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终出手
嘭!
凶残的鬼兵聚拢在一起,好似一个黑球重重的撞在城墙之上,士卒血气杀气形成的光晕不由一阵阵摇晃。
血气摇晃,黑色的阴气也不是毫无损伤,漆黑如墨的阴气被血气燃烧蒸发不少,颜色明显有些变淡。
碧清老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肉疼,但是现在不是痛惜的时候。
嘭!
嘭!
嘭!
青铜战鼓的声音越发的高亢,鬼兵眼中的红光更甚。黑色的阴气发狂似的撞击血气,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吱吱之声。
固然每一次撞击,阴气鬼兵都被血气燃烧不少。
但是血气在累次撞击消耗之下越发的稀薄,看起来渐渐接近透明之色。
看着越发稀薄,好似随时都会破碎崩裂的血气,每一个士卒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如果不是有军纪束缚,还有对杨寿的信任,恐怕这些士卒早就脱下军装,扔下兵刃,转身逃之夭夭。
看着越来越近的鬼兵,杨寿眼睛微眯,铁胎弓更是被拉成满月,胳膊上的血管暴起,,好似一条条虬龙,全身气血更是旺盛到了极致。头顶热气升腾,好似白色的烟雾,眉毛发梢隐隐有红色的血珠渗出。
赤红色的箭枝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力量,通体赤红,隐隐有一种灼热之感。
就像是一条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会发出致命一击。
就在黑雾离城头只有百步之遥,血气即将被阴气消磨殆尽的时候,杨寿微眯的眼睛陡然睁开,手指松开,长箭瞬间刺破空气,化作一道赤色的流星。
噗!
长箭射穿领头鬼卒的胸膛,箭杆上那道奇怪的符号陡然亮起,化作一朵红色火焰。
刀枪难伤,无形无质的鬼卒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膛,那一朵看似柔弱,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焰竟然出奇的坚韧。任凭他如何拍打,都无法让它熄灭。
轰!
火苗落在鬼兵身上遇到黑色的阴气,就仿佛火焰落入汽油,瞬间暴燃。
长长的火焰向上翻滚,舔食着一切,任凭鬼兵如何嘶吼挣扎打滚,都没有办法让火焰熄灭一丝,很快就将他变成一个巨大的火把,最后彻底的化为灰烬。
彩!
彩!
彩!
彩!
看着被红色火焰烧成灰烬的鬼兵,城墙上的士卒都发出喝彩之声,心中的恐惧瞬间不翼而飞。胆气再壮,本来有些摇摇欲坠的血气,竟然奇迹般的稳固起来。
原来,鬼兵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也是能够被杀死的。
啾!
啾!
啾!
一支支被赤色的箭枝攒射,一个个鬼卒被点燃击杀。
就连那一面看起来鲜艳欲滴的战旗,都被多枝流矢射中。箭枝在旗面上留下一个个漆黑的圆洞,让本来就残破的战旗,看起来越发的破旧不堪。
轰!
轰!
轰!
碧清面色发白,一丝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他用手按着胸口,强忍着疼痛。
这是鬼兵被射杀引起的道法反噬。但是他却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液,拼命的捶打着青铜鼓面,
鬼兵听到战鼓声,越发的疯狂,根本不惧伤亡,一个个鬼兵身体重叠依附在一起,好似黑色的蚁团,翻滚着,所过之处都被生机掠夺,变成一片荒芜。
以阳破阴,用黑狗血泼!
看着密密麻麻好似蚂蚁一般的鬼兵,杨寿果断的命令士卒放弃射箭,而是用混合着朱砂的黑狗血直接向城墙上泼洒。
黑狗血和朱砂都是纯阳之物,适量服用,对阳人来说还有保健治病的效果。
但是对阴气生灵来说,威力却好比硫酸。
赤红的黑狗血被倾泻在城墙之上,一缕缕的顺着城墙向下蔓延,留下一道道挂痕,远远看去,好像在城墙上铺设了一张巨网。
城墙的岩石被黑狗血朱砂浸泡,竟然在阴气重发出炽热的红光。一丝丝黑色的阴气好似白雪遇到骄阳,被瞬间熔化蒸发。
凝聚成黑云,好似蚂蚁一样的鬼卒惊恐的看着泛着红光的城墙,眼睛里流露出畏惧退缩的神色。
黑狗血和朱砂乃是纯阳之物,只要沾到一点,鬼兵身上就有黑烟冒出,看起来就好似是被泼洒了浓硫酸的猪肉,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恶臭。
噗!
碧清老道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精神有些萎靡的看着下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司徒府中会有兵家传人,而且凑巧的杨寿竟然懂得军队破邪之法。
“真是可恨。”
碧清老道顾不得擦拭,眼睛幽幽的看着下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司徒府。
但是,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大乾立国三百载,国泰民安,是为大治。人道昌盛,神道兴盛,昔太祖曾有谕:神道不得干政,阴不得干阳,否则必遭龙气反噬,大乾追杀。”
司徒刑身穿象征身份的青色的儒服,头戴博冠,面容清癯,手持用竹简记载的《大乾律令》,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不停翻滚的黑雾,还有被吸干精血而亡的人畜,面色严肃,声音清越,一字一顿的说道。
轰!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笼罩在知北县上空的龙气陡然惊醒,千里无云的天空中陡然传来一声炸雷。
杨寿等人有些诧异的看着空中,他们有些疑惑,千里无云,晴空万里,怎么可能有雷霆落下?莫不是国生妖孽,天地示警?
碧清老道面色古怪的看着空中,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徒刑没有抬头,这声雷声不是示警,也不是国有妖孽,而是龙气复苏。
雷声惊蛰,这是大乾龙气复苏的表现。
“嗷!”
人道气运化作一条身体蜿蜒,麟角分明的神龙。
神龙厌恶的看着黑漆漆的阴气,龙眼怒张,无声的咆哮,一缕缕人烟升腾,血气勾连,黑气仿佛是遇到了天敌,不停的萎缩后退。
龙气是人道气运所化,而阴气则是鬼蜮特有,对鬼蜮生灵有养护之能,对人来说,却是穿肠毒药,人只要吸上一丝,轻则病体沉珂,重则毙命。
对人道损耗巨大,两者天生的对立,所以他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按《大乾律》,神道不得干政,阴不得扰阳。如有违背,必遭大乾龙气反噬,天人共诛。”
司徒刑将手中的《大乾律》摊开,一字一顿的诵道。
象征大乾法度威严的巨网从空而降,大乾律令化作一个个斗大的文字,在法网中飞腾。
滋!
滋!
法网中蕴含的秩序之力,落在阴气之上,仿佛是一个烧红的烙铁落在白雪之上,一丝丝的阴气瞬间被冲散蒸发。
本就汹涌咆哮的龙气更加的炽烈,咆哮一声化作赤光落下。黑色的雾气遇到人道龙气,好似阳春白雪,瞬间被溶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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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律令,诛杀!
“龙气反噬,怎么可能如此剧烈?”
碧清老道口鼻冒血,看着下方以肉眼速度可见消失的阴气,他的眼睛里充满震惊。
“知北县乃是边陲之地,大乾龙气稀薄。否则宗派弟子,外域神灵也不敢在此频频活动,发展信众。此地更是偏僻,人烟稀少,就算神灵也不会过多关注,按照我的推算最少有个时辰空隙。现在不过一刻,人道气运怎么可能如此的炽烈蓬勃?”
本来十分浓郁的阴气,好似被泼上了硫酸,又好像暴露在骄阳下的白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化,变得稀薄。
形貌可怖,手持长刀,好似凶神恶煞一般的鬼兵在龙气面前更是不堪,仿佛是一堆猪肉被扔进了硫酸炉,瞬间被烧焦消融,彻底的消失于无形。
“不!”
看着道兵被龙气吞噬,碧清不由的面色大变,因为惊惧,他的瞳孔都收缩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直线。
嘭!
炽热勃发的龙气扭转身姿,龙眼怒睁,撞击正黑气的中心。无数的鬼兵好似保龄球一般,被重重的撞飞。
有倒霉鬼兵直接落在象征大乾法度威严的法网之上,好似碰触到高压电网一般,瞬间被灼成黑炭。
噗!
噗!
噗!
碧清道人只感觉自己的胸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重重的捶打几拳,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倒退,赤红的鲜血从嘴巴里不要命的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胡须胸膛。
碧清老道强忍着彻骨的剧痛,从怀里掏出几粒桐梓大小的药丸,抓起一把,数也没数就吞噬下去。
强劲的药力释放,让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这才有心思看着下方,不论是鬼兵还是阴气,在龙气秋风扫落叶的攻势之下,都岌岌可危。
但是碧清老道却没有任何好的办法,他虽然自负,而且道法也很是高强,但是却没有狂妄的认为能够抗衡大乾龙气。
他现在只是期望,大乾龙气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但是,他的愿意显然要落空了。
嗷!
人道龙气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丝碧清的痕迹,赤色的龙气摇头摆尾的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对着碧清隐身的方向重重的抽了过去。
啪!
碧清道人好像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强行剥离。
他头顶青色的气运顿时如同被拳击一般,不停的摇曳,颓败流失,好像是风中的烛火,有一种马上就要崩塌的感觉。
碧清道人面色苍白,眼睛中有掩饰不住的惊惧。
天有天运,天运尽,则天荒。
地有地运,地运尽,则地老。
人有人运,人运尽,则寿终。
他自幼入得道籍,修成阴神,从而获得教中高层赏识,被委以重任,更有无数信徒供养,有着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权势。
气运自然要比常人浓郁,甚至比低阶的朝廷官员还要强上几分。
但是,这点气运和象征国家的龙气相比,却是渺小不堪,微不足道了。
噗!
一盏金色的油灯陡然点燃,射出光芒,不仅挡住了龙气的镇压,更定住即将溃散的气运。
碧清惊惧的看着空中灯油干涸,布满裂痕,好像随时都会破碎的神灯,眼睛里流露出肉疼的神色,就刚才那一下,不仅消耗了他数年的积累的天银。
而且他温养了几十年的法灯已经濒临破碎,除非有天才地宝温养数十载,才有恢复的可能。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是他的气运有法灯镇压护佑,恐怕龙气这一下就能击散他的气运,让他身死道消,沉沦罪土,永世不得超生。
粗重的喘息几声,碧清道人的脸色这才稍微有点恢复。
真是可恨!
看着坚如磐石的司徒府,碧清眼中的愤恨之色更浓。
“道人,你以阴干阳,神道干政,此乃不赦之罪,当诛!”
