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0:爹是谁
她深一脚浅一脚追上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没有人会在这里停留,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大魏的边军大营在什么地方。
若是找不到,她要么冻死在这茫茫雪野,然后喂了狼,要么直接喂了狼。
等春风融雪时,都不会寻到她的半点痕迹。
柔然大王愿意与大魏修好,并且愿意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大魏王爷的消息被周玉清飞鸽传书先行送到了盛京。
这是大事,更是一件好事。
柔然愿意主动嫁女修好,便是消除了大魏最为头疼的兵患。
是夜,大雪纷纷扬扬的落着,屋外的树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承乐推门进来就赶紧把门关好,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才赶紧走到地笼边烤火取暖。
“公主,东西都备下了,驸马爷的冬衣也准备好了。”
小榻上,明仪正耐心的教孩子说话,顺手就把桌上的热牛乳递过去:“那就好,我们要去金陵看爹爹啦,高不高兴?”
“呀呀~”
“爹爹,唔...你大概也记不得你爹是谁了,他都走了好几个月了。”明仪帮他弄了一下帽子:“我们悄悄去,好不好?”
孩子看着她笑,都没明白她的意思,就笑呵呵的点头。
承乐拿了小马扎坐在地龙旁,捧着热牛乳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嬷嬷们问,可要准备一些干果带过去,点心等去了金陵又做,省的路上坏了。”
“带些吧,别带杏仁,他不爱吃那个,做点心的人安排了谁?”
承乐想了想:“安排了陈婆子。”
“那就提前交代她,穆珏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嘴挑的很,还有做饭的厨子,把母亲送来的那个带上,那是专门给他做饭的,只怕金陵额饭菜他也吃不惯,让他换换口味。”
明仪想的周全,承乐故意酸了:“公主记性真好,这个都记得。”
“那是自然。”明仪笑道:“我都有大半年都没见过他了,这次过去,自然要什么都想周到才是,好让他晓得,我还是疼他的。”
承乐把牛乳喝完就站了起来:“那这次过去,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她去交代丫鬟端热水进来,明仪也只顾瞧着笑呵呵的孩子,连同屋子陪着的嬷嬷和乳母,也都没注意到后窗处模糊的人影。
“主子。”侍卫轻声喊道:“穆珏的人已经发现我们了,得赶紧离开。”
夏侯雍抓着窗沿的手放了下来,神情沮丧落寞:“我陪着她长大,她都不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今,到是什么都记得了。”
侍卫不知道怎么接话,夏侯雍却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她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又怎么会看着一个奶娃娃笑的那么开心?她说过,她是最讨厌小孩子的。”
“主子。”侍卫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得赶紧走。”
夏侯雍像是没听见一样,又看向了屋里。
孩子扶着明仪的手站了起来,开心的看着她,明仪把脸凑过去,他立刻热情的亲上去,奶气的笑声仿佛有愉悦人心的力量。
931:瞧一眼让自己死心
“主子。”侍卫已经听到了脚步声,那是穆珏的人靠近的动静。
夏侯雍垂眼,这才转身离开,几条黑影追上他们,夏侯雍却没有纠缠的打算,一路出了城,穆珏的人才没有追上去。
大雪夜里,跟随的人都在周围,夏侯雍在雪地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许久没有说话。
跟随他时间最久的侍卫大胆说道:“主子,齐国已经是第二次主动嫁公主过来了,你又何必非要来看一眼明仪公主才肯答应呢?明仪公主已经嫁人生子了。”
他不指望夏侯雍会回答,甚至做好了被他杀掉的准备。
可是夏侯雍没动手,反倒十分平静的开了口:“瞧一眼,让自己死心。”
侍卫吃惊于他会这样回答,像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一样,说着最为寻常的话。
“大概,记得对方的所有喜好,才算是真的放在了心里吧。”夏侯雍站起来,瞧了一眼说话的侍卫,抬手拍在他肩上,一言不发的上了马,侍卫被他拍肩的动作惊住,愣了半晌才跟上去。
他答应了齐国下嫁公主的事,还提前拿到了莲公主的画像,是个极其活泼明媚的女子,十七岁,笑起来眉眼弯弯。
婚期也定了下来,二月初三,一个顶好的日子。
在他赶回驻地的时候,明仪带着孩子也快到金陵了。
大雪纷纷扬扬,车队走的不快,安安静静,女眷都在车里,只有侍卫前后左右的护着。
马车上,孩子扶着小桌子摇摇晃晃的站着,细细的瞧着外面,明仪抱着他圆滚滚的小粗腰,护着他以防摔倒,承乐靠着一只软枕在旁边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
看了一会儿,孩子坐下来,明仪给他擦擦嘴,他扭开头,爬向承乐扑在她的脑袋上,承乐被压得喘不上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把孩子抱平,翻了个身继续睡。
“嗯~嗯~”孩子奶气的叫了两声,靠着车壁坐好,指着承乐细细的瞧着明仪,咿咿呀呀的似乎在给明仪告状。
明仪把他抱过来:“你昨天晚上闹了姑姑一整夜了,让她睡会儿好不好?”
