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 未来老公(3)
舒年握着手机,贴着墙站了一会儿,一颗心,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柔软。
其实,若是可以,哪个女人想要刚强?如果可以,她也想在向沐阳面前柔和一点,也许,她的生活会轻松许多。可是,终归对方不是良人。
当有一天,有一个人就那么凭空出现,照顾她的感受,待她温柔,吻她的伤口,她也许就会心甘情愿放下所有防备,脱下满身荆棘,敞开心来给予拥抱。
“舒年!”护士长又唤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来了!”舒年应一声,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紧小跑过去。
“休息室,有重要客人找你!”护士长语态神秘,“是我们医院的超级vip,看着脸色不是很好,你多担待些。”
超级vip?
重要的客人?
而且,指定了找自己。
若不是因为知道夜晏这会儿在国外,舒年会下意识觉得这人就是夜晏。但显然不是他。
舒年一路沉思,推开门往休息室走去。里面的身影,让她愣了一愣。
而后,带上门,淡声问:“向夫人,你怎么来了?”
是向沐阳的母亲。舒年以前唤她还是唤‘妈’的,可是,第一次唤的时候,向夫人就和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骂她。自此,舒年就再唤不出‘妈’这个字来。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找我们医院的医生。”
向夫人的视线,上下逡巡了下。而后,“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跟我走吧。”
舒年皱眉,“去哪?”
“去哪?”向夫人哼一声,“今天我们家和夜宴的家人见面。可夜晏家里人,话里话外的提醒我,要我带上儿媳妇。舒年,这意思有多明显,你不会不知道吧?”
舒年大惊,万万没想到会扯上夜晏家里的人。
见?
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夜晏家里人见面。
可是,不见?又似乎畏首畏尾。可她什么都不曾做错过,又惧怕什么?
舒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依着本能跟着向夫人出了医院。说实在的,无论未来和夜晏有没有可能,现在,此时此刻,她是向沐阳妻子的这层身份,永远不可能被抹去。在意的,无论她怎么躲避,永远都会在意。
“把衣服换了,穿成这样,怎么去见重要客人?”向夫人带着礼服过来,非让舒年换。
舒年原封不动的将衣服放回车里,神色平淡,“我这副样子也没有见不得人。”
向夫人冷笑,扭着身坐进了车里,倒是也没有强求。她不怕丢人,自己又怕什么?
舒年也跟进去,在她身边坐下。
“舒年,你倒是挺有本事的,能把夜少爷勾搭上。现在夜家找过来,你可算是让我丢尽了脸!”向夫人语态刻薄,说出的话也刻薄。
“既然如此,你又何故还非得带着我去给你丢脸?大可不来找我。”
向夫人气不可遏。要不是白家两位老人,非要见她,她能来丢这脸吗?
“这次的事后,你必须得和我儿子离婚!你脚踩两条船,休想还拖着我儿子!必须净身出户!而且,我倒是要看看,夜少爷是不是真要你这只破鞋!”
舒年轻笑,“这话,您还是先去和您儿子说吧。您儿子这只破鞋,我早就不稀罕要了。只可惜,我费尽了心机却甩不脱。”
“你!”向夫人被这话气得脸色乍青乍白,举起手来就想扇舒年。舒年这次连忍都不想忍了,直接把她的手扣住,而后冷冷的甩开去,“向夫人,您要真能劝您儿子和我离婚,我万般感激!我现在没想当你们向家的人,所以,您怕也教训不了我了!”
向夫人气得发抖,“真以为有人撑腰,就不得了!伶牙俐齿的女人,注定不会有好结局!我今天就要睁大眼看着,看夜晏的家人怎么奚落你!”
舒年不再接向夫人的话头,不想和她继续争辩。要真是继续争,她势必要赢,只是,赢了又如何?不过是一时口舌之快。心里的伤和难过,最清楚的永远是自己。
——
一路上。
舒年都把头扭到窗外。
向夫人憋的火气一直没消,等到车停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她脸色才勉强稍微缓和一些。
等司机拉开门,便率先下去了。舒年跟在她身后,一起下车。
“向夫人,向太太,白老先生和白老太太已经在等你们了。”
向夫人颔首,挺了挺身板,“带路吧。”
对方便领着两人往一间包厢走。
包厢门一推开,里面坐着两位老人。两位老人看起来年岁都已高,头发全白了,至少怕也是**十的高龄了。但精神倒还是很健硕。老爷子手里玩着小核桃,神色间有几许威严之色。
别说是舒年,就是向夫人心里也是有些畏惧的。
“老先生,老夫人。”向夫人率先鞠躬。
舒年跟在后面,也是鞠了个躬。根据上次她从夜晏的电话里偷听的那一两句话来猜测,面前这两位老人一定就是夜晏的外公外婆。
“坐吧,不用这么客气。”说话的是老太太。
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向夫人坐下,舒年这才跟着坐下。她没有抬头,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面两位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打转。尤其是老爷子,那眼神冷锐得和剑似的,一点都不客气。
她苦笑。
这种时候,还指望什么客气呢?
一个有夫之妇,和他们家前途大好的孙子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能客气才奇怪了。
白老夫人这会儿瞅着舒年,一眼便是看到她身上那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衣服。
这哪里像是向家的媳妇啊?马尾辩绑着,就和个大学生似的。她原本以为这次来见的,肯定是个没脸没皮的狐狸精。她早就想好了,得大骂特骂一顿,骂得这女人再没脸和他们家夜晏牵扯不清。可眼下真人往自己面前一坐,不但不是个狐狸精,还就是个小姑娘。
1000 见家长(1)
老太太盯着这样的舒年看了半晌,心里各种念头往外冒。这到底是要骂呢,还是不要骂?
搁年轻二十岁的那会儿,早就没好脸色了,先骂了再说。可现在上了年纪,早不是以前那种风格。
老太太又瞅了眼身边的老爷子,只见老爷子一直就端着架子坐在那,寒着个脸,好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看了舒年一眼,眼锋更厉。
本来,他今天就不想来。外面一结过婚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夜晏那小子就是混!回去把他一顿狠狠教训了就行,给他一扔部队里,操练个几年,出来的时候保准就乖了。什么女人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何至于要来见外面这丫头?反正见了也不会给好脸色。
老太太悄然拐了老爷子一下,示意老爷子说点什么来打破眼下这尴尬的局面,老爷子只是哼一声,直接和老太太挪开一寸的距离。
那意思就是,这人是你要见的,要唱红脸还是唱白脸,都自己折腾去,他可不管。
老太太气得鼻孔快要冒烟儿了。这不是给外孙儿来把关的吗?
向夫人把这些小举动都看在眼里,没急着打破沉默,而是不动声色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礼物盒出来,轻轻推到老太太面前,“老夫人,这是送给您的礼物。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老太太指着自己,“送给我的啊?”