司徒刑眼神幽幽,仿佛能够看到一身狼狈的碧清老道,面色严肃,声音洪亮的宣判道。
轰!
法网大张,一丝丝秩序之力在其中交织,两条丝线之间的距离虽然疏朗,但是却给人一种疏而不漏之感。
碧清老道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自己好像就是那网中的鱼,案板上的肉,随时任人宰割。
“究竟是怎么回事?”
碧清老道有些狐疑的看着四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
“律令,诛杀!”
司徒刑目光幽幽,声音冰冷,但是却出奇的宏大,好似九天之上的神灵怒吼,又好似人间帝王下旨。
漫天的龙气陡然凝聚成一道宽大好似刀斧的法刀,瞬间从天而降。
碧清老道一脸惊惧的看着空中,脸色越发的苍白,看起来好似死人一般。
那刀斧下落看似十分缓慢,实则极快。
不过瞬息功夫,就离碧清老道的脖颈不过数尺。只要落下,碧清老道必定被法刀枭首。
这就是法家的强大之处,只要有龙气法网的地方,就是他的主场。不仅攻击的手段五花八门,
甚至不需要见到本尊就能调动龙气,律令的力量。进行致命一击。
“想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越来越近的刀斧,碧清老道快速的回溯了自己的一生,有爱,有恨,有对,有错,有幸福,但是更多的却是遗憾和缅怀。
突然,碧清老道的眼中流露出疯狂执着之色。
“我刚刚成就鬼仙,道业未成,不能死在这里。”
嘭!
那盏本就残破不堪的法灯瞬间爆炸,巨大的力量瞬间摧毁四周的一切。不论是参天的大树,还是重达千钧的巨石,都顶不住法灯自爆迸发出的惊人力量,只抵抗瞬间就被变成一堆碎屑。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干扰,但是足以令巨大的刀斧失去准头,巨大的刀斧蹭着碧清老道的头皮落下,一丝丝花白的头发被切断落在碧清老道一旁,露出一个锃明瓦亮的头颅。
碧清老道不知道是因为惊惧还是因为愤怒,整张脸瞬间潮红,嘴唇不停的颤抖。
轰!
龙气所化的刀斧落在黑色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坑陷。
一丝丝白色的液体从坑陷中渗出,很快就汇聚成一滩白光。
地下水!
假以时日,这里必定会形成一条小溪,或者是湖泊,也将会变成野生动物的乐园栖息地。
噗!
碧清老道顽强的挺着腰板,但是他的脸色却出奇的潮红,好似高烧不退,有着一种病态。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碧清老道的气血更加的衰败,但是好在空中的龙气还有法网的力量已经被消耗了不少,看积蓄情况,短时间不会再次落下。
第一百零六章 妖术
法灯破灭,碧清老道没了依仗,自然不敢在这里久留,身形有些踉跄的向深山走去。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刀光陡然亮起。
碧清老道只感觉尾椎一阵发寒,身体陡然向前一扑,顾不得地上的泥泞,有些狼狈的在地上翻滚,青色的道袍上沾满黄泥,说不出的狼狈。
噗!
白色的刀光贴着他的衣角划过,旁边的一棵大树陡然从中间折断,切口平滑,没有一丝毛糙,好似被打磨过一般。
看的碧清瞳孔不由一阵阵收缩,后背瞬间冷汗淋漓。
“好险!”
“真的好险!”
这一刀来的十分突兀,而且招式狠辣,如果不是本能的预知危险,顺势向前一扑,恐怕已经做了那刀下之鬼。
司徒刑捧着长刀,静静的站在那,看着全身沾满黄泥,头发更是缺了一半的碧清,嘴角不由的升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真是狼狈啊。。。
“司徒刑!”
碧清老道看着前方断成两段的大树,不由的感到一阵后怕,身上的冷汗更多。但是当他看到司徒刑脸上那似笑非笑,嘲讽的笑容,只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抽搐一下,压抑不住的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怒声吼道。
“你这个贼子,真是狠毒。”
“杀!”
司徒刑面色冷峻,眼睛里的杀意仿佛寒冰。根本没有打算和碧清老道多言,杀人就是杀人,讲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长刀横斩,白光再闪。
碧清老道看着空中的刀光,脚下平移。他的步伐很有玄机,乃是道家秘传的九宫步伐。据说是上古人王大禹治水时,有神龟出洛水,背有神图,大禹观而得道,因为神图出自洛水,故而又被称为洛书。
后被道家高人借鉴,创立九宫步,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神奇莫测,但也能另身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捉摸。
“杀!”
司徒刑眼睛微闭,不去关注碧清老道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刀随人走,刀锋好似附骨之疽紧紧的贴着碧清老道的身体。
碧清道人身体扭转,不停的变换方位,但是不论他怎么变化方位,司徒刑的长刀都好似长了眼睛,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
因为体力的剧烈消耗,碧清老道面色有些发白。速度不可避免的有些下降。
噗!
司徒刑手中的长刀斜斜的刺了过去。锋利的刀尖轻易的撩破刺穿他的外衫,在他两根肋骨之间柔软的部位,狠狠的刺了进去。
司徒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狠辣,这个位置没有骨骼保护,最是柔软,而且还有心肺等重要器官。
只要刺入,碧清老道就算修成鬼仙,肉身也必死无疑。
司徒刑明白这个道理,碧清老道何尝不知道。他虽然修成鬼仙,死后能够进入门派福地,或者是在门派的资助下立地封神,成为一方小神,或者是转世重修,只要破开胎中之谜,就有机会重头开始。
但是,世间是一个大苦海,肉身才是度过苦海的舟。
肉身被斩,这一世修行之路就会彻底的断绝。来世再入修行,那时候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么?
所以由不得碧清老道不拼命。
“金甲术!”
碧清老道紧咬牙根,喷出一口炽热的心血,怒声说道。
就在即将刺入他的肉身之时,碧清道人身上的道袍陡然闪过一道白光,凭空出现一套金色虚幻的铠甲。
司徒刑的长刀不由的一滞,仿佛被某一种特殊的力量阻挡,竟然没有办法前进半分。
碧清老道只感觉一股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跄几步,五脏六腑仿佛崩裂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噗!
碧清老道伤上加伤,被丹药强行压制下去的伤势又被牵动,气血翻滚倒流,碧清老道再也压制不住,又喷出了一口黑色的鲜血。
“哼!”
看着身体萎靡,气色灰败,嘴角挂着鲜血的碧清老道,仿佛随时都会撒手西去的碧清老道。司徒刑嘴角不由的升起一丝冷笑,眼神出奇的冷漠。
碧清老道看似狼狈虚弱,但毕竟是成就鬼仙的强者,如果不是被龙气反噬,司徒刑还真没有留下他的把握。
“司徒刑,你想要赶尽杀绝不成?”
看着手持长刀,严阵以待,周身杀气腾腾的司徒刑。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衰败,法力的枯竭,碧清老道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退缩,强行咽下一口鲜血有些愤恨的怒声说道。
“只要你这次放过我,再交出东珠,我定然会禀告公子,为你说情,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何?”
“真是不知所谓。”
看着碧清老道神色中还有几分倨傲,司徒刑脸上不屑之色更浓。
“你来杀我,自然也要有被杀的准备。”
“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究竟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底气,让你笃定的认为,我一定会屈服和解?”
司徒刑眼光幽幽,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在和碧清老道说话的瞬间长刀如电,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度
碧清老道神色慌张,一脸的惊惧看着空中密密麻麻的刀网,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
“蔓藤捆绑术!”
“泥塘身陷术!”
司徒刑脚下的泥土陡然变得松软下陷,两条大腿仿佛深陷泥泞之中,身旁的两根藤条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好似两条毒蛇,弯曲着缠向司徒刑的大腿。要将他固定在泥潭之中。
“真是该死!”
“妖术!”
司徒刑眼睛一冷。看着踉跄逃跑的碧清老道,手中长刀电闪,青色的藤条瞬间被切成多段,一段段藤条落在地上好像是被斩断的长蛇,蚯蚓,在地上不停的扭动,说不出的诡异。
司徒刑顾不得观看,双足用力,仿佛是拔葱一般,身体瞬间腾空而起。
“司徒刑,你逼人太甚,如果不是被龙气反噬,全身道法十不存一,你安能如此欺我?”
见司徒刑再次追来,碧清老道脸上恐惧之色更浓,但是嘴上仍然愤愤不平的说道。
“只要你肯放过我,老道对道主发誓,必定不再为难于你。否则,不论上天入地,你都摆脱不论公子的追杀。”
“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你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敢威胁于我?”
司徒刑脚步如电,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手中长刀横斩斜抹,竖劈回旋,碧清老道头发披散,身上道袍已经破碎,青色的道袍变成一缕缕的长条,哪里还有一分仙风道骨,反而更像是一个行乞之人。
第一百零七章 逃脱
不过,碧清道人现在顾不得那么多。
形象固然重要,但是和身家性命相比,却是不值得一提小事。
他现在只想早点摆脱司徒刑的追杀。
如果这次侥幸逃脱性命,他必定调动一切资源,雄狮搏兔,对司徒刑发动雷霆一击。
这次就是大意了,低估了司徒刑的实力,轻敌之下,才会有此劫难。
如果苍鹰搏兔,用尽全力,怎么可能如此狼狈不堪。
司徒刑,吾必杀之。
碧清老道再次跃起,堪堪躲过刀锋,心中愤恨的想到。
“杀!”
司徒刑的长刀再次向前一递,刀尖划过碧清老道的身躯,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深可见骨,好似婴儿嘴巴似不停开合的伤口。
赤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碧清老道的衣衫。
碧清老道因为剧烈疼痛不由的闷哼一声,但是奔跑速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加快不少。
司徒刑不想让碧清老道这么快的绝望,更担心碧清老道狗急跳墙,采取以伤换伤,或者是同归于尽的法术,所以逼迫也不是太紧。
两人一前一后,追追赶赶,竟然不知不觉的跑出数里。碧清道人毕竟年老体衰,又被龙气反噬,全身实力十不存一,现在更被司徒刑长刀斩伤,气血损耗大半。
只所以没有被司徒刑斩杀,纯粹是恐惧激发了潜力,还有一丝运气成分在内。
他的全身也都被刀锋所伤,赤红色的鲜血染红道袍,浸湿靴子,好像刚从血里捞出来一般,之所以没有昏迷过去,全凭一股子求生意志。
司徒刑看着身形踉跄,仿佛随时都可能跌倒的碧清,眼睛里不由的升起一丝戏虐,已经报复的快感。
碧清老道面色绝望,眼睛中隐隐有后悔之色。
苍鹰搏兔尚用全力,这次他实在是太过大意,否则焉能被司徒刑如此逼迫,更是深陷险境,命悬一线。
如果,这次他能够脱身,定然要重新谋划,力求一击毙命。
两人的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水流跌宕的轰鸣声,而且随着两人的靠近,轰鸣声越发的响亮。
有水!
