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6章 安慰如扎刀
鲁氏的眼泪滚落下来,看着宋大夫人幽幽地道:“大嫂,您不明白,他去得突然,一个字都没留下,我每每想起,就觉得心如刀绞,他死得冤呐。”
这说着说着,她就泣不成声。
宋大夫人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老三在生前,倒不见她有多珍惜人,恨毒了他的,这人没了,倒是觉得他好了。
所以吧,再恨,这心里都是有那人一点位置的。
江氏帮着鲁氏擦眼泪,劝道:“三弟妹,你别太伤心了,三弟已经去了,你再伤心也是枉然,倒叫洲儿他们不安了。”
鲁氏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忍不住。”
“我听杰儿他爹说,这些暴民都已经处决了,倒像是说过一嘴,三弟是一剑封喉,走的不算痛苦……”
宋慈咳了一声。
一剑封喉不痛苦。
你还是别安慰了,这安慰跟捅刀似的,委实叫人闻者落泪。
果然,鲁氏听了又颤抖着嘤嘤哭了起来。
江氏讪讪的,看向宋慈,快救救媳妇。
宋慈道:“别哭了,仔细眼睛肿又疼。老大也说过,已经处决了,因着那会儿夜深人静,事儿来得突然,老三怕也是从梦中惊醒,待来到门口处叫人,就迎面撞上了那凶徒,对方慌张之下,就动了手。所以说,老三是来不及留下什么话的。”
鲁氏想着那画面,悲从心来,紧紧咬着帕子,生怕哭出声。
众人也不劝,这种痛,哪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劝再多都苍白。
待得鲁氏哭声渐止,她双眼已红肿如桃,想向宋慈致歉,嘴角僵得不行。
宋慈说道:“死者已矣,你要保重自己,老三那边,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待他七七那天,就去做两场大法场超度就是了。”
事到如今,鲁氏还能怎样呢,男人死了,剩下孤儿寡母,长子还年幼,底下更是跟着三个小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三房就只能依靠着宋家。
现在她最庆幸的是宋如茜已经出嫁了,不然若拖着,又要守孝几年,不知变故几何,现在她接到丧信,都不知该如何伤心。
最庆幸的一点是他们没分家,还是住在相府,不会无所依而被外人欺他们孤儿寡母。
鲁氏已经打定主意,除非是宋慈和老太爷没了要闹分家,若不然,他们三房就一定要跟着相府,否则将来洲儿该如何娶一个名门闺秀?
鲁氏对宋慈道:“媳妇无能,一切都依母亲的吩咐。”
宋慈头疼,说了几句,就让她们下去,这些小的事她还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个地动的大事。
这时间越接近,她这心就越慌。
想了想,一般地震前会有什么预兆,召来南山,让她隐秘地出去,找人观察着,外头有什么异常,甭管是天气还是动物异动,一有就来报。
这事,却是瞒不过早就有疑的宋致远,听到这些吩咐,心口突突地乱跳,去了钦天监,旁敲侧击的问,祈福的地点日子,可当真是吉日?
这可把钦天监正给得罪了,可对面是宋相,他不敢逼逼,只能一再保证,绝对是吉日,是整个钦天监测算出来的大吉之日。
第1697章 发现异常
入了九月,天气就彻底凉下来,宋慈却是夜不成寐,在府中走动的次数也多了,这养家禽的小牧院,她去得最多,跟那饲养管理的家仆,聊得时长也最多。
这种反常,叫所有人都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疑,只想着老太太年纪越大,就越是活回去,怕是想起年轻时耕作的时候了。
宋慈扶着南山的手缓缓走着,经过浆洗房的仆妇,她们行过礼后,等宋慈走开了,才开始走动。
“今儿天还没亮,我就听见井里咚的一声巨响,你可听到了?吓得我哟,还以为是哪个不小心掉下去了。”
“喲,我也听见了,刚醒来呢,迷迷糊糊的,也不太真实,竟是真的?”
“可不是,我慌着是谁掉下去了,忙的跑过去看,可井盖还是盖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有人,真是活见鬼了。”
“你要死哦……”
“你们,站住!”
两个仆妇一惊,回过头,见宋慈站着,也不知听了多少去,连忙跪了下来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胡言乱语。”
三老爷这还没过百日呢,她们就说什么鬼不鬼的,是嫌命长么?
宋慈扶着南山的手走过来,让她们起身说话,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井里有什么东西?”
仆妇啊了一声,忙道:“也不是有东西,就是今儿早奴婢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有人掉进去,但其实不是。”
宋慈皱眉问:“那井在哪?”
“就在浆洗房那边的井。”
“过去看看。”
仆妇面面相觑,是她们不懂太夫人的消遣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宋慈站在井旁要往下看,宫嬷嬷心惊肉跳的,道:“太夫人,您可要小心些,别掉下去了。”
“有南山拉着我呢,不怕。”宋慈笑了笑往下看了一下,问道:“这水位是不是可有降?”
浆洗房的管事连忙探头过来,咦了一声,问那仆妇:“你今天看了,你觉得呢?”
那个听到声音的仆妇就过来看了下,呀的一声:“这水涨了,今儿早还没到这线呢。”
因为一直旱着,他们都放了记录线看水位降,今天听到声响,待得有光她还特意看了,水位还没那么高。
“莫非快要下雨了?”众人大喜。
宋慈却是心中沉沉,只勉励几句,便走了。
“太夫人,您怎么看?”宫嬷嬷小声问。
宋慈笑了笑:“可能是巧合。”
井水水位涨,未必就是前兆,肯定是巧合。
待回得春晖堂,南山就接了消息,有人有消息递进来,她快速回到春晖堂,说有运河南里的今儿浮起好些鱼儿,鱼眼都翻白了,另外有人清晨时在郊外看到地面上升起一道白光。
宋慈的笑维持不住了,心悸不已,等不得了。
“宫嬷嬷,你给我准备递个牌子,明日我去跟太后娘娘请个安。”
宫嬷嬷大惊,忙向南山使眼色,让她守着门口,自己则是拉着宋慈进了里间,道:“太夫人,您该不是要向太后娘娘坦白那桩大事吧?到底是什么事,您不惜要拿自己去拼。”
宋慈舔了舔发干的唇,道:“是地动。”
第1698章 宋慈:你个逆子!
