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 深水炸弹(3)
另一边。
夜晏开着车,夜澜穿着校服,抱着书包,懒懒的窝在副驾驶座上。后排坐着白谨言。
他并没有多的话,只是将目光投射到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前排的夜澜,倒是禁不住好奇的问:“哥,你真和徐颖姐在谈恋爱?那个结了婚的姐姐,你不要了?”
“我再给你纠正一次,人家是有名字的,叫舒年。你可以叫她舒姐姐,别那么没礼貌。”
“哦。”被训,夜澜讪讪的应一声,下一秒,又眨巴着大眼,“那我前面那个问题呢,是真的吗?我听说,你和徐颖姐这两天联系得很频繁哦!我待会是不是要改口叫她’嫂子’了?”
“你敢乱叫,我现在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夜晏威胁。
“凶巴巴的!”夜澜努努小嘴,不再调侃了。
————
夜晏一行人到的时候,菜已经上了桌。
“过来坐。给你留着位置了。”
白粟叶指了指身侧空出来的位置。那边,另一边坐的是徐颖。徐颖抬目冲他笑笑,夜晏倒是也没有推托,而是径自走了过去。
“给。”徐颖把新的碗筷推送到他跟前。
夜晏瞅了一眼,微倾身凑过去,“你和你爸说了没?”
“说什么?”徐颖装着不懂的样子。
夜晏瞪她一眼,“你少给我装啊!”
“说我不喜欢你?”
夜晏’嗯’一声,这是他们俩之前谈好的条件。
徐颖微微一笑,这一下,说话声倒是没压低,而是大大咧咧、坦坦荡荡的开口:“夜晏,以前念书我们俩是同学的时候,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不过,这两天相处下来,我改变主意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徐颖。大家含着笑,欢欣喜悦,乐见其成。
唯有夜晏黑着脸。
之前徐颖说,只要他陪她过生日,她一定会回去好好编排他的不是,让双方都打消撮合他们的念头。他也可以省了一大事儿。
可,现在,这女人摆明了就是出尔反尔。
徐颖扬扬下颔,“我现在很喜欢你,觉得你人很不错,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混。”
所有的长辈哈哈直乐,徐一鸣笑着道:“这孩子!你们别介意啊,我这孩子,从小就和男孩子性格似的,说话一向就是这么耿直。颖颖,你是女孩,怎么就不矜持点?哪有你这样表白的。”
“爸,这不是表白,这是宣示主权。夜晏,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姥姥,姥爷,叔叔阿姨,你们都没意见吧?”徐颖是从小到大被宠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要什么有什么,说风就是雨。性子娇蛮,但又不骄纵,反倒是直爽得可爱。长辈们自是欢喜的点头。
唯独夜晏很不给面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面无表情的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站住!”夜枭出声,语态冷厉,“有客人在,你说走就走,像什么样子!”
“让我留下也可以,但我不想和出尔反尔,毫无信誉的人坐一块儿!”夜晏把夜澜给拎起来,也不管夜澜愿意不愿意,直接就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了。夜澜满腹怨言,但看一眼他冰冷的神色,也不敢说。
“夜晏,你又在犯什么混?”老爷子也斥了一句。人人都听得分明,他那’出尔反尔、毫无信誉’八个字的控诉是针对徐颖的。
“我还有更混的事儿,今儿要和你们说。”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老太太压低声音,歪着头,哄着自己的外孙,“你可得看着今儿是什么场合,更混的事,你也留着回去再说。先吃饭。”
“姥姥,不能留着回去说。我已经忍了好几天了。”夜晏瞅着老太太。
白家夜家的人,都不愿这家伙说话。这小子一开口肯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是,一张嘴就长他脸上,还能堵着不成?
加上白谨言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帮腔,“他要是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他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省得憋久了还憋出其他坏毛病来。”
夜晏正了正色,环顾一圈人,最后,视线落向家里的两位长辈,“姥姥,姥爷,上回你们俩不是去见过一女孩儿吗?”
老爷子哼一声,“那是女孩儿吗?!”
都已经是嫁做人妇了!
这话,老爷子差点冲口而出,碍于有徐一鸣和徐颖在,又生生的噎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在意人家当年的事儿。可是,你们又知道那事儿为什么会发生,又怎么会发生,还有……让她变成那样的,是谁吗?”
夜晏说起这些,神色复杂,夹杂着沉重和浓郁的愧疚。
徐家父女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在场其他人却是被他这一连串的问句和神色,惊了惊。
老爷子眼色一厉。威严的双目,怒瞪着夜晏,“夜晏,你这混小子,你要是敢说是你——”
“五年前,我趁她被迷昏的时候,强要了她,才导致她宫外孕……”夜晏终于开口,一句简单的话,一句将整件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话简直是个深水炸弹。
话一落,所有人,都呆了半晌,不敢相信。
这岂止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简直是……
“混账!”
“下作!”
“无耻!”
“不要脸!”
一人一句,破口大骂。
下一瞬,老爷子和夜枭几乎是同时起身,一人提着拐杖,一人顺手操起身下的椅子,气势汹汹的朝夜晏那边过去。两个人都是肃穆着一张脸,气得眼眶都发了红。没被这小子气死,已经是身体好了!
夜晏也很有骨气,绷着身子坐在那,一动没动。
白谨言一看那架势,推他一下,把门打开。
老太太喝道:“谨言,你今天要是敢帮夜晏,你爷爷姑父连着你一起教训!”
白谨言只得又讪讪的把门关上,看了夜晏一眼,“好好忍着,这顿打怕是不轻。”
“嗯。”
——
而后……
包厢里,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闷哼声,要多惨有多惨。白粟叶一贯是心疼儿子,但是,今天不管夜晏被打成什么样子,都当没看见。
1015 你是我男人(1)
出了这么场闹剧,白粟叶陪着老太太一起,特别抱歉的把徐一鸣和徐颖送出去。
徐一鸣心有不快,但面上又不好表现。徐颖却是一步三回头,怕他们把夜晏真打出什么好歹来。
夜澜躲在一边抱着碗筷吃着美味佳肴。原来还想替夜晏去求情,以前他受教训的时候,她软着声去求,一定有效果。但是今天……连她都不敢去。
别说是替他求情,就是大气都不敢喘。
老爸和外公都是暴脾气的人,而且,年轻时候都受过部队的专业训练,这次下手,丝毫没有留情。
而且,夜晏平日里还常常耍小聪明给自己求情,但今儿,却始终一动都没动过,挺直身板跪在那,好好受着这顿打。
——————
因为向沐阳的关系,舒达夫从普通病房转到vip病房。
一整个晚上,舒年都在病房里陪着。而向沐阳,就在外面的厅里坐着,也没走。
舒年从病房里一出来,就看到向沐阳支着头坐在沙发上,正打着瞌睡,满面疲倦。舒年沉吟一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一下子就醒了,抬起眼来,看着舒年,满眼里都是红血丝。
舒年叹口气,一时间也做不到似往常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只淡声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桂婶就行了。这几天,你不要来了。”
“几点了?”向沐阳像是没听到她赶他走的话,边问,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手指捏了捏眉心,“都三点多了?”
“嗯。你回去吧。我和桂婶在这,不会有什么问题。”
向沐阳站起身,舒年只以为他真的要离开,却没想到他看她一眼,道:“晚上你什么都没吃,现在肯定饿得胃难受了。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舒年拒绝他的好意。
“怎么会不饿?别强撑。”向沐阳说着,也不管舒年答应还是拒绝,径自就出去了。
舒年看着那背影,吁口气。向沐阳的变化,她不是完全感觉不出来。可是,这些努力,现在对于修补他们的关系,还有用吗?
桂婶从病房里出来,看她一眼,“想什么?”
舒年回神,摇头。走过去,给桂婶倒了杯凉白开,“您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别熬夜,熬着难受。”
桂婶喝了口水,看向舒年,“年年,婶婶可是一直就把你当亲女儿看着,所以才直白的和你说有些话。你爸今儿看到你的那些离婚协议书,是真生气了。一直问我,你是不是和夜少爷……”
说到这,桂婶看她一眼,没继续往下说。
提到夜晏,舒年眼下暗淡了一圈,“桂婶,你们误会了,我和夜晏……”
“我们没关系。”
说是朋友?
经过了上次在楼道里发生的那种事,他们大概很难再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强装相安无事的相处。至少,她无法坦然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其他更进一步的关系,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了。
所以……
现在的他们,大概也唯有‘没关系’这三个字能准确的诠释了吧。
“要是真没关系,那是好事。年年,这婚姻不是儿戏,别刚结就想着离婚。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再好的感情,都会或多或少有些摩擦。一旦遇上摩擦,不想方法解决,就想着逃避,想着离婚,那这世界上怕就没几对真正的夫妻了。再说,这阵子,沐阳的表现,我们都有目共睹。他明里暗里的,都在讨好你,你自己也感觉得出来。我听你爸的意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离婚的,在家里就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给撕了。而且,他肯定更不会允许你和夜少爷有那方面的发展。”
舒年没有再接话。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当时母亲抛弃他们而去,是他心里的痛。他痛恨不负责任甩手离去,痛恨婚姻里出轨的人,又哪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也成为那样的人?
“我知道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我爸的身体恢复好,把考试考好。至于我和向沐阳的事……”舒年有些疲倦的轻吁口气,脸埋进掌心里,“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
舒年早上换好制服从更衣室里出来,护士长过来叫她,“舒年,夜少爷住院了,点名让你过去照顾一下。”
一夜没睡,舒年乍然听到那两个字,神思都觉得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再见他,可是,心,却因为护士长的话,被悬得高高的,“他又胃痛了?”
“这次倒不是胃痛。好像是被人打了,身上有蛮多伤。”
舒年呼吸都紧了紧,又问:“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可是说不严重,又严重,伤了好些个地方。”
听到说只是皮外伤,舒年多少松了口气。想起也同样在vip病房里住着的父亲,还有昨天以及前天见到的那些场面,舒年扯扯唇,“护士长,我想请假。”
“啊?”