向夫人笑着颔首,“一点薄礼,希望您别嫌弃。我们向家和您孙子白谨言先生有多方合作,还希望二位平时多多提点。”
老夫人听到向夫人的话,眼睛透过老花镜往那礼物上瞄去。只见锦盒里,摆着一只玉镯。
“这成色,可不多见啊!”老太太感叹,两眼都发光了。她家倒是也有一个成色好的,就是当年的传家宝。可是,儿子娶媳妇的那会儿,她就把镯子给送儿媳妇星辰去了。她皮肤白,衬着也是特别好看。老太太看着还挺羡慕,可又不能给要回来吧?
她早就在悄悄物色新品,玉镯子好找,可是真找上上等的,那可就为难了。没想到如今还真能见着。
“送给您的礼物,当然是要挑成色最好的。您要是喜欢,要不试试?”向夫人很会察言观色。
老太太这么一听,还真就跃跃欲试。手就往那锦盒边伸过去。可还没碰到,就听到身边一声咳。老爷子板着个脸,斜过来一个眼神。老太太抓回点理智,纵然是再喜欢,也讪讪的把手给收了回去。而后,干咳两声,把背挺直。
老爷子直接就把锦盒合上,推了回去,“向夫人客气了,这礼物就心领了。”
“可是不喜欢?”向夫人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一脸的惋惜和遗憾,还盯着那锦盒。垂涎得很啊!哪会不喜欢?
老爷子可不管这些,脸上没什么多的表情,只古板的道:“后辈们这些合作的事,我们当长辈的想搀和也搀和不上。”
说到这,老爷子倒是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一边的舒年,颇为严厉,“不过,这些感情上、作风上的事,我们当长辈的还是能管管的。”
老太太刚刚还沉浸在拿不到那只玉镯的遗憾中,这会儿听到老爷子的话,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点头,“没错,年轻人不懂事,生活作风上得靠我们长辈把把关才行。不然,太出格,太不像话了!”
老爷子老太太这些话,自然是连带着外孙一并数落的。
舒年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早就想过矛头迟早会落向自己,但是,两位老人的话这么落过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像针扎了一样。
“两位教训得是。这作风问题,真是不能饶恕的事!”向夫人睨了眼舒年,而后,跟着两位老人把话接了过去,微笑着,“夜少爷的风采,我是亲眼见过的。怕是外面不少女人都前仆后继的往上贴吧!”
老太太心哼了哼,“以前那混小子再不济,还有分寸,知道洁身自好。可现在……”
老太太说到这,看一眼舒年,又看了眼向夫人,像是后知后觉,一下子收了音,没把话说下去了。这好歹,舒年也是他们向家儿媳妇,这事儿摊开在向夫人面前说总归像是扇人家耳光似的。今儿原意本也就是想来看看这叫舒年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舒年搭在膝盖上的手,曲紧了些。
她始终没说话,反倒是向夫人又接了话去,“外面也有些不知好歹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条件,都敢往上扑。让二位操心了吧?”
向夫人这话里的讽刺,很分明。
老太太又看了眼舒年。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始终很安静。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接话道:“操心也没办法,我们家夜晏混得很,没过去那么乖。向夫人,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多担待些。还有舒小姐,不,向太太……”
老太太改了口。
舒年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话说到这份上,她语态里却始终还是不卑不亢,“您说。”
“我们家夜晏那小子,平日里就混得很,可能是他爸管太多,反倒让他叛逆了。平日里,他说话也都是不着边际,你可千万别把那些话当了真。”
舒年扯扯唇角,“您放心,夜晏没和我说过什么。”
“聪明人啊,都知道分寸,也知道什么是玩笑。谁要是把玩笑都当真,那可真是愚不可及。”向夫人又插了话。
这话里到处都是刺,刺得连老太太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毕竟,这舒年看着年纪还不大。而且,看起来还挺沉得住气。就可惜了……
“我听说,向先生和向太太已经结婚两年吧,已经有孩子了吗?”老太太换了个话题。这也是她特别关心的。这要是有家庭有孩子,两个人还搅合在一起,就是不负责任中的不负责任。年纪再小,也不值得原谅。还有夜晏那臭小子当了个小三,毁人家庭,回去就该狠狠一顿揍,当着全家人好好道歉。这事儿是原则性问题,马虎不得。
1001 见家长(2)
“孩子?”向夫人轻笑,“我们这好媳妇儿,怕是生不得孩子了。”
舒年脸色发白。
老太太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又觉得问得很唐突,挤出一丝抱歉的笑,“对不起啊,我问得过了,这都是私事。我一个外人,不该过问。”
其实,心里和蚂蚁在爬着似的,特别好奇,好奇死了。
今儿要是真问不出来个答案,她回去肯定就要失眠。
可是,向夫人却丝毫不觉得被唐突了。反倒是笑笑,要接话,解了老太太的疑惑去。可没想到,倒是另一道清淡的声音先开了口:“向夫人说得没有错,我以后确实很大的几率无法生育。18岁那年,我宫外孕,抢救不及时,被切了一半输卵管。”
舒年这话一出来,别说是向夫人了,就是老爷子老太太脸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老太太原本听她说不能生育,还觉得很同情。同样身为女人,知道没有孩子,对女人是多痛的伤害。可是,再听后面那句……
老爷子僵冷的问:“18岁,那会儿你还在念高中吧?”
“可不是。所以,被学校劝退了,现在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向夫人的语气里全是奚落。这女人,反正也不会是他们向家的人了,但也不能让她跑去跟了夜晏。一旦和白夜两家攀上半点关系,回头有一天,迟早就还得压她头上来,那还得了!
老爷子脸色更不好看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喝了口水。
舒年坐在那,神色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有着3000多名审判者的舞台上。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错,却要接受所有人的批判。
一会儿后,她终于站起身来,镇定的开口:“医院里还有很多床单等着我洗,我就不陪几位吃饭了。”
语态始终平淡,提过包,冲对面的两位长辈微微一鞠躬,没管他们再说什么,径自先出去了。
包厢的门,还没完全带上,就听到向夫人道:“老夫人,我劝您,赶紧回去劝劝夜少爷吧。别被她给勾引了!当初我们家沐阳就是被她表面所骗,一结婚才算是把她人给认清楚了。”
“是我们家夜晏太不懂事了,向夫人,是我们该给你们道歉。”
“没有没有。夜少爷其实也就是玩玩。这种女人,他哪里会真看得上?”