碧清老道本来已经绝望的眼中陡然出现了一丝希冀。
前方必定有大河通过,只要能够潜入河中,就算司徒刑本事冲天,也难以寻得他的踪迹。
想到这里,碧清老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决断,双手没有任何犹豫的快速在身体上的几个穴位重重的按了几下,他本来苍白如同白纸的脸色竟然诡异的变红,一丝丝气血升腾,已经枯竭的体力,竟然瞬间充沛了不少,步伐也因此加快不少。
司徒刑看油尽灯枯,却诡异加速不少的碧清老道,眼睛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这怎么可能?按照碧清老道现在的身体状况,除非他立即兵解转世,否则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现在他的体力竟然诡异的恢复了不少,定然是用了某种刺激性的法术。
碧清老道这是真的拼命了。
这种短时间透支身体潜能的办法,各门各派都有记载,但是因为副作用太大,不到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没有人会轻易动用。
碧清老道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利用穴位的刺激,让身体短时间内恢复,但是后遗症爆发的时候,他的身体会损耗更加严重,甚至瞬间垮掉,被活活的消耗而死。
碧清老道这是在搏命!
不成功则成仁!
“杀!”
司徒刑的脸色也隐隐有些潮红,全身气血翻腾奔涌,脚步重重的踏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个深邃的脚印,身体的移动速度也是瞬间提升不少,面色有些狠辣的说道。
“求仁得仁,今天我就送你去兵解转世。”
“闪光术!”
碧清老道感受到刺骨的寒气,大喝一声,瞬发法术,只见凭空出现一道刺目的白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明亮。
司徒刑的眼睛被强光照射,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因为视线受到影响的关系,碧清老道的身影竟然有几分模糊,他只能凭着感觉挥出长刀。
噗!
长刀上传来砍中肉体特有的触觉,但是司徒刑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有着说不出的懊恼。
因为他知道,这一刀并没有削掉碧清老道的首级,更没有刺中要害部位。
而依照碧清老道的狡猾老练,这一个微小,看似微不足道的疏忽,就有可能被他抓住造成翻盘。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保留足够多的底牌,怕有心人通过战斗的痕迹发现自己是法家的秘密,完全可以凭借斩仙飞刀取其首级。
司徒刑的眼睛再度恢复光明,碧清老道果然如同所料一般,已经彻底的消失,地上只留下了一摊温热的鲜血,还有河边几枚凌乱的脚印。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看着奔流不息的大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一切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打蛇不死,必遭其害。
这次真是大意了。
碧清老道下次反扑,必定会更加的狠毒难防。
不过,这些的前提是,碧清老道能够从湍急的河水中生还,毕竟他年老体弱,身受重伤,有因为遭受龙气反噬,道法的力量十不存一。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从湍急危险的河水中逃生,也不是一件易事。
。。。
知北县王家是方圆数百里的大户,也是最大的粮商,有五六个大型粮仓,灾荒之年,就连官仓都经常到那调度粮食应急。
王家家主王满仓和往常一样坐在大厅中,眉眼堆笑的逗着刚买的八哥,听他学舌,说着各种讨喜的吉利话,下人们见主子心情愉悦,也都跟着高兴,,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十分麻利的打扫着厅堂。期望能够入得老爷眼,获得几个铜钱的奖赏,或者是换一个清闲的营生。
但是这一切祥和,都被一封十分突兀的拜帖打乱。
“丙申年秀才司徒刑拜见!”
李家也是知北县的大户,以商队为营生,走南闯北的贩卖,据说和北郡的大人物有着姻亲,就连县尊也得给几分颜面。
但是今日李家老太爷的脸色就没有开朗过,坐在大厅中央,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眼神幽幽的看着一封拜帖。
城西的胡家是一个暴发户,因为根基浅薄,不知礼仪,一直被知北县大户人家所诟病。但是胡家却出了一位巡检胡庭玉。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胡庭玉在知北县的权柄很大,很少有人敢得罪,胡家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但是今日的胡家家主脸上却挂满了愤怒之色,眼睛深处更有隐藏着一丝不易被发现的恐惧。
他仔细琢磨半晌之后,这才站起身,将桌面上的拜帖揣在袖子中,在家丁的陪同下去了巡检司衙门。
。。。
一百零八章 知北
“闹匪了,闹匪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几只土狗被瞬间惊醒,不停的对着城东方向狂吠。受这几只土狗的影响,整个城池里的家狗接二连三的发出狂吠之声。
夜色似亮非亮,还有几分黑暗,靠近城东,正在睡梦中的人被陡然惊醒,一盏盏昏黄的油灯驱散黑暗,寂静中慢慢有了人声,仿佛是一副油墨画,瞬间活了过来。
听闻城里正在闹匪,大多数人下意识的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或者是用门栓等结实之物顶住门户,生恐遭受池鱼之殃。
为什么这么讲呢?
因为匪徒进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钱财粮草,所以多会对城中大户,或者是富裕人家下手,而平民百姓则很少会遭到洗劫。
所以只要关好门户,别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般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更有人跪倒在自己神案面前,不停的磕头祈祷,希望神明能够护佑。如果在现世,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人,大家定然是嗤之以鼻。
但是在神道显圣的大大乾,这种事情却是再正常不过。
信徒为神灵提供信仰和虔诚,而神灵则有护佑信徒不被侵扰的义务。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神光从神像上飞起,落在信徒的门户之上,化作一个歪歪曲曲诡异的符号。
信徒看着门户获得神灵加持,心中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恭敬的谢过神恩,这才重新上榻睡觉。
这样自扫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想法的人不少。
但是也有例外,几个体型彪悍,全身肌肉隆起,好似小豹子一般的男人,顾不得被窝外的寒气湿重,穿上裤子,光着膀子提着哨棒,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虽然反应慢上一些,但是不大一会,街上竟然有几十个壮丁,配合着城头的士卒,街上的巡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整个知北县都被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强壮的男丁顾不得检查衣冠,衣服搭肩,手持棍棒之物就走上街头,妇孺等老弱则被反复叮嘱,让他们关好门户,藏在隐蔽安全之处。但是还有很多人架不住好奇,通过自己家的窗户缝隙,偷偷的打量外面的一举一动。
“闹匪了,哪里闹匪了。”
几十个手持棍棒的壮汉聚在一起,互相有了依靠,胆气瞬间壮了不少,抓住大声呼喊的人,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里可是县城,有兵卒护卫,怎么可能闹匪。你如果胡说,不要怪我把你扭送到官府。”
“就是,如果胆敢胡说,你肯定要挨上一顿板子。”
“大乾盛世,哪里有什么匪徒。我看你定然是在造谣。”
也不怪众人紧张,匪徒是重罪,大乾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在历代刑法基础上,加重量刑。有“轻秦律之所轻,重秦律之所重”的特点,对强盗罪的量刑重于秦律。对没抢到钱的,《大乾律》也要处流刑;对抢到钱的,《大乾律》规定一律处以斩刑。
也许有的人会说,这不合理。强盗固然可恨,但是大乾法律判决实在太重,是严刑峻法,是不可取的。
事实上不仅是大乾,就是古代,对强盗也是重判重罚。
古代,抢劫罪叫“强盗罪”,被公认为最严重的一种侵犯财产罪,历朝历代都是严打的。
当时虽无“强盗罪”的罪名,但处罚却是免不了的,《秦简·法律答问》载:“群盗赦为庶人,将盗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论,斩左趾为城旦。”斩左脚、在脸上刺字涂墨并服筑城苦役等是秦朝处罚强盗犯的方法。
唐朝:抢谁都同罪未得手也坐牢
在以往的法律中,奴婢是视同财产,而不被作为人来看待的。在唐代,强盗犯即使是抢了被视为财产的奴仆,奴仆一样有了良人的“身份”,在对强盗犯的量刑上,是与抢劫杀、伤良人同等的。
中唐以后,量刑有所加重,不再以抢到财物的多寡来作为量刑的标准,只要犯了强盗罪,处罚就将很严重,不少被处以死刑。
在《唐律》的基础上,宋朝还另颁布了一系列严惩强盗罪的特别刑事法规,如《窝藏重法》、《重法》、《盗贼重法》等。宋朝不仅对强盗犯处以重刑,对包庇强盗者,处罚也不轻,重者可能被处斩,家中其他成员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比如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等。犯强盗罪者,受到的处罚就更重了,本人处斩,没收家产,妻子儿女均被送千里或五百里外州军编管。到宋哲宗时,宋朝的大半地区都成为了重法地。元代时,对犯强盗罪者处罚不轻,曾有这样的规定:除非对强盗,不得施以酷刑。由此可以看出,强盗罪依然是最为严重的,处罚当然不会低。
可以说,强盗是官府和老百姓最深恶痛绝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城门附近的士兵自然不会听不到,五人成伍,十人成队,不论是正在巡逻的,还是在城门处站岗的,都被瞬间紧急集合起来,在什长,伍长等低阶军官的带领下,有序的封锁住城门,占据城头,暗堡有利的地形。
更派人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的报告给巡检司衙门各位大人,请他们予以定夺。
“真是闹匪了,你们可不能把我送到官府,城东司徒家被土匪袭击,死尸堆满了牛车。”
那汉子听人说要把他送到衙门,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急忙大声分辨道。
“什么!”
“城东司徒家,可是写出鸣州诗《陋室铭》的司徒老爷家?”
众人面色瞬间大变,眼睛发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我们知北县百年出不了一个天才。”
“悲乎,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老天,痛杀我等!”
几个上过几天族学,能够识文断字,平常以文人自居的乡民听闻司徒府遭匪,瞬间面色发白,表情悲戚,捶胸痛哭道。
其他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是脸上也都有悲色。
毕竟司徒刑弱冠之年就写出鸣州诗,是知北县的骄傲。
“正是那位,我也是刚从那边回来,血流一地,到处都是尸首,吓得我都尿了裤子,现在还是湿的。”
生恐大家不相信他,只能自曝其短,想到自己当时看的场景,面色恐惧的说道。
众人下意识的看了他的裤裆一眼,看着阴湿的痕迹,瞬间面色变得古怪的后退一步。
那汉子见众人厌恶古怪的表情,脸上不由的发红,流露出羞赧的神色。
第一百零九章 该杀
巡检胡庭玉得到士卒禀报后,顾不得穿着甲胄,提着长枪就带着十多个厢兵浩浩荡荡的向东城门杀去
“真是该死。大乾鼎盛,法度森严,在知北县这等民风淳朴之地,竟然还敢有人通盗,真是不知死活。”
想到这里,胡庭玉眼睛异常冰冷,全身都被一种煞气笼罩,仿佛是一把即将饱饮人血的妖刀。
真是不知道死活!