啥玩意,地动?
宫嬷嬷脸色惨白,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慈。
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宋慈苦笑,我也想开玩笑,然而但是,它不是个玩笑。
宫嬷嬷吞了吞唾沫,
咬牙道:“太夫人,这可不是小事,无凭无据的,您说这地龙要翻身,万一没有这样的事,可是妖言惑众,
宋家都会遭殃的。您不能说。”
“宫嬷嬷,可就这要是真的呢,死的人,
就会有许多,甚至连皇室也不能幸免,到时候就天下大乱了。”
宫嬷嬷心中一颤,半晌才冷硬地道:“有句话说我死后那管他洪水滔天,这天下,谁不是自己保着自己。”
“可是我不想死,也不想宋家跟着惨,你还记得我前头所说过的,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是宋家太夫人,我得护它周全。”
说伟大点,这是她的使命,而说私心的,就是她干好了,
将来在这里功德圆满飞升了,
她也能回到自己的肉身继续活下去不是么?
这一波不亏。
宫嬷嬷眼眶都红了:“您不至于。”
“至于的,为何至于,
以后我告诉你。”宋慈握了握她的手道。
宫嬷嬷看她打定了主意,又说:“可是,您这样贸然去和太后娘娘说,冒险不说,娘娘又该如何相信您?”
宋慈闷闷的,道:“依着我们的患难之情?”
宫嬷嬷:“……”
您干脆给我一个痛快吧!
“相爷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走了出去。
“老大,你怎么来了?”
宋致远让宫嬷嬷和南山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对宋慈道:“娘,您可是有什么事瞒着儿子?”
宋慈眼神闪烁,心虚地道:“没有哇。”
“儿子听说您让南山找人去注意着外头的异动。”
宋慈心底发毛,声厉内荏地道:“好哇你,连老娘的动向都要监视了?你个逆子!”
得,又要里胡搅蛮缠那一套了。
宋致远无奈,道:“娘,您知道儿子不是那個意思。您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妨说出来,
让儿子替您分担。”
“没你的事。”宋慈冷硬地道。
“娘!”宋致远坐到她身边,道:“娘,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您说出来,咱们一起商议,总比您上下蹦跶瞎琢磨要强不是么?”
宋慈:“……”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别打他,不是亲生的,不好打。
“老大,有些事,伱不知道为好,如此才不会连累你。”
“您是我娘,有些事我不知道,难道就能赦免我的罪?父债子受也是有的。”宋致远叹道。
宋慈心里发苦,看着他,半晌才别开眼,道:“不是我不想说,是你娘我不知道当怎么说这些匪夷所思的话。难道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有地动,所以才会注意着有什么异常,你就信这事会发生了?”
宋致远倒抽了一口凉气。
梦,又是梦?
难道是他和宋致庆做过的梦,她这里也做了?
而且,地动?
宋致远神色凝重起来。
第1699章 做最坏的打算
和宫嬷嬷一样,宋致远听到地动这词,脸色就是大变,他是一国相爷,比起只有私心的宫嬷嬷不同,他想得更多的,自然还有国情。
今年大灾已经大大削减了国库的银子,
同时削减的还有各地的屯粮,毕竟大灾在前,当以人为本,赈灾是必然的,否则放着不管,这天下得乱成什么样?
可赈灾是赈了,
这灾却还没过去,
尤其眼下都入了秋耕,仍是不下一滴雨,
今年这秋耕收成,说句难听的,都不指望了。
没有收成,就不能把粮仓给补充,而天凉入冬,那些部落能不蠢蠢欲动来犯僵犯边的抢粮?
因为这大灾造的,不但大庆国土受灾,有些偏远部落,同样没下一滴雨,那对于草原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要想活下去,自然得靠战靠抢,所以现在他们每日说得最多的就是怎么从土豪富绅或勋贵手里多搞点粮食出来,
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一旦有战争,就是粮草先行。
但现在,
宋致远又听到了地动两个字,一旦成真,简直是雪上加霜。
怕不是天看大庆日子过太安宁了,想搞大事呢?
宋致远感觉嗓子发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看着宋慈问:“娘,您这个‘梦’有几分可信?”
“从前地龙翻身之前,不都有些异常事么,我才派人去看一看外头有没有什么异动?你既然来了,那你也去查一下这历史上的记载可都是如此,眼下各处是有点不太正常。”宋慈说起一些异常。
宋致远吞了吞口水,道:“儿子在得知您吩咐人留意异常的时候,也安排了人注意,确是有些异常,可……”
“可这不足以代表就会发生是不?”宋慈道:“娘也知道,所以这事你别管。”
宋致远苦笑:“您让儿子别管,您是想怎么办?”
“你觉得,娘和太后说如何?”宋慈抿着满是皱纹的唇,道:“我就如实跟娘娘说这个梦,总之祈福一行,
是要不得了,地动就会在九月九发生,
天坛一带也波及到了。”
宋致远瞳孔一缩,这意味着什么,皇上会出事?
“娘,这太冒险了,万一……”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这确实是冒险,甚至会把你老娘我推上险境。但是不发生自然好,若是真的呢?”宋慈道:“老大,若有地动,必是国之大殇。”
她说得意味深长。
宋致远的心脏也紧缩起来,突突的跳得飞快。
“伱娘我,没几日好活了,这次,就冒险一回。”宋慈咬牙道:“若当真是娘估算错误,那到时候老大你就请法场,把娘送去松山寺,坐实娘妖孽之名妖言惑众,如此也是对皇上的交代。”
“娘!”宋致远惊呼出声,腾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目露悲切:“娘您把儿子当什么了?”