“我爸昨晚又进了医院,你也知道。我今天想好好在病房里照顾他。”
这样的理由,护士长当然是不能拒绝。毕竟,舒年到vip楼来也过了实习期,允许请假。
“好,你去打个请假条。只是夜少爷那儿……”
“夜少爷那就麻烦你了,我就不过去了。”
舒年说完,又回更衣室将身上的粉色制服换了下来,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写了请假条。
——————
病房里。
夜晏这会儿浑身是伤,没办法躺下,只能趴着。
昨天两个人下手的时候一个都没手软,教训到最后,老爷子要吃救心丸,才算作罢。
夜晏从小操练长大,习惯了受伤,但背上皮开肉绽的滋味,依然不是很好受。
只是……
这点痛,和这些年,自己让她受的伤,又怎么比?
伤口越疼,他便越想见她,发了疯的想。所以,此时此刻,才会拒绝家庭医生,而躺在医院里。
依照她说的,冷静了两三天,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1016 你是我男人(2)
夜晏正瞅着电视,等着舒年的时候,门被从外推开来。他下意识侧目去看,看到进来的人,明显失望,“怎么是你?”
不是舒年,而是另外一个年轻护士。
“抱歉,夜少爷,今天舒年刚好请假了,所以,由我暂时代替她。”
“请假?刚刚问,她不还在医院吗?”
“……也就是一分钟前才请假的。不过,据我所知,她现在还在医院呢!好像是她父亲病了,住我们vip楼里了。”
“住院了?”夜晏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从床上跃起身。
动作弧度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呲牙咧嘴。但此刻也顾不上了,大步就往门口走。
护士急匆匆的跟上去,“夜少爷,您身上伤得不轻,医生建议您卧床消息。”
夜晏不以为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转过脸来,“舒先生在哪间病房?”
“啊?哦,这我就不知道了,得去询问处查一查才知道。”
夜晏索性自己去问了。
穿着病服,往询问处走。经过长廊,绕过墙角,远远的,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询问台前。
夜晏脚步停顿。唇角弯起淡淡的弧度。
只要看到她,那一瞬,仿佛背上的伤,都变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心,瞬间被充斥得满满的。
只是,两天不见,她看起来似乎瘦了一些。
还有……
这几天,他特意不曾给她打电话。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冷静下来,发现这段感情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后,她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难过,一丝丝失望,一丝丝在意。
可是……
最终,他挫败的发现,好像失望的、难过的、在意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这两天,他的手机响过无数次。可是,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就连短短的信息都没有。
所以,她都在忙什么?就连她父亲入了院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曾找他。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啊!
夜晏忍不住感叹。真想好好质问质问她,可是,一看到她,那些难过的失望的心情,已经不翼而飞。哪里还能质问?
他提步,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行,这些钱我不能收,你们都拿回去吧。”那边,舒年清淡的声音响起。她把一个个红包退还给同事。
“这些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叔叔的慰问金。”
“就是我爸不许我要你们的钱。心意我都领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好吧,那你客气,我们就不再多做样子了。反正啊,你也有个好老公帮着,估计我们这些钱你也花不上。”有人笑着,把钱包收了回去。
舒年牵牵唇角,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但是,这个话题一开启,其他人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了。
“舒年,以前我都没听你提过你老公,要不是看工作档案都不知道你是已婚的,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夫妻关系不好呢!”
“我也以为是你老公对你不好。不过,这两天看他对你又接又送的,这么殷切,也不像对你不好的样子。”
“可不止是又接又送哦!前几天晚上,舒年来医院值夜班,她老公可是全程陪护。我都看见了!就昨儿晚上,我还看见他们俩半夜腻腻歪歪的互相喂夜宵,真是一点都不顾及我们单身狗的想法。”
舒年只是笑笑。
互喂?
明明就是向沐阳喂自己,而她拒绝,但是看在外人的眼里,大概就觉得她是娇羞吧。
“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病房看我爸了。”舒年准备走。
可是,就在此刻……
“夜少爷。”
护士的声音,从长廊上传来。很安静的长廊里,这声音,特别的清晰。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那道颀长的身影看过去。连同舒年,亦是。
不知道夜晏在那儿站了有多久了,只怕,刚刚她们聊的那些话,他都听进去了。这会儿神色微凉,眼神定定的盯着舒年,唇角勾着一抹笑,可那笑意却是冷的,根本不达眼底。
别说是舒年,就连一旁站着的其他人,都不由得背脊发寒。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舒年身上。虽然没有确实的表态过,但是大家隐隐约约都知道舒年和夜少爷的关系不简单。
可现在,一边是合法丈夫,一边是显赫的夜少爷,这舒年怎么办?
舒年亦是怔忡的看着夜晏,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断的往外冒。
良久,她终于抽开目光,动了一动……
迈步,往父亲住的病房走。
离夜晏越来越近,她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僵硬。本以为,她不那么在乎……可是这一刻,心里却不知道为何不断被一股浓郁的酸胀感充斥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发酵,随时要爆发,冲得她鼻尖泛酸。
终于,离他仅有一步之遥……
终于,和他擦肩而过……
神色平静得好似彼此就是两个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夜晏颀长的身形,震了震。
她竟然能把他当空气,直接无视了他!
为什么?他想知道原因!
——
“舒年!”
她的名字,从男人干涩的唇瓣间出来,下一瞬,她只觉得手腕上一烫,纤瘦的手,已经被夜晏扣住。
他掌心很热,而且,握得非常用力,用力得近乎粗暴,修长的手指都绷得发白。
舒年的手,被握得隐隐发颤。觉得血管都快被他捏爆。
“夜晏,松手。”舒年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平静。她亦是不看他,只是将目光平视着前方。窗口外,夏末的风,吹着树叶,看起来竟有几分苍凉。
“给我一句解释!”夜晏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他只要她一句解释——哪怕是告诉他,她和向沐阳不过是在父亲面前做做样子都可以!他很容易被说服,也愿意相信她。
“解释…”舒年呢喃着这两个字,目光里有脆弱的光泽闪烁而过,可是,那只是一瞬。下一瞬,她开口:“解释什么?解释我和我丈夫,最近为什么关系突然好转吗?”
1017 你是我男人(3)
夜晏眉心的青筋突突跳了跳,’丈夫’那两个字,刺得他耳膜都在疼,那种疼,一直钻到心尖上去。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几乎恨不能要将她的手捏碎了一样。
舒年不挣扎,只是继续平缓的说着话:“这两天,不只有你在冷静,我也冷静了许多。”
“冷静的后果呢?”夜晏转过身来,冷冷的盯着她。直觉里,她冷静的后果,和他的截然不同。
“……”感觉到他的目光,舒年睫毛抖得厉害。深深吸口气,她才也跟着缓缓转过身,迎视着他的目光,“夜晏,我不打算离婚了。”
一句话,说出来,喉咙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
而这对夜晏来说,比任何一句话都要刺激。呼吸一重,神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一把将她的手举高,逼得她退后一步,把她狠狠压在她身后墙上。
‘砰——’一声重响,她背脊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疼得骨头几乎快散架。耳边,却是他阴鸷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重复一次!”
面前的他,暴戾又危险。
他整个人就似一头凶狠残暴的雄狮,好似随时该要露出尖利的牙齿,将她撕成碎片。
舒年背脊发寒,人紧紧贴着墙壁,呼吸都重起来。看着这样的他,喉咙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竟是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
“哑巴了?”夜晏是真的怒到了极点,浑身充满了戾气。
抬手一把扣住舒年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来。手指太过用力,将她的脸都掐得变了形,“舒年,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我让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次,怎么,不敢了?”
舒年睫毛抖了两下,抬手,扣住他的手。好一会儿,她才恢复沉定,“夜晏,我不会离婚了……不管之前我们发生过什么,从今天起,彼此就当做了一场梦。一场错误的梦。而现在,都该结束了!”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夜晏眼眶泛红,“如果是因为我姥姥姥爷……”
“和别人没有关系。”舒年打断了夜晏的话,她声音也隐隐有些发颤,“夜晏,是我自己本身的原因,我们自身的原因。我们不合适,我们的身份不合适,我们的感情也不合适。无论有没有旁的人,这一点是无从更改的。”
她一口气说完,怕再慢一点,就没了再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和旁人没有关系,却和彼此的身份有太多关系。
因为徐家千金的出现,她更明白,她和夜晏之间,不止是立着高耸的丛山,还有千尺鸿沟。
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尚未从一片泥潭里抽身,又钻进布满沼泽的感情里?也许,终究不过是落得满身泥泞,一无所得。
夜晏冷笑,“所以,突然间,就觉得向沐阳和你合适了?就因为他在这儿陪了你两天?就因为他让你爸住进了这vip病房?就因为他给你爸交了住院费?!舒年,这些我都可以做到!”
“是,你都可以做到。”舒年微微一笑,眼底,泪光闪烁,“可是,夜晏,无论你怎么做,你始终不是我丈夫,你也永远成不了我丈夫。”
夜晏牙关都绷紧了,那模样像是要将舒年咬碎了一样。
舒年挣扎了下,还是没挣开他的手。
就在此刻……
“夜晏?”
一道清脆的女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
舒年虽然只听过一次,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一下子就听得出来是谁。
徐颖……
除了她,再不会有旁的人。
“你?你们在干什么?”徐颖走近了,见到这画面,瞠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女人,不是已婚的吗?
她管不了那么多,横到他们中间去,把夜晏一把从舒年身上推开,“夜晏,你又耍什么流氓了?”
“滚!”夜晏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浑身都是暴戾之气,特别骇人。手还握着舒年的手,执拗的不曾松开。
“我偏不!你现在是我男人,我让到哪里去?”虽然害怕,可是,徐颖一向也不是吃素的。这会儿,没有长辈在,她更放肆一些。
这话一落,舒年挣得更用力,手腕红得快脱了层皮,终于从他手里挣脱。她逃也似的快步往病房走,脚步凌乱。
夜晏没有立刻跟上去,只是看着那决然的、逃避似的背影,僵在原地。
手心里,空落落的,风一吹,连她残留的温度都散了。
这会儿,桂婶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一推开门,就见舒年脸色难看。担心的问:“怎么了?”
桂婶看看舒年,转眼又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夜晏,心里顿时明了几分。
舒年已经侧身进去,带上了门,眼眶里一下子就浮出一层热热的雾气,鼻尖酸得要掉泪。
——
夜晏回过神,提步走到病房门口,和桂婶打了招呼。
“桂婶,我想进去看看……”
“不要看了。”桂婶叹口气,拦住夜晏。
夜晏刚刚暴烈的情绪,如今在长辈面前,已经收敛了很多。声音有些干哑,“我想看看叔叔怎么样。他严重吗?”
