膳厅,还请姐夫和丁夫子见谅。”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
张隆庆让伙计将饭菜上了上来,因为他是贱籍,按照礼制,家中不能有仆人,所以这一顿筵席,只能去饭馆找人弄好,然后送过来。
张隆庆这个伙计倒是机灵,将素菜放在张隆庆这边,鸡鸭鱼鹅放在客人那边。
贱籍只能吃猪肉,其他山珍海味都不允许。
当然这律法规定,实际上张隆庆平时也不少吃这些,这有钱,饭店谁不愿意卖。一般人也不会去告衙门,就算报告上衙门,也是知县训示一番。
张隆庆知道自己这个姐夫的性子,这一顿也要受这个规矩。
用膳完毕之后,张隆庆请戈文英到了内厅,对着戈文英行礼说:“今日姐夫不来,我改日还要去府上叨扰。”
“有什么事情吗?”
“这德官也不小了,如今福官入了学,不知道姐夫是否愿意,让德官在一旁陪着,这仕途是不指望了,只希望能学一点圣贤的道理,认得几个大字,免得日后被人取笑。”
“这件事倒是不难。”
戈文英和丁汪说了,丁汪也喜欢这个德官。
戈文英让张隆庆明天就送德官来,张隆庆自然高兴。
两家闲谈一阵子,然后戈文英就告辞了。
戈文英离开之后,张隆庆回到房间之中,将这件事和自己妻子曹氏说了。
曹氏听了之后,不以为然说:“好好的,你让德官去上什么学?他又不能入仕了,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依我看来,他还是跟着你,在你身边学着做生意才是。”
“你这就不懂,这丁汪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日后必定高中,到时候选一个知府,任一个知县,飞黄腾达。这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德官作为他的弟子,衙门的人知道了,那个不给他一个面子。”
曹氏这才一笑,对着张隆庆说:“你这心思倒是不错。”
“而且如今德官去了姐夫家里,姐夫家中什么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吃肯定要比在家中好了不少。”
“瞧你说的,难道我家还不如你姐夫了。你姐夫家中有万贯家产,百顷良田,也未必能有我们家这么富饶。”
张隆庆对着曹氏说:“你这话就错了,你是不知道,所谓三年廉知府,十万雪花银,姐夫先公当了多少年知府,后来那位知县又当了多少年,这一年养廉银,就足够我们苦大半辈子了。”
曹氏还是不以为然,不过为德官做了新衣裳穿上,免得德官自己在姑母家丢了面子。
第二天张隆庆一家到了戈文英的家,曹氏径直上了楼,和自己大姐谈话。
戈文英带着张隆庆父子到了碧痕轩,张隆庆见这里环境清幽,感叹说:“姐夫,你买这宅子倒是买对了。”
戈文英也开口说:“只可惜这前任主人,千辛万苦盘下这么一个园子,后人不肖,不能受之。”
“姐夫,所谓千年土地百代主,这个土地如此,房子也是如此,谁还能永远世世代代富贵下去吗?”
“所谓诗礼传家久,你这一次让德官来读书是一件好事,这留子孙钱财,不如留子孙诗书。”
戈文英劝说之后,和张隆庆到了后院,德官拜了宣父像,又拜了丁汪,这就算好了。
张隆庆就让自己儿子在这里住了下来,回到戈家之后,戈文英也请了张隆庆一顿筵席。
戈文英虽然只是一个举人,但是他戈家是世家大族,倒也是不凡。
仆人有七人,福官的玩伴有四人,外加一个厨妇。
戈文英恪守礼制,所以没有要丫鬟,这厨妇就是王忠的娘子。
这一顿自然不用让外面饭店去买,这菜肴的丰盛,还远在张隆庆买的那一桌子上。
水里游的有四样,山里跑的有四样,天上飞的也有四样,家里养的,亦是四样。除此之外,素菜八盘,凉菜四碟。就连汤菜就有四样。
这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的,曹氏向来以为自己一家算是有钱了,如今和这个比起来,真的算是简陋了。
因为这是招待,张隆庆夫妻倒是可以享用,这一顿吃完,离开回家之后,曹氏不由抱怨起来:“早知道这当官的人家这么丰盛,就不应该劝你做这劳什子生意。”
“这算什么,大姐嫁过去的,那才算是丰盛,我和你说,这八个人放开肚皮吃,都吃不到一半哩。”
“真的?”
“等到我那外甥结婚,到时候请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和你说,那一顿,姐夫家就花了三百两银子,这还算节约了,我做生意那个知县,小官人娶亲,花费了上千两银子。”
曹氏听了之后,忍不住摇头说:“老天爷,这些官老爷怎么这么有钱?感情这钱都向水一样流着给他们舀吗?”
顶点
第四章逢恩科学正送匾
“嘿,这个就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够知道的。千里求官只为财,这要是为了一二两银子,还当什么官。”
张隆庆说到这里,对着曹氏说:“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想了,我们福薄,有这点家产就足够了。”
曹氏心中却是另外有主意,她对张隆庆说:“自从我嫁给你来,你都没有带我去过姐夫家,这是为何?”
“姐夫乃是一个道学先生,不喜欢我这个商人。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要他人说破,若不是为了德官,我也不会攀这么亲。”
“呸,本来就是亲,说什么攀不攀的。”
张隆庆不在多言,而戈家这边,张氏对着戈文英说:“难得,老爷你竟然和隆庆走亲来了。”
“隆庆是一个忙人,他做生意,千里奔波也是不容易,这回到家中,求一个安静。我又何必去打扰,他招待我,你是知道的,我能吃的,他有不方便吃。”
“你说的也对,只是这亲戚时常不走,关系就散了。”
“看吧,日后若是有空,再说。隆庆和外父一样,都是忠厚的人,日后若是有事情,他自然也会帮忙的。”
张氏也不在多说什么,戈文英过了几天,亲自宴请了自己几个好友。
大家坐在内厅之中,戈文英对着张光说:“子夏兄,本来愚弟回来的之后就准备找你们这些好友聚聚,只是听说子夏兄前去刻书去了,于是一直等候子夏兄的归来。”
张光举起酒杯,自罚了一杯,对着戈文英说:“世杰,实在抱歉,那《文昌帝君阴骘》一块板子错漏了,我看了样品,只好连忙前去纠正,这个可不能马虎。”
“子夏,你倒是有心了。”孔至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性子,于是也就将这件事情揭过,询问戈文英此次丰城之行如何?
戈文英将自己族人的诗集拿了出来,孔至先看了,然后赞叹说:“世杰阀阅著族,学有渊源,如今得读贵族之文,令人敬仰。”
戈文英说不敢,将这一次南行的见闻说了出来,尤其是小梁先生的讲学的事情说了。
“林文正公学问醇厚,我上次参加春闱之时,得观其文集,真是国朝第一大儒。”丁汪说到这里,感叹说:“可惜林文正公求仁太早,真是朝廷一大损失。”
丁汪感叹了一下,然后询问戈文英讲学的具体事情,众人听了之后,就连眼高于顶的程四可也是感叹小梁先生学问精深。
谈话之后,孔至回到家中,仆人递上一个拜帖,说是有客求见。
孔至打开拜帖,上面写着一个叫齐宙的人明日来拜访。
孔至不知道这个人,于是查了一下父辈留下的《年齿录》,这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父亲的门人。
孔至第二天自然在家中恭候,齐宙来了之后,双方寒暄了几句,到了厅堂之中。
齐宙告诉孔至,如今自己做了陇右府的学正,想到座师在西京城,于是前来拜访,不料恩师已经驾鹤云云。
孔至等他说完,开口说:“世兄高才捷足,已经宣力王家,不似愚弟这般寒酸。”
“世兄大器晚成,将来飞腾有日。”
双方恭维了一番,齐宙谈了一下自己宦海沉浮经历,而孔至也谈了一下这西京城的风土人情。
谈着谈着,齐宙询问西京人杰地灵,不知道那些是有德之人。
孔至自然说了自己的好友戈文英,说戈文英人品端正,素来被城中士绅敬重。
齐宙听了之后,默默记在心上,等到齐宙回到了府学,招来门斗,询问说:“这城中有一个戈老爷,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这个戈老爷可是让人忘不了,其他举人见新官到任了,莫不送礼,或是送钱,或是送宝,只有这位戈老爷子,只是送一张拜帖,前任学正自然不喜他了。”门斗以为齐宙也是如此,将这往事说了出来。
齐宙见门斗这么说,心中不喜门斗,让副学进来,两人坐下之后,齐宙询问说:“寅兄再次执教多年,这学中的学子,数哪个是文德皆优的。”
副学也是一个老油条,自然打了一个马虎眼说:“西京乃是一个大县,这非要说一个魁首,也没有准的。”
“那么品行端方呢?”
“他们都是守法的,而且城中诸侯这么多,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齐宙见副学如此回答,只好直接询问说:“那么南平坊那个戈举人呢?”
“这人早就没有在府学了,不过我听说了,他这人乐善好施,这文庙四处有漏洞,还是他出钱修好的。说起来,我还准备给他立碑说这件事,但是他谢绝了,我如今准备送一块匾给他。”
齐宙听到这话,心中有了想法,这时候门斗再次开口说:“赏赐给张相公送了一块匾,结果他只给了两贯钱,连工人钱都不够,如今又要给戈举人送匾,这谢礼可要先说好了。”
齐宙觉得这门斗聒噪,对着门斗说:“放肆,本官谈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若是在言,先打二十小板。”
门斗顿时禁声,齐宙也不在多谈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跑来,告诉齐宙,明天五更,在城门外接诏。
齐宙也让副学回去,自己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三更时分,齐宙就醒了,前去城门外。
这城门外已经架起了大官棚,这是给大员们休息的地方,至于那些小官小吏,自己带着席子,铺在地上,三五一群,在那里谈天说地。
到了四更时分,有眼尖的看着到远方一根大旗慢慢走来,于是告诉大棚里面的官员:“喜诏已经到了。”
顿时官员出了大棚,然后等到诏令的到来。
这赉诏官到了之后下了官轿,将诏令放在彩楼上。
众位官员按照行次站好,在礼赞的引导下,对着彩楼上的圣旨三拜九叩。
行礼完毕,几个壮汉将彩楼抬起来,然后前面开始奏乐,后面官员依次跟在后面。
进了城门,这些官员走偏巷,抢先一步到龙亭侯着。等到赉诏官和圣旨进了龙亭,他们才跪在地上,又是三拜九叩,赉诏官宣读了圣旨。
这是喜诏,圣人有了子嗣,于是下了这一道喜诏,内容有赦免夏税的,有官员加官进爵,有开恩科贤良方正科,有罪人免罪的。
众人谢恩之后,赉诏官让人开始刊刻,送到各县城去。
齐宙也在其中,等到这刊刻好之后,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倒是没有管其他的,而是看了看恩科。
这一科圣人说的很清楚,凡是府县贤良方正之士,查实奏文,天官府以凭录用。
齐宙仔细看了这一条,和副学商量起来:“圣人这选的,是读书人,还是勋贵呢?”
副学对着齐宙说:“国朝察举向来以勋贵为主。”
齐宙想了想,对着副学说:“我在京城的时候,听闻圣人心意有变,常说无论寒贵,品行俱佳皆可录用。而且若是勋贵,岂不是和第二条冲突了。”
副学听了之后,对着齐宙说:“那么寅兄你认为应当如何?”
“西京城要报三个,我认为,两个勋贵,一个寒士。”
“此举甚是妥当,这勋贵倒是好找,只不过寒士……”
“那个戈文英如何?”
副学心想,这戈文英可不是什么寒士,虽然戈家不算勋族,也算是世家了,不过齐宙既然愿意,那么就只好随他了。
“不过这戈文英不是学中之人,我们举荐,怕有所不妥。”
“举荐乃是举荐贤良,而非是论亲,你先将那块匾送去。”
副学明白齐宙的打算,这匾是一个情意,戈文英收下了,日后当官了,也和他们有了关系。
副学说自己知道,下去就去找门斗来安排这件事,门斗巴不得有这一桩生意,连忙让副学写了四个字,接下来,门斗就拿着这一张纸到了戈家。
戈文英接见了他,对着他说:“你来是为了公事,你手里拿着什么字画。”
门斗将纸递给戈文英,戈文英一看,是一个匾额制式,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前不久你老不是修了文庙吗?我家副学老爷要送你这一块匾。”
“这可要不得,还是辞了吧。”
“戈老爷,这可辞不了,这匾已经刻好了,明日我就可以来讨一杯喜酒了。”
戈文英见门斗这么说,只好拿出三百文钱。
门斗自然不甘心,但是看着戈文英面有难色,心想若是这人坚持要辞去,那么自己连这三百文钱都赚不到了,于是连忙退了下去。
果然没有多久,这块匾就送来了,戈文英只好将这快匾给挂了起来,然后赏赐这些人,闹闹腾腾的一天。
在戈文英收下匾的次日,齐宙和副学就来拜访,戈文英连忙招待,等他们坐下之后,他看着自己身后挂着那块匾,对着他们说:“多蒙两位老先生抬爱,蓬闾生辉,只恐实不相衬,徒增惶恐。”
“弟莅任虽浅,年兄盛德懿行,早已洋溢口碑。兼彝之好,实所难已。”
顶点
第五章结朱陈保举贤良
副学就没有打官腔了,对着戈文英说:“还是因为你人品好,我才喜欢你。”
戈文英让人设宴招待着两位学官,这摆设水陆,菜肴精美,让齐宙不由看了看副学。
副学没有说什么,等到宴会结束之后,两人离开之后,齐宙在回府学的路上,对着副学说:“看样子,这戈文英到不是寒士了。”
副学将戈文英的身世简要谈了一下,齐宙对着副学说:“这件事还需要在商量一下。”
副学自然没有说话,这一切都是齐宙这个学正做主。
几天之后,张氏对着戈文英说:“如今福官也不少小了,我想为他定下一门亲事。”
“哪家的女儿呢?”
“关西坊康家的。听说相貌不错,而且他家世代经商,到了她已经脱了贱籍,入了民籍。他家三代积累了不少钱财,听说嫁妆就有千两银子。”
戈文英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对着张氏说:“这娶妻乃是求贤不是求财。”
“有钱就有贤,无钱就无德。你想想,若是福官娶了这个妻子,日后就算没有功名,也可以富贵一身了,这不是贤内助是啥?这若是没钱,以后家里没有钱了,那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再贤能也不能当饭吃。”
戈文英懒得和自己妻子说这些,告诉上张氏,自己已经有一个好的人选了。
“谁家的女子?”