宋慈拉了他坐下:“娘的好大儿,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你要知道,保全宋家最重要,而我,老了。”
咔嚓。
宋致远感觉自己的心碎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娘不必如此,儿子亲自跑一趟松山寺,再请钦天监另择吉日祈福就行。”
第1700章 暂缓祈福之行
距离九月九也没几日了,现在太常寺和礼部的都在筹备皇上出行祈福的事宜,宋致远也不敢耽搁,让手底下的人继续去搜集史记关于地动灾难的记录,又让钦天监重算吉日,还跑了一趟松山寺。
他得抢时间。
而这一切,他没瞒住楚帝,
这瞒不了,也瞒不得。
这不,楚帝起了疑心,便把这位国之重臣给召到了跟前问话,搞这小动静是为啥?
宋致远熬得双眼通红,袍子一撩,跪在了地上,
道:“皇上,
臣请皇上,暂缓祈福之行。”
楚帝眼皮一跳,道:“所为何?”
宋致远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呈递上去,道:“皇上,通常旱涝等灾会伴随着其他灾难,或瘟疫,或地动,今年久不下雨,各地灾情险峻,臣食不知味……”
“停停停。”楚帝抬手打断他,道:“你就别说那些场面话了,这阵子你和诸位大臣有多辛苦,朕都看在眼内,不必多说,
直说吧。”
宋致远指了一下龙案上的资料:“皇上请翻阅。”
楚帝打开,翻看了几下,上书着的先是史上的一些地动发生前的异象记录,
再到后面,是近日发生的一些异象,
何处可见,谁人见,均是记录在案,清清楚楚。
他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再抬起头来,眸中精光闪烁,冷声问:“宋允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会有地动发生?”
这语气,带了些责问。
宋致远重新跪了下来,道:“异象频繁,为了皇上龙体为重,臣恳请皇上暂缓天坛祈福之行。”
“宋允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坛祈福,早已推算吉日,也已昭告天下,你说暂缓就暂缓,岂不是叫百姓以为朕空口说白话?”还有地动,
说这个也不怕他责骂。
当皇帝的,最怕天灾连续发生,一来是会使国情艰难,二来么,自然是怕百姓们骂他不仁德,所以上天才会降下如此灾难。
所以旱灾就算了,还来个地动,楚帝表示他有些不痛快了。
“皇上,臣请松山寺主持大师推算过,九月九,为大凶之日,断不可行。”宋致远匍匐在地。
“放肆!”楚帝一拍桌子,道:“宋允之,伱这是在危言耸听。”
宋致远苦笑:“微臣也希望微臣是多心了,可这些异常,臣心中委实不安。”
楚帝:“……”
他看了一眼案桌上的资料,心突突乱跳。
“皇上,便是不暂缓,不妨改一种祈福方式?”宋致远看他面带犹豫,连忙说了个提议。
楚帝内心仍是恼怒,语气有些不好,道:“什么方式?无论是什么方式,都是在说朕出尔反尔。”
宋致远差点暴起,当臣子容易吗,当一個劝皇帝不要送死的臣子容易吗?
可对面的,是皇帝,他只能忍。
“皇上,不如从天坛祈福,改成与万民祈福如何?一来可以规避灾险,二来,让老百姓也有参与感,更有意义。”
这提议,自然是宋慈提的,万民祈福,要怎么祈福,自然都是走到空地上,跪地祈求了。
第1701章 提议万民祈福
宋致远苦口婆心的列举着万民祈福的好处。
撇开地动不说,楚帝是有些心动了。
这好处,还是挺多的,一来么,不用劳司动众的前往天坛,既劳民又商财,在这国库囊中羞涩的时候,
那可真是省了一大笔。
这二来么,万民参与,既能让万民有参与感,又有荣誉感,和天子一起祈福呢,将来灾情过去,
总归有自己一份力不是么?
更重要还有名声,
天子卸下那高高在上俾睨天下之尊,和万民一道最简单的祈福,
那得多接地气呢,这天子多亲民不是?
楚帝脸色稍霁,可这心动归心动,这点子,有些新意啊,他怎么想出来的?
不懂就问。
宋致远胡说八道:“就是平日见母亲和丫鬟仆妇们一道折元宝时说笑时领会的,学以致用。”
可去你的学以致用吧,听着就是敷衍。
楚帝哼了一声,翻阅着案桌上的资料,脸色再度阴郁,道:“虽说有史记在前记录,但仅凭一些异象,地动也未必就真会发生,贸然宣扬出去,
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
反得不偿失。宋允之,你也该知道,这可是未知之事。”
未知之事,
便是不知何时会发生,哦,你说九九重阳大凶,一天都大凶吗?
难道就让万民祈福一天?
祈福其实是次要的,楚帝在意的是这地动。
宋致远便道:“此等事毕竟尚未发生,自是不宜宣扬,臣的意思,只需让万民参与祈福。对了,若发现不参与者当罚,您觉得如何?皇上,我们所做,不过是尽量避险,若只是虚惊一场,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地龙真的翻身,那么也算是减低了大伤害,皇上以为呢?”
“朕看你这表情倒像是会真发生一样。”楚帝孤疑地看着他。
实在是这家伙太卖力了。
宋致远神色不变,
道:“皇上,
这异象发生,
一个是巧合,
两个三个呢?往年地动前兆,都有规可循。”
楚帝沉默,可眼中疑色未降。
“皇上,还需早日定夺才好,万民祈福,也要让各处衙门传递下去。”
楚帝道:“若依你所言,让万民参与祈福,那么这祈福的时辰呢?当定在何时,难道一日不间断地让百姓在外祈福?”