桂婶拉住夜晏,“夜少爷,您要是真为了你叔好,就暂时别来这病房了。他现在受不得半点儿刺激,要是知道你……”
说到这,她看了眼夜晏身边的女孩,话,戛然而止了。
“这位是……”
“婶好,我是夜晏的女人,夜晏是我男人。”徐颖一把挽住夜晏的手,热情的自我介绍。
“徐颖,你有完没完了?!”夜晏烦躁,把她的手拽开。徐颖哼一声,不依不饶的再次抱住他的胳膊。
这一来二去,落在桂婶的眼里,再似小情侣不过。再一想刚刚舒年红着眼的样子,心里已经多少明白。
“我进去了,夜少爷,以后有机会再见。”桂婶也不多留,反倒是担心舒年。
夜晏点了点头,颓然而挫败的看着那扇门被关上,而自己则被毫不留情的紧闭在门外。
他立在那,盯着那扇门,久久没有动。
他很清楚,今天如果站在这儿的是向沐阳,没有人会拦他……
————
1018 担心(1)
?舒年虽然请假了,可是,偶尔还是走出病房透透气。
中午,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和一群同事坐一桌。代替她在照顾夜晏的看护琦琦正好就坐在她身边。
她好几次开口,想问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琦琦,今天是你在照顾夜少爷?”
直到,饭吃到一半,不知道谁将话题扯到了他身上。舒年本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走,可是,听到这句话,没动。拿筷子轻轻挑着碗里的饭菜,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嗯。都怪舒年,好端端的要请假。”琦琦扭过脸来,特别苦闷的看着舒年。
所有人的目光朝舒年看过来。舒年扯扯唇,“怎么怪我了?”
“他脸色可差了,我都不敢进去。要不是你请假,我哪用得着提心吊胆嘛。”琦琦抱怨,“而且,他也不是一个愿意好好配合的病人。背上全是伤,有些地方连骨头都快看见了。他却怎么也不肯吃药,更别提打针。”
“你说……他伤到骨头都能看见了?”舒年没忍住,问了一句。护士长,不是说是轻伤吗?
“嗯。是有几个地方,挺严重的。”
舒年咬了咬唇,难怪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他脸色一片苍白。
“舒年,你这是在担心了吧?”有人凑过来,看她一眼。这一会儿是老公,一会儿又是情人的,不累吗?
舒年回神,触到大家八卦的目光,起身,“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吧。”
舒年洗完碗,往病房里走。
一路,心事重重。
走到026病房时,她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了许多。一门之隔,夜晏就在病房里。
深吸口气,最终,举步往前走。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身后,门,被拉开。男人就站在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她不曾回头,没有看到对方眼里浓浓的失望。
夜,渐渐降临。
白天尚还好的天气,到晚上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狂风肆虐。
舒年抱着书,到楼下打车去夜校。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迟迟也没有出租车过来。包里手机,就在此刻响起。舒年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字,让她愣了半晌。
是夜晏。
那铃声,不断的在耳边环绕着,舒年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她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拿起来贴到耳边。
“……喂。”
“过来,我送你。”夜晏只有冷漠的两个字。是命令的口气。
舒年抬头,就见到他的车正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上。在大雨中,黑暗的夜里,闪烁着亮光。他的脸,隐匿在车窗后,他并没有看她,只是冷冷的目视着前方。
舒年抿唇,“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夜晏嗤笑一声,讽刺,“怕我把你怎么样了,还是突然间意识到要为你老公守身如玉了?”
他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
舒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边,夜晏也没有声音。两个人,就那么握着电话,僵持着。透过层层雨雾,穿透黑暗,四目相对。
就在此刻……
‘滴滴’声,乍然响起。
舒年整个人清醒过来。闻声看过去,只见向沐阳的车,就停在了离她几米远的距离。
没等她反应过来,向沐阳已经举着伞,推开车门下来。
舒年看他一眼,又下意识朝夜晏看过去。那边,夜晏冷冷的将电话挂了。听着那机械的嘟嘟声,舒年心里有种难言的沉重。她走了神,连自己怎么上了向沐阳的车,都没有感觉。
那边。
夜晏僵坐在车内看着她被向沐阳护在身边上了车,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胸口,闷得无法呼吸。下一瞬,索性推开车门,走出去。倾盆大雨像石头一样砸在身上,夜晏靠在车上,颀长的身形隐匿在黑夜里。
背上的伤口,到此刻,突然就疼起来。
疼得厉害。
舒年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下意识的往后视镜飘去。外面,一片黑暗,厚重的雨帘更是让能见度变得极低,可是,舒年却透过镜子,一眼就看清楚了黑暗中那抹身影。
他竟然下车了。而且,不打伞在外面站着。
他身上不是伤得很严重吗?
舒年扭过头,抱着椅靠,怔忡的看着。
“怎么了?”向沐阳看一眼她的神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是,外面一片漆黑,又是大雨,他只朦朦胧胧的看到个身影,辨不清人。
舒年摇头,“没什么……”
车,往前开着,夜晏的身影越渐模糊,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舒年扭回脸去,将手里的书抱紧。
就在此刻……
一道手机铃音乍然响起,划破了车厢里的安静。舒年顺着声音看了眼,是向沐阳的手机在响,就放在中控处。
屏幕在不断的闪烁。舒年只是扫了一眼,隐约看到一个’朦’字,就被向沐阳拿过去,直接反过来盖上了。
“你不听?”她问。
向沐阳看她一眼,“你别误会,我和她已经没联系了。”
舒年扯扯唇,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宁朦是个很有毅力的人,电话不断的在响着,响到后来,向沐阳大概是厌烦了,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车,在夜校门口停下。
“我走了。”舒年解开安全带。
“我送你。”向沐阳拿了伞,已经等在那。舒年没有推托,和他共伞到门口。
“快上去吧,来不及了。”向沐阳看了眼时间,舒年颔首,点点头,抱着书跟着其他同学一起上楼。只听到身后,向沐阳道:“晚点你下课,我过来接你。”
舒年回头要拒绝,可是,向沐阳已经上了车。她看到他正拿出手机来,应该是重新开机。
舒年沉吟一瞬,到底还是回身走上楼梯,进教室。
向沐阳坐在车内,盯着刚开机的手机看了一会儿,而后,到底还是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手机,才响了不到两声,那边便被接起。
“沐阳……”宁朦柔软的声音,打着哭腔,让闻者就觉心疼。
1019 担心(2)
向沐阳原本要出口的冷酷的话,到了唇边,听到那哭声,最终,又变成了听似关切的话,“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浑身都好难受,可能是生病了……”
向沐阳的手,握紧方向盘,没说话。她的话里,很虚弱,确实像是生病的样子。
“沐阳……”没听到声音,宁朦又软软的唤他一声。
向沐阳的面色松动了些,“你在家?”
“……嗯。”
“家里的阿姨呢?”
“她家里有事,我就放她回去休息了两天。”
“我过去找你。”向沐阳道出这么一句,而后,将手机挂了。这么纠缠倒不如当面和她把话说清楚的好。
————
宁朦住的是富人区的小公寓里。
向沐阳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就到了。他进去的时候,她穿着一袭性感的薄纱睡衣,长发披肩,面容看起来楚楚可怜。一双白皙的长腿露在空气里,纯情又诱人。
对于她的身体,之前,向沐阳真的没有太多抵挡能力。
如今……
他有意不把视线落到那雪白的肌肤上。
见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宁朦的眼眶一下子就泛了红,更是娇怜惹人爱。
“沐阳……”
轻喃一声男人的名字,她上前一步,双手环住男人的腰,投入对方怀里,“我以为你真的不会再来见我了。”
向沐阳原本想要推开她,可是,手碰触到她的身体,却摸到一片滚烫。
“怎么烫成这样?”他皱着眉。
“感冒了好一阵子。”
“吃药了吗?”
“……没。”宁朦摇头,“你知道我从来就不爱吃药的。”
向沐阳原本是打算来正式和她谈’分手’这件事的。可是,宁朦楚楚可怜的样子,加上病成这样,他到底是心有不忍。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舒年从未曾得到过,心有不甘。她就似自己胸口的朱砂痣,白月光。所以,向沐阳对宁朦的感情远不如对舒年的感情来得强烈,浓郁,可是,这个女人和别的在他人生中经历过的女人意义又不同。他们是初恋,他曾经真正对她动过心,所以,他无法做到像对其他那些女人那样真正的彻底的无情。
“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去拿药。”
向沐阳将门带上,进了门。
宁朦展颜笑开,脸色也好了许多。她就知道,他不会真的狠心弃自己不顾。
————
向沐阳从药箱里拿了退烧药,往卧室里走去。宁朦坐在床上正等他。
“把药吃了。”
宁朦靠在床头,看着那递过来的药片,却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突然搂住向沐阳的脖子,凑过去,就吻住了他的唇。
女人柔软的唇碰触过来,向沐阳只觉得头皮一麻,身体发僵。
“宁朦……”他叹息一声,拉住她的胳膊。他已经忍耐了很久,克制了很久,现在身体很敏感,根本就经不起任何挑逗。
“沐阳,我不想和你分手……”宁朦亲吻着,叹息。
这几天,他不在,她满脑子里都是他。分开后,她才知道,现在的她,更加需要他。
宁朦的舌大胆的探进向沐阳唇齿间去。柔软的手带着滚烫的热度从他衣服里摸进去。
“宁朦!停下!”
向沐阳扣住她的手,勉强抓住一分理智。但,眼神迷乱,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宁朦从被子里出来,双腿分开,跨坐到他腿上。手柔弱无骨般从他胸口一路游移往下,而后,碰到那敏感的灼热,诱惑性的打着圈圈,“沐阳,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舒年永远都不可能满足你……”
“宁朦,今晚我是来和你说结束的!我们不可以再错下去!”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向沐阳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眼神里,情丨欲越发灼人,“我想和舒年重新开始,我不想结束我们的婚姻。”
宁朦怔一瞬,眼眶有些微的发红。她知道,他是真正想和舒年好好儿在一起的。这让她嫉妒,嫉妒得快发疯。
“好……”宁朦轻笑,笑出了眼泪,“沐阳,我愿意和你结束,但是,今晚不要走,好么?”
“朦朦!”