老太太叹口气,这女孩倒也不是那种看起来不懂事的孩子。
两位老人都没再接话了,舒年感觉得出来,隐有探寻的眼神朝自己的背影投射过来,她要强的挺直背脊,把门带上,始终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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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大好。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
舒年提着包,像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被别人撕开伤口,肆意撒盐之前,她那样残酷的将自己所有的伤痛都摆了出来,以为,这样会少疼一些,以为,这样的自己就再没有可被别人攻击的弱点。
可是,直到现在,她发现……
不会好过一点点。
即便时隔五年,疼痛的地方,不但没有痊愈,还溃疡化脓……
她先前那样乐观的以为,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给她温暖,她会放下一切,敞开心去拥抱。可是,到此刻,她才清醒,这个世界,永远不是直线的世界。人生在世,太多牵牵绊绊和磕磕碰碰。
夜晏可以给予她多少温暖,就会带过来多少牵绊。
她的过去,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在他的家人面前,却永远无法抹杀。
————
下了班,舒年如常回家。一回去,便在厨房里给桂婶帮忙。
“舒年,年年?”
桂婶连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嗯?”
“你这是怎么了?你看,水都漫出来了。”桂婶赶紧把水龙头关上。舒年一看,地上一滩的水迹。她叹气。桂婶嘀咕:“这水管堵了两天了,修水管的人只说来,却迟迟不来。再这么堵下去,没法洗了。”
“我去拿拖把过来。”舒年说着,拿了拖把拖地。
桂婶连看她两眼,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回来就一直走神。”
舒年轻轻一笑,摇头,“……没有。”
桂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从她母亲弃他们而去之后,素来是有什么苦有什么酸都习惯的压在心底,一个人承受着。这几年吃的苦,比谁都多。
桂婶探头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说:“今儿你爸咿咿呀呀的,和我说了半天的话。我倒是也听懂了。”
“说什么了?”
“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向家呢!别说是你爸敏感,这迟早是要看出问题来的。这么久了,沐阳也没来看过你爸,这再说忙,也不合适吧。”
舒年握着拖把的手,绷紧了些,看着桂婶,“我和向沐阳在谈离婚。”
桂婶一震。
赶紧捂住她的嘴。
又往外小心的看了看,“这话你和我说就行,你可千万别往你爸那说!你也知道,自从你妈走了之后,你爸就最恨这些离婚的。他要知道,又得给气抽过去。”
“我知道。”舒年神色暗沉,“我会瞒着我爸的。等他好一些,我就搬出去,他不会发现的。”
“你搬出去,搬哪去啊?”
“到时候再找个小房子住着吧,应急而已。不过,这些都还得等我考试完了再说。”
桂婶心里忧心,看了舒年好一会儿,“你们俩就没得谈了?还非得离婚不成?”
舒年摇头,“没得谈了。”
语气果决,强硬,根本就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桂婶在一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暗叹口气。
——————
这一段时间,夜晏和向沐阳都有给她打电话。两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舒年一个也都没有接。
她知道,两个人肯定是在商场上怕是拼得你死我活。
向沐阳怎么样,她根本不乐意知道。那日在白家两位长辈面前,向夫人那嘴脸,她已经觉得有些犯恶心。
至于夜晏那儿……
她知道,以他的个性,他不可能让自己输。
1002 见家长(3)
这天,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离她的考试,只余下几天的时间。
一下班,舒年便抱着书,坐地铁往家里走。坐地铁的时间,她也不放过,一直在看书。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小区里,家家户户都飘来晚饭的香味儿。
舒年往家里走着,拿了钥匙打开门,才踏进去一脚,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桂婶,你赶紧看看,没堵着了吧?”
舒年简直觉得出现了幻听。这不是夜晏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紧接着便是传来“哗哗”的水声,桂婶笑呵呵的,特别高兴,“没堵着!没堵着!果然啊,靠外面的人就是不靠谱!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聪明,什么事儿都难不倒!”
夜晏得意的笑,“以后啊,要是再有这种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肯定随叫随到!”
“这点儿事,哪能麻烦你啊!你平日里忙着吧?”
“不忙。闲得很!”
舒年听着他们聊天,把手里的书一放,即刻进了厨房。
果不其然,这会儿夜晏就缩在那小小的厨房里。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休闲套头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大半个结实白皙的手臂。他气质本就出众,这会儿挤在这样的小厨房里,简直格格不入。而且,显然是刚刚通水管的原因,手上一片脏乱。
倒是没见到他面上半点儿嫌恶和没耐心的样子,反倒是始终含着笑,和桂婶说着话。
“诶,年年回来了!”桂婶先看到门口的舒年,搭了腔。
“嗯。”舒年应一声,目光投向夜晏,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而且,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出差吗?
“你这表情是不欢迎我?”夜晏把脏兮兮的手举到她面前去,把声音压低,“敢不接我电话,才几天,谁给你装了个硬翅膀啊?”
舒年躲他的脏手,“你赶紧去冲一下,臭死了。”
夜晏自己闻了闻,被熏得一脸菜色,而后,赶紧去冲了。舒年又打了盆水,搁在架子上,眸色复杂的看了眼夜晏。
他怎么会来这儿?
父亲知道吗?
会不会……
舒年心里担心,看向桂婶,“桂婶,他怎么在这儿?”
“在超市里遇上的。我正好去超市买东西,一下子提太多,正为难呢,就遇上他了。年轻人又热心又有力气,可真是不错。”
桂婶一直赞不绝口。
舒年却是忧心忡忡。
这会儿,夜晏冲完手过来了。舒年递了块香皂给他,“再仔细洗一洗,我给你拿毛巾。”
“嗯。”夜晏把手放进盆里,拿香皂又仔细洗着,目光却是一直追随着舒年走出去的身影。桂婶在一旁正准备做饭,也没有多看他们,纯粹只把他们俩当朋友。
————
舒年走出厨房,舒达夫正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爸。”舒年过去唤了一声,“饿不饿,桂婶在做饭了,一会儿我就喂您。”
舒达夫眨了下眼,算是知道了。一会儿,又举起手来,乱挥着,嘴上‘唔唔’着和她说话。舒年蹲下身,“爸,我还没和您住多久呢,您就赶我走了?放心吧,我会回去的。您别担心我。您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舒达夫又唔了几声。
舒年点头,“好,我听你的,过两天我就搬回去。这样您放心了吧?”
舒年说完,感觉到一道灼灼的视线朝自己投射过来。她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夜晏正望着自己,眼神复杂,像是藏着许多情绪,又像有几分清凉。
舒年没说什么,避开他的视线去,从自己房间里拿了毛巾出来,走向他。
夜晏垂首看着毛巾,“你的?”
“……嗯。”
“有别人用过吗?”比如,向沐阳那家伙!
“有。”
夜晏把毛巾要扔回去,舒年道:“给我爸擦过手,你要嫌弃就算了,我们家现在没新毛巾。”
她说着,就要把毛巾抽走。夜晏躲开她的手,认真的擦了又擦,“谁说我嫌弃了?”