这是個致命题啊。
宋致远道:“日出之时,其道大光,不妨从那卯时至午时进行祈福?”
楚帝眉梢轻挑,默然不语。
宋致远额际冒汗,心头发苦,说一个谎要用许多谎来圆,这太难了。
他知道皇上是起疑了,毕竟这太断定了,像是必会发生似的,可他不得不为,难道当真让老娘去当那个‘妖孽’?
“你先跪安吧,此事容朕再想想。”
“请皇上尽快定夺。”宋致远拱了拱手,躬身退出。
楚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问周公公,道:“宋相所言,伱怎么看?”
周公公早已后背湿透,惶恐地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妨先让人查一下这各处的异象?如宋相所言,往年地动前兆都有规可循,如今这些异象若非有人所为,而是真切发生的,那么无端起异象,奴才亦恐再有天灾发生。”
楚帝的脸沉了下来。
第1702章 皇起疑
周公公小心地觑了一眼楚帝的脸色,额际渗出汗来也不敢擦。
别说皇上了,就是他听了会发地动的可能性都忍不住颤抖,何况是一国天子?
哪个当皇帝的愿意听到自己在位时期天灾不断啊。
“周公公,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注意到这些东西,再联想到发地动呢?”楚帝曲着手指轻轻的敲着案桌上的记录。
周公公微微一怔,
身子弯得更低了,惭愧地道:“您这是真问着奴才了,奴才不同宋相于家为国,奴才么,满心满眼的都是皇上您,只要把您伺候好了,便是奴才天大的本事了,哪里还能腾得出心来注意其它?”
楚帝嗤笑:“你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不少,谁都不得罪。”
周公公失笑,
道:“奴才汗颜,可说的也是实在话。再说了,奴才一个无根之人,终生都是皇上的奴才,您在哪奴才就在哪,奴才在这宫里的时间,也和皇上一样,有几何能在外溜达?也不太能注意到这些异象,就是注意到了,只怕也想不到灾难上去,因为奴才脑子可笨着呢。而宋相……”
他上前给楚帝续了茶,继续道:“宋相在朝为官多年,又在诸多地方上任过职,也是从小县令一步步的走上来的,
他的见识,自然比奴才要广的。其实吧,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他要是做不到皇上的眼睛,皇上还能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
楚帝默了默,视线又落在案桌上,道:“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确实,奴才这心还在抖呢。可是皇上,奴才就嘴贱的多個嘴,这要是万一,真有其事,若无准备,岂不是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便是一场虚惊,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与万民祈福,奴才听着也不错。若是能请来皇觉寺的高僧们来一道念经祈福,百姓们也更能觉得皇恩浩荡,也达到了祈福的初衷不是。”
楚帝道:“你这嘴倒叭叭的说不停。”
“奴才失言,请皇上降罪。”
楚帝轻哼,道:“叫钦天监正来说话。”
“嗻。”
……
宋府。
宋慈心焦的等来了宋致远,
问道:“如何?皇上可改变心意了?”
宋致远坐了下来,
道:“娘,
这急不来,
不是儿子一提,皇上就能轻易改变心意,毕竟这是祈福大事,又已经在筹备当中。”
“再大的事还能比得过命?”宋慈磨牙,道:“要不,我还是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
“娘万万不可!”宋致远立即道:“娘您要是前去说了,该如何解释这个所谓的梦,不发生也就是一场噩梦,可若是发生,岂不叫娘娘和皇上多心?娘,万一皇上还问您梦到了未来什么呢?您就是说没有,又会不会觉得您隐瞒,甚至觉得儿子隐瞒?”
宋慈冷汗津津,她太想当然了,万一楚帝真认为她未卜先知呢?
“娘,咱们就再等等,若在地动前一日皇上依然没有动静,那咱们再请见太后?”
宋慈看着宋致远,半晌才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就依你的吧!”
第1703章 史上最严苛的祈福
第1703章史上最严苛的祈福
越是临近九月九重阳节,这外面的异常就越是多,尤其是动物的异动,叫人极感意外,有些老一辈的有经验,直觉会有灾难,惶恐不已,积极的保存粮食和攒水,虽然他们的粮食也就是几颗瘦米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宋慈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自私的说一句,就是这事儿,是真向着原主老太太所说的发展,他们没有说虚话。
可正是这样,才觉得心焦,没说虚话,就证明地动会发生,天灾啊,得多可怕,念多少声菩萨都逆转不了了。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入宫觐见太后向她编故事时,朝廷终于下达了旨意,因为数月来未降半滴雨,为了避免劳民伤财及为了向上天表示虔诚,原本计划天子前往天坛祈福求雨,现在更改为与万民祈福。
怎么个万民祈福,九月九黎明之时,皇家会请皇觉寺及松山寺的高僧们在午朝门诵念经文,天子会率领百官在太和殿前祈福,皇后则会率领后宫和命妇在慈宁宫前进行祈福。
而百姓们可至午朝门跪拜共同祈福,若不前往午朝门,也必须走出家门在空旷之地进行跪祈福,若有避而不出的人,一经查出,就得处罚半斤米。
另,本次祈福时长,但为表诚意,望百姓们积极参与,届时,皇室会每人分发一個馒头一碗水,不参与者,不发。
这一条告示一出,顿时引起哗然。
这年头,祈福祭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还有强制祈福请愿的?
还是万民参与,不参与的就罚米?