宁朦再次吻上他的唇,含着苦涩的热泪,她痴痴的,低声下气的恳求着,“沐阳,就最后一次……让我们彼此留个纪念,好不好?我想让你……永远都忘不掉我。永远都别忘……”
向沐阳的呼吸越发的难以自持。
他们俩在床事上,一向很合拍。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的。下一瞬,向沐阳大掌捧住她的臀,翻身,将纤柔的她压在身下,“宁朦,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下次!”
这句话,是说给宁朦听,却也是说给自己听。
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他便是舒年的丈夫,属于舒年一个人!
无论是身,还是心。
————————
今晚上课,一向认真的舒年破天荒的走了神。
脑海里,总是不自觉会想起那站在雨中的身影。但愿,夜晏不至于任性到会在雨中站一晚上。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她翻了手机出来,翻到看护琦琦的电话,可是,最终,又还是没有拨出去。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夜晏的看护,又在担心什么呢?
第二节课上完,外面依然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舒年走出教室,向沐阳并不在,她没有失望,好似,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舒年打了车,回医院。没有打伞,身上多少有淋湿一些。到vip楼,往父亲在的病房里走,经过休息室的时候,下意识顿了顿脚步。迟疑一瞬,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
“上完课了?”里面正在吃夜宵的同事和她打招呼。
“嗯。”她应,探寻了一圈。
“找谁呢?”
“……琦琦不在?”
“回去了呀。今晚不是她值班。”
“哦。”舒年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她今晚不用照顾夜少爷?他……不是伤得还不轻吗?”
“夜少爷今天下午就出院了,其实家里有私人医生嘛,哪用得着住院?医院里这么闷,和豪宅没法比。”
1020 担心(3)
?原来,他早就出院了。
既然家里有医生,就用不着她来担心了吧。
也是,他朋友无论是唐家还是傅家,每一个出来的都是高手。这点小毛病,哪还用得着她来上心?
舒年将这份担心压回心底去,回了父亲的病房。
“你走的时候连伞都没准备一把,我就在操心来着。”桂婶拿了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我给你烘干。马上就入秋了,别扯了湿气。”
“嗯。”舒年从橱柜里拿了件白色衬衫出来,去病房的洗手间里换上。
桂婶边给她烘干衣服,边问:“沐阳呢?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的,怎么今晚不见人了?”
“可能忙吧。”
“你就没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他那么忙,我就不打电话了。”
桂婶看她一眼,也知道她情绪不是很好,但还是劝道:“年年,这婚姻里,不能犯倔。偶尔表示一下关心,也还是需要的。”
舒年扯扯唇,翻开书,“桂婶,我知道了,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我可是你把你看得和亲女儿似的。”桂婶叹气,“你和你爸,你们俩都不省心。”
舒年笑看一眼桂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桂婶,你要真是我妈就好了。不过,我和我爸大概是没那福气。”
提到母亲,舒年心里有几分伤怀,眼神暗淡了些许。
桂婶却是怔了怔,面上划过几分不自在,又笑着,“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的。”
舒年笑着,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手机,就在此刻,短促的响了一声,舒年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手机。屏幕上闪过的是一条信息。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她点开来,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
舒年一愣。
照片很凌乱。男人的衬衫和女人的睡衣胡乱的扔在一起。还有女人的蕾丝底丨裤和男人的内裤。男人的衬衫,舒年倒是认识,就是今晚向沐阳穿过的那件。袖口上绣着‘X’这个字,他独有的。
照片下,还附带着一行充满挑衅的字。
“舒年,你怕是连你老公的内裤都没见过吧?这样的婚姻,真的有意思吗?”
舒年笑。
可真是滑稽又可笑的把戏。
她其实大可以回信反击回去,可是,对于这种挑衅,她真不屑多打几个字。为了向沐阳和另外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她实在做不到。
“怎么了?什么信息,让你看了这么久?”桂婶看她神色异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舒年不想让桂婶替自己担心,只是摇摇头,若无其事的将信息删了。
“是沐阳,说是忙于应酬,今晚不会过来了。”
“你看他平日里多忙,这么晚还在应酬。以后啊,你要多关心关心他。知道吗?”
“嗯,当然会。”舒年承应。他是忙,却是忙于应酬女人。
舒年将视线重新投到书上,很庆幸,庆幸自己并没有对他真正抱过希望,不至于再失望。
晚上。
外面黑漆漆的,一整个晚上雨没怎么停过。
舒达夫和桂婶都睡着了,舒年独自一个人在翻着书,安静的氛围里,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夜已经很深了,舒年却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
她的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安静的氛围里,铃声响起时,又尖锐又突兀。舒年惊了一下,怕吵到里面的一双人,几乎是立刻调了静音。拿了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沉吟一瞬,微微蹙了蹙眉。
该不会是宁朦打来的挑衅电话吧?可是,这个号码,似乎又不是之前那个号码。
想了想,舒年还是起身,往外走。等带上门,才把手机接通。
“舒年?”
“是我。你是?”舒年不确定自己认识对方。
“我是唐纪枫,之前有打过照面。”
“……哦。”舒年想起来,以前在夜晏的病房里见过一次。
不过……
“这么晚,你找我有事?”
“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没头没脑的话,舒年听得一头雾水,“唐先生,你是找我有事。”
“你有夜晏云庭水榭那套房子的钥匙吧?他一个人呆里面了,我怎么喊门都没声。”唐纪枫在那边有些急躁。他本来是约了夜晏晚上9点和客户开视频会议,结果夜晏这家伙说要在云庭水榭睡一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唐纪枫能不恼火吗?“这家伙,估计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了。不过,以前他也不是这么个喊不醒的。”
舒年听到这话,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喉咙口。
“我现在就在医院里,我给你送钥匙过去。”
“还是别了,这么晚,女孩子一个人出来不安全。再说,我开车,更快。你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就行。”唐纪枫一向很绅士,哪能让女孩子在外面走夜路?更何况,外面这会儿还下这么大的雨。
他说了两句,不管舒年送不送,就把电话挂了。
舒年握着电话,在长廊里站了半分钟,越想心里越发不安,那股在心里盘旋了半个晚上的焦灼,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迸发出来。她转身回病房,急急忙忙的从包里翻了云庭水榭的门钥匙出来,又匆匆出来。
舒年站在医院门口等着,远远张望。明明就几分钟的时间,却觉得过了许久那样。
直到,一辆跑车开过来,在雨中停下。唐纪枫推门下车,想过去拿钥匙,舒年却已经冲入雨中。
“你怎么下来了?这么大的雨,我过去拿就行。”
“我和你一起过去。”舒年把钥匙递给他,也不管唐纪枫说什么,直接上了车。
唐纪枫愣了一瞬,回驾驶座。舒年都顾不得身上的雨,抓了安全带扣上。唐纪枫发动车子,看她一眼,“你好像很紧张。”
“你叫了他多久,里面都没声?”舒年没回,只问。
“好一会儿吧。”
“你确定他在里面?”
“他手机就在屋子里响,响多久都没人听。”
舒年小脸绷得更紧了些,看一眼唐纪枫,“能麻烦你开快点吗?”
1021 早就想J你了!(1)
“怎么了?”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唐纪枫也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踩下油门。
舒年握紧安全带,“他身上有很多伤口,加上今天还在雨里淋了一天。我怕伤口感染发炎了。”
“靠!”唐纪枫油门直接踩到底,“我没听他说受伤这事儿。伤怎么来的?”
舒年摇头,“我也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唐纪枫连看了舒年两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俩都这关系了,还不知道?舒年咬了咬唇,受不住他的目光,把视线别到窗外去。
这会儿,唐纪枫的手机轰然作响。屏幕上,闪烁的是‘澜澜’二字。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了手机,贴在耳边。
“纪枫哥,我哥在你那吗?”
电话才接通,夜澜打着哭腔的声音就来了。
“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哭成这样?你哥怎么你了?”
“不是我哥怎么着我了,是我根本就找不着我哥了。家里所有人都让我哥给气得够呛,连我妈都不肯出去找我哥。我都是偷着打电话来问问。谨言哥他们都说没看见我哥,纪枫哥,你看见我哥了吗?要是连你都没看见,我就得打电话给舒姐姐了。”
“别打了,你舒姐姐就和我在一起呢。”唐纪枫看了眼身边的舒年。
听他提到自己,舒年转过脸来,用眼神询问的看他。唐纪枫解释:“夜澜,找他哥。”
他又转头和夜澜道:“你别哭了,你哥也和我们在一块儿。不过,你刚说你哥把你家里人气得够呛是怎么回事?那身上的伤……该不会是你们家的人给打的吧?”
听到这,舒年身子不自觉绷紧了些。
夜澜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听得很清晰。
“可不就是家里人打的。我姥爷和我爸气疯了,下手是真没手软。姥爷都给我哥气得吃救心丸了。连我妈这回都不帮我哥。”
“你哥犯什么浑事儿了,把你家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就是……”夜澜说到这,没往下说去,只改口道:“我说不出口,你要想知道就问我哥去吧,反正都是和舒姐姐有关就是。”
舒年握着安全带的手,微颤了下。
所以……
白夜两家震怒,夜晏被伤成这样,始作俑者,是自己?是因为……他们不同意夜晏和她之间的事吗?不奇怪的,正常的家庭,又有谁会同意呢?
舒年感慨。早已经有了各种心理准备,可是,依然忍不住胸闷。
她能感觉到唐纪枫的目光再次朝自己看了过来。身子下意识绷紧,坐直了些。
“我知道了,我回头问问他。”唐纪枫其实和舒年想的是一样的。这顿打,迟早是免不了的。他复又安抚夜澜,语有宠溺,“你别哭了,赶紧去睡,你哥和我们在一块儿,出不了事。你明天还上课吧?”
“嗯。”
“那赶紧去睡吧,乖。”
“那我睡了,你得好好照顾我哥,别让我哥太难受。”
“知道了。赶紧睡去。”
挂了电话,车厢里,特别的安静。
唐纪枫几次探寻的看向舒年,只见她面上始终平静如水的样子,唯有暗淡的眼神偶尔会泄露她不愿轻易流露的情绪。
————
车,很快就到了云庭水榭。唐纪枫和舒年两个人是跑着进电梯的,还没上楼,唐纪枫已经把钥匙握在了手上。
舒年想了一下,看了唐纪枫一眼,“我觉得应该要给他先叫个医生。要不,你打电话,让傅医生先过来?”