“孔家的丫头,是一个贤惠的女子。”
“孔家?那还行。”张氏也没有反对,虽然孔家不是什么大家,但是孔至的父亲曾经在冬官府当过官,家境也不算差。
戈文英和自己说了这个想法,第二天就有行动了,他再次召集四个好友。
孔至到了之后,丁汪先招待,闲聊了几句,丁汪询问说:“惟危,几位姑娘、相公。”
“德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二,小儿今年四岁。”
“令爱可曾许字?”
“尚未。”
“我斗胆为令爱说一宗媒。”
“德泽作伐,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不知道是哪家?”
丁汪一笑,询问孔至:“德泽和世杰交情如何?”
“你我五人相交甚欢,何必这么多次一问。”
孔至也明白过来,不过他还是说:“世杰乃是丰城世族,就算在西京城也是有门望的一家,我何敢高攀。”
“哈哈哈,这月老看来是做的成了,你担心高攀,他担心你不敢俯就,我居中主持,料想两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孔至倒是有这个心,戈文英这个好友,他是知根知底,书香门第,簪缨世家,自己女儿嫁来自然不会吃亏,只是因为他这种寒门,不方便提及这件事,如今戈文英让人做媒,他自然乐见其成。
“那就有劳德泽兄了。”
双方一笑,这时候戈文英也走出来出来,没有说破,等到好友到了之后,设下酒席,众人杂谈了一番。
这时候陈四可见氛围差不多了,于是开口说:“这闷茶难喝,闷酒也难饮。如今德泽当了月老,你两家成了朱陈,还不肯告诉我这个糟老头子,莫非连喜酒都不愿意请我这个老头子喝?”
戈孔两人异口同声说:“不敢高攀。”
陈四可笑着说:“那么你两个俯就不成了。”
孔至笑着说:“若是明日我嫁妆寒薄,亲家母抱怨下来,到时候愿之兄不可躲了,让德泽一个人受罪。”
五人同时大笑,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接下来戈文英让陈四可和丁汪当做赞宾,叫王忠买首饰,然后自己写了一篇四六稿子,让陈四可修改,最后让账房的侯相公小楷书写。
择了吉日,到了孔宅,孔家自然热情招待了。
接下来孔家也写了回稿,送了一些文房四宝,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
在他们两家定亲的时候,西京城里面的学子都忙着张罗,托人送礼到府学之中,府学那些学官收了礼物,自然时不时催着齐宙,让齐宙早日定下人选。
齐宙先定了两个勋贵,一个是伯爷的儿子,一个是西京望族的子嗣,至于第三人,齐宙一直拿不定注意。
这学官守了礼物之后,自然各自说自己的,这齐宙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好坏。
决断不了,齐宙就去找了自己的世兄孔至。
孔至听了来意,先说了张光,齐宙想了一下,对着孔至说:“世兄,这张光我是知道,城中多称大善人,品行是过关了,只是他年龄似乎太老了一点。”
孔至又推荐了陈四可,说这人学问人品样样都好,只是崖岸自高,外加有点好酒。
“这好酒就非是全人。”齐宙信奉理学,是一个道学先生,对于好酒之徒,天生有一种厌恶。
孔至再次说了张秀才,齐宙听副学说过,副学还为张秀才送了一块匾,不过齐宙还是认为不妥:“我听说张秀才因为孝顺,哭瞎了一只眼,这眇一目面见圣人多有不妥。”
孔至又想了想,说城外黄秀才,这人有一个兄长,兄长病逝之后,他将自己哥哥一家人当做自己家人养着,四周人都说他孝顺。
齐宙仔细询问了一番,然后说:“他家良田不过二十多亩,如何能保举。”
齐宙心中虽然愿意保举寒士,但是这察举制不同,没有公车,上京之后,一切费用自理,而且到了京城未必能录用,要等位置空出来。这至少要耽误一年多,小户人家在京城如何能生活一年。
孔至见齐宙这么说,于是将自己那个亲家戈文英和丁汪说了出来。
齐宙知道戈孔两家的关系,心中虽然不愿意戈文英去,但是碍于孔至的关系,只能说甚好甚好。
齐宙回到府学,找来副学,询问丁汪。
副学和丁汪有怨,于是开口说:“这丁汪呀,学问倒是有,不过人品不怎么样。城中有一个大户人家请他去教书,而他以家兄不允许推辞了。这才没有多久,就到了戈家,如此反复,实在难以称得上贤良方正。”
“他不愿意去,或许是那家人有什么不对。”
齐宙为丁汪辩解了一下,但是心中也将丁汪的名字给化去了。
副学见齐宙都提到了丁汪,于是开口说:“大人,这么算来,也就那戈文英算的上了。”
齐宙点点头,告诉副学:“还是等到丁日,我们看看生员怎么说吧。”
到了丁日,祭祀宣父之后,两位先生坐下之后,齐宙对着他们说:“诸生,此次找你们,是为了一件大事,前段时间的喜诏你们看了,其中有一条就是开恩科,举贤良方正。如今这些时日,我们还没有选上,上面已经下来催了。如今群贤齐聚,所言公则公言之。”
这些生员送礼的时候,说的是自己,如今这样开诚布公,大家聚在一起之后,反而不敢言。
有的担心举荐自己,被人笑话。举荐他人,为他人做嫁衣。
有的是天性胆小,在人多面前不敢多言。
有的是家庭贫困,知道这恩科轮不上自己,于是来一个壁上观。
齐宙见到这个情况,心想喜诏下来的时候,这些生员人人谈论,如今到了关节的地方,却一个个当闷葫芦了。
一个秀才向来耿介,对着齐宙说:“这件事让诸生谋,不过筑室道谋。不如两位老师断于己见,老师公正无私,一言论断,谁能不服。”
这秀才的话让众生员心中不喜,但是这话他们也反驳不得。
齐宙见到这个情况,心想这些人的确不足以谋,于是开口:“这戈世杰的为人,你们是素来所知,我们也曾送匾到他家中。这个人可否能保举。”
副学也开口说:“戈家家底殷侯,这察举是一个花钱的科,他家倒是耗得起。”
副学无非是告诉诸人,这察举本质是为勋贵而开的,他们这些寒士就不用想太多了。
诸生见这两人都已经说定了,那里还能反对,只是对着他们说:“老师所见极确,就请一言而诀。”
齐宙还是要走走场面,对着众人说:“还请诸位裁处。”
那个耿介的秀才再次开口说:“若是要我们来裁处,怕是明年九月丁祭,才有定论。”
众人不由莞尔一笑,齐宙于是找来四个斋长,让他们去做这件事。
四位斋长领命离开,众人开始分腊肉,齐宙对着副学说:“今日我们又可以延请宾客了。”
副学一笑,然后下去了。
丁汪也离开这里,回到了碧痕轩,心中替自己好友高兴。
他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好友,但是想到好友生性淡薄,已经绝了仕途之心,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戈文英,只怕戈文英会推辞。
但是不告诉,这察举先来要打点,若是不打通关节,这衙门这里卡一下,那里卡一下,到时候来来回回驳回,反而误了大事。
而且等到那时候,戈文英要那银子打点,那基本很好难,最后弄得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自己也良心有愧。
他只恨自己没有那么多银钱来帮助自己好友,否则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第六章通关节钱可使神
这冥思苦想了一夜,丁汪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他让人去找来王忠和账房侯相公。
这两人到了之后,王忠站在那里,不敢入座,而侯相公倒是坐下了。
王忠询问说:“不知道丁先生唤小的来所谓何事?”
“乃是一件好事,昨日丁祭,学正老爷亲自保了你家老爷贤良方正。”
王忠高兴说:“这是一件好事。”
侯相公毕竟机灵,知道丁汪找他们,肯定不是报喜这么简单,询问说:“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棘手的地方多了,前几日那些人来送匾,你家老爷虽然有封赏,但是那些人还是有不平之色。”
王忠点点头,这件事他看的清清楚楚。
丁汪继续说:“如今这察举,要经过衙门重重核查,这些地方若是关节打不通,到时候随便挑一个错误,就可以驳回,然后就来来回回,耽误时间,将一桩好事给拖没了。”
丁汪说到这里,感叹说:“王忠,你家老爷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这点银子,他自然看不上眼。但是他性情耿介,不愿意做这件事,到时候这件事没了到是小事,若是变成了坏事,岂不是让人惋惜。”
王忠说是,戈文英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今日召集两位前来,就是希望我们能先将关节打通,到时候等到回文到了,你家老爷要推辞,已经木已成舟了。”
“这个倒是好,只不过我是一个粗人,侯相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侯相公犹豫了一下,对着丁汪说:“我乃是外地人,只怕说话他们听不懂。”
侯相公乃是幽燕府人,跟着他人经商来到西京城,后来亏了,没钱回去。幸好遇到戈文英了,戈文英见他为人精细,于是就让他当一个账房先生。侯相公因为不会说官话,一直避免和西京城的人打交道。
丁汪笑着说:“只要你银子到了,管你是东南人还是云歌人,都是西京人。不知道如今有银子没有?”
“昨天北街铺子交来租金七十两,如今还没有入账的。”
“那就别急着入账,这银子就先用着,等事成之后在记上。”
侯相公点点头,询问丁汪:“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打点呢?”
“首先是学署的书办,然后知府衙门的书办,大大小小的书办,我估摸着,大概这点银子就已经足够了。”
侯相公点点头,然后第二天就和王忠一起前去府学。
书办找到他们,侯相公先将一封二两银子给了书办,书办也丝毫没有犹豫,接下之后,笑着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如今呈子还没有到,大概今天晚上到,明天一大早,我就交给老爷,绝不会误了你们事情。”
接下来他们给门斗一封小的,门斗收了之后,喜笑颜开说:“呈子是张相公写的,这个张相公向来喜欢贪杯,今天我也正好无事,我这就去他家催催,这呈子不到手,我就不会来了。”
然后到了知府衙门礼房,找到礼房书办,书办承了人情,对着他们说:“这是一件大好事,不止你们有光,连我们也有关。只是这学里得的文书没有到。等到文书到了,我们连夜细写,到时候封上一个急看的字条,保证不到一日,府台大人便可以批阅了。”
这知府衙门礼房办好了,接下来就是驿馆上号那里。
上号师爷见到他们到来,询问他们什么事情。
“是一角文书。”
“什么文书?”
“几日到的?”
“还没有到的。”
上号师爷也是一个老成之人,听到这话,心中明白财神来了,态度也不在那么冷冰冰了,笑着让他们坐下,对着他们说:“是哪个县的。”
“就是这西京城的。”
“在城还是在乡?”
“南平坊戈乡绅。”
上号师爷看了看侯相公,对着侯相公说:“但是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是他家的账房先生。”
上号师爷听了之后,心中更知道有戏,对着他们说:“不知道文书是否已经到了知府衙门。”
“还没有,我们提前来这里,希望你能多多关照。”
上号师爷听了之后,看看四周,对着他们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你们明天去财神巷找我,我姓钱。”
两人告辞离开,按照约定,到了钱师爷的家。
这钱师爷为他们倒了一杯茶,然后钱师爷对着他们说:“昨天不方便,还请你们相信说说了。”
“我家老爷保了一个贤良方正,文书了之后,需要哪些人过手,我们不清楚,还请老师引荐。”
“这个呀,是书办师爷过手,他们三个月一班,寻常人见不到,只有我们这些前去领信的人,才能见到他老一面。”
说到这里,钱师爷继续说:“戈乡绅这件事,你们还算识趣,还可以处理好,你们不知道,前段时间,有个举人就被驳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王忠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
“那位书办老爷说某处和甘结不合,我们这府台老爷整日要处理那么多事,那里有时间详查,自然准了。”
钱师爷说到这里,继续说:“某说甘结不合了,就算处处合例。到时候他说纸张粗糙,或者字某个字洗写挖补,不能呈上,还不就驳了。”
王忠这才佩服丁汪的远见,心想若是没有打点,这件大事,怕事就泡汤了。
钱师爷继续诉苦说:“你说我们这些幕僚,没有拿朝廷的俸禄,全是靠老爷养着,这老爷清廉如水,两袖清风,他的日子苦,我们的日子更是苦,大家每天想着就是为圣人效力,这才能坚持下去。如今这件事是一件大喜事,大家讨一个喜钱,你们说也不过分吧。”
侯相公询问:“不知道喜钱要多少呢?”
“这件事,比起选官要小,比举节孝要大,我看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差不多了。若是有人替你们四处走动,这看在熟人的份上,杂七杂八下来,大概五十两银子差不多了。我看两位都是老实人,是正人君子,第一次做这件事,这才据实相告。”
侯相公想这个价格和丁汪说的差不多,而且他们这四处走动,只怕戈文英知道了,到时候平添风波。
于是他将身上的三十两银子拿出来,对着钱师爷说:“这里是三十两银子,剩下的银子,不日送到。”
“无妨,说句实话,昨日听到南平坊,我想起了,先父和戈家交好,所以才让你们来家里办。实不相瞒,若是其他人,我这落下笔,就是五两银子。如今你们又让我一手包了,又是世交,那么我自然给你们能省一笔算是一笔。对了,我叫钱通神,草号泉流。”钱通神说完,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对着他们说:“这公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密言。”
两人说自己知道,然后告辞离开。
这没有过几日,侯相公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补上,这真的钱能通神,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意外。
一日张光招待好友,戈文英前去赴宴,张光笑着对戈文英说:“世杰,恭喜恭喜。”
戈文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询问张光:“这喜从何来?”