孩子疑惑的歪着头,瞧瞧承乐,乖乖的待在明仪怀里不闹了。
“呀呀~”他还是会闲不住出声,说不清,却很乐意说。
明仪也累了,靠下来想打个盹,孩子一瞧,立马爬进她怀里待着,生怕她睡着了自己钻不进去,明仪给他盖上毯子,他自己拉了拉,脚丫子靠着明仪的手炉取暖。
“呀呀~”明仪轻轻拍着他,不怎么想说话,孩子却直勾勾的盯着她,奶声奶气的继续喊:“呀呀~”
突然,他不喊了,钻出来,扶着小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探视着车窗外面。
就在前方,茫茫雪夜里出现了一行车队,扯着布番,上面一个大大的王字,随从众多,马车也不计其数。
王氏的人也看到了明仪一行人,立刻有数十人驾马过来,直接拦在前方,路霸一般。
“劳烦行个方便,让我家主子先走。”
932:土霸王招惹了真霸王
侍卫不想惹事,回头瞧了瞧随行的老嬷嬷,老嬷嬷推开车门说道:“这有何可抢,让他们先走就是。”
嬷嬷这样说了,侍卫也就不理论,勒马停下等着王氏的人先过去。
王氏的人立刻神色倨傲起来,霸道的挡在路上,即便是嬷嬷说了让他们先过,他们也要拦着路已显优越,嬷嬷瞧见了十分不满,回头看了一下明仪的马车,料想应该是在休息,也不想去打扰,就耐心等着王氏先走。
王氏的队伍很长,而且走得急慢,就连随行的护卫,骑马也是慢腾腾的,扛着王氏族旗的力夫就更慢,冗长的队伍,像是毛毛虫爬一样。
明仪的人都耐心等着,大雪越下越大,许久不走,马车里的孩子急了,咿咿呀呀的大叫起来,坐不住就开始乱蹦,明仪被他吵醒了,还没把眼睛睁开,脸上就被一只小巴掌胡乱的拍。
“啪啪啪~”
“呀呀呀~”孩子急的大叫。
明仪握住他的手,睁开眼睛了还是懵逼的:“怎么了怎么了?”
“呀呀~”孩子闹起来了,在马车里待久了,他想出去撒野闹腾。
明仪忙抱住他,问道:“如何不走了?”
“公主,前面王氏的人堵着路,要先走,可是他们走的太慢了,所以迟迟未动。”
明仪推开一丝车窗瞧了瞧,王氏的队伍很长,而且的确走的很慢。
“呀呀呀~“孩子更着急了,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人,他想出去,在马车里待得着急。
明仪被他闹得没办法了,拿了毯子把他裹好,抱着他下了马车,吹了一阵冷风,孩子脑袋缩了缩,哑巴了,雪花落在他脸上,他冻得晃晃头,立马趴在明仪怀里,等脸暖和了才又抬起脑袋四处看。
“着人去问一声,可是道路泥泞走不快?再等一刻,不立刻走干净,都给我滚下这条路,大雪天的跑这来看风景呢?”
侍卫得令驾马过去,拦路的人二话不说就拔了剑:“站住,没长眼睛啊,竟敢冲撞了王氏...”
他还没说完,侍卫已经挥手一剑割断了他的喉咙,其他侍卫也驾马上前,拦路的王氏人大喊起来:“有匪徒,有匪徒!”
这一声大喊,本来慢腾腾的车队立刻冲出不少人,侍卫们面无惧意,提剑上前,佩剑划过,必定要带走一人。
往前冲了不过数十步,一个男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住手!”他喊停了王氏的人,站在车辕上抱拳:“诸位好汉可是求财?我王氏...”
“放屁,再有一刻,王氏不赶紧走人,就把道路让出来。”侍卫根本不啰嗦:“再敢挡着我家主人的路,必定不会好说。”
他们折身走人,男人当即大怒,大雪纷飞,他只看得见抱着孩子在马车周边走动的明仪,只是也看不清脸。
“区区一个妇人,竟敢如此。”边上的老奴凑过来:“爷,不如着人过去说一声。”
男人点头,挥手让老奴过去:“你去吧,一个妇人,定然是在家中放肆惯了,竟然还如此对王氏,交代他们,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他们不愿意等就随他们去。”
933:能动手就不哔哔
说完,男人进了马车,老奴叫了几个人陪自己过去,见了站在前面的侍卫,笑呵呵的抱拳请礼:“诸位小爷行个方便,容我见见这里的主子。”
侍卫不让,嬷嬷走了出来:“王氏有何话要说?”
老奴打量了她一阵才说道:“还请嬷嬷行个方便,转达夫人,这是王氏的队伍,因女眷众多,走的慢,还请行个方便,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刻,这是我家主子的话。”嬷嬷不苟言笑:“这个方便就是一刻,只要贵府的马车上没拉着几百斤的猪,加把力气还是能够快起来的,大雪天里,莫要耽误了彼此的事,我们这里还又未满岁的小孩子呢,受不得冻。”
老奴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嬷嬷此话说的难听了。”
“贵府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还请快些。”嬷嬷也不再搭理他,折身走了。
老奴暗自窝火,眼睛瞧着蹲在地上哄孩子的明仪,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家眷,而且也没看见什么旗子,车上也没有挂牌,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谁家的车队。
侍卫轰他了,老奴只能先走,回去之后,王氏的速度并没有快起来,反倒是赶了两辆马车过来丢在路上,诚心挡着路,打定了主意今日不许明仪他们通过了。
孩子闹腾的厉害,又哭又叫,抱着也不安静了,他想爬,可是又怕冷,马车里太闷,他又待不住,怎么弄都不舒服。
嬷嬷也心里着急,瞧了王氏慢腾腾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估摸着有一刻了,侍卫们再次上前:“让路!”