当今可不是乱世,反王并起的年代早就过去。
大乾已经立国三百载,国力鼎盛,百姓思定,气运如同油烹一般。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蛟龙都没有出头之日,最后都会被乾帝盘以怀柔之策,慢慢的磨掉自身气运,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
历代以来,真龙起于草莽。
大乾太祖就是草莽出身。
太祖登基后,担心草莽之中再孕育蛟龙,破开金锁,走脱蛟龙。
故而太祖对草莽打压力度远超历代。
不仅大范围的剿匪,凡有从匪者,如数诛杀,更罪及三族,子女不是被流放就是在监禁。
人头京观,随处可见,杀得天下竟然无有敢从匪者。
太祖临御龙归天之前,尚担心草莽死灰复燃,影响后世子孙的万年基业。更亲自数次下旨,更修改《大乾律》,将从匪定为重罪,各级官员但有隐匿不报者,株连。
因为太祖出身的缘故,大乾各级官员对盗匪的打击最为严厉,只要确定从匪,不仅自身要被枭首示众,就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乾固然有匪徒,但是却无大匪。
“巡检大人到!”
身穿猩红色斗篷的胡庭玉,整个脸颊都藏在毡帽之下,但是全身上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翳。
这种阴翳仿佛会传染一般,所有的士卒都全身紧绷,身体挺直,好似标枪一般刺向空中。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巡检大人暴怒即将杀人的前兆。
“闹匪,匪徒在哪里?”
“我看是有的人太平日子过久了,不想活了。”
巡检胡庭玉眼睛猩红,声音冷冽,靠近他的几个人瞬间有一种全身血液被冰冻的感觉。
离他稍远的,则感觉全身被鸡毛拂过,陡然起了一层疙瘩。
“大人,大人,匪徒攻击了城东司徒府,死尸躺了一地。”
“城东司徒府!”
巡检胡庭玉的瞳孔陡然一缩,身上杀意瞬间比刚才浓郁了数倍。咬着牙齿,挤出足以让春水结冰的声音。
“好,很好,不仅从匪,而且还攻击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本大人的刀硬。”
“闹匪了,匪徒在哪里?”
一身儒服的傅举人手持长剑,在几个儒生的陪同下来到城门口,正好和胡庭玉等人撞个正着。
眼睛私下打量一圈,没有发现匪徒的身影,这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巡检胡庭玉对于傅举人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儒生除了有文胆,能够用唇枪舌战,诗词杀人之外,大多有武艺傍身。
儒家讲忠君爱国。
按照大乾律,儒生举人享受朝廷的禀生待遇,但是也有守土安民职责。
知北县被匪徒所袭击,于情于理,傅举人等人都得过来。
“老大人,并非县城受到匪兵劫,而是城东的司徒府遭了匪。”
巡检胡庭玉急忙回道。
“城东,司徒府!”
傅举人的眼睛陡然一滞,然后瞬间像是打开的万花筒,震惊,担忧,难以置信,愤怒,杀意等诸多情绪相互交杂。
本来对匪徒袭城傅举人并不放在心上。他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却是清流,和朝中诸公私交深厚。
自然知道朝廷对匪徒的态度,更知道在朝廷累年镇压打击之下,草莽的力量已经衰弱到极致。大乾境内根本就没有大的匪首,就算偶尔有几个占山为王的荤人,但也大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攻击县城,而且就算真有人不知死活。
那么厢兵和府兵瞬间就会将他们镇压。
所以,带儒家弟子前来支援,更多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流于形式的工作。
但是,当他听说被攻击的不是县城,而是位于城东的司徒府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老大人,司徒先生可是我们知北县百年难出的俊杰。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啊!”
那几个以读书人自居的乡民,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声音悲戚的大声狂呼。
傅举人看着这几个言行举止中透露着粗鄙,动作表情矫揉造作的乡人,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心中感到一阵厌恶。
“你等是什么人?何人座下弟子,那年获得功名?”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丝毫印象,傅举人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
捶胸顿足,悲痛欲死,满口之乎者也的几人脸上的表情顿时的一僵,在傅举人的逼视下,有些讪讪的低下头,一脸的尴尬之色。
“我等曾在族学中学过蒙学,但是我等一直都歆慕圣人教化。。。”
傅举人面色有些,有些诧异的看一眼几人。围在四周的人,眼睛中也流露出恍然鄙夷的神色。
有不少人看着狼狈的几人,嘴巴大张,眼睛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但是随即眼中又流露出被欺骗,愤怒的情绪。
原来这几位竟然是滥竽充数之人。
以前凭借识文断字,以孔圣门人自居,借助百姓对儒家弟子的敬畏,没少做欺男霸女的勾当。
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通过司徒刑的事情,和傅举人攀上一丝关系。
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表演实在是太浮夸滑稽了,瞬间就被傅举人识破。
“将这几个照样撞骗,辱没我儒家名声的骗子拉下去。”
看着那几个面色苍白,全身哆嗦,好似被水泡过,汗臭味冲鼻的酸儒,傅举人瞬间失去了和他们在讲话的欲望。
给身边的人轻声交代几句,就有甲士上前,扭着几人的臂膀,像是拖死狗一般拉走。
曾经被几人狐假虎威欺负敲诈过的农户,不由在心中暗暗拍手,大声叫好。
“该,真是活该!”
“这样的人,就应该重重的判决,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辱百姓。”
“真是该杀。”
傅举人像是被人碰触到逆鳞,眼睛发冷,声音冷冽的说道。被拖走的几人,听到傅举人那包含杀意的话语,只感觉心胆具颤,裆部一阵湿热。
众人不由自主的用手捂着口鼻,更有人刻意的看着最早报信汉子的裆部,眼睛乱跳,眉毛轻耸,一脸的戏虐。
只看的那汉子脸上羞赧之色更浓,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第一百一十章 裹挟民意
嘎吱!
嘎吱!
嘎吱!
城东门外传来一阵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司徒刑身穿青衣,腰跨宝剑,眼帘下垂,面无表情端坐在牛车之上。
十多名全身煞气腾腾,眼睛有些发红,好像要择人而噬,形似魔兵的甲士护卫在他的前后左右。
只要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新兵初见血,杀人的后遗症,等过段时间,心中的暴虐消失,就会恢复正常。
一辆更加巨大的牛车亦步亦趋的跟在在十多个甲士之后。
上面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十具尸体,这些尸体有被箭镞射杀的,也有被刀兵砍杀的,更有摔死烫死的。
不论隐藏在城头上的士卒,还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壮汉,看着牛车上面容可怖的尸首,一个个都张大嘴巴,胆子小的更是流露出恐惧之色。
更有甚者,一时间竟然大小便失禁,骚臭味冲鼻。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闹匪了,闹匪了,真的有匪徒夜袭司徒家。幸亏司徒家墙高人多,才没有被攻破。”
“真的假的,这可是多少年没发生的事情。”
“还能骗你不成,牛车上都是死尸,少说也有得有十几个。”
“也就是司徒家,如果是平民百姓,遇到这种事情,哪里还有活路?”
傅举人站在城头,看着安然无恙的司徒刑,心中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僵硬的脸颊慢慢变得松弛。
胡庭玉心中也是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关注更多的则是牛车上的尸首。
“司徒年纪轻轻,但是允文允武,今日斩杀匪徒,护一方安定,老夫定然要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傅举人面上带笑,有些兴奋,若有所指的说道。
“我辈深受朝廷恩泽,自然要为人主分忧,此乃君臣之道也。”
“这是自然。”
“我等自然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方不负圣人教诲。”
傅举人身后的儒生,低头弯腰,有些受教的说道。
司徒刑看着头花花白,面容清癯的傅举人站在路边,正用期许的眼神注视着他。急忙从牛车上跳下,上前一步弯腰行礼,给傅举人长长的做了一个稽。
“夜深寒重,老师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没事,老夫身体硬朗着呢。保境安民,此乃大丈夫所为。为师以有你这样的弟子为荣。”
看着谦虚有礼,神情真挚的司徒刑,傅举人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慰贴,仿佛是猪八戒吃了人参果,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胡庭玉没有管司徒刑和傅举人的寒暄,他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牛车。确切说是牛车上的尸体。
皮肤紧密,骨节粗大,手掌和手指上都有老茧,对于这些老茧,胡庭玉看的越发仔细,甚至将一些紧握着的拳头使劲强行的掰开。
也许有人会说,务农的,做工的,只要不是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日久天长,手上都会生出老茧,有什么稀奇的呢?
但是,在胡庭玉这种经验丰富的人面前,手上的老茧能够透露出很多信息。
至少能够证明,这些人生前都不是务农,或者做工的,而是长期舞枪弄棒的,这种人要么是行伍之人。
要么就是打家劫舍的匪徒。
“没想到在知北县,竟然真的盘踞着这么一群强梁。”
胡庭玉看着车上的尸首,眼睛越发的冰冷。手掌下意识的抚摸着长枪,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随着拉着尸体的牛车在县城中缓慢移动,一传十,十传百,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不大一会功夫,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司徒刑也不阻止众人围观,反而有几分纵容默许,等牛车到达县衙的时候,后面围观的百姓已经超过百人。
傅举人对司徒刑的作为有几分不理解,在他的心中,这种事情尽量要控制在小的范围内。
让百姓知道的太多,除了造成恐慌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而司徒刑的纵容,明显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出于对司徒刑的信任,也有锻炼他的想法,傅举人但是他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默许了司徒刑的做法。
胡庭玉眼睛有些发冷,他掌管巡检司衙门,见多了尔虞我诈,是天生的阴谋论者。
他从司徒刑不同寻常的举动中,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只是不知道谁会因为这件事倒霉?
谁又会在这件事中获得利益呢?
事情好像越发的有意思了。
胡庭玉用余光打量了一眼面色淡然,仿佛魏晋名士的司徒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心中竟然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大幕即将拉开。。。。就是不知司徒刑想要唱一出什么样的大戏。
县尊胡不为早早就得到消息,但是他并没有让人立即打开衙门,而是面色古怪的端坐在那里,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显然有些犹豫不决。
“县尊可是为闹匪的事情忧心?”