“这四六呈子做了半天,感情世杰你还不知道呀。难道是怕我讨要润笔费。”
戈文英越听越糊涂,如同坠入迷雾障里面,不知张光说云,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陈四可笑着说:“世杰,这喜诏你没有看过吗?果真是不求闻达于富贵了。”
戈文英自己知道有喜诏这件事,但是喜诏的内容,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这朝廷开了恩科,贤良方正,如今世杰你已经被县里保举成为贤良反正了。”
戈文英更加茫然,询问说:“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丁祭时候的事情了。”
戈文英听了之后,连忙说:“列位兄台,这么一件大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原来戈兄一点都不知情呀。”张光是真的没有想到,戈文英这个当事人,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戈文英点点头,对着他们说:“这,这愚弟才疏学浅,如何但得起贤良方正四个字,不行,这个我要辞去。”
张光拉了一下戈文英的袖子,对着戈文英说:“这乃是祖上阴德所至,世杰善行所修,才撞上了这浩大皇恩。”
“这,愚弟实在惭愧。这还是要大家共议,选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才是。”
“这就是大家共议出来的,世杰,如今在谦虚,就过于伪了。”丁汪说着,戈文英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件事暂且放下。
等到宴会结束,戈文英和丁汪一起回去的时候,戈文英有些抱怨说:“你我分属至交,你那日也在明伦堂上,想必是知道的。为什么这么大的消息,你也不来和我说一声。”
“那日之后,你没有来学堂,我又不方便去你家,自然没有告诉你。”
“不行,这个恩科,我一定要辞掉,我何等何能,配得上贤良方正四个字。”
第七章入京城再逢恩科
丁汪也劝说起来,对着戈文英说:“这件事刺不得,这一是皇恩浩荡,二是众生共议。世杰,你想你这个呈子上去,说些淡泊名利的话。外人会怎么看你?这多事的认为你不过是将要取之,必先予之。认为你是以退为进,博取贤名。”
戈文英见丁汪这么说,叹气说:“你我相交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实话和你说吧,我这一辈倒是没有坐过什么坏事,并不是我心中没有什么歪念头,只是我常常想到祖宗的清白,怕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影响,变将这些放下了。其实我心里的邪念,比起世俗人少不到那里去。这皇恩浩荡,我若是受了,日后若是想起来,也是良心有愧。”
“你我皆不是圣贤,心中难免有这些念头,世杰,古人曾说,预观其人,先观其偶。这一次保举你的齐学正,他送你一块匾,只是清水一杯,没有要谢礼。若是他当时碍于面子,不敢明说,那么如今也不会保举你。依次可以见他是一个正直之人,他能保举你,自然是认为你有资格了。”
丁汪说到这里,对着戈文英说:“这遇到事情若是无法决断,那么不妨从祖宗那里看一下,如同你府上先代做过内廷大臣,近世也是封疆大吏。你心里代入他们想想,是躬耕在野,还是献策庙堂。”
戈文英没有回答,露出沉思的神情。
“世杰,你心中的想法我明白,这宦海浮沉,远不如当一个富贵老爷,如今你祖上留下了这家私,足够你怡然自得了,你心中自然不离开,去官场经历风雨。”
戈文英笑着说:“德泽,你话这就不对了,这贫而仕,是古人从孝字下手。但若是富而不仕,岂不是连忠字都忘了。我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如今我只是有两桩心事,第一就是我说的,名实不副。第二,唉,你也是知道,内人她算不上一个聪明人,福官又小。”
丁汪笑着说:“如今福官有我,你倒是可以放心了。”
戈文英听到这话,对着丁汪说:“这件事再提,再提。”
这件事就这么停了下来,两个月之后,走早报的,拿着大红官纸,贴在戈府的大门上,上面写着:“捷报,为奉旨事,贵府戈老爷讳文英,保举贤良反正,送部带领引见。”
这喜报贴好了之后,这送报人自然要来讨洗钱,王忠去账房拿了钱,打发他们离开了。
过了一天,剩下那两位也用了一个年家眷弟的名义递上了拜帖,戈文英招待他们喝了茶,就算见过面了。
剩下就是互相前去拜访,礼尚往来而已。
没有过几天,钱通神再次来到这里,王忠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顿时让他进来坐。
钱通神喝了茶之后,拿出咨文,对着王忠说:“这是天官府下来的回文,不知道你家老爷何在?我也替他老人家报喜。”
王忠知道戈文英不喜欢接待这些人,于是对着钱通神说:“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走亲去了。”
钱通神也没有说什么,将咨文放了下来,王忠留着他用午膳,钱通神说:“不用了,我今天中午有客人,我准备向他借三千钱,这要是不回去好生招待,只怕他恼了。”
王忠也学机灵了,去账房要来三千钱,递给钱通神,钱通神推辞说:“这样怎么好?”
“这次事情能顺风顺水,多谢老兄从帮相助了。”
钱通神推辞了一下就收了下来,然后说:“等日后我手头有空了,定当奉还。”
“区区茶仪,何须谈还。”
钱通神听到这话,说了多谢了多谢了。
钱通神将其他咨文送了,这陇右府附近县城保举的人都在这首府等着,这咨文到了,有几个家境不是特别好的,就来找戈文英这个东道主,议论什么时候进入京城。
有的说如今起身,但是有的担心秋天下雨多,到时候路上难走。
有的说冬天走,但是又嫌弃冬天冷的。
“这冷板凳都坐了几年了,如今才有一点热,我可不想他冷下去。”有一个心急地说着。
最后议论来议论去,戈文英对着他们说:“这天官府要选官,也要等各地贤良方正到了才是,如今我们这里近,而祥云府,幽燕府远,不如等到过了灯节再去京城也不迟。”
戈文英说完,众人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应承了。
这入了冬,天气寒冷了,戈文英独自一个人喝着热酒,看着一旁的张氏,对着张氏说:“我有事要拜托你,你来喝一杯。”
张氏坐了过来,戈文英倒了一杯酒,对着张氏说:“我就不亲奉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讲这些干嘛?”
戈文英和张氏饮酒之后,对着张氏说:“如今我准备在东楼那里加一道门,上一道锁。”
“这家主人是你,别说加门上锁了,就是把东楼给拆了,也任由你。”
“是这样的,东楼让丁先生住,日后他在楼下用膳,你在楼上用。”
张氏听了之后,对着戈文英说:“真是怪了,他们不是在碧痕轩用膳吗?”
“多庆要随我上京,他们那边就没有厨子了。所以到了晚上,福官还是上楼来睡。”
“知道。”
“然后近一点的,你叫德清去送礼就是了,若是远一点的,就让王忠去送拜帖回绝就是了。”
“这件事,你去丰城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了。不过若是我那兄弟过生,难道也叫王忠去?”
“隆庆那里这么近,自然福官儿亲自去。你心中只有尺寸。”
张氏点点头,询问戈文英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戈文英对着张氏说:“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字。离开先生,休要离了你。”
张氏莞尔一笑,对戈文英说:“你这话说的,福官可是我的心头肉,这一会儿不见,我都急的不行,还需要你嘱咐?我看你是醉了。好生休息吧。”
戈文英点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崇文五年元宵之后,戈文英就离开这里,前去京城了。
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如同戈文英说的那样,这要等保举的人全都到了,这才正式选官。
戈文英租一间房子住了下来,等到正式选官。
这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到了三月初三,春闱开始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春闱之后,圣人再次开恩科,今年九月还要举行一场。
戈文英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想到了丁汪,今年丁汪因为自己的事情,不来参加春闱,戈文英就有一些过意不去了,如今朝廷因此开了恩科,大举贤才,若是自己还不让丁汪来,那岂不是愧对了朋友了。
于是戈文英写了一封信,劝说丁汪参加这恩科。
这信到了五月初到了丁汪手上,这时候陈四可等人也劝是丁汪,这机会难得。
丁汪还是心中念着仕途,于是辞馆,前去南都,参加这难得的恩科。
丁汪这前脚才走,这南都国子监祭酒到了陇右府,他这一次是奉了皇命,前去督查各地学子的情况。
这国子监祭酒曾经受过林泉的教导,重经术,轻时文,这到了西京城,就张榜说陇右乃是理学重地,如今有通五经的儒童就可以入学。
当然祭酒也说了,各县不得推脱没有精通五经的儒童,否则一律重罚。
这令下了之后,齐宙就为难了,他找来副学说:“如今祭酒大人要坐考五经,我到任时间太浅,不知道这儒童之中,有谁通五经。”
“年兄,这是真的为难了,这从时文取士以来,都是重四书,轻五经。除了书经之外,诸生很少研究其他四经,这仓促之间,去哪里找。”
齐宙仔细想了想,对着副学说:“打开名册,看看那些是以五经录取的,这举人研习五经,子弟自当学习五经。”
“老爷,这个不准,很多只是随便报的,碰巧瞎猫撞上死耗子而被录取的。”
“如今只能试试了。”
这一查,恰好看到丁汪以春秋经中的举,齐宙对着副学说:“这丁汪学问如何?”
“人品姑且不谈,但是学问是城中数一数二的。”
“他在教戈文英的那孩子是不是?”
“好像是。”
“去查查。”
副学前去查探,下午就回禀说:“大人,他一共教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商人之子。”
“这个就不用禀告了,还有一个是谁?”
“他儿子。”
齐宙点点头,让门斗去请。
第二天王忠带着这两个孩子来了,齐宙见这两个孩子俊秀非常,心中有了几番欢喜,然后询问他们父亲的事情,也是应对得体,丝毫不粗鲁。
“今日请两位贤契到此,是因为祭酒有文,若是童生诵读《五经》,便可以入学。闻两位贤契五经熟读,于是备文申请,指日可喜了。”
丁奂对着齐宙说:“只恐背诵不熟,有辱学正推荐。”
副学笑着说:“那我们先试试,看熟不熟。”
齐宙让副学将御定五经给找来,然后抽了几章,考校起来。
第八章戏言来师道阴阳
这两个学生烂熟于胸,倒背如流,齐宙不由心中大喜对着他们说:“真是神通了,有你们两位,也不算丢脸了。”
齐宙让他们下去,将他们学名记下,奏了上去。
这到了八月初四,祭酒下了令,在八月初六考校,这陇右府儒童差不多已经到了,就等考校了。
一共一百三十多人,祭酒随便抽了背,大多数人结结巴巴,只有少数人能够完整接上。
到了下午时分,祭酒看了看丁奂和戈广牧,这当中他们年岁最小。
接下来就让这些人做时文,毕竟虞朝以时文取士,这要入学,还是要做时文的。
初七早上,丁奂两人和其他十一人进了学校,祭酒看着他们,询问说:“为什么你们两人的文章,只是破题。”
“童生不曾读过制文,也不知道制文应该怎么做。先生说了,读五经要讲明白,五经之外,还要读几部书,才教制文。”
这一番言论深合祭酒之心,祭酒询问他们的先生是谁,丁奂说了之后,祭酒点点头,让他们站起来说话:“你们五经虽熟,但是制文却不通,若是让你们进了学,这与制不和。”
祭酒说着,将让人将十三经集解中关于五经的部分拿出来,对着他们说:“这几部书,你们拿回去好好看,也不算本官食言了。至于其中用意,想必你们老师知道。”
两位学子谢过之后,出了学校,就被王忠带了回去。
这一件事被张隆庆知道了,于是提来礼物,前来祝贺。
“大姐恭喜恭喜,这姐夫当了贤良方正,如今福官儿又入了学,到时候你家代代高官,你有享不完的福。”
张氏却叹气一声,对着张隆庆说:“那个祭酒,见福官儿小,就没有让他入学,只是让送了他几本破书,打发了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对张隆庆说:“可惜你家的德官没有去,否则也可以出出风头。”
“姐姐,我现在已经是贱籍了,德官如何能入学,对了,姐姐,如今丁先生不在这里了,德官就不来打扰了。”
张氏想想,对着张隆庆说:“这样也好,你姐夫他上次来信,让我去找一个先生,这想来想去,就那个程四可算是一个人物,但是这姓程的喜欢喝酒,这喜欢喝酒的人,向来难以伺候,我心中的不愿意他来。”
张隆庆听到这话,对着张氏说:“这件事,还是听姐夫的吧,你我都不懂这读书人的事情,若是父亲大人还在,还可以问一下他,如今我们就只有听姐夫的。”
“唉,这件事难办了,不过你走南闯北,认识的人不少,你去找找。”
两人说着,戈广牧拿着一篮子上来,行礼完毕之后,张氏询问说:“你买的什么?”
“一筒菊。”
“多少钱?”
“二十五钱。”
听到这话,张隆庆摇头说:“你买贵了,当初那老表,我给了他四十文钱,买了三筒。”
这时候张氏说:“给钱没有?”
“没有,王忠在账房那里。”
听到这话,张氏从床头拿出一贯钱,递给戈广牧说:“这些钱你拿着,免得去账房要。”
“这王忠,你姐夫一走,他就把自己当正主了。”
张隆庆笑着说:“姐姐,这王忠是一个老成的人,他帮忙看家也好,你也省的操心。”
说到这里,张隆庆继续说:“这说起来,那三官街居住的全相公,倒是有些学问,为人倒是和气,有时候来我家坐坐,我这写不来的字,他提笔就来,写的字方方正正,和姐夫还有咱爹差不多。听说也曾教过书,只用提供财米油盐,不用供饭。”
“不用供饭就好,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姐姐,这件事我就随口一提,具体如何,你还要去问问你那亲家,他也是一个读书人,知道验货。”
张隆庆担心铺子里面有事,于是就说完就告辞了,张隆庆离开之后,回到家中。
“你这是去哪里了?”曹氏不由询问起来。
“这不是外甥进了学,我这去道喜了,没有想到反而惹上一家麻烦事了。”
“什么麻烦事情。”
“大姐让我去找一个先生,你说,让我找一个账房,我还可以帮忙,这读书人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去找。”
曹氏听到张隆庆这抱怨,对着张隆庆说:“这么说来,德官也不用去上学了?”