王氏的人不动,还出来了不少护卫和门客,一副要好好收拾明仪他们的架势。
王氏马车上,好些女眷也瞧了一眼,却谁都没反应,金陵王氏谁敢不敬?她们早已经习惯了去哪都被人尊崇的感觉,所以只觉得明仪一行人冒犯。
侍卫也不废话,拉开羽箭,对准拉着马车的马直接射出,一箭两箭三箭,拉车的马中箭,顿时撒了野疯狂的撂了蹄子,马车被掀翻,车上的人吓得惊恐大叫。
王氏的门客和护卫见状,立马杀过来,几个侍卫挡在前面,愣是没让他们前进一步,而且还直接冲过去,把所有挡路的马车,挨个朝着马身上一刀刺下,引起大片慌乱。
还没拐过来的王氏众人都赶紧钻出来看,一看侍卫冲过去,都赶紧躲起来,侍卫拉弓,一箭射中方才说话的男人的马车,羽箭钉在车门上,吓得男人一个哆嗦。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他们,侍卫们清出一条道路,嬷嬷来请明仪登车,孩子依旧在哭,吸了冷风,还咳了起来,越咳越哭,哄不乖了。
车队再次启程,王氏的人怒目而视,却被几个侍卫呵住不敢轻举妄动,惊了马车的人都从车里爬了出来,瞧着经过的马车,不清楚这到底是谁家。
“客家是谁?可谓告知?”有女眷大声问道,害怕惊恐,还有一点点不悦。
王氏在金陵立足上百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直接动手不啰嗦的人家,而且,他们动手就杀人,视新法如无物。
马车从她们面前走过,嬷嬷推开车窗说了一句:“王氏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934:王氏的脸面不起作用了
就这一句话,当即让那些想要问罪的人闭了嘴。
以下犯上。
能在王氏面前用这四个字的人,太少了。
她们鸦雀无声的看着马车走过,瞧着车里的端庄稳重的嬷嬷丫鬟,瞧着骑着高头大马威风赫赫的侍卫,瞧着腰间带刀的魁梧车夫和车队后面跟随的带刀小厮,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方才,这些人都没动手,就已经让王氏招架不住了。
她们似乎猜测到了车队主人的身份,却又像是没有猜到一般。
唯一可以肯定的,这是皇室的人,而且身份地位极高,王氏的脸面人家的奴才都看不上眼。
车里,承乐也醒了,替明仪抱过孩子哄着,可是孩子越哭越厉害,咳嗽的越发厉害了,没走一会儿,小脸就红了起来,明仪急忙把手炉放在他肚子上,给他发汗,他却越发闹腾。
“公主。”嬷嬷听见声音,领着乳母来了:“怕是小公子饿了,让乳母喂喂吧。”
乳母去抱孩子,可孩子不跟她,挣扎去明仪怀里,却各种踹各种蹬,闹腾的不行,几乎要抱不住他。
承乐急了:“这方才还乖乖的呢,怎么突然闹腾成这副模样了?”
“不哭,不哭好不好?”明仪试图安抚孩子,却没有作用。
嬷嬷猛地想起了什么,推开车窗往来路瞧了瞧,立马把车窗关上:“坏了坏了,怕是冲撞上了。”
“冲撞上什么了?”
“公主,这王氏的车上都系着白绫子,该是去祭祖回来,他们拦了我们的路,不吉利,小公子在那受了风惊,大概就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胡说。”明仪呵斥了一声,却下意识的抱紧孩子。
承乐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说道:“去拿一碗大米和一碗饭过来,给公子先驱驱。”
嬷嬷立刻去了,很快就端来了一碗饭和一碗米,嬷嬷口里念念有词的说着:“牛鬼蛇神莫拦路,速速退去,牛鬼蛇神莫拦路,速速退去。”
她一边说,一边抓了大米砸在孩子身上,又哄着孩子往大米饭里吐了口水,赶紧下车把一碗饭放在了路边,交代丫鬟拿了纸钱香烛在路上烧了拜送后才又回到车上。
可是孩子依旧再哭,没有任何好转,以至于嗓子都哑了。
承乐心疼的不行,吩咐侍卫:“走快些。”
侍卫立刻加快速度,所有马车都快了起来,终于看见金陵城了,还离着些距离,就见一行人驾马冲了出来,瞧清楚是谁,侍卫立刻勒马停住:“爷。”
穆珏驾马到了马车边,听见孩子哭,跳上马车就问:“你们怎么悄悄来了,都不告诉我?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明仪正着急,看见他愣了一下,突然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王氏的人挡路,孩子闹腾着不在马车上,我抱下去了一会儿,现在就起烧了。”
她十分自责,眼睛一热,哭腔就出来了。
“我看看。”穆珏把孩子抱过来,的确已经烫手了,他把毯子拿掉:“别捂着,他热的难受自然是会闹得,既然是起烧,就该先降温才是。”
935:帮媳妇出气做主
明仪不吭声,拿着手炉和毯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没事的。”他捧着孩子的脸,刚刚骑马过来,他的手很凉,肉肉的小脸捧在手心里,孩子很快就不哭了,撇着小嘴,泪汪汪的瞧着他,“这不就乖了嘛。”
孩子安静下来了,穆珏这才笑盈盈的看向明仪,她又生气又着急,自己反倒委屈了,像是被欺负了一般,瞧着怪可怜的。
“他们在后面?”
“嗯。”
“我给你出气。”他伸手来捏明仪的脸,坐过去了一些抱住她,转头就冷了脸沉了声:“传我的话,金陵城提前关闭城门,谁来也不开。”
他要把王氏的人都关在城外,大雪天的,让他们好好享受。
突然严肃的声音,把孩子听得都懵了,身体还不舒服着呢就手忙脚乱的往明仪怀里钻,嗷嗷叫的小奶音直发抖,躲好了他才悄悄看穆珏,似乎十分害怕他,结果穆珏伸手就把他提了回去。
“往哪跑?过来。”
孩子怕了,又要哭,穆珏抱狗一样抱住他,孩子很紧张,可是往他怀里一靠,他身上毛茸茸的狐皮褂子立马就获得了孩子的好感。
手感,和家里养的狗一样。
熟悉的感觉,他不怕了,乖乖待着,虽然依旧在咳嗽。
一路进了城,城门立刻关上,士兵守在城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们则去了官衙,穆珏抱着孩子进去,孩子裹在毯子里,咳个不停,“去请大夫过来。”
屋里暖和,但没有烧的热热的小榻,穆珏干脆把孩子放在了床上,只是被窝有些凉,孩子不愿意下去,反倒是愿意窝在穆珏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还揪下来了一小撮狐狸毛,穆珏也就抱着他等大夫过来。
几个月大的时候生病挨过银针,所以大夫刚上手摸头,孩子就晓得他是做什么的了,顿时鬼哭狼嚎张牙舞爪翻江倒海一顿蹬踹挠打,穆珏差点把他掉地上。
好不容易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瞧了瞧嗓子,大夫去写药方,孩子从穆珏怀里爬了下来,缩在床角默默趴着,把所有人当坏人一样防着,然后又被穆珏抓过来抱着当暖炉使。
等待熬药的时候,明仪也打点妥当了,抱着手炉坐在地龙边上取暖,瞧着穆珏怀里拉耸着眉眼没有一点精神的孩子,心疼的不行,正好嬷嬷来了,站在门口说道:“驸马爷,王氏派了人说来,说是要给公主请安问好,想见驸马爷一面。”
“何须给我请安?”明仪没好气:“难道请了安,一切就像混弄过去不成?”