“对对对!”唐纪枫边嘟囔边拿手机,“他爸和他姥爷一起下手,他能撑着没死,已经是万幸。”
舒年听得心惊肉跳的。
“没那么夸张吧?毕竟……都还是亲人。”
“‘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你也听过吧?听他们说,以前他姥爷阻止谨言哥他爸娶他丨妈丨的时候,拿拐杖把他爸抡得背上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你和夜晏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什么小事儿,他们俩……”
说到这,唐纪枫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一眼舒年,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只笑了笑,“我打电话。”
舒年也回了一笑,心里,更多几分怅然。
电梯到了。唐纪枫还在和傅雲溪讲电话,舒年拿了钥匙开门。连鞋子都没顾得上换下,径自推门而入。
进去后,她愣了愣。
屋子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墙壁上一盏昏暗的小灯照着。
夜晏就靠坐在沙发上,身上湿漉漉的,连刚刚在外面淋湿的衣服都没换下,手机远远的扔在茶几上。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唇被照得越显得没有血色。可是,脸上却分明透着一股病态的红。眼睛紧紧闭着,眉心间夹着几分痛苦。
舒年站在那看着,只觉得一颗心都拧成了一团,疼得特别尖锐。
她放下钥匙,快步朝夜晏走过去。
这会儿,唐纪枫已经进了门,见到这一幕,骂了句‘靠’,更是暴怒,“我他妈要是不来,这家伙得这样坐一晚上?!”
这么耗一晚上还不真出人命了?
“你帮我把他扛起来,得擦下身体,换身衣服。”舒年边说着,边弯下身把住夜晏一只胳膊,绕到自己后颈,试图把夜晏从沙发上架起来。
“我一个人就行。”唐纪枫微蹲下身,把夜晏一把背到自己背上。
舒年松手,往卧室里走,去接了热水,又从柜子里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一边忙碌,一边叮嘱唐纪枫,“你先把他放在房间的沙发上。稍微轻点,他背后有伤,别碰着了。”
唐纪枫看了舒年一眼,她一直在洗手间里跑进跑出,所有的担心都写在脸上,看得出来,她对夜晏是真正关心的。
而且……
夜晏这小子,眼光其实还挺不错。
舒年不是外面那种花里胡哨的女孩,衣着简朴,小脸素净,即使这样,也损不了她的美。如果不是了解在先,也绝对不会知道她早就已婚。
等唐纪枫把夜晏放下后,舒年端了热水放在脚边上后,几乎想都没想,就去解他身上的衬衫纽扣。
1022 早就想J你了!(2)
手,碰到第一颗纽扣的时候,愣了愣。
意识到什么,又缩了回去。
“唐先生,还是你来吧。”
“啊?什么?”唐纪枫似是没明白,一头雾水。
“把他衬衫脱下,还有……裤子也要脱下来。然后这里是热水,这里是毛巾,你给他全身都擦一下。干净的衣服就在这儿。”
舒年边叮嘱,边比划。说完,看了唐纪枫一眼,“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往外走。
“诶,不是……”唐纪枫总算明白过来,把舒年拦住。他指指夜晏,又指指自己,“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他做这些事?”
“嗯。”舒年理所当然的点头。
唐纪枫看了舒年一眼,笑了一下,“你是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你觉得夜晏会准我给他弄这些事?”
脱衣服脱裤子这种事,以夜晏这种龟毛的大少爷,能让一个大男人给他做才怪了!
“可他现在不清醒,即便是你脱了他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现在的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你来好了,反正以他现在这状态也肯定不会知道。”
舒年轻咳一声,“唐先生,再拖下去,他情况只会更糟糕。”
“行,我来吧。”唐纪枫觉得自己别无选择。早矫情就不是大老爷们了。
舒年缓步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提醒,“你稍微轻一点。”
——
房间里,就剩下唐纪枫和夜晏两个人。夜晏仰靠在沙发上,看起来还真有些可怜。
唐纪枫连‘啧’几声,“想不到你小子原来也有今天,也是活该,我就和你说了,迟早要挨这一顿。”
唐纪枫边说着,边伸手去扯夜晏身上的衬衫。他才没耐心一颗颗的解,直接就是动手扯的。
“靠!就几颗扣子,缝这么紧干什么?”唐纪枫嘀咕。
扯了几下,好不容易扯开了几颗。
夜晏被他这一动,碰到后面的伤口,微微清醒些。沉重的眼皮,稍微抬起,面前一片模糊,可隐约能听到唐纪枫的声音。而且,还感觉得到这家伙似乎在扒自己的衣服。
“唐纪枫……你在干什么?”他声音哑得不可思议,又透着灼伤的干涩。
“这你也看不出来?”唐纪枫笑眯眯的,又痞又坏,“要不,猜猜?”
“滚开!”夜晏没什么好脾气。但因为太虚弱了,这两个字也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唐纪枫玩心大起,越发觉得有意思,解开夜晏的衣服,手又往下摸去,摸到他皮带上,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其实老子暗恋你很久了。今天就得趁着你现在没力气,先把你奸了再——”
门,就在此刻,被人从外面突然推了开来,唐纪枫嘚瑟的话,戛然而止。但是,太得意,以至于那句话的尾音被站在门口的两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傅雲溪和舒年都惊呆了。
两个女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唐纪枫。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傅雲溪,她一副发现了重大秘密似的,惊奇的看着唐纪枫,“唐纪枫,你暗恋……”
“我靠!”唐纪枫把她的话打断,懵了一瞬后也回过神来,几乎是跳起来猛退一大步,和夜晏保持安全距离,一副好似是夜晏损了他形象似的。他瞥向傅雲溪,解释:“真不是!是误会!”
“我都听到了!我和舒年都听到了!对吧,舒年?”
舒年还陷在震惊里,懵懵的跟着点头。
唐纪枫急得要飙脏话,简直是自作孽啊!他叫嚣:“你们别误会,我特么就是暗恋头母猪也好过暗恋他啊。”
“滚蛋!”夜晏虚弱的声音响起,他抓了一旁的抱枕朝唐纪枫砸过去。那一下,几乎费了全身的力气。
唐纪枫把枕头抱住,但见两个女人根本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他也懒得解释了。一挥手,“算了,随你们怎么想去,我去外面等。”
“相爱相杀啊!”傅雲溪典型腐女,特别激动,“唐纪枫,你别走啊,你还没说你暗恋夜晏多久了。藏得倒是挺深的啊,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夜澜他们都还不知道吧?”
“妈的,傅雲溪,你特么要是敢和他们乱说,我今晚先埋了你!”
“我可没乱说,是你自己说的。你们俩谁攻谁受啊?你肯定是受吧,我看你挺有受的气质。”
唐纪枫吐血三升,“我平时就和你说,让你少看那些**漫画。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舒年在一旁抚额。
这样闹下去,病人怎么办?
舒年看了夜晏一眼。夜晏眼皮抬了抬,大抵也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她。本就没有温度的眼神,顿时更清凉了许多。
这些湿衣服再穿下去,肯定不行。靠唐纪枫显然是不靠谱了,舒年咬咬唇,看着还在闹腾的两人,“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给他换一下衣服。他烧得很厉害。”
傅雲溪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没和唐纪枫继续闹腾下去,而是把药箱往旁边一放,拿了温度计出来。一摸夜晏的额头,那惊人的温度,让她正色,“烧得很厉害。”
她动作利落的把温度计抵在夜晏的胳膊下。又问舒年,“伤哪儿了?”
“应该是背上。”
傅雲溪将他身上的衬衫扒了下来,那些伤口,让舒年倒吸口气。她就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只觉得浑身都软了。
原本伤口还好,但是被水一泡,都发了白。隐隐有血渗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傅雲溪看起来都心疼了。
唐纪枫走过去扫了一眼,感叹:“太狠了。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夜晏遭这样的罪,定是因为自己,舒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这情况,得打针消炎。不能再感染了。”傅雲溪吩咐唐纪枫,“你去找个能挂药的架子过来。”
而后,又转头和舒年道:“你给他把裤子脱下来,我估计臀上肯定也伤了。一会儿伤口我就不帮忙了,药你来上。”
舒年:“……”
唐纪枫找东西去了,傅雲溪也出去调药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剩下舒年和夜晏两个人。
舒年蹲在那看着他。夜晏也目光涣散的看着她。
1023 早就想J你了!(3)
“……你能自己脱吗?”舒年轻声问。
夜晏眼神很冷,只低低的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既然都上了向沐阳的车,既然都打定主意不离婚,又何必还出现在这儿?!
舒年心里疼了一下。深目看他一眼,站起身来。
见她当真要走,夜晏心里一痛,几乎是连想都没想,一把就将她的手拽住了。
舒年一怔。
夜晏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明显,理智告诉他就应该松手,可是,他偏偏做不到,反倒是把手握得更紧。
他掌心很烫。
掌间泄露出来的情绪,舒年亦是感受得分明。
鼻尖发酸,各种情绪在翻涌着,充斥到眼睛里,眼眶一下子有些湿润了。她敛了敛情绪,低声道:“我没有要走……只是拿吹风机。”
解释完,夜晏面上的寒凉,明显褪去了许多。
可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真是太愚蠢了。
不自在的,把手收了回去。舒年没说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洗手间走,摸了摸自己手腕,那儿,还残留着他的热度。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是甜,可又苦涩。
——————
舒年找了吹风机来的时候,夜晏已经趴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露出一截健硕结实的胳膊。湿透的裤子和衬衫,被扔了一地。干净的衣服还放在旁边,动都没动,估计他是什么都没穿。
舒年一想到那画面,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将他脱下的衣服简单的往洗手间里收拾了一下。
整理完,才拉开门出去叫傅雲溪。唐纪枫也找了架子过来,傅雲溪把药挂在上头,看了温度,确认是高烧,给夜晏挂了点滴。
夜晏这会儿一直昏昏沉沉的,没睁开眼过。
“一会儿拔针,你没问题吧?”傅雲溪问舒年。
舒年点头。这些专业素质是他们必备的。
“等针打完,你给他把针拔了。还有这个药……”傅雲溪拿出一堆药来,一边叮嘱:“先拿酒精消毒。这个药是消炎,这个是促进伤口愈合,记得都给他涂上。要涂仔细了,哪个伤口都别错过。早晚一轮。还有这些药,口服的,怎么个吃法,我都给写上了。”
“好。”舒年点头,都仔细听着。
唐纪枫在旁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大事儿了吧?”