舒年没说什么,夜晏目光深重的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问:“你要搬走?”
“嗯。”
“我不准。”
舒年看他一眼,他眼里的霸道显露无遗。
舒年把毛巾拿回去,“夜少爷,这家是我爸的,他不让我住,你要说不准,怕得和他说去。”
夜晏脸色难看得很,绷着牙关,“你还想搬回向家去,被那人渣欺负?”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
“住我那。”夜晏想都没想,“你有我家的钥匙,里面什么都齐全,就住那。”
语气笃定,显然不是商量的语气。
舒年看着夜晏,心里掠过一丝难言的复杂感情。她先前觉得自己又要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了,可是,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不是。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愿意收留她的。
虽然……
那里,她没法住。
“舒年,你留夜晏在这儿吃饭。”桂婶的声音从厨房里响起。
舒年怕被父亲看出什么来,当然是不敢留夜晏,只扬声道:“夜晏说他很忙,不吃了。”
夜晏磨牙,“谁忙了?”
都忙了半个月了,还忙,都要吐血了!这半个月,连觉都没睡好过!
舒年的话才落,就听舒达夫在那咿咿呀呀的说着。举着手。
舒年还没回话呢,夜晏就笑着走过去,“叔叔,您是留我吃饭,是吧?嗯,行,我不忙。好好好,我一定留下来尝尝桂婶的手艺。”
舒年大感惊讶。
她没想到夜晏居然能听懂父亲说什么。她和桂婶是已经习惯了,练出来的,但是夜晏这才来多久?
桂婶这会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冲夜晏道:“别走啊,再忙也得吃饭。我都煮你饭了。”
夜晏冲舒年挑眉,而后,明朗的接了话去,“我不走了,桂婶,我听你和叔叔的。”
舒年头痛。
——
舒年去厨房给桂婶帮忙,外面就留了夜晏和舒父二人。
舒年怕夜晏无聊,所以,时不时的探头出来看。结果,没想到,夜晏在厅里呆得很安稳。
他坐在舒达夫旁边,偶尔会给他喂水。很耐心,也不嫌烦。
1003 留宿(1)
他坐在舒达夫旁边,偶尔会给他喂水。很耐心,也不嫌烦。
父亲问什么,他便仔细的答,没有半点儿少爷的架子,每一个都答得很全面。
“嗯,和舒年一般大,我们以前就是老同学。”
“我家也住这一块。往前面走点儿,不远。回头您要是身体好些了,我带您去我那边逛逛。”
“您问女朋友吗?还没呢。喜欢的人倒是有。正追着。”
舒年站在厨房门口,怔忡的看着厅里的这一幕。即使父亲说话并不清晰,只有简单的‘依依哦哦’,可是,夜晏却耐心的详尽的答。平日里他再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少爷,可是在父亲面前,他却是个恭敬有礼,懂得分寸的晚辈。
这么多年,向沐阳都不曾这样有过耐心陪父亲说过什么话。
舒年有些怔忡,不由得想起那日夜晏在电话里说的那句‘你未来的老公,会照顾你,也会照顾你的家人’,心尖儿,又颤动了好几下。凝望着夜晏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许多。
“看什么呢?”见她看得出神,桂婶探头过来。
舒年心虚,连忙抽回神,摇头,“就随便看看。”
桂婶也顺着舒年的眼神看过去,面上挺欣慰的,“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舒年笑,“桂婶,你这就看走眼了。以前,他和我是同学的时候,就数他最让老师头痛。时不时的就和人打架,书也不肯好好念,作业也从来不交。”
舒年说这些的时候,也没注意自己说得有些多。
桂婶的目光往她面上飘了两下,若有所思。而后,才看似随意的道:“就是这样的孩子,才讨人喜欢。这孩子,有女朋友了吧?”
舒年摇头,“他说是没有。”
桂婶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道:“我看着啊,他对你倒是挺好的。他知道你结婚了吗?”
舒年知道桂婶是个敏感的人,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对自己的提点。她扯了扯唇,重新回厨房忙活,道:“都知道。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想起那日见到了白家老爷子老夫人,怔忡的看着火上烧着的红烧肉,略微有些走神。她和夜晏之间,大概,也仅仅只能当普通而已……
桂婶看她两眼,叹口气,“年年,你可千万别走错了道儿。和沐阳关系再不好,也不能……”
所有的长辈,都是传统的人。骨子里,都不喜欢‘婚外情’这三个字。舒年自己也不喜欢。
桂婶没把话往下说了。舒年是个聪明人,自己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就在这会儿,敲门声陡然响起。
“有客人?”舒年略微诧异。这种吃饭的点,谁会来?
“你去开门吧,兴许是隔壁黄叔来借什么东西。”桂婶边翻炒着,边和舒年说话。
舒年擦了擦手,往厨房外走,穿过厅里,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见到外面的人,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就要把门关上。可是,对方眼疾手快,已经将门一把推上。
“年年,谁啊?”桂婶在里面唤。
“没谁。”舒年回了一声,冷着脸盯着外面的人,压低声音,“这里不欢迎你,走吧。”
“爸,桂婶,是我。”向沐阳看着舒年,话却是冲里面喊的。
夜晏原本在给舒达夫剥橙子,听到这声音,动作一顿,脸色微凉了些。他往门口扫了一眼。
“向沐阳,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舒年压着门板,声音压得极低。
向沐阳手里捧着鲜花,透过门缝看着她,“年年,我是真的很想你才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出差,我每天都在想你……”
“这些话,留着去和别的女人说吧。”舒年要把门板给压上。
“年年,你今天把我在外面关着,我就在外面站一夜。”
“你爱站多久站多久!”
“你一定也不希望爸知道我们现在在吵架吧?你现在不让我进去,爸迟早要知道。你不是说他现在身体不好吗,难道你想气死他老人家才罢休?”
舒年冷冷盯着向沐阳,“想气死他的,到底是谁?”