“不见。”穆珏捏捏孩子的脸,软软的腮帮子让他玩得十分起劲:“公子病了,高烧不退,我在照应。”
孩子打他的手,越发委屈了,扬起脑袋用沙哑的小奶音和他吵:“呀呀~”
“你别弄他。”明仪探身打了穆珏一下:“你生病的时候,我这么揉你,你能舒服吗?”
穆珏老实了,孩子瞧瞧他,又看看明仪,伸着手就要过来,似乎觉得他靠不住,穆珏揪着他的衣领子不放,他挣扎不过来,撇着嘴委屈的不行。
936:王氏来请罪了
“软乎乎的,这模样像你。”他兜着孩子的咯吱窝把他举起来细细打量:“真像。”
孩子没乱动,被他举着还挺开心,翘起脚丫子就要踩穆珏的脸上,他立刻把孩子放下来好好抱着,还是和抱狗一样。
外面,嬷嬷去回了话,王氏的人没走,反倒把自己族里的大夫全部送了过来,战战兢兢的侯在门前大街上,惹得百姓纷纷驻足侧目。
毕竟,从未见王氏如此卑微过呢。
“冲撞了公主凤驾,属实该死,还请嬷嬷通传,容我等叩头谢罪。”说话的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像是快哭了一样:“不肖子孙,听凭公主处置。”
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堵在门口老泪纵横,嬷嬷却没有半分慌乱,宫里出身的架子端的稳稳的:“诸位请回吧,如今小公子受寒哭闹不止,公主也在路上着了凉,侯爷此时如何出来?难道要把嗷嗷哭闹的公子丢下不成?”
老者噎了一下,还是说道:“还请嬷嬷通传,容我等给公主请安才是。”
“不必了。”嬷嬷不苟言笑:“若要请安,在此问好即可,公主无意大张旗鼓,路上不曾,如今进了城,有了侯爷的庇护,难不成还会拿出架子?
若是诸位想为城外的人求情,也请等明日再来,公主带着孩子从盛京赶来金陵与侯爷团圆,路上遇上这事,侯爷动怒,奴婢们也是不敢去劝的,不防等明日公子好转了,诸位再请见才是。”
王氏的几个老头被嬷嬷说的哑口无言,宫里出来的嬷嬷说话周全滴水不漏,王氏本来就不占理,如今就更是寻不到话了,怔了一阵,就地在大门口跪了下来请平安,又把大夫留下,交代即便是等在大门口不能进去,却绝对不能离开。
嬷嬷并不搭理他们这一套,即便是被一大群百姓瞧着,她安然自若的受着,替明仪道了免礼才回了府。
看着大门关上,老者这才艰难的站起来,身边的人都着急了:“她们姐妹今日一同去祭祀请愿,怎么偏就冲撞了公主呢。”
“太公,这明仪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来了金陵,只怕另有其事,如今他们在路上先冲撞了凤驾,不如先让公主消气,等明日再来,否则也会落下话柄。”
老者点头:“回府,把还在家里的都叫过来一同商议,冲撞凤驾,这可是问罪抄家的大事。”
老者阴沉着脸离开,其他人赶紧跟上去。
这一会儿功夫,药也熬好了,可是孩子不喝,穆珏和明仪两个人都没按住他,他哭的撕心裂肺,小胳膊小腿力气还不小,承乐端着药也不敢强喂,怕呛着他。
嬷嬷赶紧拦着他们,让人去拿奶葫芦,先装了小半壶,哄着让孩子抱住,他被吓着了,抱着奶葫芦往明仪怀里钻,嗷嗷哭了一会儿才开始吸,抽抽搭搭的,委屈到了极致,还吹了一个鼻涕泡炸脸上,把自己吓了一哆嗦。
穆珏在一旁瞧着,再大的力气也无用武之地,只是看着明仪熟练的哄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感触,先前,她是最不喜欢小孩子的。
937:我是念着小郎君的
等孩子把奶吸完,嬷嬷赶紧给他换了一只,里面装着药,他吸了一口,味道不对,细细的瞅了奶葫芦好久,满是疑惑的继续吸,吸两口小脸就苦的皱巴巴的,抱着奶葫芦,他疑惑的瞧着明仪,小嘴一直往外吐舌头。
“拿些糖水过来。”
乳母早就去冲糖水了,温度正好才递过去,明仪尝了一口,哄着他喝了些。
“呀呀~”孩子继续疑惑的抱着奶葫芦,试探着又吸了一口,小嘴紧紧抿着,然后‘呕~’...
他吐奶了,弄了明仪一身,乳母急忙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给他拍拍背,以防他呛着。
吐奶难受,孩子又哭了,奶葫芦也不要了,一味的嚎啕,谁哄都不管用。
明仪和乳母都抱不住他,穆珏干脆自己抱着,孩子怕冷却又不肯待在屋里,穆珏只能把他裹好了抱出去,一会儿让小厮给他堆个雪人瞧瞧,一会儿又带他看看雪地里找食的麻雀。
来来回回的折腾,穆珏饿了,把一根煮的羊肋拿了筋肉后递给孩子,他握住骨头,眼泪汪汪的去嘬,倒是乖了不少,嬷嬷赶紧哄着他吃了几口鸡蛋羹,暂时让他乖一些。
“王氏的阵仗好大。”明仪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羊肉汤,暖劲儿从心底冒起来:“那些门客,似乎来路不小。”
穆珏点头:“文武都有,而且,王氏门客若是参加秋闱,必定会委派回南方任职,如今的金陵城守将,就是先前王氏的门客。”
“那还真是一手遮天了,连吏部的任命都能干涉,不过这也不奇怪,金陵王氏礼仪之家,多少学子以做其门生学子为幸事,自然是乐意为他们办事,这也怪我的祖宗们太过倚重王氏了,念恩三代就足够了,他们却代代念恩,养虎为患,三代不除,就是大患。”明仪给他加了块肉:“好吃吧?”