师爷胡学智是一个落地的秀才,有几分谋略。又因为两人有一些远亲,所以关系要比一般主仆亲厚不少。
这时候,也只有胡学智敢上前询问。
“正是此事。”
胡不为看了一眼胡学智,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有些头疼的说道。
“这个司徒刑,真是灾星转世。上次严捕头的事情本官已经被训责,如果再爆出匪徒袭城,治安堪忧的丑闻,再被有心人攻讦,恐怕老爷头顶上的乌纱就要换人了。”
“老爷可以避而不见,我出去对司徒刑讲老爷骤感风寒,需要静养。”
“石子落入湖中,自然会生出一圈圈的涟漪,但是再过一会,湖面还是光滑如镜。。”
胡学智捻了捻自己下巴上的鼠须,眼神一转,若有所指的说道。
“避而不闻,以退为进。”
胡不为也不是愚钝之人,否则也不会担任一县主官,瞬间明白了胡学智的意思。
既然不好处理,那就搁置一段时间,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关心,到时候想怎么处理,还不是他的一句?
“我听衙役汇报,随同司徒刑前来的,不仅有傅学政,胡巡检,更有诸多学子,上百布衣,而且此事在知北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不出一日,全城百姓都会知晓此事。”
“如果不处理,很难服众,恐生民怨。”
胡不为面色阴沉,眼睛里隐隐有怒火升腾。
“裹挟民意,这是裹挟民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举重若轻
“该死,司徒刑定然是故意如此,裹挟民意,要挟本官,真是该杀。”
胡不为想到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眼睛里怒火更加炽热,有些愤恨的说道。
“如此年龄就有如此的心机,如果再历练几年,那还了得?”
“定然要找个机会夺了他的功名,剥了他的青衣,让他永远没有机会踏足官场。”
胡学智听着胡不为愤恨的抱怨,理智的没有插嘴。
司徒刑可不是一名普通的秀才,一首《陋室铭》传唱天下,以名养望,命格定然由白转青,踏足官场只是时间问题。又得傅学政器重,功名利禄岂是胡不为能够一言可以夺之?
就算胡不为侥幸能够成功,也必定会得罪傅学政,以强权迫害文人,必定会被天下学子唾弃,士林所忌惮。
在胡学智看来,这样做是下下策,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非智者所为。
胡不为也不是愚钝之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小声嘟囔几句后,有些无聊的收住嘴。眼神幽幽的看着书案,显然是一时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如果本官手下,有苏秦,张仪之辈就好了。”
胡不为绞尽脑汁,也没有想破局之法。
司徒刑用的乃是阳谋,堂堂正正,却比任何鬼蜮伎俩都高明。岂是他仓促之间能够破局的。
也许只有苏秦张仪之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才能够破此危局吧。
胡不为叹了一口气,莫名有些感慨的说道。
苏秦张仪是先秦名士,两人同在纵横家鬼谷子门下学习,一个擅长纵,一个擅长横。
一个身兼六国相印,聚集六国强兵攻到函谷关,逼迫秦国主动霸占,签订条约。
一个奉王命,出咸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用计谋将六国联盟分崩瓦解。
这两人虽然学术观点相左,而且互相敌对,但是两人都是一时俞亮。
“大人尽管放心,学生虽无苏秦张仪之才,但是也有三寸不烂之舌。学生必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那司徒刑知难而退。”
胡学智被胡不为话语所激,脸色有些发红,嘴唇紧抿,眼睛圆睁,射出不服输的神色。
“学智,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关键时刻只有你能靠的住。”
胡不为神色激动,轻轻的拍打胡学智的臂膀,一脸感慨的说道。
“学生必定为大人效死。”
胡学智被胡不为情绪所感染,眼睛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激动的大声说道。
“壮哉!”
“壮哉!”
“壮哉!”
胡学智端起案牍上的青铜酒樽,痛饮一杯美酒,擦也不擦胡须上的酒水,面色赤红,神情豪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县衙。
胡不为眼睛冰冷的看着胡学智雄赳赳气昂昂的消失在月亮门当中,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司徒刑在众人的拥簇下来到县衙。
县衙还如以前一般巍峨,青石堆砌,尽显历史的沧桑,朱漆大门,浑圆的大鼓,还有石头雕刻的狮子狰狞霸道。
真是世事无常。
司徒刑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竟然有一种恍如昨世之感。
“哎!”
司徒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感触抛却,眼睛重新恢复了清明冷静。
“司徒先生,县尊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处理政务,如果。。。”
县衙的角门打开,翘着山羊胡,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的胡学智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司徒刑和傅学政等人,有些讪讪的说道。
“县尊大人真的是偶感风寒?”
司徒刑盯着胡学智的眼睛,声音冷冽,一字一顿的质问道。
“这是自然。”
胡学智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的说道。
“哦,知道了。”
司徒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应答了一声。
胡学智来之前想了司徒刑无数种反应,或者愤怒,或者激昂,并且针对各种回答都做了足够的准备。
他有信心,不论司徒刑如何反应,他都能够从容应付,让他无功而返。
“司徒先生,县里政务繁忙。县尊爱民如此,事必躬亲,亲力亲为,故而因劳成疾。郎中说必须静心修养,不宜过度操劳。县尊是一县之父母,我等子民自然应该为他分忧。此乃孝道也。。。”
胡学智嘴巴大张,露出喉咙,欲学那苏秦张仪,以三寸不烂之舌,力挽狂澜。
傅学政和胡庭玉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真是不要脸皮。
大乾崇尚忠孝,君主视天下百姓为子民。天下子民视他为君父。
上有所好,下有效。
地方官员,也慢慢的以父母官自居,以治下百姓为子民。
但是虽然一直在讲父母官。很多官员也以父母官自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却不会有官员真的把自己当做百姓的衣食父母。
胡学智如此不要脸皮,竟然以孝道压制司徒刑,真是让人不齿。
不过也不得不说胡学智老道,司徒刑一个应付不当,就会被扣上一顶忤逆不孝的大帽,要知道清誉对官员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操行有亏,甚至会影响到司徒刑以后的仕途。
真是狠毒!
傅举人瞳孔收缩,面色中隐隐有怒气升腾。
司徒刑面色不变,眼神幽幽的看着胡学智,就在他神情有些尴尬的时候,才淡淡的说道。
“哦,知道了!”
胡学智有些得意仰着头,他的话语看似软绵绵,但是却暗含杀机,只要司徒刑一个应付不当,就会被他抓住把柄,就算不能给司徒刑知罪,也要让他疲于应付。
县尊胡不为眼前的危机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围魏救赵!”
胡学智的处事手段,其中竟然有几分兵家《三十六计》影子。
但是胡学智想了无数种可能,或者激烈,或者阴柔,或者借助傅举人的权势,并且一一设计了应对方案。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司徒刑最终的反应竟然如此的淡然。
举重若轻!
真是举重若轻,胡学智的诸般算计,竟然被司徒刑轻轻的一推,瞬间化为无形。
本想说话瞬间被堵在喉咙里,胡学智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之感。
最后只能咳嗽几声,表情古怪的看着司徒刑。
“胡师爷,还有什么事情么?”
司徒刑脸色被憋的通红,好似煮熟的大虾一般的胡学智,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升堂
“司徒先生,县里政务繁忙。县尊爱民如此,事必躬亲,亲力亲为,故而因劳成疾。郎中说必须静心修养,不宜过度操劳。。。。”
胡学智见司徒刑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是不为他的说辞所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再好,只好把刚才的话再度重复一遍。
“哦,知道了。”
司徒刑也没有厌烦,听完后看着胡学智,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
胡学智看着一脸认真,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有意思的司徒刑,顿时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
傅举人和胡庭玉都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司徒刑做事处事,还真是剑走偏锋,出人意料。本以为两人针尖对麦芒会有一场雄辩,结果谁知道竟然如此的虎头蛇尾。
但是,他俩琢磨一下,竟然发现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胡学智满腹经纶,一肚子的坏水,竟然被轻飘飘的几个字化解于无形。
胡庭玉看着眼睛赤红,神色抑郁的胡学智,还有面色淡然的司徒刑,心中不由暗暗的竖起大拇指。
怪不得老人一直讲,轻易不要得罪文人,兵家杀人靠的是斧兵,是有形的,是可以规避的。
而文人杀人靠的言语,靠的是文字,是软刀子割肉,是无形的,更加的残忍,更加的可怕。
就是以傅举人的老道,对司徒刑也不免心中暗暗佩服。
举轻若重易,举重若轻难。
司徒刑如此年龄,就能够体会到举重若轻的道理,未来的成绩必定不可限量。
胡学智面色发白,眼睛潮红,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司徒刑,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昂扬斗志,好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恨不得马上和司徒刑雄辩几十回合。
但是司徒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智者不与愚者辩。”
司徒刑仿佛没有看到胡学智眼中的斗志,更不被他言语所激,语气冷静淡然,没有一丝火气的说道。
“你。。”
胡学智脸色顿时僵硬起来,脸上好像是刚被人抽了一耳光,竟然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
智者不和愚者辩。
常日以智者自居的胡学智,怎么也想不到,司徒刑竟然敢如此的羞辱他。
司徒刑,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老夫定然不与你干休。
胡学智眼神幽幽,时不时有厉色闪过。
就在胡学智发愣的瞬间,司徒刑已经绕过他,来到用上等牛皮蒙面的震天鼓的近前。
“没有鼓槌,就算你到了近前,又能如何?”
胡学智不由的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没有鼓槌陪伴,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震天鼓,眼睛里的得意之色更加的浓郁。
司徒刑就算你鬼精似狐,也想不到我会提前让人将鼓槌藏起来。
没有实木的鼓槌,你又怎么可能敲的响震天鼓?
司徒刑面色呆滞,眼睛无神的看着空荡荡的震天鼓,实木所作的鼓槌竟然不翼而飞。
“真是不当人子,竟然敢如此的龌龊。”
傅举人看着没有鼓槌的震天鼓,白色的胡须瞬间翘了起来,一脸生气的大声怒骂道。
巡检胡庭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冷哼一声,看向县衙的眼神越发的不屑。
“真以为没有鼓槌,我就敲不响震天鼓?”
“真是天真的可爱。”
司徒刑不屑的冷哼一声,双拳紧握,两只胳膊好似两根巨大的鼓槌,重重的砸在柔软,但却有巨大反弹力的牛皮鼓面上。
“不要!”
胡学智的瞳孔陡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拳头重重的敲打在鼓面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不仅四周能够清晰可闻,就连城东门,城西门等角落之处,也能听到余音渺渺。
嘭!