“只要你让我进去,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想要我再演恩爱夫妻,我只管配合你。”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演戏。”
就在这会儿,传来滚轴的声音,舒达夫坐着轮椅过来了。夜晏起身,推着他过来。舒年转头一看,就对上夜晏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竟莫名的觉得心虚。可是,明明此刻站在外面的,才是她的丈夫。而且,在向沐阳面前,她都没有半点心虚。居然在夜晏面前……
舒达夫拉着舒年的手,“唔唔”说了两句,舒年听懂了。
她无奈,只得将门拉开,让向沐阳进门。
“爸,我刚出差回来,所以这会儿才过来看……”‘您’字,还没出口,向沐阳脸色一变,僵在了当场。
他盯着夜晏,眼里明显几番变化。从疑惑,到震惊,到愤怒。而后,目光又投向舒年,那眼神充满了质问。难怪她把他推拒在门外!原来,现在小三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舒达夫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手在两个男人之间挥了挥。他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不合拍的气场。
舒年没说话,倒是夜晏先开了口:“叔,我和向先生是竞争对手。不过……”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向先生这次出师不利,一不小心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这次在工作上,向沐阳被夜晏击得连连退败,简直能用狼狈来形容。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向沐阳更是怒火攻心。可是,越怒,面上却越是不动声色的冷笑,“生意上,我自认不如夜少爷,不过,别的方面,恐怕夜少爷就不得不认输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花送到舒年怀里,单手揽住舒年的肩膀,“老婆,喜欢吗?一会儿让桂婶找个花瓶插下来吧。”
舒年身子僵着,不着痕迹的把向沐阳的手推开。夜晏笑了一下,把花抽走,装模作样的嗅了几下,“向先生对舒年看来还没有我这个老同学来得了解啊。”
1004 留宿(2)
“花,给我!”向沐阳伸手要夺。
夜晏倒是也没躲,只是抬目盯了眼向沐阳,“舒年花粉过敏,向先生都不知道?”
向沐阳脸色微变,抢花的动作顿了顿。半晌,看了舒年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夜晏说的是不是实话,一会儿才又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过敏归过敏,不碰就好了。”
两个男人之间,火光四溅,一点即燃,任谁都看得出来多少有些不对劲。
舒年没插话,她原本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在这里打上罩面。面对父亲狐疑不定的眼神,她只是将他推到厅里看电视。
好在,这会儿桂婶从厨房里出来了,笑眯眯的打着圆场,“正好了,家里的花瓶一直空在那,都没机会用得上。这会儿,倒是刚刚好了。我找个瓶子插起来。”
向沐阳扯扯唇,“嗯,那麻烦桂婶了。”
桂婶摆摆手,“你们都别站在这儿了,快去洗手吧,要开饭了。”
“好。”
——————
一张桌子,五个人。夜晏一方,桂婶一方,舒年和父亲坐一方,向沐阳坐一方。但是,他有意的往舒年那边靠了不少。
舒年拿了勺子给父亲喂饭。向沐阳殷切的给她夹菜,“要不,让我来喂?你这么瘦,多吃点才行。”
舒年只冷冷的回了向沐阳三个字,“不用了。”
桂婶笑着,“年年,沐阳这是在心疼你。”
舒达夫也点着头,应和桂婶的话,一脸的欣慰。
向沐阳笑着,“爸,我这段时间没来看您,您不怪我吧。这阵子,我在国外出差,今儿才回来。一回来,就赶来看您和桂婶了。”
舒达夫话说不清楚,桂婶便替他道:“你爸说,不怪你。你们年轻人忙点是应该的。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菜,你来后我临时加的。”
桂婶说到这,又转头看向夜晏,“夜少爷,你也别客气啊!你自己吃。”
向沐阳也接了话,“我们这都是一家子人,夜少爷一个外人,坐着有些不自在吧?”
“向先生多虑了。我自在得很。”夜晏笑着,又是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我这人自来熟,处着处着,和谁都能变成一家人。当然,像向先生这样的是例外。说不定,哪天,这里的人突然就变成你一个人是外人,这也说不定,是不?”
夜晏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向沐阳却脸色发青。
这话里的挑衅,他听得分明。
舒达夫也听出来了,目光看向舒年。舒年默默的看了夜晏一眼,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些,夜晏接收到那眼神,面上所有的情绪一下子都偃旗息鼓了。
拿筷子夹着菜,顿时也觉得失了味道。
向沐阳这下子倒是越发的得意起来,挑高眉,“夜少爷,你这要和谁变成一家人,我都管不着。不过啊,你想和桂婶,和我老婆我爸变成一家人,那也得让他们点了头才行。一厢情愿,就显得滑稽可笑了。”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舒年夹了把菜放在向沐阳的碗里,看一眼向沐阳,“说这些有意思吗?”
向沐阳挑唇,一脸的宠溺,“好,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
他又尝了下舒年夹过来的菜,笑道:“果然是老婆夹的菜,最好吃。”
桂婶笑,“那下回让舒年做给你吃。”
舒达夫见儿子女婿看起来感情也还不错,面上也轻松了些,略有欣慰。虽然很喜欢夜晏这年轻人,可是,婚姻到底不是儿戏。况且,这少爷性子,远还没定性,玩性大。谁又晓得现在是不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舒达夫又说了两句话。向沐阳没听明白,反倒是舒年皱了皱眉,“爸,不行,我不同意。”
舒达夫面上有些不高兴了。
桂婶道:“年年,千万别惹你爸不开心。”
“怎么了?”向沐阳一头雾水。
倒是看对面,夜晏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显然是隐忍着没做声。始终保持着那少爷的礼节。
桂婶道:“你爸留你今晚在这住下。”
“爸,我房间那么小。”舒年拒绝。
向沐阳搂住舒年,挑衅的看向对面的夜晏,“房间小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两夫妻,不管什么环境,都要携手共进。”
“你还是回你向家的大别墅去住吧,这里不适合你。”
“爸,我想留下来陪你们,可舒年一直就赶我走。”向沐阳看向舒达夫。
舒达夫看了舒年一眼,拍了拍舒年的手,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让舒年别不懂事。
舒年的目光却是下意识看向夜晏,夜晏坐在那没吭声,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吃用餐,头微倾着,从舒年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半张侧颜。隐匿在光线里,情绪不辨。
“留下来留下来!都是夫妻,哪能分开这么久?”桂婶自然是巴不得夫妻关系和睦,“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收拾收拾房间。”
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桂婶,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
所以……
言下之意,是答应了。
夜晏拿筷子的手,绷紧了些,但是,下一瞬,又继续用餐。
一顿晚饭,大家都各有所思,怕是没谁真正吃得舒心了。
等到所有人放下碗筷的时候,向沐阳笑望着夜晏,“夜少爷,你一个外人,不会今晚也想要留下来吧?”
舒年咬了咬唇,看了夜晏一眼,轻声道:“我送你下楼。”
夜晏颔首。
而后,礼貌的和两位长辈道别,面上始终绅士,看不出半点情绪来。从始至终,倒是没再正眼看向沐阳一眼,好似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陪你一起去。”向沐阳起身,揽住舒年的肩膀。
“不用了。”舒年拒绝,把他的手挪开,“你不是说很久没见我爸了吗,我爸一个人坐在厅里会无聊,你陪他说说话吧。”
舒年搬出自己的父亲来,向沐阳看一眼舒达夫,一时间也只能点头。
——————
舒年送夜晏出门。
向沐阳盯着那双背影,内心已经在焚烧,想追上去。可是,又走不开。
1005 留宿(3)
桂婶已经端了饭后水果来递给他,看他的样子,心里多少猜到一些。便笑道:“你也别多想,年年说了,夜少爷就是她的同学。朋友嘛,多交几个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桂婶说的是。”向沐阳笑着点头。同学?朋友?真只是朋友吗?!