穆珏连连点头:“这里的饭菜我是当真吃不惯,虽然精致,却不合我的口味。”
“所以我把厨子给你带来了。”明仪笑起来:“你这是不是壮了?”
他抬眼,把胳膊伸过来,明仪捏了捏,表情有点复杂:“其实,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虎背熊腰的壮汉,我更喜欢你先前那样精瘦的。”
“嗯?”他勾了个微调,不和她扯皮了,快速吃饱放下碗筷。
明仪也没什么胃口,看孩子没闹,放下筷子说道:“明日王氏的人来了,我就不去见了,你也不要严惩他们,呵斥一番就行了,敲山震虎。”
“你想做什么?”他笑盈盈的看着明仪:“难道又是揣着什么鬼主意来的?”
给她挖坑?臭小子长进了啊~
明仪立马起身过来他跟前:“这话可冤枉了,我是念着你才过来的。”
“嗯哼?”他笑而不语,让明仪坐自己腿上:“说吧,我配合你。”
明仪垂眼笑了笑:“王氏是望族,声望极高,贸然出手拆解只会落人口实,而且王氏的门客太多了,我不好做得太直白,这个恶人我们不做,让其他人来做。”
938:让他们在雪地里站着
“谁?”穆珏等着她说答案,好看看是不是与自己想的一样。
明仪勾唇:“自然是韫国太主和景氏,王氏嫡女就在荣庆府,可荣庆太主的嫡长孙是个实打实的只会读书的呆子,没了荣庆太主,王氏又迟迟不出面,在韫国太主和景氏的逼迫下,荣庆府的人必然会向王氏嫡女施压,这对王氏可是奇耻大辱,王氏必定与韫国太主和景氏交恶。”
“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实施呢?”
明仪想了想,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几句,穆珏的神情微微诧异,琢磨了一阵后点头答应:“那你好好休息,我来办。”
“那就有劳夫君了。”她立刻送上体贴。
穆珏眉飞色舞:“我...”
“啊!!!”孩子突然扯开嗓子冲他喊,两颗小乳牙龇着,挥着拳头,直勾勾的盯着穆珏。
穆珏黑了脸:“抱出去。”
这要不是他生的,他铁定一脚踢飞。
夜里,明仪也起烧了,府上的人又是一顿忙乱折腾,孩子太闹,穆珏交给乳母抱了一会儿,自己去陪着明仪睡着了才又回来继续抱着小祖宗折腾。
被孩子闹了一夜,穆珏觉得比打了一夜的仗都累了。
阿元找见他的时候,他在书房的小榻上躺着,孩子趴在他身边,整个缩在毯子里,睡得都很沉。
“爷。”阿元小声喊他,又推了推:“爷。”
穆珏猛地惊醒,立刻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阿元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声音更低了:“王氏各房的主子都来了,说是给公主请安赔罪的。”
穆珏揉了揉眉心:“够早的啊,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吧,我先眯会儿,别去吵公主,她也刚睡下。”
“好。”阿元明白了,出去把穆珏的意思告诉嬷嬷,嬷嬷心里也有数了。
侯府的大门关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下,王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静静等候着,即便心里不满,即便被关在城外冻了一夜身子不适,他们也不敢敷衍。
一个姑娘受不住了,她悄悄拉拉身边的王宣懿:“我好冷,脚都没知觉了,这公主是不是还没起身呢?”
“不知道。”王宣懿同样冻得脸色发青,她悄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此时此刻,他们夫妻二人必定还在同床共枕吧。
“不行,我不行了。”姑娘摇摇晃晃似乎要晕倒一般:“我全身都冷。”
王宣懿急忙扶住她,还没说话,大门开了。
同样是昨日的嬷嬷,不苟言笑的见了礼开口道:“诸位请进。”
大雪里站了快一个时辰才进去,好些人腿脚都僵直了,走一步,姿势怪异,却也不敢敷衍。
进门后,也只有几位老者被请进屋子,其他人依旧只能在外面等着。
“哇哇哇~”
婴孩的哭声突兀的出现,好些人投去目光,只见穆珏出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大哭的孩子,孩子很闹腾,只是哭声很低,嗓子沙哑,穆珏没有立马过来,抱着他耐心的哄着,被孩子在脸上拍了好几下他也没说什么。
939:王氏是何居心呢
王宣懿直勾勾的瞧着,被身边的姐妹拉了一下才回神:“别看了,如今公主来了,你是断断不能凑上去的,爱慕是一回事儿,自寻死路的扑上去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我没。”
“否认没用,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谁都没想到公主会过来,你给侯爷送吃这些事,必定会有人告诉公主,你看她把我们晾在雪地里就该知道,这不是个好招惹的人。”
王宣懿又往穆珏看了一眼:“爱慕就是爱慕,有何可辩解的?人人都爱稀世珍宝,难道珍宝的主人还要治罪于众人吗?”