“按时吃药,按时涂药,晚上应该就会退烧。不过,明天会反复,所以明天还得打针。炎症完全退下去了才行。”
“行。有人在这照顾,出不了大事就行。”唐纪枫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我还得回去和客户开视讯会议。”
“大晚上的开什么会?”
“没办法,时差党,人家在国外。”唐纪枫打了个呵欠,“我得走了。”
又看一眼舒年,收起了玩笑,神色郑重:“夜晏就暂时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你在手机里存好,随时可以找我。”
“好。”
傅雲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跟着唐纪枫身后出去的。舒年送他们出门,还听到傅雲溪在问:“唐纪枫,你是不是真暗恋夜晏?你看舒年和他在一起,你就不吃醋?”
“傅雲溪,你信不信我拿针把你这张嘴给缝起来?”
“都是你自己说的。”
唐纪枫恶狠狠的道:“我说我暗恋你,你信吗?”
傅雲溪直接上手打他,“你刚说宁可暗恋母猪也不暗恋夜晏,你现在说暗恋我,你骂谁呢你!”
唐纪枫被揍得“哇哇”直叫。舒年看着他们闹腾,忍不住笑。待目送他们进了电梯下楼,她才将门关上。
————
舒年倒了杯水,才回卧室。夜晏正安安静静的趴在床上。一手搁在枕头上,上面插着针。也不知道是睡的还是醒的,反正也没有睁眼。
舒年按照傅雲溪交代的量,把药丸剥下来,放在手上。拍了拍夜晏的肩,“夜晏。”
夜晏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就听到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先把药给吃了再睡。”
他昏昏沉沉的,皱了下眉头。而后,空出的一手撑住沉重的身体,半跪起身。
蚕丝被从他背上滑下去,他健硕的上半身露出来,舒年脸颊发红。心跳得很快。夜晏却像是毫无所感,利落的将药仰头吞了,伸手把杯子放到床头,又重新趴了回去。
床很大,他睡的又是床正中央。舒年原本想拉张椅子在旁边坐下,可手根本够不着他身上的伤口。只得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去。
她拿着药,看了夜晏后脑勺一眼,“我给你敷药。”
夜晏没应声,直接把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了。
舒年没想到他会掀得如此利落,而且,被子下,他果然是什么都没有穿,哪怕现在身上许多错乱的伤痕和伤口,可是,他的身材线条还是完美得无可掩盖。腰线很好看,再往下……是紧实挺翘的臀,发达结实的肌肉,从臀上一直到大腿,再到修长匀称的小腿……
舒年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只剩下一片空白。眼神流连在夜晏身上,久久都无法抽回来。
她是第一次这样直接没有掩饰的看一个男人的身体,还是裸丨体。哪怕和向沐阳结婚两年,她也没有见过他的。
而且……
夜晏的身体线条,绝对能与雕塑或者模特媲美。
“你老公知道你平时都是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吗?”
夜晏的声音,让她猛然回过神来。视线抽离,对上夜晏略凉的目光,她窘迫。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看着他的裸丨体看出了神!
脸,涨红。
这会儿,一双眼游移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如果不方便,你把药放下,走吧。”夜晏又开口。
舒年勉强压下自己纷乱的心绪,佯装镇定,“没有不方便。平时我照顾其他病人也是这样照顾的,没有分别。”
“是吗?”夜晏哼笑一声,两个字,凉透了。
真是好一个没有分别。
所以……
她现在是觉得他和她的其他病人没有区别吗?
1024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1)
?
白粟叶没说,就是因为有夜枭在身边,她才敢这么睡一会儿。
她勉强坐直身子,手摁着眉心,目光看向窗外,问白狼,“刚刚你带我走的时候……夜枭,有说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
“没说?”
“没有。”
“没说,他来送我?”
“他送?”白狼有些狐疑的从后视镜里看她,“你更希望他来送你吗?”
“当然不是。”白粟叶想,既然他默许了白狼带走自己,那应该也就是……默许了她今晚睡自己家里,不回他那儿也没关系吧?
他的心思,真是相当难揣测。
“不过,话说回来,夜枭怎么跑你们包间去了?为了你去的?”
“不是。是去见梅五郎的。不过,后来被其他人缠着就走不了了。”
“那群变色龙,平日里想见夜枭多难,现在见到他人,还不都上赶着去讨好?”
白粟叶没再接白狼的话了,只是重新闭上眼。白狼见她在休憩,也就没有再多啰嗦,给了她足够安静的空间。
…………………………
白狼送她上楼后,才离开。
白粟叶洗了澡,换了睡衣,又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解酒茶,人清醒了些。
躺在床上,怔忡的看着天花板。之前还睡意浓重,现在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自己走的时候,夜枭看起来还完全没有走的意思。现在,他还在和那些人喝酒?
还是说……
去陪他点的那五个女孩子了?
心,又绞痛。
不知道纳兰平日里是怎么坦然承受他这样的风流,而浑然不以为意的。
闭上眼,不准自己去想,其实她也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去想,手伸到床头,要把灯关上的时候,手机,短促的震动了下。
以为是什么紧急任务,没有多想,就拿了手机过去。打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下楼。
依旧是上次那样,没有落款,连号码都没有显示,只是未知的一串乱码。
夜枭?
他来这儿了吗?
白粟叶坐起身,看着那短信出了一会儿神。又想起刚刚两个人在包间里,靠得那么近,唇和唇几乎要贴在一起的画面……
心跳,一下子又乱了。
她起床,深吸口气,让自己平复了心情,又在家里等了再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不会显得自己其实是很迫不及待的下楼的,才慢吞吞的出门。
…………………………………………
夜枭实在是太惹眼。
无论是他的那辆庞大的防弹车,还是他身高腿长脸蛋也无可挑剔的这个人。
这样的大半夜,他靠在车身站着,神色冷漠,却还是吸引了不少来往人群的目光。白粟叶一出了电梯,更是一眼就见到了他。
因为身份特殊,白粟叶的住址其实是隐秘的,至少没有往外留过什么资料。但是,夜枭要找她,还是轻而易举。这个男人,强大到似乎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怎么这么久?”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已经睡了,要再爬起来,有点困难。”她佯装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问:“你现在找我,有事?”
夜枭的目光从上而下的从她身上掠过。
一眼,目光就深了。
“洗澡了?”她卸了妆,面容清丽,少了往日那种气势和媚惑,看起来更像个年轻小女孩那样。
“……嗯。”
“药,上了吗?”
“……”白粟叶脸红了一下。他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的吧?
“上还是没上?”
“忘了。”
夜枭脸色不太好看,如果不按时上药,一个星期怎么恢复得好?
他扯着她就往小区里走。他显然是很清楚她住几楼,手指直接就戳在‘10’上。
白粟叶低头看了眼他握着自己手腕上的大掌,他掌心滚烫,长指结实有力。
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那时候见到夜枭,就觉得大抵这样的男人才真是男人的标杆。
高大、英俊、果决、沉稳,浑身上下都是强烈的荷尔蒙的味道。像现在娱乐圈里那些男模或者小鲜肉,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怕也不能敌其一二。
“看什么?”夜枭垂首,发现她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回神,“没有,是你把我抓疼了。”
她佯装冷静,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掌心里抽离走,作势揉了两下。
手心一空,热气散去,掌心里只剩下一片清冷。夜枭没再看她,只淡漠的平视前方,将手揣进兜里。
一路,无话。
但好在是很快电梯就开了,两个人在她门口站定。
“拿钥匙,开门。”夜枭一如既往是命令的语气。
“你还是别进去了,我屋子里有些乱。”白粟叶不想让他进去,也不知道他进去是想干什么。孤男寡女,加上刚刚在包间里的暧昧,她不担保他是不是又会像前两次那样折磨自己。
“你屋子里藏了其他男人?”
“就算是好了。”反正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夜枭瞪她一眼,索性也懒得和她说,只伸手再自然不过的从她上衣口袋里摸了串钥匙出来。
白粟叶伸手,利落的要夺回去,夜枭手一抬,往后退一步,她身子收不及,撞上他胸膛。还是有些醉意,不是很清醒,脚步不如往常那么稳,纤柔的身子摇晃了下,被他单臂一拢,抱进了怀里。
“你故意的?”他眼神依然清冷。
他有理由怀疑。这女人,以前这种手段没少用。
被男人抱了个满怀,热气逼来,她心跳紊乱。听到他这样的话,她多少是不服气,“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你还上当,抱这么紧?”
夜枭垂首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头顶的灯光,很昏暗,可是,他的眼,却炙热得很清晰。她觉得危险,手掰了下他的,“夜枭,你先放开我……”
他不但没放,反倒是把她箍得更紧了。大掌烙在她后腰上,将她柔软的身段,抵向自己,“刚刚在包厢里……你一直盯着我,想对我做什么?”
“……”白粟叶脸蛋红了很多。
1025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2)
?
她当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可是,听夜枭这语气,似乎他也清楚。
所以……
之前她想吻他的心思,难不成,都写在了脸上?
“……我什么时候盯着你了?我没有盯着你,也没有想对你做什么,你少自作多情。反倒是你现在这样……更像是要对我做什么的样子……”
原本声音还不轻不重,可是,说到最后,对上他的眼神,她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了……
后面几个字,她像是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只听得夜枭的声音传入耳里,“你的感觉没出错,我就是想要对你做什么……”
他嗓音,在夜里听起来,非常的性感。每一个字,都像鼓点一样,一下一下叩击着她的耳膜,直直的渗入她心底去。
安静的氛围下,白粟叶能听到自己‘砰砰砰——’完全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明明很害怕和他发生什么事,毕竟前两次的经历,都让她心有余悸。可是,心弦的颤动,却又那么分明。
她在期盼什么?
她都不敢去深想……
思绪混乱的时候,夜枭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气息喷洒过来,甚至还没有碰上她,她已经觉得一颗心快要从唇间跳跃出来。脑海里一片混沌,思绪不轻。
就在他的唇,真的要碰上来的时候,隔壁的门,‘咔哒’一声响起。
隔壁的奶奶这会儿正要出门扔垃圾,看到她,也同时看到了正抱着她的夜枭。白粟叶脸上划过几丝不自在,推开了夜枭,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奶奶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白小姐,这么晚还没睡?”