“沐阳,年年平时要是任性了些,你要多担待。信任这东西,也是夫妻间最重要的。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桂婶又道。生怕他们夫妻之间再起什么嫌隙。
向沐阳点着头,“桂婶,你放心,我和年年好得很。我信任她。知道她不是会胡来的人。”
——
夜幕,已经笼罩下来。
外面,黑沉沉的一片。
舒年跟在夜晏身边,走在长廊上。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人略显得有些沉的脚步声。她觉得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好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唇边,终究又变成了默然。
再看身边的男人,一路上,他都薄唇紧闭,一句话也不说。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绷得紧紧的侧颜。整张立体的俊颜隐匿在长廊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肃。这样的夜晏,不似平时那样嚣张狂妄,反倒隐忍很多。可是,越是如此,越让舒年心里没底。
最终,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她快一步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抬手摁了楼层,就站在那等着。仰着头,装作认真的样子,盯着电梯led屏幕上跳跃的数字。
即使没有侧目去看,也依然能感觉得出来,夜晏一步步靠了过来。她心也莫名的跟着越绷越紧。
可是,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却一步都没有停顿。一阵风掠过,舒年的手肘被男人一把扣住,径自往另外一个方向拽去。
“夜晏,电梯来了!”舒年提醒一声。可是,夜晏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样,走到安全门门口,一手推开那厚重的门,另一手,已经将舒年拉了进去。
厚重的门,被惯性甩上了。
光线淡去,漫天的黑暗涌过来。舒年只能听到夜晏沉沉的呼吸声,一抬头,他如狂狮般桀骜的双目正紧紧盯着她,在暗夜里透着一股迫人的冷锐。
舒年知道今天留宿向沐阳惹到了他。
她解释,“我……唔……”
才开口,唇舌被夜晏猛地堵住。余下的所有字,全被他收入唇齿间。
可是,这一次,夜晏却不像上次吻她那样缠绵。这个吻分明带着惩罚,更甚至像是要宣示自己的独占权,在她身上要烙上专属于自己的烙印那般,他粗暴的在她唇上辗转着,甚至啃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舌尖探进她齿间去,搅弄着,狠狠吮着。
不出一会儿,舒年只觉得唇舌都被他含得肿胀发疼。她挣扎了下,想推开他,却被他单手摁住两手,用力压在身后的门板上。他亦不发一语,大掌断然扯开她身上的上衣,手充满侵略性的径自就探进衣服里去。
男人火热的大掌,熨帖着肌肤袭上来,舒年颤栗不止。
“夜晏……”她慌乱的唤他,本能的扭着身体想躲开,“你停手!”
夜晏像只锐气勃发的野兽,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大掌移到她背后,长指一挑,轻松便将她胸衣纽扣解开来。束缚被彻底解除,莹白而丰满的双峰弹跳出来,散发着让人窒息的诱惑。夜晏眼里掠过一道野兽般的光泽,看得舒年羞愤难当。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此刻,别说是脸恐怕连身体都红得不可思议。
“夜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住手!”她哑着声开口,明明是拒绝的话,可是,声音却颤得厉害,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有力度。听在夜晏耳里,反倒更性感。
半裸,舒年只觉得凉。可是,又莫名觉得热。这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好似自己被扔进了冰火两重天里,被折磨着,被炙烤着,被揉丨弄着。
夜晏当真已经上了手,大掌罩住那团柔软,将她掌握得牢牢的。
这样的触感,让夜晏觉得陌生,又熟悉。之前也有这样碰触过她,可是,那样小心翼翼,不敢深切体会。他满足又空虚的长长喟叹一声,只觉得一股激流从脚底直冲而来,抓得他头皮都绷紧了,连同下丨半身都烧起来。他哼出一声,或轻或重的揉丨捏着,难耐的含住她的耳垂,“你敢留他夜宿?嗯?”
舒年比夜晏好不到哪里去,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挤压,她浑身都快没了力气。仅凭着一丝理智,把夜晏的乱来的手握住,颤着音,“夜晏,他现在还是我合法丈夫……你不能对我这样……”
好一个合法丈夫!
夜晏眉心一跳,被激得混起来,大掌一把将她的胸衣推高,俯下身去,张唇暧昧而撩情的一口含住。
舒年猜到他想做什么,又惊又慌,软着身躲,低呼:“夜晏,不可以……唔……”
拒绝的声音,在他湿润的舌卷住她粉红的顶端吸丨吮时,变成了难耐的呻丨吟和抽气声。继而,最敏感的位置,被夜晏强势的、更深入更全面的掠夺着。
那一瞬……
舒年呼吸重起来,她俯首,迷离的眸子看了一眼,又羞愧的别开眼去,唇紧紧咬着,才不至于被挑丨逗得呼出声。眼眶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激情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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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沐阳坐在厅里,只觉得坐立难安。说是陪舒达夫说话,可其实舒达夫说什么他一句都不懂。面前电视上播的节目,他也不曾有半点兴趣。
时不时地看腕表,面色越发的难看。
舒年走了已经十分钟了!
和夜晏到底在干什么?
哪有那么多话说!
真以为要离婚了,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如今,他至少还是她的合法丈夫!
向沐阳越想心里越发烧灼起来,嫉妒的火快冒到了头顶。就在这会儿,桂婶将垃圾全都收捡在了一个袋子里,走到玄关处怎么换鞋子出去扔垃圾。
向沐阳立刻起身,“桂婶,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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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委屈(1)
“还是别,你又不知道扔哪里。”桂婶没松手。
“你告诉我就行。这么重,你提着也累。”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你别把手弄脏。”桂婶其实哪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她自己也是心里没底儿,不知道舒年和夜少爷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这么久没回。自己也是想着去看看,别真有什么出格的事。虽然年年已经表示要和沐阳离婚,可是,这素来就只有劝和不劝分的道理,桂婶自然也不希望他们小俩口之间闹出什么难堪尴尬的事来。
所以,她只帮舒年拦着向沐阳,若无其事的道:“你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哪做过这种事,我去就行。你回去坐吧。”
可是,向沐阳已经不由分说把一袋垃圾给接了过去,边换鞋子,边道:“桂婶,你就去陪陪爸吧,这种事交给我们晚辈就行。”
桂婶到底年纪大了,不及向沐阳的身手灵活。等她换了鞋子时,向沐阳人早就出了门。桂婶无奈,只得在后面道:“安全门那边有个垃圾桶,你扔那就行。别下楼了,省得麻烦。”
向沐阳那儿对桂婶的话,自然是半进半出。
不下楼?