这是什么骚操作,不会是变着法子从百姓口袋里抠米粮吧,简直就是史上最严苛的祈福。
可质疑归质疑,告示一出,立即下达各处,以免有人不知,于是,初七初八这两日随处可见五城兵马司的侍卫在当差的同时也当传声筒,提醒百姓记得九月九黎明之时走出家门参与祈福。
有的人直言,这人不死,就什么稀奇事都能见着,瞧眼下就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干什么大事呢。
哦,祈福也是大事,毕竟老天爷数月不下雨了,许多水井都干枯了,流民也衍生出不少暴民,没办法,都是被逼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也有人隐约猜到什么,慌乱不已,也不敢往外传,只能悄咪咪地抱着自己仅剩的财产,贴身保管着。
而引起此大动静的宋致远则在养心殿承受着来自楚帝的压力。
“皇上。”周公公疾步走来,擦着额上的汗,禀道:“御马苑传了消息来,马匹闯出马厩,有一匹血汗宝马触墙了。”
宋致远心头一颤。
楚帝的指尖蜷了下,看向殿内的琉璃宫灯,灯火在风的吹动下,闪了闪。
“皇上,御花园的荷湖有上百只青蛙出没。”又一个太监进来禀。
宋致远吞了吞唾沫,道:“皇上,请皇上今夜在帐篷歇息。”
已是初八了,他不怕别的,就怕这地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说来就来。
楚帝深吸了一口气,道:“宋允之,若地龙翻身,你可知具体是什么时辰?”
宋致远苦笑摇头:“微臣不知。”
他确实不知,便是宋慈也不知,只说是在白日,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变呢?
第1704章 示警
第1704章示警
楚帝盯着宋致远,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丁半点的其他,可是没有,除了无奈和担忧,没有别的。
他有些丧气,重重一拳打在案桌上。
“皇上。”周公公惊呼,上前就要查看他可有伤着。
楚帝摆摆手,道:“天灾不断,难道当真是朕不仁,才叫上天如此震怒降下惩罚?”
宋致远跪了下来,道:“皇上息怒,事情还没发生呢。”
“地动前异象频生,是你说的,如今这种种迹象就更坐实你的推测了,你说这地动会不发生?”
不得不说,楚帝这话是有些迁怒的意思了。
宋致远苦笑不语。
老娘说,动物比人更清楚危险到来,眼下宝马触墙,百蛙上岸,这种种迹象均是在向他们示警啊。
楚帝深吸了一口气,道:“起来吧。”
他又看向周公公,道:“传令下去,今夜值夜之人不许睡沉了,各宫各处多加一倍人手值夜,让太后娘娘在慈宁宫帐篷内休憩。”
为了以防万一,各宫都搭了一个蒙古包帐篷,就怕着地动会在深夜发生,避之不及。
周公公应了下来。
楚帝揉了揉太阳穴,对宋致远道:“左右明日你也要参与这‘祈福’,今夜就别出宫了,就在朕边上将就歇着吧。”
宋致远心想,他怕是睡不着的,可这是皇上的恩典,他也只有谢恩的份。
……
宋家。
宋慈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让宋致诚和江福来及宋大夫人他们做足了万全的准备,该想到的都做了,至于会不会有变,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太夫人,您还是小憩一会吧,天不亮就得入宫去了。”宫嬷嬷劝着宋慈。
宋慈叹道:“这心里跳得厉害,哪里睡得下去。”她又道:“这次入宫,你就不要随我入宫。”
“这不行,老奴得跟着您。”宫嬷嬷想也不想的就打断她的话。
宋慈哭笑不得:“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也是老胳膊老腿的,这祈福,总是要做些样子的,少不得跪跪拜拜,你何必跟着受这个苦。”
“老奴不怕苦。”
“你别任性了,南山跟着我,要是有什么突发的,也能护着我,可你也跟着,她肯定顾不上你。”宋慈义正言辞地道:“你就在春晖堂,在空旷的地方待着。”
“我不要她顾,老奴可以顾好自己。”
“宫嬷,你听话。”宋慈瞪着她,道:“你年纪不小,能顾得多少,万一真有啥,我也得靠你照顾,可你要是也有个好歹,我身边能还有得用的人使唤?所以你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就好。”
宫嬷嬷嘴一张,被宋慈捂住嘴了,不禁眼眶一红。
宋慈笑道:“没事的,咱们都做到这份上了,朝廷也作出了应对,时刻待命,便是会地动,情况也不会太坏的。”
宫嬷嬷却想着,我不怕这天下情况有多话,就怕所有的反噬都会由您来承受。
“不说了,歇一会,免得没個精气神,服侍我躺下吧。”宋慈生怕宫嬷嬷再说什么,立即转了话题。
第1705章 入宫
第1705章入宫
寅时才刚到,宋慈就朦朦胧胧的被人从床上叫醒,坐在床上犯着迷糊,忍不住吐槽自己,说是心里存着事睡不下,可到底也是迷糊了一个时辰,直到温热的帕子敷上脸,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进宫,自然得按品大妆,但因为家中做过白事不久,宋慈也没往脸上抹浓妆,就浅浅的抹了些许脂粉便作数,头上的发冠也换了轻便简单的。
她的年纪也不同以往,要是再和从前那样顶个厚重的发冠,那她脖子都不能要了。
这次入宫,也只有她和宋大夫人罢了,鲁氏身上有重孝不说,自宋致庆当年辞官后,她就和入宫无缘了,所以也只会留在家里。而江氏,则也要帮着掌管中馈,毕竟宋大夫人入宫,而关姝妍有孕在身,傅云锦既要照顾小的孩子又要帮着管些小事,她这个当长辈的肯定得帮忙坐镇。
此时寅时还没过,黑夜沉沉,除了车轱辘压在街面青砖上的声音,还有不知哪個方向传来的鸡鸣声,狗吠声以及人的喝骂声。
宋慈撩起车帘子,感觉有热风袭来,不由皱了皱眉。
已经九月了,这热风却宛如夏日的暖风,太不正常了。
车子忽地刹住停下,宋慈一个不提防,惯性差点撞去,幸得南山拉住了。
“发生何事?”南山沉着脸问。
车夫的声音微微颤着,道:“没事,就是刚才有群老鼠忽然蹿出来,吓了一跳,太夫人没事吧。”
宋慈心上一颤,道:“没事,继续往前吧。”
灾难来时,动物最是会知道危机,这是预兆吗?