“啊……嗯。”她觉得很尴尬。一旁的夜枭,却始终还是寒凉着脸,白粟叶真担心他会吓到老人家。
“男朋友哦?以前都没见过。很帅很酷嘛。个子可真高哦~”老奶奶面色慈祥。
“啊?”白粟叶因为老人家的‘男朋友’三个字,而愣了愣。回过神来,摇头解释,“不是,他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唔~~”
话还没来不及说完,唇,蓦地被含住了。没出口的那个‘友’字,被男人的吻直接吞噬掉,咽下腹中去。
“唔~夜枭……”她推他宽厚的肩膀,让自己尽量清醒些,不沉溺在这个吻里。
要知道,现在还有一位老人家在看着。
可夜枭却是不管不顾。原本,旁人什么样的目光,对他来说,就丝毫不重要。
老奶奶看到他们缠吻在一起的画面,笑意更深,摇着头感叹:“年轻可真是好啊……”
她说着,提着东西转身下楼去了。
这一楼是有四户,夜枭就这么在楼道上吻自己,白粟叶怕被邻居们看到,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吻上。她推了他两下,他岿然不动,她懊恼,只得张唇咬他。
吃了痛,夜枭这才退后一些,眼神定定的盯着她,却变得更具侵略性,就像一头原野上的雄狮。
“咬我?”他拇指从下唇上摸过去,能感受到那儿都是她的气息,他气息低沉,眼神灼灼的逼迫着她,“你敢说,刚刚在包间里,你不是想这么对我?”
“夜枭,你还是一样自大。”
“可你比以前可恨得多!”他说罢,又将她重新搂了过去。俯身,不由分说重新吻住了她的唇。原本他想要粗暴的逼她就范——这个可恨的女人,他对她再如何粗暴,如何不懂得怜香惜玉,也算是她活该!她什么时候值得被温柔对待?
明明是这样想,可是,唇齿间尝到那抹香甜的味道时,力道一下子莫名的缓下来许多。
突然间,想巨细无遗的尝遍她的味道……
尝遍,这十年间,都没有尝过的味道……
白粟叶本还在抗争他的粗暴。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温柔起来,叫她心一颤,所有的抵抗一瞬间都不争气的丢盔卸甲。有些人,似乎从不懂得什么是温柔,可是,一旦温柔起来的时候,却叫人根本无法招架。
那湿软润滑的唇舌触感,让她只觉得浑身酥软,双腿无力。她只觉得像是沉溺在大海中无助的浮木,无意识的攀住他的脖子。
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夜枭呼吸一下子更重了,彼此的吻也越发激烈起来,好似**。
白粟叶莫名的觉得鼻尖泛酸。这样的吻,是阔别多久了?十年重逢后,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他甚至讥讽她技术差,可是,那种吻和此时此刻意义又是截然不同的。
那些吻,粗暴无礼,是惩罚,是发泄,却不似现在这样……
夜枭一向理智,可是,遇上这个女人,什么理智,什么克制力,统统见了鬼!他重喘着,吻着她,将她压在门上,又继续吻……
白粟叶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眼眶迷离湿润,但还是抓着一丝理智,喘息着:“夜枭……钥匙……”
夜枭摸了钥匙,插到门孔里。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试对,开门的时候,他的唇甚至一刻都没有从她唇上离开过。直到门开了,他率先进去,把她拽进去后带上门,将她压在里面,继续重重的吻,吮……
他们俩,只是吻。
这个吻,像是要把这过去他缺失了十年的吻都一次性要回来。吻到彼此心醉,吻到身体绷得胀痛,都始终没有分离。
白粟叶已经站不住了,双手攀住他撑在自己身侧的双手才得以站稳。她甚至觉得,这个吻,好像要吻到地老天荒去。
直到……
被他吻得唇瓣红肿,有些破了皮,夜枭的唇才从她唇上离开。他深邃的眸子里,迸射着危险的暗光,却始终还专注的停留在她的唇上。
好像,这样还不够……
白粟叶咬了咬充血的下唇,只觉得那儿麻麻的,有些疼。她手指盖在唇上,“你……退后一点。”
声音,都隐隐有些发颤。
夜枭觉得这女人应该是给自己下了催丨情药。否则,刚刚对那五个女人一点性趣都没有的他怎么可能像个野兽一样,见到她就想发丨情?
1026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3)
夜晏定定的看着她,她面上一点儿的反应,他都不愿意错过。可是,最终,直到电梯“叮——”一声响,她才过神来。
扯了扯唇,“我们先进去吧。”
说罢,没等夜晏说什么,她抱着湿衣服,先一步出了电梯。
舒年到门口的时候,看着敞开的门,眉头都打成了结,“夜晏,你出去连门都没关?”
走得急,他还记得穿拖鞋就不错了。
夜晏光着脚进去,“你应该庆幸我没关门,否则,今晚大概得找开锁公司我们俩才进得来。”
舒年无奈。
跟着他身后进去,把手里的湿衣服扔进收纳筐里,一边扬声道:“你把头发和身上都擦干,把湿裤子换下来,我一会儿再给你上药。还有,你那些药也要重新打。”
夜晏一路往卧室里走,听着她在耳边萦绕的声音,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冲击着他的心脏。她走进走出,把他先前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收进了筐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让夜晏微迷了眼。
一贯骄傲自负的他,这一瞬,突然间竟然有些羡慕起向沐阳来。至少,他还拥有她;他可以那么光明正大的拥有她的一切。
“别忙了。”在舒年再次经过自己身边时,夜晏把她拽住。
舒年抬目看他。
“去洗澡。”夜晏从柜子里拿了他的睡袍和浴巾来递给她,“都是新的,换上。”
顿了顿,他又道:“今晚……就在这儿先住下。”
就在这儿住下?舒年愣了愣。可是,自己身上湿成这样,穿着他的睡袍,肯定是哪里都去不了的。
但是……
她咬唇,“这里就一张床。”
“你先去洗澡。”夜晏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好。都淋成这样了,还啰嗦,是想感冒吗?
舒年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点了下头,看他一眼,“你也去擦一下,我一会儿过来给你换药。”
——————
等舒年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夜晏已经趴在了床上。眼闭着,埋在白色枕头里。被子盖在身上,一双长长的胳膊露在外面,随意的舒展开。
舒年一走近,能闻到他身上洗发水和沐浴乳的香味,不由得有些生气。
“夜晏,你洗澡了?”
“……嗯。”他应得很淡,懒懒的。
“我刚说了,你伤口不能沾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反正都已经沾过了,一次两次和三次也没有分别。”夜晏回得很任性。唇角微微弯起。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觉得被舒年这样训斥着,特别的悦耳。
舒年是真生气,根本不想搭理他。但是,总又不能放着他不管。
先把针给他重新插上要紧。
夜晏的手,被舒年软软的手握在手心里。他能感觉得出来,她多少有些紧张。
“不敢打?”夜晏趴在床上眯着眼看她,比起之前,现在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挽在头上,垂下细细碎碎的一两根,勾勒着她姣好的脸庞,将小脸衬得越发的白净透亮。身上的香味,和他的如出一辙,好似彼此融为一体。视线,再往下,触到她柔软的红唇……
也许是刚刚在雨中那个吻,太过用力,直到现在,她唇上还嫣红,性感又迷人。
舒年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和他对视一眼后,被看得手抖得越发厉害了。她低下头,尽量避开他的视线,强装镇定的开口:“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实习期的医生或者护士要是遇到你这样盯着看的病人,一定找不准血管。”
夜晏如她的意,把视线微微抽开去。和她轻松的聊天,“你以前没给人打过?”
“……嗯。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现在就是你的白老鼠了。”
“你看起来可不像老鼠。”
舒年把针头顺利的插入血管中。见了红,松口气,拆了皮管,重新收进药箱里,边叮嘱他:“别再乱动了。”
之后,舒年给他伤口换上了药,又给自己吹了头发。等到吹干头发出来,床上,夜晏已经睡着了。之前他还大喇喇的睡在床的正中央,可是,这会儿,他只睡了一边,空出了一边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是舒年没睡上去,把灯光调暗了些,就在沙发上坐着,打算等针打完给他拔了针头。
这个房子里,留了好些本杂志。舒年随意的翻着,本想靠杂志打发时间,可是一抬目看到夜晏,目光便在他脸上挪不开了。她探寻的视线,定定的凝望着他的五官。
明明是他赶自己走的,到头来,他却又不管不顾的把她带了上来。她难以自持的想起刚刚在雨中那个彼此难舍难分的吻,心里,一时间动荡难宁。
可是,下一瞬‘徐颖’两个字从脑海里乍然跃出来。
舒年实在难以忘怀她今天那样理直气壮且自信张扬的宣称夜晏是她男人……
他们俩,应该已经确实的确定关系了吧?
心,扯着疼了一下。她把目光从夜晏身上移开去,落到窗外。
黑沉沉的夜色里,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那些雨丝,就像下进了她的心里……
——————
舒年浑浑噩噩的睡着了。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嗅到那特别香的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安心又踏实。双手本能的环住男人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去。
男人颀长的身躯微怔。
下一瞬……
舒年觉得自己陷入了柔软的床榻内,被一切绵软温暖的东西包裹着,她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满足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可是,想起什么,陡然惊醒。
“夜晏!”轻呼一声,睁开眼来。
夜晏刚把她放倒在床上,双手还没来得及从她身下抽开,便听到她唤自己的声音,心头一荡,眼神变得出奇的柔软,“我在。做噩梦了?”
她即便是睡着了,还在唤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另外一个男人。就单这一点,夜晏就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伤痛、心里的难过都不算什么。
1027 很想要你(1)
舒年睁开眼,还迷糊,就见到夜晏离自己咫尺之间。而且,自己的双手还正环在他脖子上。她又羞又窘,把手从他脖子上缓缓抽开,被夜晏握住,他又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怎么。”舒年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大约,是因为两个人此刻离得这么近,而且……
还在同一张床上。
“我……只是想起没给你拔针。”就着昏暗的灯光,她目光看了眼他的手,“你自己拔了?”