嘭!
嘭!
司徒刑嘴角挂着冷笑,双臂挥舞,牛皮做的大鼓发出震天巨响。
“这面大鼓,在没有鼓槌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响声?”
“难道司徒刑的双臂上竟然有千钧之力?”
胡学智眼睛瞳孔收缩,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徒刑的双臂。如果再仔细看,不难发现,胡学智的眼底深处竟然有着一丝丝十分隐晦的惧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胡学智对司徒刑的确产生了畏惧心理。
坐在衙门内石凳之上的胡不为听到外面传来震天鼓声,有些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县衙大门左右,各有一面巨鼓。
一名震天鼓。
百姓有冤屈,需要县尊做主,可以敲响震天鼓。
大乾太祖是草莽出身,对百姓疾苦最是了解。而且他深知道,民怨积累过多,必定会沸腾,民心似水,能够载舟亦能覆舟。
所以针对民心,就应该如同治水,堵不如疏。
为了疏,大乾太祖在衙门的左右放置了两面巨鼓。
震天和登闻。
并有严令,震天鼓响,县尊必须升堂。
如果县令不受理,或者不满意,苦主有权利敲响县衙左边的登闻鼓。
登闻鼓响,州府必须介入调查。
如果县令判罚有问题,州府有权重新判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司徒刑裹挟民意,自己何尝不可以从民意入手?
想到这里,胡不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他仿佛已经抓到了事情的节点。只要在加以琢磨,必定能解决眼前的乱局。
震天鼓响起,胡不为没了躲闪的空间,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在两班衙役的陪同下来到大堂。
胡不为正了正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见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棍,神色肃穆的站立在两侧,这才面色严肃的慢慢的坐下。
“升堂!”
师爷胡学智不在,衙役上堂站立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班头。
班头也是有些茫然,但是他经验老道,自然知道这时不是冷场的时候,请示胡不为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大声喊道。
威武!
两班衙役听到熟悉的词汇,本能的大声回道。
嘭!
嘭!
嘭!
衙役手中的水火棍重重的杵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带司徒刑。”
胡不为身穿官服,头戴冠帽,神色清冷的端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司徒刑站在大堂之外,目光幽幽的看着,县衙是大乾政权的象征,也是龙气最为浓郁之地。
赤色的龙气出奇的活跃,一方青铜色的官印镇压诸天,仿佛是饕餮一般吞吐气运。
身穿皂衣的衙役忙忙碌碌,就在胡不为端坐在官椅之上的一瞬间,本就浓郁的龙气仿佛开水一般翻滚沸腾。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强权威慑
“带司徒刑。”
“带司徒刑。”
“带司徒刑。”
两班衙役嘴巴大张,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好似接龙一般大声喊道。
“带司徒刑!”
并且用水火棍不停的敲打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如果平民百姓到此,必定会被气势所迫,吓得腿脚发软,心中胆怯。
未曾开口,气势先矮上三分。
这也是衙门常用的震慑手段,名曰:杀威棒!
司徒刑面色幽幽的看了一眼空中。
官府上空的龙气和煞气,凝聚在一起,好像是一个巨拳。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榔头,在司徒刑诧异的眼神中,重重的砸落。
司徒刑头顶的气运仿佛是升腾的火焰被骤然压下一般,气运竟然诡异的降低不少。
“镇压气运!”
“威慑敌胆!”
司徒刑的瞳孔陡然收缩,身形不由的一滞,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
镇压气运和威慑敌胆,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和畏惧心理,导致发挥失常或者是自曝其短,最终被官府所钳制。
好在司徒刑可不是一个平民百姓,而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气运中的那根青色的气运却如同青松一般挺拔,直直的冲上天际。
因为同根同源,就连官府的煞气龙气都不能让他弯曲。
司徒刑的眼睛里流露出玩味的笑容,官府以煞气,龙气镇压百姓气运,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产生畏惧的情绪。
真是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这明显是法家的思想。
先秦灭亡,法家巨头李斯被董仲舒斩落在咸阳。
这也预示着法家的没落,儒家的兴起。但是法家的思想早就渗透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也有人将法家称为帝王之具。
李斯固然陨落了,法家也被儒家所取代。但是法家的思想并没有断绝,而是好像一棵小草,顽强的生存着。
法家的核心就是势,术,法!
势,本质是强权威慑,没有强权的法家,是没有能力改变制度的。
威慑,那就是敬畏,也是威严。一个帝王或者官员没有威严,是没有办法做到令出如山,言出法随的。
据司徒刑所知,历史上擅长法家权势之道的帝王不再少数。
曹操就最擅长此道,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他编了一个故事,说自己睡觉的时候爱杀人,让人不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接近他。
他的一个侍妾看到他睡觉的时候被子落到地上,就来给他盖被子。果然被他起来杀掉。
曹操醒来之后,还故作不知。
隋文帝也乐于此道,为了考察大臣是否廉洁,他给他们设置了一系列的圈套,安排人给大臣行贿,结果很多人中了圈套,最终被隋文帝处死。
当然将法家推到极致的还是先秦。
秦始皇之前秦朝有个国王叫秦襄王,有一次生病了,有些百姓向神灵祈祷他的健康。
等到他病愈的时候,百姓们杀牛宰羊来感谢神灵。秦襄王听说之后,不但没有奖励这些百姓,反而责罚了他们和当地的地方官。大臣们很奇怪,他说:百姓之所以为我所用,是惧怕我的权势,而不是因为我爱他们。如果他们现在这样做,说明我已经放弃了权势而与他们讲仁爱了。这样很危险,他们就不怕我了。所以我要责罚他们,以绝爱民之道,立法势的权威。”“爱臣太亲,必危其身。”
听听,这是什么逻辑!用现代话说,势讲的是领导的职务权威。很多国家机关、公司单位的领导人一定要做出跟下边人等级分明的样子,其实本质道理来源于此。他们认为领导就是要让下属怕的。势的核心是“独断独揽”,所有现在企业领导的“一把手”思维,或者说是“天才+1000个助手”的思维,本质上是“势”的影响。
也真因为此,法家弟子多酷吏。也正因为此,法家被儒家一直诟病攻讦。
好在司徒刑有功名在身,见官而不跪,那一丝如同青松,压而不弯就是功名赋予的气运命格。
司徒刑冷冷的一笑,看也没看两旁装腔作势,面目凶恶的衙役,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县尊有令,此案情太过重大,私下进行审问,平民百姓不得旁听。”
就在百姓也想进入衙门旁听的时候,几个身体粗壮的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交叉,封住大门。面色冷峻的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们旁听?”
金万三想要强行进入,被两个衙役用水火棍叉住,全身动弹不得,面色有些赤红,焦急的大声喊道。
“我等世代生活在知北县,更是匪徒侵扰的苦主,为何不能旁听?”
“是啊,我等都世代都在知北县。为何不允许我等旁听。”
其他的民众被衙役阻挡,也是一脸的不满,见金万三带头,跟着起哄声援说道。
“县尊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旁听。你们围在衙门四周,这是想要造反不成?”
衙役班头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冷哼一声,摸着腰间的长刀,面色阴郁的说道。
金万三脸上的神情不由的一僵,瞳孔收缩,有些畏惧的看着班头腰间的长刀。他出身底层,对衙役等官府众人最是害怕。
虽然不相信班头敢以谋反罪斩杀众人,但是想来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发现金万三眼睛里的畏惧退缩,班头腰板挺得更直,气势更强。扬了扬手中的腰刀,衙役面色有些嚣张的怒声吼道:
“还不快滚,想要本大人亲自动手不成?”
“哼,不过是一个走卒,没品没级,竟然也敢以大人自居,也敢如此嚣张,我就问一句,你这个狗东西借了谁的势?”
站在金万三身后的杨寿,看着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衙役,不由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你又是何人?”
衙役看着全身煞气萦绕,好似魔神一般的杨寿。心中有些惊惧的问道。
“官府办案,休要插言,否则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样的猪狗人物,也能够代表官府?”
杨寿面色不变,有些颐气指使的看了一眼衙役,有些自傲的说道。
“某家以前官居七品中郎将,就是你家县尊见了某,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将军。你又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如此讲话?”
衙役看着全身被煞气萦绕,脸色倨傲的杨寿,心中不由的一突,气势不由的一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
反而好像是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说不出的萧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北家主
杨寿抱着怀中的宝刀,不屑的冷笑一声。
但是他理智的并没有越过衙役的封锁,他敢嗤笑衙役,将衙役称呼为猪狗之辈,但是他却不敢冲击官府。
官府县衙代表的是大乾威严,冲击官府危害程度不亚于杀官造反。
就算大乾朝廷为了维护体制威严,也必定会进行严惩。
别说杨寿现在已经被发配,沦为奴籍,就算他是正七品游击将军中郎将的时候,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老夫身为知北县的学政,可否有资格旁听。”
傅举人面色有些黝黑,看了一眼衙役,面色有些冷峻的哼道。
衙役自然认识傅举人,脸上流露出尴尬为难之色,但是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胆子为难傅学政。
毕竟傅学政不仅是进士及第,更身居要职,在知北县举足轻重。
这个衙役真没有胆量往死里得罪傅学政。
“哼!”
傅学政轻轻的甩了下自己的袖子,冷哼一声,迈着方步,每一步都好似被尺子量过一般,不紧不慢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的踱了进去。
看的胡庭玉不由暗暗的点头,傅学政的修身功夫真是了得。泰山崩而面不改色,这种紧急时刻,还能保持这种心境。
真是难得。
“你敢阻我不成?”
胡庭玉扭过头,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好似冰碴子一般淡淡的问道。
“不敢!”
衙役看着胡庭玉那煞气森森的笑容,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升起,全身上下竟然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哪里真的上前阻挡,理智的让在一旁,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胡庭玉的嘴角上翘,嗤然一笑,有些不屑的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衙役班头面色有些发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仿佛是刚被人抽打过一般。但是他并不敢怨恨,因为不论是傅学政,还是巡检胡庭玉,对他来说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而且他的年岁也已经不在年轻,所以更没有站起大声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勇气。
不过,显然,今天并不是他的幸运日!