“不去了,先生都没有,上什么学。”
“这就好,最开始我就不想让他上学,若不是你那姐夫是一个大财主,你又说的有理。如今总算好了,家里有一个帮手了,到时候你们父子齐上阵,没有几年,我们就盆满钵满了。”
曹氏说到这里,突然说:“你提到全相公没有,我看全相公就不错。”
张隆庆说提到了,不过这个全相公到底如何,他们夫妻也不知道,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免得误了外甥。
张隆庆不知道,曹氏和全相公的妻子结了姐妹。
崇文六年正月,张隆庆带着人,前去周流山上香了,而曹氏就以过节的名义,请来张氏。
这一次来的还有全相公的妻子屠氏,屠氏向来喜欢巴结,一张嘴如同涂了蜜一样,让人听后好生欢喜。
一顿饭的功夫,屠氏就把张氏给说的心花怒放,认为屠氏乃是一个难得的知心人。
张氏心想,屠氏这样的人品,她丈夫想必也不会差,于是就点头了答应了这件事。
同席的尼姑法心,也拿起一本黄历来看了起来,说正月十二是一个入学的好日子。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张氏回到家中,叫王忠前去送帖子。
王忠原本是想按照自己老爷的安排,让程四可来交的,但是程四可认为自己喜欢喝酒,教书不太好,于是一直辞谢。
王忠心中着急,看着自己这个少爷,大半年都在玩,担心这玩闹把心玩野了,到时候要收回来就晚了。
听到张氏这么说,王忠最开始还是有些担心,如今不知道这全相公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很快有几分高兴,心想自己这个小少爷终于可以继续上学了。
这件事王忠也顺路告诉了孔至,孔至听了之后,真是哭笑不得,这一个隔行的商人提起,一个商人老婆举荐,尼姑选的日子,母亲当的家,这要是说了出去,不知道要笑死多少士绅。
不过孔至也不好多言,让下人去打听了一下,很快有了消息。
原来这个全谦孙,字希吕,是一个秀才,是一个二等秀才,这八股文章,倒是十分熟练,至于五经,也是知道是哪五本的,只是因为品性不好,在家中弄出了一些丑事,然后又因为欠债太多,只能逃来这西京城。
这二等秀才,要教一个书倒是不难,只不过这位全相公,那四样全沾了,白天喝酒,晚上赌,丝毫没有将教书放在心上,这东家自然不愿意,这闹了几次,就辞退了这全相公了。
孔至听了之后,只希望这全相公能够涨点教训,好生教导自己的东床。
这全相公到了碧痕轩,心想这机会难得,而且还欠着债,于是也上心了,入学第一天,就让戈广牧不要读什么五经了,拿出几本自己觉得不错的时文集子,让戈广牧好好看看。
“这五经终究是不中用的东西,国朝考的乃是制艺,只要你这时文写的好,那么功名就有了。这人读书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没有功名,还读啥劳什子书,你看古往今来的诗赋大家,哪个不是先当官,后写文的。我看你这面容,你的功名总是在你父辈之上的,只是眉毛有点薄,鱼尾宫有点低,需要配上一个硬妻。人中最为饱满,看来你儿女也是要大富大贵的。你可记得你的八字时辰。”
“不知道。”
这全相公听了之后,让戈广牧回去问一下自己的母亲,然后询问戈广牧说:“你家这个住宅,官星配偶,有先生看过吗?”
戈广牧年纪尚小,那里知道这些,只能说不知。
全相公摇摇头,对着他说:“阳宅那是阳命之源,阴宅乃是定命之根,宅子还无关紧要,不知道你家祖坟在何处?”
“在城外七八里外。”
“等待有空了,我去看看,他们那些风水师,都是不懂文墨,自然读不懂上书,像是什么《梅花心赋》、《披肝露胆经》他们看的懂什么,这二十四山山向水法,他们又怎么分得清楚。”
全相公对于别的不在行,对于这个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谈起来头头是道。
这下学之后,戈广牧将今天的话给张氏听了,张氏心中只说这是一个大学问家,比起丁汪还要厉害。这一个先生果然没有看错。
第二天用午膳的时候,张氏让经用将全相公请来,自己坐在屏风后面。
等到全相公进来之后,张氏等全相公坐好之后,将戈广牧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这个全相公听了之后,掐着手指,算着日子,嘴里念着一些戈广牧听不懂的话,看样子有模有样的,好像是真的神算子一样。
第九章设宴瑞门谈白燕
算着算着,全相公脸上露出了喜色,对着戈广牧说:“好好,这是飞天禄马格。嗯嗯我算一下你的大运,你一岁运在十一岁,也就是今年,明岁,后年运气更好,一定可以入学了。到了十六岁,运势到了巅峰。不是进士就是拔贡。若是十六岁不行,那么二十二岁也可以,到了那时候,必定重进士。你这是高官的命,妻财子禄皆是兴旺,更喜的是父母高寿。”
听到这话,张氏不由大喜,笑出了声。
全相公笑着说:“老嫂夫人你日后少不了诰命的。”
张氏让人去烧酒,招待全相公,这时候王忠上来,全相公笑着说:“王忠,你地阁方圆,看来也是一个有出息的人,这样吧,等到广牧有了科名,到时候提携你一下,你可以当一个小官。”
王忠自幼就到了戈家,对于这些自然不信,不过张氏愿意听,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不好说什么。
隔了几日,去看了阴宅,全相公更是曲意迎合,说到张氏心花怒放,认为这个先生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未有之博学之士。
而戈广牧也心中高兴,这全相公日子久了,旧病复发,今天不是去哪家玩玩牌九,就是去哪家喝喝下花茶。
丁汪管理太严,如今这全相公一放松,戈广牧就乐得逍遥自在。
张氏见到这个情况,倒是不以为然,生怕自己儿子读书闷出一个病来。
张氏和戈文英事事难以同心,唯有在当官上,和戈文英一样,认为守住如今家业就可以了,没必要宦海浮沉。
在京城的戈文英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今只能在京城等着。
因为去年开了两科,这两科进士自然先补官了,他们这些保举的,天官府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戈文英也曾和丁汪抱怨过,如今京城还有十年未补官的进士,如今开了两场恩科,多了数百人,朝廷又如何处置。
丁汪也没有多说什么,说朝廷开科举士,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这崇文六年的四月,圣人在瑞门设宴,新科进士,还有贤良方正破例陪同。
戈文英等人到了瑞门,在内臣的指引下,依次入座。
九卿能够陪在圣人御座前,其他人都坐在两旁阶下。
这案几旁边放在一瓶御园的名花,表示春瑞。
圣人和四妃到了之后,众人行礼,圣人曰平身,众人回到座位坐下。
这皇家筵席,自然不比凡家,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酒过三巡,大司农恐这些新科进士,贤良方正,醉后失了仪态,于是离席奏请,群臣谢恩请辞。
圣人笑着说:“朕凉薄之躬,继承大统,日忧废堕,赖众爱卿辅弼之功。今海内粗安,所赖祖宗庇佑,上天生成。前钦天监太史令奏象纬吉昌,归功于朕,朕惧不敢当,众卿不谅,复表称诵。朕实无德当此,益深戒惧。”
“依次可见君臣同心,如今卜兹春昼,圣人和臣工通饮,以识一时名朋雅意。如今虽然不敢效前人夜饮无度,如今春昼正长,尚可同乐。略有失态,所不计也。”文妃敬了一杯酒,对着圣人说道。
圣人点点头,对着众人说:“朕闻太宗文皇帝上每宴群臣,必有诗歌鸣盛,前太史令奏文昌光亮,主有翰苑鸿儒为文明相助。当此春昼,群贤云集,当有词赋示后,记今日之盛。”
官员自然不敢有违,开始打稿子来了。
戈文英见圣人一直提到太史令所奏,询问身边的人是怎么回事,这才明白,崇文四年,大皇子出生的时候,太史令奏文昌六星大明,这个预兆上天赐博学鸿儒,协助圣人以成文明之治。最为出奇的是,奎星流光,散满天下,这预示海内当生不世奇才,是麟是凤,藏匿在民间。
这两次恩科,也是因为这个奏章而起。
戈文英心中不以为然,但是想到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一件好事,也就没有多在意。
在众人沉思稿文的时候,一对白燕突然飞到瑞门,只见这白燕上下蹁跹,如同跳舞一样,圣人看了之后,心中颇有百兽率舞之感,于是询问说:“这禽鸟以白为贵,这是何缘故。”
在场大臣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个说法,他们也不好解释,最后还是一个翰林学士禀奏说:“臣等才疏学浅,不能深明其故,臣等愚见,或是宣父所言绘事后素之意。”
圣人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不是很满意,他心想若是林泉在此,会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不过圣人不愿意坏了气氛,转移话题说:“这白燕前代可曾有吟咏?”
大司农等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这白燕本来就难见,自然很少吟咏之作,就算有吟咏,未必是高明之作,不会流传下来。
“臣等戴罪中书,政务倥偬,辞赋文章实以久疏,乞宣翰林诸臣,当有知者。”这个皮球再一次往翰林院那边踢过去,翰林院诸生觉得刚才回答不好,于是搜肠刮肚,仔细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新来的丁汪走了出来,对着圣人说:“这白燕在前代未必没有吟咏,只怕非是佳作,难以传世,国朝初,文泉阁学士刘歆曾有七言律诗一首,为当时所称。”
前面是实话,后面就是假话了,丁汪是因为十三经集注,对刘歆这个大儒有了兴趣,于是翻了一下刘歆的文集,对于刘歆诗词文章熟悉才知道有这么一首诗,这首诗别说民间了,就算士林之中,知道的都很少。
“这首诗卿可记得?”
“臣记得。”
“录呈朕览。”
丁汪写了之后,圣人亲自御览。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榭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赵家姊妹多相妒,莫遣昭阳殿里飞。”
圣人看到首句,脸上就有不悦的神色,后来读完整首诗,心中不满,但还是说:“果然名不虚传,终是世宗朝臣子有如此美才。”
这赞赏完毕。对着四周说:“尔在廷诸臣,亦是文坛所望,如有再赋《白眼》诗一首,可与刘学士并驱,朕当有不次之赏。”
这朝中大臣,察举乃是世家公子,平时就有不学无术著称。这科举的,又是以时文取出来的,大家替圣人立言倒是头头是道,这为自己写诗,那就是千言万语,难以写在。
圣人见他们为难的样子,不悦地说:“众臣济济多士,无人敢以应诏,莫非是薄朕不足言诗乎!亦或是今人不及古人乎!”
大臣见圣人是真的动怒了,大多惶恐,这时候文妃再次为群臣解围说:“群臣既然能饵笔取禄,岂不能做,又蒙圣谕,焉敢不做。只是刘学士之作在前,极进白燕之妙,后人再言,难以再出新意。当日崔颢题诗,青莲搁笔,此乃前人故事,望圣人明鉴。”
圣人也不愿意好好一个宴会,因为这件事而坏了,只能退一步说:“如今夔龙在望,英俊盈廷,若白燕一诗不能应诏,惜令文明减色,非苛责于众卿。”
众位大臣准备谢罪的时候,一个大臣到了玉阶前,匍匐请奏:“微臣有白燕诗一首,望请圣人赦臣不学之罪,臣方敢录闻。”
圣人见有台阶下来了,管他好不好,于是说:“爱卿既有白燕之诗,自然高妙,朕所宾师以观之,有何不学之罪。”
这位大臣继续上奏:“此诗是非微臣所作,乃是林太傅幺女步刘学士之韵所做,小女俚词,本不当轻奏至尊。臣因见圣心急于一览,群臣困于七步。故冒死奏闻,以慰圣怀。”
圣人见提到林泉,心中又是悲又是喜,他连忙说:“林太傅之女能为诗,更为快事,速呈朕览。”
这位大臣将这一首诗写好,递了上去,圣人急忙接过,看了起来。
“夕阳凭弔素心稀,遁入梨花无是非。
淡去羞从鸦借色,瘦来止许雪添肥。
飞回夜黑还留影,衔尽春红不浣衣。
多少朱门夸富贵,终能容我洁身归。”
这首诗比不上刘歆那一首诗,但是圣人想到林泉的女儿,如今不过八九岁,能写出这诗,已经算是难得了。
圣人夸奖说:“形容既工,又复大雅,乃是难得佳作,想林太傅此女,尚不满十岁,焉能有词作,莫非是她先草创,书院诸生为其润色。”
“句句皆是她所作,臣等和书院众人未尝改一个字。”
圣人听后心中大喜,对着这位大臣说:“若真是如此,可谓是女中神通,林太傅后继有人了。”
这时候文妃对着圣人说:“这位姑娘乃是天地灵气所钟,人间凡女岂可同日而语。”
“臣听书院言,当日此女将要生的时候,林夫人梦瑶光星坠入庭院,吞星如肚。这女出生后,三岁不言,既能言也不多言,每出一言,必是既有道理,教之读书,过目成诵,如今,诸子百家,莫有不知。想必天怜林太傅一生忠义,故遣此女,以报忠臣。”
第十章才女谒见赐玉尺
圣人点点头,将这首诗传给众位大臣浏览,众位大臣看了之后,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碍于圣人的面子,当然只能点头称是,夸奖这首诗如何如何好。
见圣人高兴了,大冢宰再次率领群臣言:“臣等朝夕以文墨为职,然和前学士白燕之诗尚且不能。这闺中女子似有前知,作诗以应诏,清新俊逸,足令臣等汗颜。如今虽为台臣掌中异宝,实乃朝廷文明之化所散于四方者。今日白燕双舞于御前,与圣人之孜孜诏咏,实天意欲昭贤臣之女之奇才,臣等不胜庆幸。”
这一顿马屁下去,刚才的不愉快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圣人对着众人说:“太史令言奎璧流光,正途之外当遍生不世奇才。如今林太傅此女,乃是瑶光星君所化,岂非明兆。今又有白燕双舞,朕不得不信,文明有象。”
宴会再次其乐融融起来,等到宴会散去之后,圣人也想见见这个神童,于是下诏,让林冰梅入京面圣。
在宴会之后,戈文英不得不劝自己这个好友说:“德泽,今日你真是草率了,若不是你这一首诗,怎会弄出如此风波。”
丁汪也觉得自己孟浪一些,对着戈文英说:“当时诸位大臣都望着翰林院,我一时情急,才献了这一首诗。”
“只怕这一首诗献上,德泽你的仕途,又要多舛了。”
丁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这林姑娘,真是神童,这首诗,多少加冠的读书人都做不出来,虽然不算上佳,但念及年龄,足以媲美易安了。
戈文英说是,然后感叹说:“这就是天善忠良,赐予神童来守之家业。有此女,林文正公清名有加,不愧文正之谥了。”
戈文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不由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戈文英突然做了一个梦,梦他回到了戈家,这时候戈家却是残破不堪,四处漏洞,他儿子戈广牧穿着一件破烂衣裳,如同乞丐一样,正要自尽。
他连忙上前一拉,这时候戈广牧已经鼻息全无,倒地不起了。
戈文英连忙摇着自己儿子,大喊说:“我儿,为何寻此短见。”
“老爷,你醒醒。”仆人叫醒了戈文英,戈文英醒来之后,全身都已经被汗湿了,戈文英只觉得心里有点闷,他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了。
他到处去天官府打听,想知道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天官府只是让他们等着,如今这机会可是百年难求,这等上一年两年又算的上什么。
戈文英只好无法,回到家中等着。
这时光荏苒,信使已经到了海宁城,让林冰梅接旨。
陈菁菁让林绍闻替自己妹妹接了圣旨,让内臣稍等一天,好做准备。
陈菁菁看了看圣旨,和乐琼他们商量起来。
林冰梅出生之后,性子就随她母亲,一向不喜和人言,性格沉静,从懂事之后,就一直穿着素服,静坐高楼,焚香弹琴,读书作文,以此为乐。
别说外人了,就连乐琼都很少能和林冰梅说上几句话。
“冰梅内向于心,如今让她面见圣人,到时候若是言语不当,仪态有失,只怕会惹来一场祸事。”陈菁菁担心说着,告诉他们,宫中最为注重威仪,自己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也有一些后怕。
阴丽华开口说:“但是圣人要见,总不能不见。”
乐琼对着她们说:“冰梅的聪明随他父亲,不如问问她,此事应当如何?”