能不下楼吗?不下楼怎么知道舒年和夜晏两个人在做什么?!
向沐阳一想,脚下的步子加快些,先往安全门那边走去。垃圾还是得先扔了再说。
——————
舒年只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火焰山里,夜晏的唇舌就是高温的岩浆,在她身上游走着,灵活的掠过她的肌肤、敏感处,让她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一样。她知道这样不可以,可是,手脚使不出任何劲来拒绝。细密的热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她凌乱的呼吸声,渐渐变成了娇喘低吟。
夜晏亦是不满足于这样,大掌顺着她美丽的腰线,往下滑进她裤子里……
舒年万万没想到两个人今晚会发展成这样,他修长的手指隔着纤薄的底丨裤碰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中一样,抖得厉害。
“夜晏……你过分了……”
她身子绷紧了,连声音都在发抖。眼眶里,蕴藏着一股撩人的湿润。
夜晏直起身来,从上而下的看着她,此时此刻的他,就似一头刚被释放出笼的猛兽。一贯狂傲的眼底,此刻,写满了让人惊心的**的占有欲。好似恨不能将她就此拆吃入腹。
就在此刻……
厚重的门,忽的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因为两个人身体的重量压在门上,以至于门没能推得开。但即便如此,舒年还被惊了下,心虚的要把夜晏的手从自己身上抽开。
“有人要进来。”舒年提醒,此刻,两个人都适应了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神情。舒年看一眼,碰到他写满情丨欲的眼,脸蛋烧得通红,又转开去,“夜晏,你退开去。”
夜晏呼吸粗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性感的唇角挂着一抹邪性的笑,“谁说你是性冷淡的?”
说罢,他又俯首,贴到她耳边去,“舒年,你湿了……”
舒年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当下,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其实,对于这方面,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五年前,那一个晚上,她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身体痛得厉害。之后,和向沐阳在一起,她对男人或多或少的抵触和害怕,更没有发展到这一步过。
可是,和夜晏……
这个以前她那么讨厌,觉得和他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混世魔王,居然莫名其妙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并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讨厌他的碰触。
甚至……
不得不说,对于他这样的撩拨,她的身体是有感觉的。她否认不得。
“里面有人?”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
舒年一怔。
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夜晏,夜晏也看着她。只见她睫毛连着扇动好几下,呼吸都重了些。
夜晏问:“你紧张?”
“嘘!”舒年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要说话。”
此刻,站在外面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向沐阳。其实,舒年自认为自己和向沐阳之间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婚姻本是爱情的栖息地、道德的约束,可如今,他们的婚姻既没有爱情,对于道德,也早没有了任何束缚效力,所以,不过是名存实亡。
这段婚姻里,他从未顾及过自己的感受,她本也该以牙还牙,不必顾及他的感受。但是,此番狼狈的光景,她始终还是不愿在此刻落入向沐阳的眼里。以他挑事的性子,恐怕,会直接闹到父亲那去。那样的后果,绝对不会是她想要的。
门外。
向沐阳推了两下,门还是没推开,可是,之前他分明就听到了呼吸声。而且,是一男一女。
难道是……
想到这,他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如果你们再躲在里面不出声,我就直接踹门了!”语气,也凶狠了一些。
“……”可是,等了一会儿,门里,依旧没有声音。
“舒年,你给我出来!”向沐阳彻底失去了耐心,抬腿,一脚猛踢过去。
“唔……”门后,一道来自于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传来。那门重重的磕在了男人背上。
“啊!”紧接着,是女人慌乱的叫声,而后,胡乱的整理衣服。
里面,暗淡无光。
向沐阳被刺激得脑子发热,也没仔细分辨,凭着黑暗的影子一手就冲动的拎住男人的衣服,“你们俩敢在这里偷情,我他妈……”
“妈的,你谁啊!”一道浑厚的男音吼过来,向沐阳一怔,愣了愣。
怎么……不是夜晏的声音?
“老公,你伤没伤到哪里?”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到陌生男人身边,查看着,“是不是被门砸到了?严重吗?你谁啊!你赔我老公的医药费!”
最后这句话,是冲向沐阳说的。
向沐阳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不是夜晏,也不是舒年。
真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就好像夜晏说的,舒年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何况,还是这种场合。就算夜晏有想法,她也一定会拒绝他!嗯,一定的!
向沐阳一再的和自己这样说。
“抱歉,我弄错了人。”他松开对方的手,自己也跟着长松口气。
1007 委屈(2)
“一句抱歉就行了?你看你把我老公都伤成什么样子了!我要报警,告你伤人,走,你给我走!”那女人拽着向沐阳就往外走去。
向沐阳没想到会被人缠上,皱了皱眉,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这些钱,够你养十次伤了。”他不耐烦的从皮夹里抽出一打钱,扔给女人,心里还在惦记着舒年和夜晏的事,“我没时间和你们胡搅蛮缠。以后,不想再受伤的话,就找个好地方,这里是公共场合。省得被人误会是偷情!”
“这是我们夫妻情趣,怎么了?碍着你了?还是说,你欲求不满,看我们夫妻关系好,羡慕嫉妒恨了?”女人说话锐利,不依不饶,倒还是把钱接了,没再追上去。向沐阳扔了垃圾,便往电梯口走去。
这会儿,舒年和夜晏恐怕还在楼下。他越发急切的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
向沐阳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
亮着昏暗光线的楼层里,舒年松口气,靠在墙壁上。
夜晏两手插兜,闲适的站在她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就那么怕他知道?”
舒年已经恢复了镇定,“我只是不想让我爸知道。”
“可他迟早也要知道。”
是啊,迟早要说的……
“他现在身体还没好,等他好一点,我会找天好好的冷静的和他说清楚离婚这件事。但是,绝对不是今天。”向沐阳在的情况下,不担保他不会把事情闹大。
夜晏盯着舒年看着,那眼神或轻或重,或深或浅,看得舒年有些无措。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样一番情绪。
“好了,他人已经走远了!”刚刚那一男一女回来了,男人笑瞅着夜晏,“钱可以给我们了吧?”
夜晏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给对方,“谢了。”
对方看看夜晏,又瞅了眼舒年。舒年被看得有些尴尬,毕竟,刚刚的事……要不是正好这夫妻俩走楼梯散步消化,他们当真会被向沐阳撞个正着。
夜晏瞧出舒年的不自在,虎着俊脸,把舒年往身后一揽,狠狠瞪着对方,“看什么看!好好看你自己家老婆去!”