她再次看了看窗外,天黑沉沉的,像被泼了厚重的墨。
宋慈放下帘子,摘下手上的珠串念起佛来,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佛祖保佑,便是灾难无法规避,那这强度也不要太大了。
和宋慈一样,各个入宫参与祈福的人遇到的小状况都各有不同,有些得知内幕的,忍不住心中发沉。
她们不明白,如果当真会发生地动,为何还要让她们入宫进行所谓的祈福,目的只是为了诓骗百姓走出家门吗?
地龙翻身,能祈求什么福哦?
她们却是不知,打的是祈福的幌子,也不只是幌子,也是真的摆了阵祈福的。
入了宫,宋慈就坐上小轿车直奔慈宁宫,那里,早已聚集了后宫的妃嫔,还有些命妇,看到宋慈,位份低的纷纷行礼。
“宋太夫人。”一个丽人笑容温婉地向宋慈行礼。
宋慈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周王妃。”
彼时的周王妃,已不是往日的周王妃,而是一个湖广布政使欧阳家的小姐续弦,没错,从前的那个李氏因为疯病不治,已经崩逝,这位是新的王妃,那闻侧妃虽然是生了庶长子,可正妃之位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慈只点了个头就向太后宫里去。
周王妃身边的丫鬟小声道:“王妃,这位太夫人,也太不把人放在眼内了。”
周王妃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宋相的母亲,又是太后娘娘眼中的第一得意人,自然是有高人一等的底气。
第1706章 一个人扛下了反噬
第1706章一个人扛下了反噬
如前面所说,既打着祈福的幌子,自然也要把祈福阵型给摆起来的,只是这一次不同,全在露天进行。
午朝门,香案设下,僧人们盘腿席地而坐,诵念经文,念的是菩萨经。
而在太和殿和慈宁宫空旷的地面上,同样设了香案,香烛燃着,也有僧人在其中敲着木鱼念经,楚帝穿着明黄的朝服,戴着冕冠,捏着手指粗的线香,比以往都要来得虔诚。
黎明将启,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檀香的味道,陆续有人都走出了家门,来到大街上,空地上,午朝门前,虔诚跪拜。
众人所求,不过是一切灾难尽数化去。
宋致远跟在楚帝身边,瞧着天色渐渐亮白,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天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浸湿了。
祈福的过程有些漫长和枯燥,可莫名的,有些人就觉得心中焦灼烦躁,也不知是被这紧张凝重的气氛给闹的,还是空气就漫着不安。
有风吹来,潮热沉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天色已然大亮。
妃嫔命妇当中,有的人跪坐的时间长了,已是忍不住,借着上净房而遁走歇息了。
有的人,则在心中不住疯狂吐槽,整这万民祈福,也不嫌累得慌,还得持续一个上午,天啦噜,简直要命。
早知道就称病不出了。
汪太后也有些撑不住了,把宋慈叫到身边,小声道:“阿慈,你陪哀家去个净房?”
宋慈以为她也是想躲懒,便劝道:“娘娘,您再忍忍?实在不行,咱们挪到蒲团坐着?”
汪太后红了脸,声音更低了:“不是,哀家是真想去净房解决内急,你也一起。”
宋慈看一眼天色,天是亮的,可这日光却是晦暗的,又看汪太后看着她,便点了点头。
两人往了西梢间去,各自上了净房,宋慈便看了一眼那摆着的西洋钟,已是早上辰时二刻了。
不知不觉的,便已过去了这么多的时间,也难怪有人忍不住。
汪太后坐下来,让人上了茶,是准备歇一下的。
宋慈的眼皮跳了起来,道:“娘娘,您若想歇息,咱们不妨在外头歇着?”
汪太后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把人打发了出去,才压低了声音道:“皇帝说了,这次闹这阵仗,是因为允之说了,恐有地龙翻身,阿慈你也认为是这样?”
宋慈还没回话,却听得一阵异响,像是从地底传来,不由脸色微变。
而彼时,忽来一阵怪风,地底传来巨响,如雷鸣鼓响,地面上则是闪现白紫色或红色的银光。
上京的街上有人惊呼尖叫起来,因为耗子和各个动物满街乱窜,似有巨兽袭来。
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们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地面剧烈晃动。
不知谁尖声大喊:“地龙翻身了,快逃啊。”
地龙翻身了。
宋慈也不顾得以下犯上,在一片惊呼声和地动山摇中,拽着汪太后的手跑出,这才踏出一步,她似有所感,抬头一看,西梢间房檐上悬着的牌匾已直直砸了下来。
宋慈惊惧不已,脚下一趔趄,人在剧烈摇晃中往旁边一倒,把汪太后扑下了。
砰。
宋慈头一疼,脑子一片眩晕,眼前发黑。
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眨眼之间。
宋慈:“……”
终究是被宫嬷嬷说中了,她一個人扛下了这泄露天机的反噬。
第1707章 没事是不可能没事的
第1707章没事是不可能没事的
地龙翻身,震天巨响从地底传来,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一些房屋在震动中倒塌下来,尖叫声,凄厉的惨叫声在上京各处响起,叫人心惊胆战,嚎哭不已。
有人躲闪不及,被瞬息埋在倒塌的废墟里,然而更多的人,匍匐在街道空旷之地抱着头瑟瑟发抖,一些老妪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天神。
明明今日是祈福的吉日啊,为何就会地动了?