在胡庭玉大摇大摆的走入大堂之后,几辆用蓝布包着小棚的牛车,仿佛约好一般,从不同的路径,竟然不分先后同时抵达衙门。
看着随意停靠在路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牛车。
衙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看不见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傅学政和胡巡检那都是官场中人,不是誉满文坛的清流,就是手握重兵,谈笑杀人的武将。
自己惹不起。
但是你们这些布衣百姓,有什么依仗,竟然也敢不把本老爷放在眼里,真是胆子长毛,翻了天了。
想到这里,衙役班头的眼睛越发的冰冷,挎着腰刀,神色阴郁的走了过去。
车夫熟练的从马车上跳下,用手挑开蓝布帘子。
机灵的小厮跪倒趴在地上,一个身穿绸缎,外表富态,神色中充满威严的中年人伸出他穿着平底官靴的脚,重重的踩踏在小厮的后背上。
因为重量的关系,小厮的身体不由的向下一趴。眼睛里更是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但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能够为老爷当牛做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家,是王家的家主王满仓,本县最大的地主,家里有良田千倾,更有数个大型的粮仓。每当旱涝之年,官府都要到他家借粮。”
看着这位体型富态,好似弥勒佛一般的王满仓,有熟识顿时惊呼道。
“这位王家家主轻易不会出门,不知道今日是为什么前来?”
突然他的眼睛陡然大睁,瞳孔收缩,看着一位穿着布衣,面容清癯,须发有些斑白的老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李家家主!
李家做的是南来北往走货贩货的营生,靠的除了资金周转上下打点之外,还要有强大的武力威慑。
而这位看似年迈的李家家主就是李家的定海神针,先天境界的武道高手,如果没有意外,定然能够寿长过百。
只要有他在一日,李家的富贵就不会断绝。
也真是因为如此,李家老太爷轻易不会离府。
紧随其后的则是胡家家主胡御道,说起这位胡家家主,虽然没有王家的根基深厚,也没有李家的武道昌隆。
但是胡家,一个建立不过几十年,新兴的家族能够和两个老牌家族并驾齐驱,胡庭玉也成为知北县三驾马车之一,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胡御道,因为是一个粗鄙的屠夫,而且切肉功夫十分精湛,往往只需要一刀,不论多寡,竟然分毫不差。
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刀的诨号。本来的名字反而没有几个人能够记得。
胡一刀这个人不仅性情豪迈,善交朋友,更有着不错的运道。竟然偶然之中,结识了现在正在北郡做司马的王仁美,因为胡一刀性情豪爽,而且善于逢迎,王仁美竟然不顾身份,将他引以为知己。
正是因为有王仁美的照顾,胡一刀慢慢的有了一定的势力。最后更是成为知北县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几个富商之一。
年老后的胡一刀,认为一刀两个字实在俗气,就请私塾先生改名为御道,乃是恪守道义之意。
“御道晚来一步,恕罪恕罪。”
胡御道因为是屠户出身,身体要远比常人健硕,就算因为年龄的关系,肌肉有些萎缩。胡御道的体型,还是惊人,健壮的仿佛是牛犊一般。
“胡家家主也到了,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
李家家主最是年老,也是武道中人,最讨厌的就是繁文缛节。而这位胡家家主,因为出身粗鄙的关系,对文人墨客最是崇敬。
所以不论做事,还是讲话,都要刻意的模仿,为此还闹出不少的笑话。
胡家发迹之后,购买了相邻的院落,进行了扩建改造。
按照胡御道的要求,在宅院的中央建造了两栋木楼,一栋用来安置后院的女眷。另一栋则是用来他未出门女儿的闺房。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在为两栋楼命名的时候,却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不知道是胡御道为了图省事,还是文化水平太低。
胡御道竟然再思索片刻之后,根据木楼的整体颜色,大小,将两栋木楼命名为“大青楼”,“小青楼”。
当时参加落成典礼的宾客无不莞尔,更有甚者偷偷的大笑起来。
每一个人看向胡御道的眼神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将自己后宅女眷还有未出阁女儿的闺房,命名为“青楼”,这不是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主动当活王八么?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也正是因为此事,整个知北县的人对胡御道的风评都是不佳。认为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能够有今天的成就,纯粹是贵人提携,还有生了一个好儿子胡庭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恰逢其会
衙役看着眼前的三位,有些讪讪的停住脚步,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的噎了回去。看着四周人嘲笑的表情,他的脸色不由的赤红,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有几分古怪。
王家,李家,胡家是知北县有名的三个大户,产业遍布乡野,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关系更是盘根错杂,一呼百应。
就算胡不为身为一县之尊,对三人也是多有忌惮,多少得给几分颜面。
他不过是一个无品无级的班头,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胆子去呵斥?
所以他只能一脸讪讪,尴尬的笑着,顾不得四周人的嘘声,将这几位全都请了进去。
“真怂!”
杨寿用白眼斜了一眼,有些不屑的说道。
“狗腿!”
金万三心中的畏惧之情大减,跟着说道。
衙役的脸色不由的一僵,眼睛里有怒火翻滚,有心翻脸,但是想到杨寿周身凝聚而不散的煞气,还有那一口被白布包裹,透着寒意的宝刀,刚有的一点勇气瞬间化为乌有。
他只能硬着头皮,脸色僵硬的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个木头人,对众人的奚落充耳不闻。
司徒刑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眼睛中流露出一丝隐晦的得意。
王家,李家,胡家是他早早安排的后手,也是他最后的援兵,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请这三位出山,司徒刑早早的就发去名帖,并且陈述厉害关系。
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胡不为身穿青色的官袍,面色阴沉的端坐在大堂之上。
傅举人,胡庭玉面色淡然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三人品字形端坐,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山字,他们面容严肃,气场勾连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分列两旁的衙役被三人的气场所摄,都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出奇的柔弱,仿佛生恐惊扰贵人一般。
司徒刑身穿青衣,面色如常的站在大堂之上。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司徒刑,你的状子,本官接了,假以时日自会派衙役去搜罗证据,给死者伤者一个交代。”
胡不为眼神幽幽的看了司徒刑一会,仿佛要把他看进自己的眼里,这才淡淡的说道。
司徒刑看着神色淡然的县尊胡不为,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冷笑。
这个胡不为虽然昏庸无能,却深谙官场之道。更是将踢皮球的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踢给衙役,看似符合规矩,但是却是一个拖字诀。
只要拖过一段时间,再有新的事件爆发,百姓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自然会降低。
没有民意支持的司徒刑,不过是一没有官身的儒生,就算知道里面有猫腻,又能为之奈何?
如果司徒刑追的紧,大不了抛出几只替罪羊,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让司徒刑不由的想到后世的一个段子,豹子办了个澡堂子,包给狐狸,狐狸包给松鼠,松鼠雇几只蚂蚁搓澡接客。
有一天,狮子去洗澡,掉脸盆里淹死了……
虎大王震怒,派警察调查情况,骂了狐狸,打了松鼠,最后,抓了8只蚂蚁……
因为他们,竟然没搓澡证!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这也是法家重势的原因,没有权势,谁听你的?
“胡大人真是好重的官威。”
傅举人面色黝黑的冷哼一声,有些不忿的说道。
“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清晰,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老大人有所不知。。。”
胡不为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眼睛乱转,嘴巴微张,但是任凭他巧舌如簧,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服众,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大人有所不知,胡大人是怕闹匪之事被人报到上峰,从而影响到他的前程。所以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胡庭玉讥笑一声,有些揶揄的说道。
“胡大人,庭玉说的可对?”
“你。。。”
胡不为被胡庭玉揭破心中所想,脸上顿时一僵,有些恼羞成怒的用手指指着胡庭玉的鼻梁,大声吼道:
“胡庭玉,你不过是一个九品巡检,要被本官节制,安敢如此放肆!”
“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还有没有规矩!”
“巡检司衙门也有保境安民之责,知北县闹匪,本官会被问责,你能脱得了干系不成?”
“大人说的是。”
胡庭玉看着恼羞成怒的胡不为,也不害怕,似笑非笑有些敷衍的说道。
“你!”
胡不为被胡庭玉漫不经心的表情彻底的激怒。好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不顾形象的豁然站起,用手指轻点胡庭玉的脸庞,因为太过生气,一时竟然讲不出话来,鼻翼不停的扩张,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胡庭玉被胡不为用手指指着鼻子,脸上并没有恼怒之色,反而一脸郑重的单膝跪倒,诚恳的说道。
“庭玉的确有安民之责,境内有匪徒,的确是庭玉之过。但请大人下令,庭玉愿意带三千铁甲,剿灭匪徒,还知北县一个安宁。”
看着慷慨激昂,形象伟岸的胡庭玉,胡不为的内心不由的一塞,脸色越发的难看。因为太过激动,手指竟然无意识的颤抖。
傅举人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眼睛里流露出狐疑玩味的神色,县尊胡不为和巡检胡庭玉的关系,可要远比外界想象中复杂的多。
否则,胡庭玉也不会今日借机发难。
这件事如果闹大,胡庭玉固然会受到斥责,但是他只要剿匪得力,最坏的结果是功过相抵,不褒不贬。
而胡不为则不同,除了治理乡邻之外,还要肩负起保境安民之责。
因为是主官,自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而且胡不为还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他是文官,不谙军事,根本没有权利插手剿匪事宜。就算剿匪有功绩,他也分润不去不了多少。
所以综合分析,这件事爆发,胡不为是损失最大的。故而,他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这件事压下。
。。。
“有趣,有趣,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又能想到,胡不为和胡庭玉身为同族,关系竟然恶化到这种程度。”
傅举人眼神幽幽,心中再不停的合计。胡不为流年不利,捕头严肃私放囚犯的事情还未定案,又有匪徒袭城。
今日之事又被胡庭玉恰逢其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儒法之争
这么说来,司徒刑还真是气运雄厚之辈。
俗话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
在傅学政看来,司徒刑就是那种不用忙的有福之人。
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固然要才华横溢,只有才高才能破开诸煞。但是也需要一定的气运。
才华横溢,满腔抱负,但或者被贬斥发配,或者是战死沙场,或者是被人构害,最终难以善终者,大多数是气运不足之辈。
傅学政年轻时曾遇阴阳家的传人,以重金请他代为批命,阴阳家弟子直言他天生气运不足,后天又不知道养命。
故而此生只有清名,而无富贵。
傅学政虽然表面称是,恭恭敬敬的谢过。但是内心对此种言论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就连对百家之一的阴阳家的印象也变得奇差无比。
怪不得阴阳家传人稀少,原来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他固执的认为,在朝中立足,靠的不是气运,而是才华和上宠。
傅学政年轻时的确是才华横溢,文章辞藻华丽,言之有物。
乡试,府试都是一路高歌,连中两元。所写的文章,也曾经被人传唱一时。
但是,傅学政终究是气运不足。
但是到了最关键的会试,却因为风寒导致发挥失常,名落孙山。
借助以前的名望,堪堪得了一个举人。
后来遭遇更是蹉跎,昔日故友都遇到贵人提拔,现在已经身着红袍,手握权柄屹立朝堂之上。
而傅学政一生没有机缘,只能纵情于山水,搏一个清名。止步于正八品,做了一名没有实权的学政。
如果当时自己得到贵人赏识,这么可能偏居一隅。
傅学政眼神幽幽,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以往的人和事仿佛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最后都化作一脸的唏嘘。
年老之后,喜欢回忆。越是回忆,傅学政越发感到惊奇。
傅学政竟然惊奇的发现,当年阴阳家所卜,不论是官职,还是品阶,竟然无一不对。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就连这些年所得禀米数量竟然都分毫不差。
真是万般皆天定,半分不由人的感慨。
傅举人看了一眼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徒刑,心中有些艳羡嫉妒的想到。
如果这一切不是运气,而是都被计划好的,那么司徒刑的心机实在是可怕。
傅举人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成一条直线,全身汗毛炸起,后背瞬间冷汗淋漓。
他眼神古怪的看着司徒刑,仿佛他是一头隐藏在深渊中的巨兽,心中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随即他有些可笑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司徒刑年龄不过弱冠,怎么可能有那么强的心机。
而且,县尊胡不为和巡检胡庭玉面和心不合,在知北县是非常隐秘的事情。
别说司徒刑是一个闭门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全力应付即将到来会试的读书人。
就算是自己官居学政,和胡不为等人多有走动,都不知道胡庭玉和胡不为的关系恶劣如斯。
司徒刑更没有可能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定然是运道太好,才恰逢其会。
最后,傅学政实在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虚无缥缈的气运。
司徒刑气运雄厚,才华也是横溢,一篇《陋室铭》传唱天下,来日必定高中。
如果再有几分处事手腕,定然能够立足朝堂,少不得披红挂紫。
朝中高阶官员的朝服是红色和紫色居多,所以披红挂紫也有位高权重之意。
想到这里,傅举人再看向司徒刑的眼神变得柔和不少。
傅举人看向胡不为的眼睛闪烁,嘴巴微张,显然对于这件事并不打算再做壁上观。
。。。
司徒刑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看着胡不为和胡庭玉互相指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非常隐晦的得意。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巡检胡庭玉不是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东城门,而是早就得了司徒刑的消息,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司徒刑固然是一个闭门苦读的秀才,对知北县的事情知之甚少。
但是司徒刑却有一个耳目灵通的损友,黄子澄!