三人点点头,到了林冰梅所在的秀楼,上楼的时候,林冰梅正在看《李翰林文集》,见到自己母亲上来,上前行礼说:“大娘,二娘,母亲大人,儿请安。”
“我儿无须客气,你已经知道了,圣人要召见你,如今我等担心你进入深宫,那皇家威仪,惊吓了你,到时候你失了仪态,惹得圣人不快,将一件好事变坏了。”
林冰梅听了之后,开口说:“书里有言资于事父以事君,孩儿日事母亲在前,不蒙呵责,天子虽尊,其恩其情与父母近,孩儿虽幼,为何胆怯。若说皇家仪卫森严,孩儿不视起巍巍然,乃因就奉圣学教矣。”
见林冰梅应答得体,三人放下心来,回到客厅,陈菁菁说:“冰梅此次到了京城,恐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回来这里了,乐家妹子,只能有劳你在京城照顾了。”
乐琼说是,阴丽华说京城人才济济,若是可以的话,为林冰梅找一个如意郎君。
乐琼没有说话,这三人商量一些事情,她们和林泉四处奔波,对于这一次上京倒是轻车熟路了。
林绍闻听了之后,愿意送自己妹妹和三娘到京城,这杯陈菁菁给谢绝了,陈菁菁说他和林多闻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人,若是没有圣旨,不得擅自离开京城。
林绍闻倒是有些闷闷不乐,交代了家人,好生照顾自己这个妹妹,若是京城有事,立马写信回来,到时候他也不管了,到京城前来处理。
林绍闻也让丫鬟转告了林冰梅这件事,然后亲自去账房去了钱银,给自己这个妹妹作为盘缠。
第二天林冰梅乐琼两人就上了京城,这半个月之后,就到了京师,居住在林泉当日在京城的住处
圣人在三天之后召见,三日之后,林冰梅上了软轿,到了禁宫之中,内臣告诉林冰梅,圣人已经在天河斋和内臣等了。
林冰梅跟随丫鬟到了天河斋,内臣进去禀告,没一会,就让宣入了。
圣人等林冰梅进来,打量了一下,只见林冰梅美若珠玉,秀若芝兰,洁若冰雪,淡若烟云。
林冰梅也行礼说:“已故太傅林讳泉之女,林冰梅朝见,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如同新莺褚凤,说不出好听,圣人说了一声平身,然后说:“前白燕诗是否你所作。”
“白燕一诗系民女闺中所咏,不意上陈圣览,死罪死罪。”
“白燕虽是闺中诗词,但是寓意甚正,《诗》体本是如此,中馈又何妨?”
“采风不遗樵牧,圣论诚足以尽《诗》之微,但天子至尊,九重穆穆,即使国风居三百之首,然绝不敢入于雅颂者,固自有体也。”
圣人听到林冰梅这话,心中高兴,想起了林泉,心想这个女才思敏捷,和林泉一样,说话总是能让人高兴。
“汝在闺中可曾有师?”
“除母前问字之外,实无授业传经之事。但六经聚在,坐卧之间,冰梅何尝无师。”
圣人更是喜欢了,于是亲自设宴,招待林冰梅,林冰梅先是推辞,后来只能坐在一角。
这皇家筵席,不凡不用再表,圣人看着林冰梅垂眉顺目,就算礼乐也不曾为之动容,山珍不足以动筷,心想这女小小年纪,就如同她父亲一样,是一个理学先生。
接下来,群臣上奏,说如此盛事,不如让林冰梅写上诗词,以记这个盛事。
群臣的心思,圣人明白,这是想要考校林冰梅到底是否是真才实学,而非是另有人捉刀。
圣人心中也好奇,让人送来笔墨纸砚,让林冰梅写。
林冰梅没有慌张,真是文不加点,不到一刻钟,就写好了。
圣人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圣人有道,天运昌明,四海感复载之有成。四海感复载之有成,於以垂文武神圣之名。
天运昌明,圣人有道,四海忘帝力之有造。四海忘帝力之有造,於以上荡荡无名之号。
圣寿万年,圣名万祀,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瑞。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瑞,翳子小女亦得珥笔摛词,献兹一人之媚。”
圣人看了之后大喜,传给诸位大臣一看,大臣看了之后,到也不在怀疑了,这首诗的确有雅颂之风。
圣人念了几句,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内臣上前来,告诉圣人,安太皇太后想要见见这个才女。
圣人点点头,让丫鬟带着林冰梅前去太皇太后那里去。
进入到暖心阁之中,太皇太后让林冰梅走上前来,看着林冰梅说:“你的样子倒是像你父亲,如今观之,你的才学,只怕也不亚于令尊。”
林冰梅言不敢,太皇太后询问了一些事情,语气亲切,如同至亲之人,林冰梅也亲切的回答。
这问谈之后,太皇太后就让林冰梅先离开了,在她离开之前,太皇太后感叹说:“你父亲是一个极为通事理的人,希望你能学到他这一点,这自古以来,才学高了,就有了傲气。这傲气是好事,也是坏事,有时候会惹出一些麻烦事来”
林冰梅说自己记在心上了,告辞离开,回到天河斋。
这时候圣人已经有了旨意,赏赐林冰梅黄金百两,白金百两,明珠十颗,这都是常态,除此之外,还赐了玉尺一根。对林冰梅说:“古有上官婉儿以称,称天下之才,如今朕赐你玉尺一条,你可以为朕伸量人才。再赐金如意一执。这乃是文武器,文可以指挥翰墨,武可以抵御强人,倘若日后择婿,有不肖子弟强求,以此击其首,击死勿论。”
第十一章真公子求联受辱
除了这些物品之外,圣人封林冰梅为弘文县主,这算是莫大的恩赐,按照虞朝制度,皇女称为公主,一字王和国公的女儿封为郡主,二字王的女儿才能封为县主。
林冰梅谢过之后,对着圣人言:“圣人,民女斗胆,冒死请谏。”
“无妨,准奏。”
林冰梅说了关于贤良方正恩科这件事,这也是刚才太皇太后交代她的。
如今察举这些人不能补官,留在京城也不是办法,林冰梅建议圣人,若是可以,给这些人两个选择,一是愿意留下来的,就等着留下补官,二是,不愿意的,赐一个正五命职衔让他们回去。
圣人经过林冰梅提起,这才想到城中那些还没有补官的贤良方正,他认为可行,让林冰梅退下。
三天之后,圣人下了旨意,如同林冰梅说的那样,不过第一点他改了,将愿意留下来的,一律设立通判、同知。
虞朝以前没有设立这两个职务,在知府衙门,就是以府丞、府尉六房师爷为主。
这是魏朝的官职,圣人改设的时候,对于职责有了改变。
通判主要掌刑,同知掌钱银。这就把府丞的职权给分了。
消息传了出去,天下人议论纷纷,不管是知府还是府丞,都不太满意。
毕竟这大权在握,谁也不愿意分给他人。
不过这群贤良反正倒是开心了,他们总算等到机会了。
戈文英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开心,他前去和丁汪辞行,丁汪劝了一下戈文英,戈文英说自己有病在身,不愿意千里奔波。
丁汪见戈文英也不愿意出仕,也不多强求,在京城设宴,招待戈文英。
筵席上,两人倒是不舍,最后约定来日再见,戈文英就南下,回西京城去了。
这时候京城倒是热闹起来,且说弘文县主到了府邸,乐琼询问了她此行如何?
弘文县主将宫中的事情说了出来,对着乐琼说:“如今母亲大人,应该修高楼,供奉这玉尺和玉如意,此乃圣人所赐,不可随意放置。”
乐琼说是,找来工人,在后院修了秀楼,供奉玉尺和玉如意。
这秀楼修建好了,圣人亲自提笔写了尺意楼匾额,让掌印太监送来。
弘文县主接过御匾,悬挂上去之后,太监拿出一把扇子,递给管家,对着管家说:“咱家知道圣人也喜欢县主娘娘的笔墨,咱家厚颜,请县主娘娘为咱家题一首诗,让咱家也可以当一个传家宝物。”
管家知道这掌印太监可是圣人心腹,朝中百官都要畏惧三分,如今有求,自然不愿意得罪。
于是管家将这个扇子拿了进去,转告了乐琼,乐琼让保姆将扇子递上去,不一会,保姆将扇子拿了下来。
管家接过扇子,恭恭敬敬还给掌印太监,掌印太监谢过之后,回到天河斋。
“圣人,小臣回来了。”
“扇子拿来吧。”
“县主娘娘和林太傅一样,进退有方,非是寻常儒生能比。”
圣人听了之后,不由笑着说:“这扇子上的诗倒是不错,你好生珍藏吧,日后或许凭着这扇子,你不用去万年吉壌为朕受那凄凉之苦。”
“圣人春秋鼎盛,日后定当乘龙化仙。小臣能为圣人守住衣冠,那是小臣的荣幸。”
掌印太监接过扇子,看着上面写着:“麟宫凤阁与龙墀,奉御承恩未暂离,莫道笑颦全不假,天颜有喜早先知。”
他看了看,对着圣人说:“这麟宫、凤阁和龙墀,小臣倒是知道,是说禁宫。这后面的,小臣就不知道了。”
“你是真不知吗?”圣人看着掌印太监的眼睛,掌印太监低着头,没有说话。
掌印太监过了一会,对着圣人说:“圣人,小臣斗胆,你赐县主玉如意,是有心赐婚吗?”
“朕曾经许诺过林绍闻,若是朕有了女儿,将要许配给他为妻。”
圣人说到这里,对着掌印太监说:“下去吧。”
掌印太监拿着扇子下去了,接下来,他常常的将这扇子当做宝物炫耀,众大臣通过他这个举动,察觉到了这弘文县主如同当年林泉一样,圣眷正浓。
不少官员也投了扇子,希望弘文县主能够题诗,不过这尺意楼却是大门紧锁,弘文县主也没有题诗。
这件事在京城成为了一件奇事,其中九门提督陈四可的孙子陈天民不以为然,认为自己祖父乃是九门提督,自己姑婆乃是当今圣人的亲身母亲。算起来,当今圣人是自己表叔了。
他没有投扇子,而是送了一对白绫,希望弘文县主为自己题一对对联。
陈天民到了林府,这些仆人自然不敢阻拦,陈天民也丝毫不客气,到了尺意楼,亲自禀明来意,让弘文县主为自己写一对对联。
管家也觉得陈天民太过无礼,奈何陈天民乃是真公子,不敢得罪,于是转告保姆,让保姆从旁说情,让县主写了一对对联,打发这个公子算了。
保姆上去之后,禀告了弘文县主,弘文县主从窗子旁边看了一下,见这陈天民眇一目,跛一足,心中不由生厌。
弘文县主让保姆下去,将白绫拿了上来,亲笔写了一对对联。
这对联送下去之后,陈天民看了连说好好。
陈天民满意而归,当天晚上,亲自设宴,邀请自己好友,还有那些依附自己的清客。
陈天民将对联挂在宴厅,众人进来就可以见到。
“断鳌立极,造天地之平成。
拨云见天,开古今之聋聩。”
诸位清客都说好,说这联极为贴切,这上联说陈天民是朝廷的顶梁柱,下联说陈天民的能干。
有些人虽然看出了这一联似乎有些不妥,一是碍于陈天民这么高兴,不敢点破。二是这对联是弘文县主写的,他们怕到时候得罪弘文县主。
这宴会乐呵的时候,一个清客进来,这个清客看到对联,不由皱眉。
陈天民见到这个清客,笑着说:“卢牙,你来迟了,应当自罚三杯。”
“应当,应当,公子,这就是弘文县主给你写的对联?”
“是的,卢牙,要说对子,可是你家老本行了,你看看,这对联如何?”
这卢牙是对子相公卢博的后代,这对子相公请辞之后,子孙一直没有机会当官,这些年钻营下来,也就卢牙运气好一点,成为陈天民的清客。
卢牙先自罚了三杯,对着陈天民说:“公子,此联本是不错,但是公子不可挂。”
“此话怎么说?”
“请问断鳌是何典?”
陈天民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这个典故还是知道的,脸色一变。接下来卢牙继续说:“这拨云见天,又是说什么,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了。”
陈天民愤然而起,将这一对对联撤下,然后用力撕裂,大声说:“她不过是一个侯爷之女,竟敢如此辱我。”
陈天民这乃是天生的,向来极为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如今弘文县主竟然如此羞辱他,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四周的人劝解陈天民,陈天民愤然不平,这时候卢牙对着陈天民说:“这件事自然不能轻易算了,不过陈公子,你乃是千金之子,自然不能向那些小人一样,做出撕破脸皮的事情。”
卢牙说着,在陈天民耳边喃喃细语,说了自己的计策。
陈天民听了之后,转怒为喜,于是就按照卢牙说的那样,开始行动起来。
陈天民写了一封信给言官,这言官早就想巴结陈天民了,接到这信之后,自然大喜过望,立马写了奏章,弹劾起来。
这弹劾的内容有两点,一是白燕之诗,过于巧合,是否为他捉刀尚未可知。
二是这弘文县主,蒙受圣恩,应当闭门自谢,如今却凭借圣恩,自高身份,折辱公子,实在有亏负圣恩。
最后,言官说这才女是真是假,还需要再论。就算宫中写诗,只怕也是早有筹谋。
这一封奏折上去之后,圣人看了之后,对着文妃说:“这些言官,弹劾起来,都是老样子,先帝时候,他们弹劾林太傅的时候,也是这般言语。”
“圣人,这奏折留中吗?”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留中的话,反而对林冰梅不美。既然他怀疑这林冰梅是有人捉笔,那么不如让他们亲自比试一下。”
圣人批了回折,言官看了却为难起来,他原本以为这道奏折会留中,或者圣人驳下,自己也算是拉拢了陈天民,如今圣人让他比试,他去不愿意起来。
这若是胜了,对方不过一个小女子,胜之不武。若是输了,那么就要被京城人耻笑,自己这个言官就当不了了。
想来想去,言官想到,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将这件事再次踢到陈天民那边。
陈天民接到回信,心想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找了几个老翰林到自己家中。
这几个老翰林听了之后,有一些为难,他们如今也快告老还乡,在这个节骨眼得罪陈天民实在不智。
但是为陈天民对付一个小女孩,实在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胜之不武,败之有愧。
第十二章假县主文论高名
卢牙见到他们这样,开口劝说:“诸位老先生金马明卿玉堂学士,博学多识,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胜?山人虽然不敢夸口五步七步,但无论是限韵还是刻烛,山人从没落过下风。山人尚且有如此信心,列位老先生何必迟疑。”
几个翰林学士心想,这要是胜了,也就以指点后学为名。至于输了,这些翰林学士心想自己难道还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吗?