身边的姐妹不说话了。
乳母赶来把奶葫芦给孩子,孩子紧紧抱住,呜呜呜的哼了好一会儿才安静,挂着眼泪珠子嘬了一口,怏怏无力的靠在穆珏怀里。
“不哭了,去,和乳母抱着去。”他要把孩子给乳母,结果孩子紧紧揪着他的衣裳不走,无奈,穆珏只能继续抱着他,给他擦擦脸,用毯子细细裹好了穆珏才过来,屋里的老者们都赶紧站起来。
“昨日家中不肖子孙冲撞公主,我等匹夫自认罪重,特来伏罪,望公主处置。”
他们说着话就要跪下,穆珏却抱着孩子坐下去:“王氏是望族,我本以为是礼仪周全之家,可结果却着实失望,也不知死儿孙狂妄了,还是人多之后门风坏了。”
孩子折腾出来,抱着奶葫芦,细细的瞧着跪在地上的人。
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抱拳:“王氏属于儿孙教导,此乃大罪,还请侯爷责罚。”
“王氏望族,大魏君王代代倚重,我一个区区侯爷,可不敢对王氏说罚。”他把孩子放在地上站着,却不许他迈腿走路:“只是,昨晚公主问了我一个问题,到让我不知如何作答了。”
老者急忙道:“还请侯爷明示。”
穆珏抬眼看着他们:“公主问,王氏富足,有仁爱之心,此乃行善之举,但高举义旗仿先贤招拢门客,文武全才皆有,且对王氏忠心耿耿,路遇车队,不分对方身份便一马当先刀刃出鞘,此等忠勇,如将士护卫君王,不知是何居心。”
这一席话,当即让王氏众人冷汗淋淋,老者更是慌得磕在地上:“侯爷明察,王氏不敢越矩。”
穆珏笑而不语,把一直乱动的孩子放下来:“王氏家大业大,门客极多,声望甚高,但忠心耿耿,其功劳甚大,否则也不会被大魏历代君王看重。”
王氏的人不敢认同这话,历代君王看重的世家,被明仪长公主除掉的还少吗?
但凡那位晓得她祖宗是敬重各世家的,她也不会这么针对世家。
她虽没有杀陇西世家,但是把人家赶出故乡,如今似丧家之犬般到南方来与世家争抢地盘,哪还有半分富贵之家的风度可言?
“呀呀~”孩子瞧着穆珏,地上凉,他不愿意站着了,穆珏又把他提起来抱在怀里。
“侯爷。”老者稍稍按住情绪:“王氏门客,大多都是贫苦出身,这些人于苦寒饥荒之际得王氏帮扶,故此才在王氏为奴做事,以期报恩。”
穆珏点点头:“的确,有才之士,都是贫苦出身。”
940:不想铤而走险的王氏
王氏的人听得出来他的揶揄,老者也觉得有些许的臊意,他们都不吭声了。
“别闹。”穆珏抓住孩子抠他脸的手,把他紧紧抱住不许乱动,然后泰然自若的瞧着跪在地上的人:“王氏之所以被历代君王看重,是因为王氏乃礼仪之家,重子孙教养,礼仪之楷模,而不是家族壮大,高举义旗。”
老者心里一咯噔:“侯爷说的是。”
“今日,你们就先退下吧,等公主养好了身子,自会传召。”
这就完了?
王氏的人不敢相信,没有意料之中的雷霆震怒,就这么几句话,如同把所有的力气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被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又一拳打回肚子里,王氏的几位老者都迷糊了,一家上下出来后,回头瞧着再次关上的大门,心里反倒是悬了起来。
“太公,这就完了吗?”有人不敢相信:“公主的意思,似乎是已经怀疑王氏了,这...”
老者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神色凝重的先行回府,其他老者也不说话,回了府之后径直去了家主的屋子。
王氏家主还在卧床养病,听了他们的转述当即说道:“长公主这是忧心王氏门客众多意图不轨啊。”
“家主,如今荣庆太主病危,王氏此时若是放出门客,如何与韫国太主较量?景氏已经向韫国太主投诚,若是南方落在了韫国太主手里,只怕再无王氏的容身之地了。”
王氏家主也愁了,荣庆加封太主,王氏立刻嫁女联姻,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借着这门亲事掌控南方,如今韫国太主也要插一手进来,两家绝对没有讲和的余地。
一屋子老头儿琢磨了半响,一个老头儿说话了:“家主可还记得夏侯家的私军是怎么被拿走的?”
众人都看着他,明白了。
穆家先行暴露私军,引发夏侯家的人弹劾,结果穆珏直接交出穆家私军,朝臣一逼,夏侯家的私军也就此被拖走。
“若是王氏散了自己的门客,并且给长公主一个理由,让她向景氏和韫国太主施压,王氏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老者目光炯炯有神:“长公主对王氏敲打,侯爷提了三遍门客的事,便是给王氏一个机会,若是王氏愿意牺牲一时利益,便可以再保几世的富贵。”
他们都犹豫了,金陵王氏之所以能成为大魏望族,除了从龙之功和子孙多入仕外,便是门客众多,讲礼讲义的家风。
如今自散门客,还不能让明仪来背这个黑锅,便是要打落了牙齿往肚子去咽了。
万一明仪过河拆桥,王氏出了一个好名声,其他的样样输尽,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可不敢拿祖宗家业来赌这一把。
这个法子家主不吭声,其他几个老者也不同意,他们宁可拢好门客壮大声势,也不能铤而走险。
只要家族势力仍在,明仪公主也得三思。
明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他们没反应,帖子就直接送去了景氏的手里。
晓得明仪要召见景氏的人,王氏上下顿时慌了。
941:景氏主动分家
她给的机会王氏不要,她转头就给了景氏,明显没把王氏当回事。
赶在景氏抵达金陵之前,王氏的家主带着几位老者亲自登门,以求能稍稍挽回机会。
侯府的正堂里,明仪还是没出来,只有穆珏见他们。
听他们把话说完,穆珏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那日我再三提点,王氏三天都没拿定主意,公主是个急性子,等不了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侯爷明鉴,并非是王氏不把公主的话当回事。”王氏家主气虚无力,瞧着十分勉强:“只是老夫上了年纪,许多事情都无力考量,这才耽搁了日子。”
穆珏看着他:“那王家主今日过来可拿定主意了?”