皇宫里。
在地动山摇天旋地转的时候,楚帝整个人都麻了,心突突乱跳,竟真的地动了。
也亏得祈福是在露天空旷的地上进行,可饶是如此,楚帝仍被簇拥着来到更远离建筑的地方,被一堆官员团团围着。
他半蹲下来,看着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蹲坐在地上,视线掠过他们,看向宫殿群。
在剧烈的摇晃中,一些宫殿上的琉璃瓦掉落下来,部分铜铃被摇得叮咚作响,还有悬在房檐上的方匾掉落,年久失修的宫殿更是直接倒塌。
而一些凄厉的尖叫声,仿佛从各处传来,那是大庆的子民在哀嚎。
这是天罚。
同样发麻的还有宋致远,他的视线穿透重重宫门,看向六宫之内,心脏跳得飞快,十分不安。
老母亲她们会没事的吧?
没事是不可能没事的,宋慈被方匾砸在身上,已是人事不知,而被她扑倒的汪太后同样脑袋发昏。
所有人都大惊,顾不得地动山摇,连忙把两人都扒起来。
这两个祖宗,谁出事他们都担不起责任。
宋慈被砸时,南山飞扑过来,抬腿踢了一下,算是把那方匾卸了些重力,可宋慈仍被砸中了。
如今方匾搬开,南山把人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护着,一摸她的后脑勺,手心有些濡湿,一片殷红,心顿时沉了下来。
“太医,快叫太医。”
汪太后虽被宋慈扑下,可宋慈的分量并不重,反是给她承担了方匾的重力和伤害,人虽有些发懵,却是清醒着的,木噔噔的被海公公等人给抱出了廊芜,来到空地上。
乍听得南山叫太医,汪太后浑身打了个激灵,看了过去,宋慈脸色惨白,不知死活,不由尖声大叫:“阿慈!”
慈宁宫里伺候的人都脖子发凉,他们要完了。
南山整個人都在发抖,颤着手伸到宋慈的鼻子下,有热气呼出,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捏起宋慈的手,双指按在脉搏上,脉象缓慢,内心不禁发沉。
汪太后踉跄着走过来:“阿慈,她她她……”
一句话都说不完,汪太后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都是她的错,她要不是非要歇着,还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些事,阿慈还救了她,要不然,这人事不知的,是不是自己?
南山对汪太后道:“娘娘,快让人请太医来。”她说了一句,又让宫女把帕子都拿来,垫在宋慈渗血的脑后轻轻压着。
汪太后连忙吩咐海公公和侍卫:“把太医院的太医抓过来,快。”
“嗻。”
众人也顾不得地还在摇着,纷纷避开障碍跑出去逮人,这可是宋相的母亲,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别想活了。
第1708章 宋慈护了太后一把
第1708章宋慈护了太后一把
距离发生地动时,已过去数息。
宋大夫人看到宋慈人事不醒的躺在垫子上,整个人都是软的,比起突发的地动,婆婆这个样子更叫她头皮发麻,心脏紧缩。
来的时候好好的,就在不久前也还能说能动,转眼间咋就成这个样子了?
宋大夫人哆哆嗦嗦的,六神无主的看向南山,又看向汪太后,喉头发堵。
公孙皇后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中走了过来,也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作为皇后和儿媳,她第一时间关心的自然也是汪太后。
汪太后满脸泪痕,妆容早就哭花了,哪还有往日的尊贵,只剩下了惶恐和害怕。
“哀家没事,是阿慈,阿慈给哀家挡了一劫,如今她却……呜呜。”
众人心惊,又看向宋慈,有的人心想得了,这宋家老太太是立了大功劳了,这死了也便罢,福及子孙。这要是没死,这威望就更高了,怕是谁都说不得一句。
因为汪太后第一個就不会允!
也就宋慈昏迷着,这要是醒着,大概也是欲哭无泪的,她没有故意救人,就是这晃动中,她往旁边扑,,可在众人甚至汪太后眼中就是,她护着了汪太后,自己生受了那个方匾的冲击。
公孙皇后看汪太后无事,又立即担起国母该有的担当,眼看着如今地动停了,仍让女眷命妇都在空旷的地上候着,看她们一脸劫后余生哭哭啼啼的,就沉声道:“都别哭了,哭也无用,现在该庆幸的是没在屋里头,没伤着。尔等都给本宫打起精神,德妃,淑妃惠妃,你们也给本宫立起来,别让她们随意乱跑,地动停了也还会陆续再动一下,哪怕停了,尔等也不许靠近房屋,以免被砸伤。”
“是。”
公孙皇后说完,又指使人把宋慈移到慈宁宫空旷地扎起的帐篷,速让太医前来,汪太后也一道移过去了,再遣人去楚帝那边传递消息,她也心焦楚帝有无受伤。
……
地动已是停了,宫中的建筑群虽也有倒塌的,可因为常常修葺,用料也是坚固,倒也没太大的损害,至于上京各处,他不用想,大概也是满目疮痍的。
楚帝推开周公公搀扶的手,负手站着,唇紧紧的抿成线,拳头也攒了起来。
“报。”
宋致远刚来到楚帝身边,便看宫中带到侍卫飞速跑来,心莫名的一紧。
周公公看到那人,就道:“皇上,是今儿守慈宁宫的侍卫。”
楚帝双目一厉。
侍卫疾步跑来,距离楚帝几步远就单膝跪下,急声道:“启禀皇上……”
“你是慈宁宫的守卫?可是太后有碍?”楚帝瞪着他。
侍卫微微抬头,吞了吞口水,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地动发生时,娘娘恰好在屋里,被宋太夫人拉着出来,头顶上的方匾正好砸了下来。”
宋致远脸色惨白,死死的瞪着侍卫。
侍卫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宋太夫人护了太后娘娘一把,太夫人她,受了伤,如今,人事不省。”
楚帝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宋致远。
第1709章 是祸躲不过
第1709章是祸躲不过
为了这次的地动准备,几乎整个太医院都勒令在宫中待命,所以当宋致远赶到慈宁宫时,几个太医也已经赶到了,正围在榻前扶脉。
宋致远疾步进了帐篷,看到躺在榻上脸色寡白的宋慈,像是没有生息的样子,双腿便是一软,噗通的跪倒在地。
明明是他们拯救了这许多苍生,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母亲就受了这样的罪?