这位不爱读书,不喜功名,喜好在勾栏妓院厮混,以为清倌写词为乐,颇有几分“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的风采。
黄子澄的作为虽然被士林中人所鄙夷,攻讦,认为他有辱斯文,败坏了读书人的形象。甚至有人提议傅学政革了他的功名,剥了他的青衫。
但是黄子澄身居勾栏藏污纳秽之地,耳目最是灵通,对知北县所有的大事小情,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其中不乏很多陈年旧事。
胡不为和胡庭玉的矛盾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横刀夺爱之类的狗血剧情。
无外乎,县尊胡不为昏庸,但是权利欲望却出奇的重,任人唯亲,到处安插亲信。
不仅将衙门的权利死死的握在手中,并且凭借手中钳制胡庭玉的权利,将亲信安插到到巡检司衙门,试图利用亲信朋党架空胡庭玉。
胡庭玉虽然行伍出身,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却明白任人唯才的道理,军中将领,都是他从微末之时就发掘培养,整个巡检司衙门被他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怎么可能被胡不为安排的人架空?
反而趁机,以违反军令为由头。重重的惩罚胡不为的亲信,让其在军中威望大跌,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胡庭玉将胡不为彻底的得罪。
胡不为凭借职权之便,经常苛责打压胡庭玉,虽然没有让他丢官罢职,但也是颜面大失。
积累之下,两人心中的不满最终化为彼此怨恨。
“任人唯亲,真乃小人行径!”
胡庭玉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胡不为的眼睛顿时一冷,心中充满了不屑。
胡不为看着胡庭玉不屑的眼神,心中也是怒火也是高涨,恨不得将胡庭玉罢官发配,踢出知北县的官场,永世不能返回。
司徒刑冷静的看着仿佛斗牛的两人,胡庭玉和胡不为的矛盾,说白了就是用人理念的不同。
胡不为任人唯亲,所以在衙门里到处安插亲信,这些亲信形成朋党,结成巨大的网络反过来支持胡不为。
而胡庭玉则任才为亲,不结党,不营私,和士卒同心同德,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声望,也让他的上官对他赞赏有加。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看着两人,在他看来两人的矛盾就是用人理念之争。也是儒家和法家的理念之争。
儒家重视伦理,故而用人唯亲。
法家重视才干,故而用人唯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势已成
用人唯亲和用人唯贤。
是胡庭玉和胡不为之争,也是法家和儒家之争。
儒家认为法家粗鄙,残暴。
而法家则认为儒家不切实际。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法家和儒家是当世两大宗,早就融入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人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
儒家主张“为国以礼”,重视道德教化在国家治理中的首要地位;法家主张“以法治国”,强调把法律作为治国的重要手段。儒法两家在治国方略的分歧,导致儒法思想的激烈冲突,这就是思想史上著名的儒法之争。
这种争论古来就有,其中最出名,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周公旦和姜子牙的一段对话。
周灭商后,姜子牙被封在齐国,周公被封在鲁国。
《淮南子·齐俗训》上有一段二人受封后的对话。
姜子牙问周公:“何以治鲁?”
周公道:“尊尊亲亲。”
意思是尊崇地位高的人,亲近自己的亲属宗族。
姜子牙闻言道:“鲁从此弱矣!”
周公又问姜子牙:“何以治齐?”
姜子牙答道:“举贤而上功。”
意思是任用有才能的人,奖励有功劳的人。
周公道:“后世必有劫杀之君。”
意思是这么做,会出现大权独揽的臣子,臣子大权独揽,最终会弑君自立。
果然,齐国日益强大,但经24代便被田氏取而代之;鲁国日益弱小,但没有臣子篡位(其实鲁国并非没有篡位之事,只不过篡位弑君的都是周公的宗族后代罢了),至32代才亡。
司徒刑是法家,最崇尚用人唯才的理念,所以和胡庭玉见面之后,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也正因为此,胡庭玉才会恰好的出现在城东门。又恰好的和傅举人一起出现在县衙。
“哼!”
胡不为言语上不是胡庭玉的对手,一时间有些语塞。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冰冷,眼神倔强的看着胡庭玉。
显然,在这件事上,胡不为根本没有妥协的打算。
傅举人也是一脸的头疼,任凭两人如何游说,陈述利害。胡不为都是面色阴沉,不发一言。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沉闷。
司徒刑也是一脸的抑郁,胡不为为了头顶的官帽,已经不要脸皮,任凭你如何言语犀利,引经据典,他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气氛诡异的沉闷。
随着时间的流矢,一直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司徒刑内心也有了一丝焦躁。
胡不为要比他想象的更加难缠。
以退为进,不发一言,虽然有些无赖,但的确是最好的应对手段。
现场已经进入了僵局。
但是司徒刑知道,时间拖延越久,对他越发的不利。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司徒刑明白这个道理,胡不为自然也明白。不论拖延,还是沉默不语,都都是策略,而且还深得兵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精髓。
避其锋芒,以逸待劳!
看着说的口干舌燥,精神明显大不如前的傅举人,胡不为的眼底闪过一丝十分隐晦的得色。
能够担任一县主官的,岂能是简单人物?
胡庭玉的眼睛中流露出焦急之色,他是久经沙场之人,尤其擅长计谋。岂能看不出众人已经落入胡不为的毂中。
但是,胡不为的计策却是高明。
以不变应万变,就算胡庭玉知道中计,但也没办法反制。只能看着局势变得越来越糟糕。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衙门大堂关闭的中门再次从外面被人推开。
胡不为刚才还是沉稳的脸色不由的一变,眼睛中也有几分焦急和无奈。
而胡庭玉却恰恰相反,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李家家主还有身体肥胖,好似肉山一般的胡御道,他眼睛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角更是升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一丝笑容好似会传染一般,傅举人和司徒刑的心中都长松了一口气,眼睛里也都流露出兴奋之色。
刚才还沉闷压抑的空气竟然瞬间一轻。
“李建康,王满仓,胡御道,见过县尊大人。”
头花雪白的李家家主李建康拱手行礼,其他两位家主也跟着拱手行礼,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
“原来是三位家主到了。请坐,上座!”
胡不为眼神幽幽的看着穿着绸缎的三位家主,仿佛要把他们看穿一般。
三位家主没有畏惧,也没有回避,眼睛直视胡不为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我等前来,是为了闹匪之事,请大人秉公处理,还知北县一个安宁。我等治下之民,无不感恩戴德。”
胡不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看到同进同退的三家家主。
他的内心不由的一揪,再也没有刚才的从容淡定。
看着态度谦卑,但是却铁骨铮铮,声音震耳欲聋的李家家主,胡不为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无奈。
他有些颓丧的叹气一声,仿佛全身精气神被瞬间掏空,有几分委顿的斜靠在官椅之上。
就像是一只被扎破的皮球,再也没有刚才和胡庭玉对垒的气势。
大势已去,为之奈何。
胡不为的嘴巴上扯,尽量的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也许有人会感到诧异。李家,王家,胡家最多算是知北县的大户,富裕人家,虽然奴仆如云,谷物如山。
百年经营,在知北县关系错综复杂,根支错节,在常人眼中是庞然大物。但是对掌握一县权柄的胡不为来说,并不算什么。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可不是讲讲而已。
在古代,官员代天子以牧万民,身份地位特殊,具有天然的优势。
县尊胡不为之所以看到这三人,就神情委顿,再也没有争雄的心思。那是因为胡不为比常人都看的要远,他在三位家主身上看到了一种大势。
大乾立国三百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民心思定。
在这种大势面前,就算胡不为执掌一县权柄,贵为县尊,也没有办法和这种大势抗衡。
“匪徒侵扰乡邻,罪在不赦,当诛杀以正法典。”
胡不为看了一眼胡庭玉,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果决,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兹委任巡检胡庭玉全权负责剿匪事宜。”
“谢大人!”
司徒刑见胡不为十分光棍的服软,也没有得势不饶人。强行压抑住眼中的喜色,拱手行礼后一脸真诚的说道。
“诺,下官领命!”
胡庭玉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胡不为,单膝跪倒领命。
心中对胡不为的果决感到赞赏,事不可为就果断放弃,怪不得胡不为能够执一县之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