王氏家主艰难的站起来,其他老头儿也跟着,拱手作揖说道:“王氏将立刻遣散府上门客,分配田地财产让他们各立门户。”
穆珏颔首不言,说话谁都会说,就看怎么做了。
王氏家主看得出来他的意图,请辞退下,回去后就召集了满族男子说明情况,并且由几位太公做主,以最快的速度分配各处田地资产。
王氏着急,这是立功的机会,他们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能让别人要,特别是能够和王氏平分秋色的景氏。
明仪不考虑景氏,王氏不着急,明仪考虑景氏,王氏不得不着急。
当初从龙投靠大魏太祖,王氏占了先机,为此压制景氏上百年,如今,不能让景氏反杀。
这是个翻身得朝廷重用的好机会,所以没过几日,景氏家主带着两位老者来了,同来的还有景氏嫡长子,同样是穆珏去见得他们,无需穆珏说什么,早已经拿定主意的景氏直接把景氏所有的田产和门客名单呈上,悉听朝廷安排。
他们等着朝廷安排,明仪则仔细翻着穆珏送来的东西,南方所有世家的家私全在这里,只怕他们自己都没有穆珏这么清楚。
极厚的账册和田亩册,在屋里堆得像是小山,明仪端坐在书桌边上,细细的比对着过去,她看书的时候极为认真,只有承乐在旁边替她找寻各家的册子。
穆珏抱着孩子站在门外看:“瞧瞧,人家忙呢,顾不上你。”
孩子噘嘴不悦,难过的趴在他肩上,奶声奶气的嘟囔着,穆珏抱着他进去,他立刻转过来,肉肉的脸上止不住的笑,盯着明仪想去找她。
“如何?”穆珏坐下来:“心里可有数了?”
明仪瞧了他们俩一眼:“勉强吧,不得不说,南方的确富庶。”
“鱼米之乡,物产丰富,身处封地,税收以半成之数上缴朝廷,富庶在所难免。”穆珏把孩子放在地上:“走两步。”
孩子不走,提着脚不落地,回头瞧着穆珏,看他没把自己抱上去的意思,扯扯他的袖子,穆珏无动于衷,他干脆踩在穆珏的脚上站着。
明仪喝了口茶:“我看这些东西上面都有笔记,你早先看过了,有什么打算吗?”
“嗯。”他把孩子放掉,让就让他坐自己脚上:“和你的主意差不多,迫使他们自己分家,但是,我认为再有一点就好了,强迫他们分家后远迁,不得聚住,天南海北,由朝廷安排。”
942:荣庆太主没了
明仪垂眼一想:“这是个好法子,分家不离居,什么作用都没有了。”
她继续看,孩子已经爬到她脚前了,扶着她的腿站起来,仰头看着她,然后抱住她的腿,把脑袋靠在明仪的膝盖上,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不吵不闹。
王氏和景氏都在遣散门客,这似乎成了某种信号,一时间,其他世家心里都慌了,派人登门询问缘由,生怕遗漏了什么大事,而迁居南方的陇西世家则纷纷看热闹,想瞧瞧这次朝廷又是用什么法子对付南方世家的。
荣庆府,荣庆太主重病,王氏的人却迟迟不来,如今更是开始遣散门客,最大的靠山选择了退让自保,这让荣庆府上下日夜不得安枕。
是夜,荣庆府舍院,七王爷正准备休息,长孙兰就敲响了他的门:“七哥,你睡了吗?”
“还没。”七王爷赶紧去开门:“怎么了?”
长孙兰进来后把门关上:“收拾一下东西,明早我们就离开。”
“为何?”七王爷不解:“这太主病重,也就在这一两日了,此时离开,如何奔丧?”
长孙兰微微摇头,拉着他避开了门一些:“此时不走,我们就是人质,王氏的人不来,荣庆府无人做主,华安已经死在了边关,盛京传信说姐姐并未扣留她求救的书信,可荣庆府却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足以见得韫国太主已经能够拦截荣庆府的消息,并且荣庆府还没有丝毫办法,要是韫国太主拦截了荣庆府其他消息,等她掌控了南方再把消息送回去,那一切就晚了。
韫国太主已经开始向荣庆府发难,要是荣庆太主当真没了,为了让朝廷出面做主,不管是谁都会扣留我们的,此时走,还来得及,先往金陵去,六姐夫在那,自金陵折返盛京最为稳妥。”
他连退路都想好了,七王爷却有些犹豫:“荣庆府要是没了,南方落入韫国太主手上,对朝廷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兰儿,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安危。
荣庆府安然无恙,才能与韫国府互相制衡,南方才能安稳,姐姐加封她们做太主必定是有她的打算的,而且,如今姐姐也到了金陵,她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兰儿,我们不能走,即便是被人扣下威逼了,也得做到里应外合才是,王氏和景氏现在自散门客就是为了自保,要是荣庆太主死了,是无人能压制住韫国府的,要是我们再不帮忙,真让荣庆府把总管南方的大权交了出去,那才是最坏事的。
如今,韫国太主手下有很多世家,这些人拢在一起,就是为对抗朝廷,他们没有实力像陇西世家那样起兵谋反,但是他们历代为官者众多,声望和号召力都是不可小觑的,对付他们不能硬来。”
长孙兰哑口无言,细想了半响,坐下来:“那我们该做什么?总不能当真就在这里一直闲着吧。”
七王爷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穆珏和明仪从未联系过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明仪的打算,如今行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帮一把了。
兄弟俩默默无语的坐着,一直到后半夜,荣庆府里突然撞了钟,七王爷立刻开门去看,隔壁屋外的谦王也从梦里惊醒开了门。
钟声清晰,荣庆太主没了。
满府哭声,却只有极少数的人真心难过,更多的是担忧害怕和惊恐。
943:人人自危的荣庆府
王氏不来,原本站在荣庆府这边的世家便谁也不来了,新婚不久的王氏嫡女王宣慈单独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去亲近她和她说话,就连她自己的新婚夫婿也不曾。
七王爷和谦王进去探看,立刻被王氏的人围住,长孙兰没进去,站在门口。
王宣慈看着他,突然开口问:“九王爷,可是金陵出了大事?”