这难道就是泄露天机的惩罚吗?
宋致远心口胀痛,喉痛腥甜,嘴角溢出血来。
痛彻心扉,恨不能子代其难。
“相爷。”宋大夫人红肿着眼过来,看到他嘴角的血,不由尖叫出声,喊着太医。
宋致远拨开她的手。
楚帝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宋致远失了魂的跪在地上,他吸了一口气,手在他的肩膀上一压,走上榻前。
“宋太夫人如今如何了?”
程医正已经收回了扶脉的手,战战兢兢地道:“启禀皇上,宋太夫人的脉象缓慢浅弱,主要伤在脑后,有渗血,而方匾从高空砸下,力急而重,太夫人年老体衰,五腹六脏恐有内伤积血……”
他每说一句,楚帝的脸就越沉一分,更别说跪在后头的宋致远了,脑子都空了。
这么大的年纪,受这样大的冲击力,便是能好,都不知道得养多久才好全,更不说宋慈的身体本就是孱弱。
楚帝沉声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给朕把宋太夫人给救回来,半点损伤都不能有,否则朕要你们的人头。”
诸位太医跪了下来,纷纷表示尽全力,内心却是发苦。
本来宋太夫人的地位就高,又是宋相的母亲,楚帝平日都会敬着尊着,如今又是因为救了太后才遭此横祸,不说汪太后了,就是楚帝也得看这个功,必然要她安然无恙。
可是宋太夫人这個年纪,身体又差,这一劫,能过去吗?
楚帝说了这一句,就来到汪太后身边,安抚道:“母后,您到隔壁的帐篷歇着吧。”
“哀家不走,哀家要看阿慈醒来才行。若不是哀家,阿慈就不会这样。”汪太后哭着说:“早知道哀家憋死都不要去净房了。”
楚帝张了张口,事发缘由他已经知道了,全都是逃不过巧字。
“母后,您在这,太医该怎么静得下心救治,您这尊神在这杵着,岂不叫他们更容易分心,还是在隔壁候着吧。”
汪太后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就乖乖的站了起来,看到宋致远还傻乎乎的跪着,她眼眶发红,道:“允之,你千万要振作,阿慈她,定会福泽深厚,会好起来的。其实都怪哀家,是哀家害了她。”
宋致远擦了一下眼角,向汪太后拱手拜了拜,道:“太后娘娘您千万别自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切都是天意。娘她视您若至亲,想必她也是无悔和万幸的,万幸是她替您受了,她……”
他喉头哽咽,再多的华丽措辞都说不下去,眼泪流了下来,却更叫人愧疚。
第1710章 老天不公平
第1710章老天不公平
宋致远站在帐篷门口,看向楚帝,眼里露出一丝犹豫。
地动是消停了,可灾后要处理的事不知凡几,他是当朝相爷,理应跟随皇帝处理这繁琐的国事,可现在他的亲娘在里头生死未卜。
宋致远心有大国,可也有私心,他是想守着宋慈,亲耳听见太医说没有大碍的。
可这国事缠身,他头一次露出犹豫。
楚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满朝文武都在宫中候着朕的指令,不必你来凑,你先守着姨母。”
宋致远眼眶赤红,一撩衣袍便要跪:“臣,谢主隆恩。”
楚帝托了一下他,道:“虽说朕这话有些欠打,可该说谢的人,理应是朕才对。”
“微臣惶恐。”
楚帝叹了一口气,离开之前还是先往隔壁帐篷去,自家老娘也得安抚一二的。
汪太后惊魂未定,坐在榻上抹着眼泪,连翘等宫人在一旁轻声安慰着,看见楚帝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是不是阿慈醒了?”汪太后站了起来。
楚帝过去扶着她坐下,道:“还没那么快,太医正在诊治呢。”
“能治好吗?程医正都说了她年岁已大,这一砸,只怕五脏六腑都有内伤,皇帝,内伤那可比外伤更难治,她这么个岁数,怎么受得住?”汪太后说着,又嘤嘤的哭起来,捶着心口:“这都怨哀家,啥时候说话不好,非要在这种日子在屋内坐着,哀家就是没当回事,才会让阿慈遭此大祸。”
“母后,这不怨您,若怨,倒不如怨朕,为何要把人都叫进宫里祈福呢。”
汪太后张了张口,不好反驳和指责,只红着眼道:“不管如何,阿慈就是代哀家受难,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哀家这余生也不好受了。”
楚帝心一酸,安慰道:“您也说了姨母是个福泽深厚的,定会跨过这一关的。”
汪太后伤感地道:“哀家也是往好的说,哀家心知阿慈她陪不了哀家多久了,如今遭这一难,就更是了。”
她再天真,也知道宋慈老了,本就是身体不好的人,再受这样的大罪,哪还能痛快地活?
“老天它不公平。”汪太后擦了一下眼角,道:“她年轻时为了宋家吃尽苦头,能享福了,也依旧围着宋家殚精竭虑,现在老迈了又吃了这個大亏,老天真是太不公平。”
楚帝也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干巴巴地道:“所谓福祸相依,或者会有别的造化呢?”
汪太后自嘲地道:“这辈子都没活好,再多的造化又能怎样?”
您这样,儿子就没法接话了。
汪太后道:“这灾后事儿多,皇帝你也别在这安慰我了,速去处理朝政,务必让百姓得到最大的救治。皇帝,今年艰难,你一定要稳住。”顿了顿,又道:“母后知你不认老,可是皇帝,小鹰总被护着,是无法展翅成为雄鹰的,太子那里,你也该让他学着帮你处理国事了。这是以大局计,也是以大庆未来计。”
楚帝微微一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