又是这几位翰林学士也上奏,说希望能够和弘文县主文论。
圣人也是允许了,这一次考验的比较多。
巳时考验书法,午时考填词,申时考文,酉时考古。若是双方内容相差无几,以先完成为优。
这件事掌印太监也去告知林冰梅,乐琼听了之后,找到林冰梅,对着林冰梅说:“你如你父亲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如今来的都是翰林学士,有些和父亲曾经共事过,不知道你当如何应对。”
“孩儿乃是恼那陈天民,没有想到会惹出这么一桩祸事,不过母亲大人请放心,这天下真才子尚不能让孩儿让步,更别说这些御苑青蝇。他们盛兴而来,狼狈而归。”
乐琼看着林冰梅眉宇之间那得意之色,想起了林泉,林泉讲学的时候,亦是如此。
“我儿,你那两个哥哥虽然和你父亲容貌相似,但是论其神,远不如你父。唯有你这个女子,倒是可以克绍其裘。”乐琼握着林冰梅,感叹说。
林冰梅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坚定了要胜过这些翰林学士,不辱没自己父亲的名声。
他们三兄妹上,除了林绍闻见过林泉之外,其他两个都没有见过林泉一面,而就算林绍闻,那是也小,完全不懂事,自然对于自己父亲感觉疏远了。
林冰梅自幼聪慧,在书院所听闻的就是林泉如何如何?这不知不觉之中,对于自己这个未见面的父亲有一种自豪感情,她不愿意别人提起她的时候,为林泉惋惜,她要书院的人提到她,都说林泉后继有人。
约定的日子到了,当日辰时,考校的人前来了,这时候林府在尺意楼前已经摆设好案几,设立好坐席了。
翰林学士一行人西座,林冰梅东坐,而乐琼带着面纱,和掌印太监上座。
到了巳时,圣人也开始出题,这道题是真书《猗兰操》,草书《蟪蛄吟》,隶书《龟山操》,篆书《获麟歌》。圣人出完题之后,想了想,露出笑容,补充了一句“俱作默书。”
这题目到了林府,掌印太监宣读之后,双方就开始书写起来。
这到题目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看其博学程度。
比试书法的这位翰林,对于获麟歌倒是熟悉,于是先写了,至于其他三样,隐隐约约有点映像,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全文。
这四道题出自的所在,算是杂书了,他们这些翰林学士平时就算看到,也不会刻意去记。
看着书法的翰林为难,一旁的卢牙对着掌印太监说:“公公,这一轮比试书法,不如让我们这边说,她们写如何?”
掌印太监看着林冰梅运笔如飞,自然笑着说:“这种事情,咱家也是一个外行,不过圣人说了,要做默书,这自然不能开口了。”
一刻钟之后,林冰梅就已经写好了,掌印太监让人送去,然后对着写书法的翰林说:“老先生不用着急,这午时还早,你老慢慢想,慢慢写。”
老翰林听到这话,只能罢笔,拱手认输。
老翰林不知道,林冰梅知道这个,是因为林泉为圣人修撰资鉴的时候,提到过这四首歌曲。
林冰梅自幼读林泉的文集,将这些都牢记在心,自然轻松写了下来。
接下来考填词,这一次就是真功夫了,要做三首词,分别以早朝,午朝,晚朝为主。
这填词的翰林认为这倒是不难,难就难选词牌,一些常用的词牌,虽然好写,但是意境就弱了几分。
他思考之间,林冰梅开始写了起来,林冰梅这颂圣的功夫,算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林冰梅写好之后,掌印太监准备让人送去的时候,这翰林学士起了巧心,心想可以借鉴,于是对着掌印太监说:“公公,不知道这文章是否能让老朽看看。”
掌印太监看了一下林冰梅,见林冰梅点点头,于是笑着说:“今天乃是文论,若是不能给老先生你看,如何论文呢?”
这翰林学士一看,林冰梅这早朝用的是谒金门,午朝用的是贺圣朝,晚朝用的是千秋岁,不由搁笔,甘拜下风。
接下来就是考文了,这一次圣人更是出了一个怪题《卿云赋》
写赋的翰林见连输了两场,也不敢怠慢,开始写起来,不过这一写,问题就来了。当初云歌府出现卿云,当时魏朝臣子朝贺,做了不少卿云歌,和卿云赋。
前人珠玉在前,翰林学士写着写着,总是想到前人句子。
若是其他时候,他倒是不介意化用,如今和林冰梅文论,自己当然要出新意,出奇意,这才能压林冰梅一头。
这修修改改之间,林冰梅倒是文不加点写好了,她没有看过那些卿云赋,也不会被前人句子所束缚,就算偶尔和前人相撞,因为不知,自然也不会在意。
双方几乎同时完成,不过林冰梅卷面整洁,很少有修改,而翰林学士那删删改改,看上去,就第一映像,不如林冰梅。
双方送到了圣人那里去,很快圣人将卷子还了回来,判林冰梅胜。
翰林学士看了一下,林冰梅这篇赋文虽然没有大赋那般铺成,小赋那样精致,但是立论行文,都有可摘可点的地方,他想自己沉浸此道多年,写出来的文章,就算略胜此女一筹,也没有多少意义,以这篇赋文来看,这才女之名倒是当之无愧。
接下来就是考古,这一场,翰林学士直接弃权了,从那篇赋文来看,这女子也算是博学了。
这卢牙见到这个情况,心中想着,若是就这么回去了,陈天民那里也不好交差,他一时情急之下,开口说:“这诗词歌赋,还可以说天授,而考古博览,非是有年岁不可成,就算县主三岁读文,这短短几年,如何做到博览经史,遍阅诸子。”
这个话也说出了诸位翰林的疑问,虽然林泉也博学,但是林泉入天策府,进文泉阁,已经是加冠之后了。
掌印太监听到这话,对着卢牙说:“那么你的意思是?”
“此次题目一定有人事先告知了,所以才可以成。”
掌印太监听到这话,眼神冰冷,准备呵斥卢牙的时候,林冰梅开口说:“那么不知道如何才能算数呢?”
“现场出题,不知道你是否敢应。”
林冰梅点点头,卢牙说完,倒是有些后悔了,心想这林冰梅诗词就算有人代笔,想必本身水平不错,自己未必是对手。
他想来想去,想起自己家里的老本行,对着林冰梅说:“我出一个对对子,不知道县主是否敢对。”
这时候一个翰林说:“此次乃是文论,若是比对对子,有伤大雅。”
林冰梅倒是没有在意,让卢牙请。
卢牙早有准备,将自己自以为是的绝对拿了出来。
梁惠王命公孙丑,请滕文在离娄上,尽心告子读万章。
这一上联出了,翰林学士不少有些吃惊,这个对子倒是有些难,这将孟子七章章名给连了起来,到也算是一个绝对了。
林冰梅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下,对着卢牙说:“我还以为卢相公有什么绝对,没有想到不过如此。”
林冰梅说完,素手一挥,写了一联。
“卫灵公遣公冶长,祭泰伯于乡党中,先进里仁舞八佾”
以论语章节名来相对,对的是非工整,众人不由称赞。
卢牙心中大惊,心想这都难不住了,不过他没有放弃,心想这对子是自己先人出的,或许是林泉闲来无事对了出来,林冰梅看到了。
卢牙继续出了一对,这一对是他自己想的,保证没有人见过。
“燕来雁去,途中喜遇说春秋。”
卢牙说完,得意扇了一下扇子,这一联在关键在于春秋,这是一语双关,其他人若是以其他节气来对,就不算成对了。若是以经书来对,那就少了一层含义。
林冰梅这次倒是对的更加快,直接挥笔写:
“兔走乌飞,海外欣逢评月旦。”
月旦也算是一语双关,这一对对了上去,卢牙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上,他再也无法,只好认输。
掌印太监见到这个情况,对着众人笑着拱手说:“列位,这文论算是结束了,咱家也要回宫,禀明圣人了。”
众人也败兴散去,翰林学士心中多是懊悔,不应该来参与这件事,如今徒把自己才名当成了林冰梅的垫脚石,让林冰梅更加显得有才学了。
他们唯一能安慰的自己是,这都是林学士在天有灵,庇佑后人,这才有这么一个才女到了世间,他们不是和林冰梅文论,而是和林泉文论。
第十三章神医开方要人命
掌印太监回到宫中,对圣人禀告了这件事,圣人听到后面卢牙的话,开口说:“这么说来,这林冰梅倒是厉害,关节都通到朕这里来了。”
“山野草民的妄言,圣人息怒。”
圣人对着掌印太监说:“这人挑拨是非,多进谗言,留在京城,有伤风化,小杖四十,驱逐出京。”
掌印太监得令,圣人对着掌印太监说:“这件事你告诉弘文县主,看她有何回话。”
掌印太监离开之后,前去林府,将这件事说了,然后试探性地问:“县主,若是觉得这个处罚太低,那么咱家可以回去禀告圣人,让圣人从重发落。”
“此次乃是文论,这卢牙也没有多大过错,还请圣人从轻处置。”
掌印太监得到这话,离开这里,回禀圣人,圣人听了之后,对着掌印太监说:“她这一点倒是挺像她父亲,宽厚待人,既然如此,就让卢牙离开京城就是了。”
掌印太监说是,这件事他到不用亲自去办,找了一个徒孙,前去处理这件事。
卢牙离开之后,陈天民写了一封信,交给卢牙,让他前去西京城,说自己的好友如今到了西京城当了同知,卢牙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离开这里,所以要给卢牙一个后路。
这时间飞逝,戈文英回到了自己家中,也见到了全相公,说了一些客套话。
“不知道犬子五经熟不熟,这读了几经了?”
戈文英最为挂心就是这件事,客套完毕就询问起来。
这全相公笑着说:“小相公真是中人可以语上,三本时文集子,倒是读的熟悉了。”
戈文英听到这话,心中颇有几分不喜,对着全相公说:“这五经不熟悉,做起时文来,没了根底。如那无源之水,难以成大器。”
“老先生说笑了,这所谓速读诗词三千首,不会作诗也会偷,如今科场上,哪个不是偷来的,这看的多了,句子都刻在心上了,这做就容易了。”
戈文英听了这一番浑话,心中更是焦心,但是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他看了一下讲案,有全本西厢。
“这书?”
“老先生,莫非是你没有看过,这西厢可是有大学问了。文法具备,莺莺是提神,忽而寺内见面,忽而白马将军,忽而传书,忽而赖简。反正开合,虚实深浅,离奇变化不测。”
戈文英曾经看过这书,只是认为还不错,如今见这全相公,连一个戏本子都尊崇,料想其学问不足。
“此人若是留下,岂不是害了我的儿子。”
想到这里,戈文英看了一旁的戈广牧,见戈广牧眼神游离,丝毫不像是专心学习的样子,不由暗中叹气。想到林泉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为才女,能够克绍其裘,而自己的儿子不如远甚。
戈文英也没有在多谈,离开碧痕轩,到了账房,找到侯相公,询问这个老师是谁举荐的。
“是张家舅爷举荐的。”
“他一个做生意的,知道什么好歹。”
侯相公点点头,对戈文英说:“老爷,虽然我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那三字经上说的明明白白,小学终,至四书,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
戈文英点点头,告诉侯相公,这读书不能先读时文,只有经书烂于胸,日后方能有经济之才,就算不能经世济用,也可以做一个博学之士。若是舍本逐末,先看时文,这到时候就算取得了功名,也不过三家村秀才,穷酸之辈而已。
“那么老爷你的意思是辞退了他?”