“嗯。”夜晏点头,心里划过一丝满足感。原来,在梦里,她也还会惦记自己。神色,越发多了几分温柔,“继续睡吧。”
舒年‘嗯’一声,手还是从他脖子上松开。看他一眼,“我睡床上了,那你……”
“你想让我这个病人去睡沙发?”夜晏翻身,在她身边趴下。
舒年心跳得特别特别快,“还是去睡吧。”
说着,要起身。夜晏沉重的胳膊压过去,将她直接压了下来。再稍微用力一收,把她直接抱到了怀里,“我是病人,别让我去沙发上抱你第二次。”
舒年不敢乱动了。她身上就穿着他的睡袍,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夜晏身上身上也什么都没穿,只象征性的穿了条平角内裤。舒年的手贴着自己的身体放得笔直,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背碰到了他的大腿。
灼热似火。
那股热气,从手背一直蔓延,快速的蔓延到她身上去。
舒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半晌,强装镇定的开口:“夜晏,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不然,怎么会这么热?热到她简直口干舌燥。
“发烧的不像是我,倒像是你。”夜晏感觉得到怀里的她,绷得有多紧。他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可爱,有些好笑。“舒年,你脸红得很厉害,要不要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温度?”
舒年原以为是真的。一转脸,发现夜晏正促狭的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被他捉弄了。她抬手想要推他,可是,被子底下,手才滑动,就碰到更火热的东西。虽然只是这样掠过去,可是,她却分明清楚的感觉到那东西硬邦邦的,像烙铁一样。而且,她滑过的时候,对方居然还弹跳了下。
舒年虽然再没有经验,这会儿也什么都明白。
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僵在那。下一瞬,脸爆红。
而夜晏呢?
哼出一声,呼吸又乱又重。除了五年前那个晚上,他其实就没碰过女人,所以,现在还和个毛头小子没有两样。舒年只要靠近过来,他便会有强烈的反应。
何况是现在……
他身体肿胀得又疼又麻,只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劲。就像身体里住着一头狂狮,快要忍受不住冲撞出来。
“夜晏……”舒年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唤一声他的名字。
“……嗯。”他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
“要不……我……现在去睡沙发?”
“……还是我去吧。”夜晏知道她对于这种事的抵触和反感,不想吓到她。掀开被子,起身。舒年也跟着起身,拽住他的手,“你睡下,你现在是病人。”
而且,他这么高,睡在沙发上,缩手缩脚的,哪里会舒服?
“舒年,松手。”他语气里已经隐隐透着危险。
舒年看他一眼,不肯听他的。膝盖跪在床上,想要越过他往床边挪去。可是,下一瞬……
腰上一烫。一个旋转,她人已经被抱到了夜晏腿上。而且,双腿分开,和他面对面坐着。
舒年惊诧,待回过神来,只看到夜晏写满惊人**的双目。她心跳完全乱了,有些慌乱的往后退去,他却一把按住她的后腰,将她往前挪了几寸。这样一来,她直接坐在了他那儿……
她难以自持的倒吸口气,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巨大的东西充满侵略性的顶着。额上,一瞬间全是细密的汗。
她双手压在夜晏肩上,手心里也已经是一层汗。
“夜晏……”舒年轻叹。
“不要动……”夜晏声音低哑到了极点,透着撩人的性感,“我知道你害怕,我不要你……”
舒年听到这话,心里一时间划过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意。
她明显感觉得出来,夜晏忍得有多辛苦,也感觉得到他有多想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可是,相比于向沐阳对她的暴烈,他却只是忍耐。
舒年觉得自己至少是在被呵护着。
“那……我们……”舒年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不会就这样……坐一晚上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大概也迟早会流鼻血身亡吧?他身材实在太好,而且,那儿的尺寸……
夜晏笑出声,“就这样坐一晚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别闹。”
夜晏灼热的目光看着她,大掌从她腰上,缓缓滑下,握住她的臀。
“虽然不能要你……但是……舒年,我是真的很想要你。”
舒年心跳得快冲出喉咙口,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其实,他哪怕不说,她也感受得清楚又分明。
夜晏将她的脸抓过去,吻住她的唇。吻到气喘吁吁,又移开,转而含住她的耳垂。火热的大掌,从上衣里探进去。舒年什么都没穿,他的手直接贴着她的肌肤,灼得她颤栗不止。舒年难耐的仰起脸来,湿润的眸子看着他,想说什么拒绝的话,可是,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像是带着强烈的电流,又像是带着奇妙的魔力,一点一点诱惑性的往下移。滑到她双腿间,他动作又轻柔了许多,带着连她都感受得出来的呵护和耐心。
舒年气息已经完全乱了,只觉得一股羞耻而又陌生的热潮从身体里涌了出来,打湿了男人的指尖。她双手攀在他肩上,才不至于狼狈的滑下去。
“夜晏,你……要干什么?”这样的自己,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一切都太陌生,新奇感、快、慰感夹杂着莫名的羞耻感,让她几乎快哭出来。
这样的舒年,美得让夜晏快疯掉。
1028 很想要你(2)
“别紧张……放松点……”他用了12分的耐心,让自己不像头饥渴的野兽那样要了她,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会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可怕。”
——
夜晏确实遵守承诺,没要她。
哪怕最后,他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了,他也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
反倒是舒年……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一股叫做**的火焰,焚烧得融化了。
身体里潮热,涌出来,打湿了床单。
许久,她都是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夜晏从后搂紧她,或轻或重的咬她肩膀。舒年极力咬住下唇,才不将那份呻丨吟溢出声。
——————
舒年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即使到睡着的最后,她还能感觉到夜晏的那儿还抵着自己。但是,一整个晚上,他也没有再越雷池一步。这个性格桀骜的大少爷,平时总是那么张扬,可是……对她,他却是耐心的呵护着。其实,她现在也并不觉得那种事会很可怕。
如果对方是夜晏的话……
如果他坚持很想要,她大概也会……接受吧?
到这,舒年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燥热,把自己埋得更深,简直像个鸵鸟一样了。她这是怎么了?完全是被夜晏给带坏了吧!
一番煎熬,舒年才睡着。
夜晏脑子里其实全是舒年刚刚诱人的模样,比起五年前的稚嫩,现在的她,远远要有女人味得多。天知道,他是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变成一头禽兽。只是,他到底是不会就要了她。相比起来,他更细微她能从过去的阴影中渐渐走出去,有一天,坦然而大胆的接受他。
——
翌日。
雨已经停了。
经过一整夜的冲刷,早晨的太阳变得更耀眼,透亮。
透过窗户从外面投射进来,舒年率先醒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一整个晚上都枕在夜晏的胳膊上。他正侧身睡着,另一手占有性的环在她腰上。离得这么近的距离,舒年静静的看着他,看得有些出神。
他的外表显然是继承了他父母所有的优良,轮廓刚毅,却又精致无比。淡淡的胡茬生出来,让他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但其实,这样睡着的他,颇有几分孩子气。
性子呢?亦是两个极端。坏起来的时候就是个混蛋,让人抓狂。可是,偶尔温暖起来,又叫她无法自持的往下沦陷……
舒年叹口气。
虽然此时此刻,两个人离得如此的近,可她却还是清楚的知道现实中两个人到底离得有多远。
扯扯唇,忽略掉心里的沉重,怕自己贪恋他的温热,小心翼翼的搬开他的手,从被子里坐起身。
可是,才移开他的手,他便警醒的醒了。
缓缓睁开眼,看她一眼,又微微侧身,看了眼窗外,“几点了?”
“7点多。”舒年理好身上凌乱的睡衣,回过头,摸了下他的额头,松口气,“看来是退烧了。”
“嗯……”夜晏懒懒的应一声,把她的手扣住,也没动,就让她的手停在自己额头上。他闭着眼,像是还在睡觉,只是贪恋着她手上的热度。舒年心里动荡难宁,没有抽开,只是轻轻唤他一声,“我该回医院上班了。”
夜晏这才又重新睁开眼来。
两个人,四目对上,他眼里还不甚清明。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薄唇轻启,“今晚,我还住这儿。”
这算是有暗示吗?
舒年想起昨晚的事,心跳难耐,脸又不争气的红了红。但面上维持着理智。看他一眼,“你还是回去住吧。家里有医生,也有人照顾你……”
“我不需要他们照顾。”夜晏打断她的话,“你知道我想要谁照顾我?”
这话,舒年当然是听得懂。
但是……
“……我爸在医院里,我没办法过来。”
夜晏想到这一层,倒是也没有再勉强。只是深目看她一眼,最终,把手缓缓松开了。舒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隐有失望的表情,心里突然间就不忍起来,她几乎没多想,下意识道:“那我中午抽空过来。”
“……”夜晏一听到这话,唇角挑高,眉心间都明朗了很多。期待的看着她,“会给我做饭吗?”
“不行。”舒年摇头,“没时间,我下午还要上班。不过,我可以给你从食堂带饭过来。你要不要吃?”
夜晏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勉强能接受。”
看着他的笑容,舒年也跟着笑了,“那我现在去给你准备早餐,一会儿你起来吃。吃了早餐再吃药。”
——
舒年回去了,夜晏给唐纪枫打电话问昨晚会议的事。
唐纪枫还在那边迷迷糊糊的困得不行,“大少爷,你倒是潇洒了,晚上还有美女在怀,我可是熬了一通宵和那帮孙子开会。”
“结果如何?”
“对方应该还算满意。对了,你怎么样了?烧退是没退?”
“嗯,已经没事了。”
“我想也是。有舒年照顾你,就算有事也成没事儿了。”唐纪枫想起什么,特别八卦的问:“我说,夜晏,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没把人家拐上床啊?”
夜晏想起昨晚的事,想起她妩媚又难以自持的模样,落在窗外的目光多了几分春风,嘴上却只是道:“和你丫有什么关系?”
“切~你不说我也瞧出来了。人家连衣服都不敢脱你的,还得拜托我。”
“你不说本少爷还忘了。唐纪枫,你胆子不小啊,想趁机强丨奸我。嫌自己活腻了,是吧?”
唐纪枫笑得东倒西歪,“我求你了,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我就强丨奸一母猪那也好过强丨奸你啊。”
“行啊,一会儿我给你送头母猪过去,我看你怎么个奸法。”
“我会让厨房告诉你是怎么煎的。”唐纪枫在那边直乐,复又正了正色道:“对了,我和你说正事儿。谨言哥,是不是要结婚了?”
“结婚?”夜晏奇怪,“没听说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昨晚回去的时候,经过一个珠宝店,似乎有看到他在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