“嗯?”长孙兰没想到她会喊自己:“不知道,王小姐自己不知道嘛?”
王宣慈眼中显出落寞,垂眼就不再说话了,父亲死了,如今兄长也死了,长房一脉,如今只剩下一个妹妹王宣懿,王氏没让人过来趟浑水,她能理解。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荣庆府的长孙冲了出来,火急火燎的提着袍子:“别在这里跪着了,速速给你娘家送信,让他们过来才是,祖母走了,他们难道也不露面?这刚做的亲戚,就这般不知礼数吗?”
王宣慈眼圈红了,仰头看着他说道:“郎君,我娘家也有麻烦,怕是...”
“再大的麻烦也得先紧着这个家。”荣庆府长孙拔高了声音:“快去写信,你哥死了,不是还有王氏家主吗?难不成你大房无人了,就不理会这门亲戚了?”
王宣慈含泪不语,她站起来,一言不发就要走。
长孙兰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十分看不过眼:“她哥哥走了的时候你也没去,凭什么你祖母死了就要人家赶过来?礼尚往来都不晓得,你那一肚子的酸腐书读哪去了?王小姐在这里跪着就是大孝,可比你咋咋呼呼只想着算计老丈人家强得多了。
你那么孝顺,也不见你争点气让你祖母少操心啊,自己什么都不会还是个在家里吃闲饭的废人呢,怎么就理直气壮的要她做这做那呢,你们是新婚,这还没三个月呢,你就这么对她?”
他会帮忙说话,王宣慈大为诧异,瞧着他,心生感激。
荣庆府的长孙不言,他不敢给长孙兰还嘴,毕竟他是王爷,当今皇上的小叔叔,虽无大权,可身份就摆在那里。
他折身进了屋,长孙兰嫌弃的给了个白眼,也没看王宣慈,慢慢走了进去。
王宣慈向着他的背影见礼一拜,悄悄擦去眼泪回屋写信去了。
荣庆太主还躺在屋里,正堂里,荣庆府的男丁就已经在商议对策了。
“如今,母亲过世,我等痛心疾首不能相顾,许多事,还要麻烦三位王爷了。”荣庆太主的长子痛哭流涕,就差跪在地上了:“韫国府与我们家不睦,如今纠结了不少世家,只怕母亲亡故的消息传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满府家眷的性命,可就托付朝廷了。”
七王爷和长孙兰都不吭声,谦王到是客气的说道:“太主乃弘治帝的姐姐,都是我等的长辈,如今她走了,这子孙家眷,自然是要照拢的。”
“那就有劳王爷做主了。”
他们都不说明意思,个个打太极,商议了丧葬之事后,荣庆太主的长子安排了自己的两个弟弟,立刻去往金陵,给穆珏送信。
944:我今个儿就是来要权的
如今能求的,只有穆珏这位六驸马了。
即便明仪也在金陵,可她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过来荣庆府的,所以只能求穆珏。
消息急急送出,人马还没到金陵,韫国太主就到了。
她的阵仗极大,领着十几位世家家主一块过来,说是奔丧,实则要权。
谦王不许七王爷和长孙兰出头,看客般坐在一旁,满堂家主,剑拔弩张。
韫国太主神气十足的走了进来,发间还特意戴着盛平最爱的簪子,她坐下后,扶了扶簪子说道:“姐姐没了,你们也要节哀才是,可将讣告送往盛京了?”
“姑姑放心,已经送去。”荣庆府的人恨得咬牙切齿,明知消息不可能送到盛京,却也只能这么说。
“那就好。”韫国太主打量着他们:“如今姐姐没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在南方便是辈分最大的长辈,自然是要照应你们的,你们自己也该知道,总管南方并非小事,若是出了差错,如今可无人护着了,既然承担不起,有些东西,不如早早的交出来,彼此也好留个好脸面。”
荣庆府的人脸色难看,荣庆太主的长子站出来:“姑姑说的是,我们无能,总管南方的事或许会力不从心,可是给我们总管大权的是朝廷,是明仪长公主。
姑姑若是想要,晚辈们不敢不给,可这是朝廷给的,晚辈们不敢私自授人,现在明仪长公主就在金陵,姑姑不防去一趟金陵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姑姑觉得路途遥远,那就请三位王爷做主才是。”
他顺利把事情丢在了谦王三人身上,长孙兰顿时黑了脸,瞧着他们一大家子没什么脸色。
七王爷也皱了眉,谦王却依旧从容:“既然明仪长公主就在金陵,这等任命大事,还是问她才是,我们三人不过闲散王爷,无权做主,只怕是替朝廷答应了,届时还会让太主冠上了一个与我们结党营私的罪名,这样岂非得不偿失?”
韫国太主晓得他们做不了主,否则三王爷和五王爷也不会让他们过来,这就是安排过来撑一下皇家脸面的罢了,毕竟死了一个太主,没个王爷过来也不成体统。
一句话,谦王就把事情推了,长孙兰对此挺诧异的,毕竟一路过来他对这位叔叔就没抱希望,平日里这人都不露面,只会读书画画,基本不问政事,这次也是三王爷把他从书房提出来的。
他和七王爷私底下都商量好了,一旦动了手,他们俩必须架着这位叔叔走,不然他会拖后腿的。
可现在似乎用不上了。
“王爷。”荣庆府的人登时拉下了脸:“王爷也是皇室中人,此事怕是也得过问两句才是。”
谦王点头:“自然是会过问的,你们也说了,明仪长公主现在就在金陵,从这里过去,快马六七日就到了,既如此,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日子,着人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明仪事多,我也不想劳烦她了,等你们交了权,我自然会去金陵和她说明。”韫国太主盛气凌人:“今日,王氏和景氏的人虽不在,但是这几位家主,也是南方世家中有头有脸的,当着他们面,交了权,便是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