戈文英点点头,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他想了想,一直到了天明,他觉得胸闷,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找来王忠,对着王忠说:“昨天和侯相公说的那件事还是不行,韩昌黎曾做师说,我戈家在西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若是就这样将西席给赶走了,有识者知道了,必定会讥之。无知者效仿,师道因此而坏。”
王忠听到这话,对着戈文英说:“老爷,你这是正论,小的其实也举得,若是就这样将别人赶走,太过伤了别人的面子,日后少爷那里,你可以慢慢教导。”
戈文英点点头,这时候戈广牧拿了一本书上来,真是那本西厢,戈广牧说:“先生说父亲大人你没有看过这本书,于是让孩儿给你送来。”
这句话不亚于一刀刺到戈文英的是心上,戈文英只是觉得胸口一紧,变昏了过去。
见到戈文英这个样子,王忠连忙招呼,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折腾了良久,才让戈文英醒了过来。
接下来,王忠前去找郎中,这恰好有一个郎中到了西京城,正愁没有银子,听到这个消息,里面找上门去。
他自称是南都来的神医,如今来这西京城,是为了去骊山采药,在城中听说戈文英是一个大善人,于是起了天佑善人的念头,前来看诊。
张氏心想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于是就让这个郎中看诊,这郎中见戈文英这高门大户的,想必是因为那个导致的命门虚火,于是到了戈文英的房间,望闻问切都省了,只是随便把了一下脉,然后就说这是命门虚火。上
他开了一个补方,王忠前去抓药,到了广慈药店,这掌柜看了之后,连忙说:“这方子太热了,太热了。”
掌柜虽然这么说,但是想到这是郎中看的药方,也将药给抓了。
药回来之后,郎中尝了一下药,试了试药性,对着王忠说:“这肉桂不是顶尖的胶州桂,不过也将就了。”
这下去煎药之后,戈文英服了一济,没有多久,这药性发了,对着郎中说:“热,这热的受不了。”
“吃了桂附,这哪有不发热的,忍忍就好了。”
当天晚上郎中到了客房去休息,而半夜,戈文英全身发热,实在难受,再次让郎中看诊,郎中见到这个情况,只好说:“我就说了这个肉桂不好,如今助长了邪火了,不过不碍事,稍等一会就好了。”
这药效过了,自然清凉了,戈文英也没有再闹了。
郎中眼见这情况不对,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请辞,说骊山的那药不等人,等自己采到之后,再来看看。
这郎中走了之后,王忠也举得不对劲,于是对着张氏说:“夫人,昨天我去广慈的时候,那个掌柜知道这方子会发热,或许这掌柜的药理不错。”
张氏也是慌得无法,于是让王忠去请。
这掌柜是真的应了全相公那句常读诗词三千首,不会作来也会偷。他每次按照方子抓药,久而久之,知道药性而已,至于岐黄之术,算是七窍通了六窍。
不过这有银子赚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放弃,他到了戈府,说了一些郎中常用的套话,这戈文英也不通医术,隔行如隔山,只是觉得这掌柜倒是有那么一点本事。
掌柜见这是受补无效,就开了一个泄的方子,因为见戈文英还算年轻,于是药性就重了一点,希望能早日有成效。
这戈文英当时喝了药,就直接腹泻,这一夜泄了十几次,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王忠见这不是办法,这五更天,可以上街之后,立马到了药铺来敲门,掌柜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见闹得凶了,来一个闭门不见,说大黄乃是大将军,有病挡着,不碍事。
王忠没有办法,只好去通知戈文英的好友,这程四可有事前去了武凉府,只剩下张光和孔至。
两人到了戈府,见到好友脸色蜡黄,精神不振,不由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张氏也顾不得什么见不见得客,告诉两人说:“这都是用药害的。”
孔至听了之后,对着张氏说:“唉,这药不能乱服,如今庸医太多,为了钱财,也不管什么君臣辅佐,只求一个速。运气好,这病就被治好了,若是运气不行,就枉送了一条性命。”
张光对着张氏说:“这草木始终不如米面养人,这药还是不要服了,就用稀饭这些慢慢养着。”
张氏说自己知道,两人因为张氏在旁,也不好多待,交代了几句,就离开这里。
张氏等他们离开之后,去请自己弟弟一家人前来,张隆庆听到自己,连忙带着自己的妻子到来这里。
见了姐夫之后,张隆庆感叹说:“这,这,姐夫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有了一个衔,真是姐姐你一家享福的时候,怎么会这样。”
“只怕是福薄,承受不起。”
听到张氏这话,曹氏开口说:“姐姐,这火街口有个王大娘,倒是有些本事,不如让她来看看,求个神,让神免了这个罪。”
张氏向来信这个,于是就让曹氏去请。
因为戈文英不喜这个,于是就在楼下的院子里面折腾。
这动静大了,戈文英不由起身去看,见到下面那光景,他一个道学先生怎么能够接受,连声骂着荒唐荒唐,回到病榻上,病又重了几分,就再也难起身了
第十四章正人临终嘱良言
这戈文英不过是水土不服,经过这两个庸医这一番折腾,没病的就要弄成重病。
戈文英经过这一次之后,不再服药,王忠他们也不敢去找医生,这拖着拖着,病自然也越来越重了。
戈文英也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在一天晚上,戈文英拉着戈广牧的手说:“福官,如今为父已经是君子曰终了,为父去了之后,你要记得八个字,亲近圣人,勤读诗书。等到你加冠之后,我才能入土,日后你常常到我灵前,诵读这八字。”
戈广牧呜咽着点点头,这时候戈文英让王忠过来,对着王忠说:“你跟我多年,我知道你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福官,南门外三十亩菜地,就送给王忠。这件事你记下了吗?”
“孩儿记得了,孩儿记得了。”
戈文英再次交代了一番,说戈广牧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外父,他外父乃是一个正人君子,对他有益。
絮絮叨叨交代了一番,戈文英就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就再也不能睁开了。
戈府上下哭成一片,开始安排起来。
这张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戈广牧又小,王忠又只是一个仆人,于是只能去请孔至这个亲家来帮忙。
孔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悲伤,没有想到自己好友,这么快就离开了。
孔至到了戈府,忍住悲伤,开始安排起来,先是让一些人布置灵堂,然后还有就是去买棺木,至于张氏,要帮戈文英换上寿衣。
这忙到了中午时分,这才算是妥当,孔至听王忠说了戈文英不愿意早日入土之后,也就没有办丧宴,只是请了一些戈家的亲戚来参加就是。
张光是下午到了,来的时候,正好是准备要盖棺了,众人最后看了一下戈文英,忍不住落泪。
张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让别急着盖棺,这戈文英有五命官衔在身,应该穿官服入殓才是。
于是王忠他们又到了衙门那里禀奏了之后,才将戈文英寿衣换成了官服,灵位也改成了皇虞五命员外郎戈讳文英之位。
到了晚上二更,孔至和张光正在守灵,王忠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说:“二位爷,夫人让你们离开,前去避避煞。”
“告诉亲家,感谢她的好意,我们这些读书人,向来不信这些。”孔至说到这里,看着自己女婿说:“广牧,你是否要去避煞?”
“孩儿要留在这里为父亲守灵。”
孔至听到这个回答,不由点点头,心想自己这个半子倒是没有让自己失望。
三人无聊之中,自然谈论起来,孔至对着张光说:“若是真的有灵,那么我们也应该见上一面,何来避字。这煞字,考之乃是白虎通才有,想必是那些阴阳家,弄出的子虚先生而已。圣人说祭神如神在,昔日孝子,宁愿再见先父母一面,如今之人,却担心什么煞不煞。”
张光也笑着说:“是呀,世杰乃是一个正直君子,就算真化作了地府之民,也不会害我们,不过说真的,没有见到世杰这最后一面,我心中尚且有些后悔。”
孔至点点头,这两人又谈了到了阴阳家,这孔至说:“先父担任明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奇事,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这为尊者讳,我就不说县名了。其中这西边的阴阳先生,也是读葬经的,云这棺木放在屋里,晚上会出现什么气,若是出现黄气,应该那日下葬,若是出现青气又应该何日云云。这无独有偶,东边这个县,也有一个阴阳先生,也是读葬经的,也有望气之说,不过这葬的日子却恰好相反,一个是按照相生,一个是相克。这同一本葬经,两家不同,若是这个是对的,那么另外一个岂不是成天下之大谬,害了这一村之人。”
“这阴阳家著书,最为大言诓世,常用隐语,对外言乃是教内真传,不敢外传。实际不过是欺骗愚氓而已。若是真传,何须隐语,圣门心传十六字,字字明载于文,读书人看了,就能明白。这天下的至理名言,何须藏着。”
张光说到这里,也说了一件奇事,说他亲戚家有一个阴阳先生,看风水的时候,常说葬在某地,日后要转世成为女子,葬在某地,日后要转世为男子。这若是人人都葬在男地,那么天下岂不是没有女子,足以可征这阴阳先生的可笑。
这谈笑之间,不知不觉东方大白了。
张光他们也守一夜,接下来就是戈府的事情,半个月之后,戈广牧也再次上学了。
时光荏苒,距离戈文英过世三个月之后,一个人前来拜访。
张氏知道这个人是城中的官媒婆,姓薛。
张氏询问薛媒婆这次前来所谓何事,薛媒婆说自己如今接了衙门一个差事,送一个丫鬟给张氏。
“薛家的,你知道我家向来不用丫鬟。”
“那是戈老爷他端正的地方,这也是我这一次上门的原因。”薛媒婆说到这里,笑眯眯的说:“但是如今戈老爷已经不在了,这些仆人也不好伺候夫人你,不如找一个丫鬟,这也方便。”
张氏想到这倒是有理,她如今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确有些孤单。
薛婆子见张氏有心动的意思,于是开口说:“这丫鬟来历清白,他爹也是一个大官,好像是因为上奏了谁,惹得皇上不喜,不但被砍了头,家人都被入了籍,这丫头知府老爷交给我的时候,说什么士绅之后,不可委屈。我想来想去,这城中,有钱的人家多无德,有德的又养不起,唯有夫人你家,才算是富贵有德之家。”
张氏听了之后,心中极为受用,她向来最喜欢他人奉承,这就有了几分心动。
这薛婆子也施展了全身本事,夸着这丫鬟的种种好,变相奉承张氏。
张氏最后答应了,不过要看看人。
薛婆子自然说要得,于是前去将丫鬟带了过来,张氏见这丫鬟容貌清秀,也算是一个美人胚子,丫鬟说话,也是得体,张氏就有了心。
“不知道这要多少银子呢?”
“三十贯钱。”
这个价格算是有点高了,薛婆子有些担心看着张氏,担心张氏会拒绝。
张氏也不懂这些,戈家又是家大业大,好不犹豫答应了这件事。
张氏在这里买丫鬟,而戈广牧在碧痕轩无所事事,他的老师全相公,不知道又去什么地方翻本去了。
这门外突然传来鸟啼叫的声音,少年心性,于是打开门,看到一个卖鸟的商人。
这商人上见到戈广牧,心知财主来了,连忙说:“这位爷,要不买上一只,回家逗弄,也可以解解闷。”
戈文英家教甚严,戈广牧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自然心中好奇,他询问这个怎么样。
商人一看原来还是外行,顿时开始施展自己的看家本事,将这养鸟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其中最为重要就是,全城有些钱财的少爷,都要养一只,到时候见面,好互相夸耀。
戈广牧虽然没有攀比之心,但是心想同龄人都有,自己也不能无,于是询问了一下价格,这商人连忙说五贯钱。
戈广牧身上没有钱,于是跑回家,找王忠要银子,王忠听了之后,对着戈广牧说:“少爷,你这是要买什么?”
戈广牧说了之后,王忠连忙说:“老爷向来不喜欢人养鸟,认为这是玩物丧志。”
“我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应承了人家,难道要失信人家吗?”
王忠听后无法,只好去账房取来银子,将这个买下来。
不过幸好的是,戈广牧没人教,这买来几天,不知道乐趣,就不在过问了。
王忠心中虽然可惜白白浪费了五两银子,但是没有让自己这个小少爷玩物丧志,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到了崇文七年,戈广牧呆在学堂之中,百无聊赖,倒是想起了自己那个表弟。
而张庆家却没有时间想自己表兄,他如今已经学的一些生意本事,替他爹经营铺面。
这阳春三月,张庆家正在算账的时候,只见门口打马来一群人,这些人或是骑马,或是步行。步行的牵着猎犬,骑马的背着弓箭。
最中间是一个少年,年龄不过弱冠之年,容貌虽然不是多俊俏,但是衣着却十分华丽,一看就是贵公子。
这位公子走到张庆家前面,对着张庆家说:“这里有马鞭没有?”
“有有,这位爷请稍等。”
张庆家将店铺里面最好的马鞭拿了出来,公子接过之后,询问多少银两。
“不敢耽误公子游兴,等公子回来再谈。”
这公子也不客气,直接拿着就上马离开。
到了申牌时分,这一群人回来,只见打了几只兔子,到也算是有收获了。
张庆家见公子进来,连忙封上茶水,这公子打猎一天,正好口渴了,这茶水直接一饮而尽,到也是说不出的爽快。
接下来,张庆家说自己安排了晚膳,不知道公子是否可以赏脸,在这里用上一顿晚膳。
第十五章膏粱子弟寻热闹
这公子也不客气,留下来用了晚膳之后,回到正题,询问张庆家这马鞭多少钱。
“李公子,小小的一个马鞭,就算小的送你的,何须介怀。”张庆家说完,这个公子想了想,也就没有多言,起身告辞。
张庆家送李公子从大门离开,脸上满是笑容。
这李公子乃是李海玉的曾孙,李海玉觉得幽燕过于苦寒,于是将家迁到这里来。
这位李公子虽然没有爵位,但是不少人看在他曾祖父面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从那之后,李公子经常派遣家人来张庆家的店来买东西。
时间就这么到了崇文十三年,这一天,李公子让人送来请帖,说多年承蒙张庆家关照,请张庆家赏脸前去他家一叙。
张庆家自然不敢怠慢,到了指定的日子,换了一身行头,前去李府。
这到了李府,看着门前那威严的石狮,彪悍的看门,张庆家有些害怕。
一个仆人早就在这里等候了,见张庆家到了,于是迎了上来,邀请张庆家进来。
这到了中堂,仆人让张庆家先坐一下,他家公子如今还没有起来。
张庆家自然不敢让仆人去叫醒张庆家,只能在那里坐着。
这一直等到午初十分,这李公子才穿着中衣,拿着一个小茶炉,拖着鞋子,醉眼惺忪的走到了中堂。
李公子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丫鬟连忙为他捏拿按摩,李公子翘着腿,对着张庆家说:“昨天他们玩骰子,喝的有点多,实不相瞒,到现在头还是昏的。”
张庆家说李公子若是没有休息好,那么再去休息就是了。
李公子拿起手提茶壶,喝了茶之后,对着张庆家说:“这怎么行,你是客人,如今都到了,我这个主人还在睡觉,这成何体统我明明吩咐了大三元,你来了,就将我叫醒。没有想到这厮没有记性,让你干坐着。”
“小的也是才刚来。”
“刚来也好,菜都准备好了没有”
“回少爷,已经准备好了。”
李公子点点头,站起身来,带着张庆家到了膳厅,双方分席之后,张庆家还有一些不适应。
“不会正坐也没有关系,我若不是碍于我家那老祖宗是有爵位的人,早就让人在这膳厅放上桌椅板凳。”
李公子也没有正坐,箕坐在那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张庆家第一次享受钟鸣鼎食,心中百般滋味,尤其是那肉汤,他都不知道是应该用勺子舀,还是拿起这个拿起这个铜器,倒入碗中。
这一边吃着,李公子对着张庆家说:“我们也不算什么外人,今天找你是有事情的。”
张庆家立马放下筷子,毕恭毕敬地看着李公子,李公子打了一个哈欠,对张庆家挥挥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筷子,指着张庆家。
“是这样的,我虽然有个弟弟,但是我这个弟弟,和我合不来,我前些日子见别人亲兄把弟,好不热闹。”
李公子向来最爱热闹,又喜欢听戏,见那戏文之中,常常有兄弟结拜,这一时心血来潮,就起了这个心思。
这张庆家听了之后,自然不敢应承,推辞自己乃是隶属贱籍,怎么能和李公子这种勋臣之后结拜。
李公子随口说:“我这个人向来没有架子,我看你顺眼,才有这个念头,若是我看你不顺眼,哪怕你是王孙公子,我也不会理会。我这个人性子就这样,你若是在推辞,就是看不起我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张庆家应承下来,这李公子继续说:“这就你我两人,那太孤零零了,你再去找几个人来,这既然要结拜,自然要爽利,自然要热闹。”
张庆家心想自己去哪里找,这时候李公子对着仆人说:“让蒋管家过来,弹上一曲,这嗡嗡的,太闷人了。”
四周的乐师听了之后,就停了下来,很快仆人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这男子拿着一把琵琶,到了之后,李公子给他敬了一杯酒说:“蒋相公,你来弹,弹点欢快的,这嗡嗡的声音,让我喝酒都不痛快。”
蒋管家点点头,弹奏一些不太适合这个场景的曲子,欢快倒是欢快了,四周的乐师却只是摇头叹气。
李公子心情十分高兴,这酒一杯又一杯喝着,这喝到兴头上,对着张庆家说:“把弟,来来,我们喝上几杯。”
“小弟向来不饮酒。”
“糊涂话,这自古以来,谁人不喝酒,就算那女子,也要饮上几杯。”
说着,亲自拿了一杯酒到张庆家面前,张庆家只好喝了,幸好这酒乃是好酒,到也不辣,入喉之后,如同甜水。
“再来,再来。”
李公子来了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四周的仆人也来喝酒,这些仆人早就耳濡目染,成了酉水场中豪杰,巴刀阵里英雄。
张庆家因为没有喝过这种酒,只是觉得劲不大,就一杯一杯复一杯。
这喝了不知道多久,他连自己什么时候醉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泛白了,他见膳厅之中,醉汉四处躺卧,不成体统,心中有几分羞愧,不愿意在多待下去。
他到了门边,这门房早就锁了门,做了贝者道上行人。
这熬夜一晚上门房正在兴头上,输的不愿意离开,赢得不愿意走。
张庆家求了良久,这才回到自己家中,将衣服换去,洗了一个澡,自己煮了一碗姜汤,醒醒酒之后,开始思量起来。
这个和李公子结拜,这肯定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但是如今还需要找人,他不知道应该去什么找谁。
他认识的人倒是不少,但是能够结拜却想不错,这思来想去,他还想想起了自己同学,这丁奂为人和他父亲一样,正直无私,想必是看不上李公子这样的纨绔子弟。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自己那个表哥了。
他于是前去寻找戈广牧,戈广牧这些年来,也是整日无事,见到自己这老表说这件事,心中倒是有些兴趣,但是不好处置,于是询问自己的母亲。
张氏一听,这李公子乃是勋臣之后,立马就没有意见了,对着戈广牧说:“福官,你父亲他样样都好,就是在交朋友上吃了亏,除了你外父之外,哪个不是穷寒酸,这些人能帮上什么忙连让他们送礼,他们都为难的。”
见自己母亲同意了,戈广牧自然开心了,和张庆家说:“这结拜的话,不如在我家弄。”
“若是那王忠知道,一定会饶了你们清兴。”张氏有些愤愤不平,戈广牧听了之后,倒是有些为难。
想来想去,张庆家说:“我们就在武圣人庙结拜,到时候给庙祝一些银子,找个清静的地方,弄上一席。”
戈广牧说可以,询问张家庆要多少银子。
“这只最少四两银子,李公子和表哥你一样,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若是办的不好,岂不是惹他不快。”
戈广牧说可以,于是去账房拿了钱,说是买书用。
戈广牧写了一张请帖,然后张庆家去找庙祝,庙祝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自然愿意玉成此事,告诉张庆家,这武圣人庙附近有个尼姑庵,那里倒是颇为情景,他们可以在那里设宴。
“我们都是男子,怕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出家人,早就无男女之相了,这若是看重这个,那还出啥家,待在屋里岂不是更好。”
张庆家也不是什么恪守名教的,自然点头说是。
这里交代完毕,他将帖子递到李府,这一次还算是运气好,李公子醒着,结过帖子之后,看都没看,就放在桌子上说:“我家祖父虽然在秋官府当过官,我那老子也是进士出身,但是我这人就是看到这文字就头疼,想必是先人读书读多了,导致我这些子孙都腻了,你说说吧,这到底写的什么就是了。”
张庆家将结义的事情说了出来,李公子想了想说:“三个人就三个人吧,这筵席就算了,我家有的是人,还需要你们破费吗”
张庆家有些为难地说这已经安排好了,不好拒绝。
李公子听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说到时候自己会去就是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戈广牧换了盛装,精心打扮了一番,像母亲的他,经过这一番折腾,到也算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戈广牧和张庆家到尼姑庵,没有想到这住持竟然是熟人,当日帮忙卜拜师日子的法心。
双方行礼之后,张庆家询问法心准备好了没有
“这可是蓬莱馆的菜,如今这西京城中,他家称第二,就没有人家敢称第一。”
张庆家不由放心,心想自己这银子倒是用到了实处。
到了晌午时分,李公子才姗姗来迟,李公子对着张庆家说:“昨天本来想早睡,奈何那王家新来一个姑娘,真是国色天香,城中少有,这顾的她来,就忘了这事,还请两位把弟见谅。”
两人自然说不敢,李公子看了戈广牧说:“不错,倒是一表人才,比起我弟弟更像弟弟。”
第十六章耕读世家坏心术
李公子说完,就坐在椅子上说:“这昨天忙了一晚上,起来也还没有吃东西,我有一点饿了。先吃了饭,再去结拜如何?”
戈广牧等人让人上菜,这菜肴倒也是丰盛,水陆皆有,南北全备,不过这李公子尝了一口,直接吐出来,大声说:“这也是人吃的?”
“大哥请见谅,这……”
“无事,无事,我们先结拜吧,去,将厨子带来,等我们结拜之后,在来吃。”
李公子嘱咐之后,然后就和他们到武圣人庙里,这斩鸡头,烧黄纸,盟誓言,序年齿。
李公子自然是老大,戈广牧第二,张庆家第三。
这边弄好,李家的那群人已经在弄筵席了,幸好这庵中早就有准备了蒸笼,这李府带来的菜肴,稍微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李公子是真的饿了,也不等菜肴上齐,就先动筷了,这席上也是左一句巴刀阵中威风,右一句贝者场上逸闻。
在一旁伺候的法心见李公子如此谈吐,心中就明白这个人是什么人。
敬酒之后,李公子拿出手帕擦去嘴边油渍的时候,法心笑着说:“李施主,你这手帕绣的,好像不怎样?”
“那些丫鬟都笨手笨脚的,我想要将她们赶走,但是家中不让。”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徒儿倒是手艺不错。”
李公子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对着法心说:“这口说无凭,不如让她出来给我们看看。”
法心点点头,很快就叫来一个女弟子,这个女弟子倒是有几分姿色,李公子见了之后,笑着说:“听说你针线功夫不错?”
“这是我绣的,请公子看看。”
李公子接过手帕,嗅了一下,然后随便看了一下,赞叹说:“这倒是不错,我家那个虽然是什么知府女儿,但是却丝毫不会针线,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我家,一是替先父在佛前念念经,二是教教那些丫鬟针线。”
这个女弟子看了看法心,法心笑着说:“这是你的造化,你还不谢谢这位爷。”
女弟子谢过之后,李公子才知道她法号叫做惠照。
李公子让惠照坐下来,接下来继续用膳。
申牌时分,李公子对着他们说:“这索性无事,你们不如和我一起到家中,好好聚一聚。”
戈广牧有些担心,他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久,但是他面子薄,不好拒绝。
张庆家不敢得罪李公子,只好唯唯诺诺说着是。
于是一群人就离开这里,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恰好被一个住在附近的落魄子看到了,这个才在贝者上将家当给送了进去,如今见到这一群人不凡,心中动了结交的念头。
不过他不敢贸然上去,只是记下来心来,等待机会。
李公子一行人到了家中,李公子让人去请新来的梅姑娘。
这入夜之后,梅姑娘到了之后,戈广牧见了之后,惊为天人。
李公子笑着说:“芙蓉,这个可是我二弟,你可要好生招待了。”
芙蓉是此道老手了,巧笑嫣嫣,引着戈广牧说话。
李公子见人这么多,自然要玩游戏了,他对着四周说:“将西湖酒令给拿上来。”
很快仆人拿来一张图,上面画着西湖图,在各处景点之间画上了线,景点有格子。
而酒筹有五个,一个铜制造而成商人,一个银制造的渔夫,一个玉做成读书人,一个翡翠雕刻成的侠女,一个象牙所成的仙子。
李公子笑着说:“三弟是商人,二弟自然是读书人,我这个老大不学无术,就当渔夫。芙蓉就是侠女,惠照你当仙子。”
众人不敢推辞,接下来就是投骰子,张庆家最小,最先投,这投了两格,到了那个格子,然后一个人看了一下令说:“渔夫饮酒,商人说笑。”
李公子一口气喝下酒,然后对着张庆家说:“三弟,该你你了。”
张庆家为难地说:“大哥,我的确不会说笑。”
“那么就罚酒三杯。”
张庆家罚酒之后,接下来戈广牧投骰子,投一个六点,到了一个亭子,这时候有人看了酒令,唱道:“侠女敬书生三杯,书生回三杯。”
芙蓉倒了一杯酒,递给戈广牧,戈广牧接过酒之后,手指不由轻轻碰到了芙蓉的手指,心顿时如同小鹿一样。
他神不守舍将这一杯酒给喝了下去,接下来两杯,芙蓉含情脉脉看着他,他茫然不知所措,这酒好坏也喝不出来了,只是闷头就饮。
他本来就没啥酒量,回敬三杯之后,就已经有些醉意了。
这人一醉,就容易恢复本性,在这个酒令之下,戈广牧越喝越多,越醉越放肆。
他这一醉了闹起来,这没醉的李公子就举得有些不耐烦,让芙蓉搀扶着戈广牧前去休息。
芙蓉昨天才在这里当了女主人,自然轻车熟路,细心照顾戈广牧。
第二天,戈广牧醒来之后,见到眼前这个情况,心中惶恐难以言说。
戈广牧慌慌张张回到的大厅,只见他那大哥睡在太师椅上,自己的表弟就抱着一个椅子脚,不知道坐着什么美梦。
至于其他仆人,也是东一个靠着柱子,西一个倒在椅子上。
戈广牧见到此等情况,如同张庆家一样,只是觉得羞愧难当,连忙叫醒了自己表弟。
张庆家醒了之后,也顾不上什么隔夜茶不能喝,拿起桌子上,也不知道谁剩下的茶水,猛喝了一口。
他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蒋管家,将蒋管家叫醒,蒋管家带着他们离开这里,也说了等到李公子醒来之后,他会告诉李公子的。
戈广牧回到家中的时候,却是满心不安,张氏见他回来,连忙询问说:“怎么结拜这么久,彻夜不回?”
“母亲大人,大哥非要留我一宿,我也是没有办法。”
张氏听到这话,也没有再说什么,看戈广牧样子不是很好,于是让戈广牧前去休息。
戈广牧点点头,回去补了一个回笼觉,等醒来之后,丫鬟春梅已经煮好了粥。
戈广牧用粥的时候,看着丫鬟,这方懂事的他,觉得这个丫鬟,比起那个芙蓉也不逞多让。
这件事挂在心上,他就难以再忘记了。
过了几天,戈广牧找了一个借口,让张氏去走走亲戚,张氏自然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打算,她之前脚一走,戈广牧就玉成了好事。
几天之后,张庆家再次来找戈广牧,说李公子明天请他们看戏。
戈广牧说知道了,张庆家犹豫地说:“表哥,这一直都是李公子招待我们,我们这样也不好,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结拜了,不如邀请他来你家,好生酬谢一回。”
戈广牧说是,等到第二天听戏之后,再去做打算。
到了第二天,他们到了戏园,这一次来的是南直隶戏班,叫做元春班,戏唱的倒是不错。
不过戈广牧从来没有听过戏,也不知道好坏。
三人坐下之后,班主知道李公子身份高贵,于是请他点戏,李公子点了几出关于忠义兄弟的戏,算是应应景。
不过没有一会儿,就有人送上糕点瓜子,李公子说他还没有点,小二说是有人请的。
李公子他们一看,是一个陌生人。
他们陌生,而这人却很熟悉,这人就是那天那个落魄子弟姓苟,命耕,字子莘。
苟耕祖上倒是当了一个知县,但是他父亲和他一样,喜欢来得快,这来得快,自然去的也快,将祖上那昧着良心赚来的钱全都送了出去,到了苟耕这一代,还想着翻本的美梦。
苟耕倒是聪颖,走上前来,三拜之后,也就坐了下来。
这都是贝者场上常客,聊起天来,自然格外投缘,于是这原本的三兄弟,在戏唱完之后,就成了四兄弟。
戏散了之后,张庆家说了设宴的事情,李公子自然说一定到。
李公子见这戏班旦角不错,于是带着戈广牧到了后台,这旦角见到他们进来,连忙行礼,这戈广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班主说:“戈相公,你看这个孩子不错吧。”
“不错,不错。”戈广牧只好随口应承,却不料这个小旦直接跪下说:“干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戈广牧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李公子可是老手了,对着戈广牧说:“这种事情,不用在意,反正就是戏而已。”
戈广牧让这个小旦起来,然后狼狈离开这里。
回到家中,他告诉王忠自己要招待自己兄弟的事情,王忠听了之后,有些为难,戈广牧见到这个情况,聪明劲又来,对着王忠说:“他们是拜见伯母的名义来的,难道我们还能拒绝不是?日后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家不懂礼节了。”
王忠见戈广牧这么说,只好说知道了,于是亲自前去张罗,不过王忠也不是愚笨的人,担心自己这个小少爷会被带坏,于是也暗中告诉了孔至等人。
这到了宴会那天,戈广牧对着母亲说:“我那几个兄弟想要来拜见你老,不知道你老是否愿意一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