对方“嘿嘿”直乐,边数着钱,边道:“以后啊,要是再有这种好事,您一定记得再找我。”
舒年脸绷得通红。这种事,哪里还有以后?想起刚刚和夜晏的事,现在还觉得浑身都是滚烫又湿热。
可对方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不过,兄弟,老哥诚心劝你一句啊,这偷丨情啊,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今儿要不是刚好遇上了我和我老婆,你说你们俩不就被抓了个正着吗?那还不闹得个天翻地覆?刚刚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舒年听不下去了,转身就往楼下走。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有完没完了!快滚蛋!”夜晏不耐烦的一脚踢在男人屁股上。一个男人,哪那么啰嗦!
——
舒年和夜晏两个人肩并肩的往楼下走。这会儿,楼层里,声控灯已经开了,刚刚黑暗里的暧昧渐渐发酵,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舒年不知道要和夜晏说什么,但是这样的沉默,也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着,以及两个人的脚步声。
“今晚住我那去。”夜晏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喙。看了舒年一眼,“你有钥匙的那间房子。”
舒年下意识就拒绝了,“你不用管我,我知道要怎么做的。”
夜晏凉着脸,“不管你?不管你就让你和向沐阳睡一晚上?”
“我们不会出什么事。”
“盖棉被纯聊天也不行!再说,谁可以担保不出任何事?舒年,别忘了上次,如果不是我出现,你早就……”夜晏说到这,情绪略有些激动。而后,打住,没往下说。直接就把舒年打横一把抱起,“我不会允许你们俩睡在一起!别说是一晚上,一秒钟都不行!”
舒年蜷缩在夜晏怀里,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倒是也没有挣扎,只是抬目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略渐复杂,似若有所思。
一会儿,总算开口:“夜晏,你放我下来吧。”
“不可能。你今天答应去我那也得去;不答应,我也得绑着你去。”
走到某一个楼层的时候,他从安全通道走出去,走到电梯口。那儿,灯光充足,他好看的五官,变得越发清晰。
舒年觉得他是真的很好看。
诚如向夫人和他家人所言,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故非得和她这个已婚夫人纠缠不清?
舒年并非妄自菲薄,只不过,她和夜晏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抿唇,轻轻开了口:“夜晏,你出差的这几天,我见过你家人了。”
夜晏微顿,想起什么,垂目看着她,“这几天之所以没接我电话,就是因为这个?”
舒年不置可否,“我想让你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冷静了?”
舒年看着夜晏,目光里有几分涩然划过,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淡然。“你先放我下来。”
夜晏抱着,没动。
舒年环顾一圈四周,身边往来的人都会朝他们投射过来探寻的眼神。两个人都生得很抢眼,吸引目光是自然不过。
“大家都看着,让我下来。”舒年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
夜晏沉吟一瞬,最终还是放了她下来。可是,大掌伸过去,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里。她手指纤细柔软,握在他掌心里,被他一手就掌握住。
舒年倒是没有挣扎,只是任他牵着。这会儿,电梯正打开来,两人一起并肩进了电梯。
整个电梯里,只有他们俩。夜晏捏了捏她的手,“说罢。我哪儿让你觉得不冷静了?”
“我只是想让你对我的感情冷静冷静,好好思考。你对我,也许只是一时兴趣;又也许,是一时冲动。如果因为这种感情,而和你家人闹得不愉快,伤害他们的感情,夜晏,你会觉得遗憾吗?”
1008 委屈(3)
她的话落下,夜晏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而立。他颀长的身影,从上而下笼罩下来,将她遮掩得密密实实。
“所以,你现在是说,为我考虑,才特别不接我电话?”
舒年沉默一瞬,最终,轻轻启唇,“诚实点说,我不过只是在为我自己考虑。五年前,我已经接受过那么多人莫名其妙的审判,所以,现在……我不愿再接受任何人的审判。”
说到这,舒年面上始终镇定自持,可是,不自觉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五年前那些事,她始终无法坦然去面对,那种创伤,大抵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磨平。
提到过去的事,夜晏心里拧着疼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可是,只觉得喉咙堵得难受。
“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是,在外人的眼里,包括你家人眼里,我若是真和你在一起了,便要沦成一个没有自尊、也不懂自爱的人。夜晏,这样,我……我会觉得很委屈……”
说到这儿,她将目光低下去,不再看他。她尽量的,努力掩盖住眼眶里不争气而浮起的水雾。她其实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夜晏面前,总是很难控制好情绪。那日,向夫人的讽刺,老太太老先生的如针般锐利的眼神,这几日,都是她的噩梦。她无法不在意。
————————
向沐阳到楼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夜晏和舒年两个人,可是,夜晏的车分明就还停在小区里。
向沐阳环顾着那车走了一圈,盯着那车看了半晌,而后,猛然又想起刚刚在安全门里听到的声音和见到的画面,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如果那一对男女是夫妻,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卿卿我我?这未免也太不正常!
向沐阳眉心一皱,提腿就往一楼楼梯走去。一定能在楼层里堵到人!
可是,让他诧异的是,他直接在楼层里扑了个空。等乘了电梯回到家里时,舒年已经回了家,这会儿正蹲在舒达夫跟前给他洗脚。
舒年蹲在那儿,有些走神。脑海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乱。最后,她和夜晏说出那番话后,夜晏没有再强迫她去他那儿,反倒就是那样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这是她原本想要的结果,可是,却没有觉得开心到哪里去。
也许,他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打算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吧。待冷静过后,他或许会发现,诚如她所言,他对她,也许就只是一番冲动。
向沐阳站在那,盯着舒年看了半晌。那眼神,含着质问,也含着探寻,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表情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可是,舒年只是若无其事的给舒达夫洗脚,擦脚,而后,按摩。面上,看不出半点儿不自在的波动和心虚。
桂婶刚把衣服收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向沐阳这样子的神情,她又低头看了眼舒年,才开口,“沐阳,我刚把你爸还没穿过的睡衣给你搁床上了,你去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向沐阳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最终,从舒年身上移开去。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试试。”
在两个长辈面前,他努力沉住气,什么都没问。
—————————
夜晏回去的一路上,面色凉薄,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绷得紧紧的。脑海里,一直是舒年最后说自己‘委屈’时明明很难过却还要强装坚强的样子。那模样,像是一根铁丝,一下一下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紧到压抑,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如果……
如果当年,他能克制一点,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原则,她又哪用得着受这样的委屈甚至是屈辱?
可是,人生,何时有如果过?
夜晏烦躁的将领口的领带一把拔下,扔到副驾驶座上。继而,掏了手机出来给唐纪枫打电话。
唐纪枫听到他的话,一头雾水,“你又玩什么幺蛾子,这时候让她去医院值班。”
“你照着办就行。”夜晏说罢,又叮嘱一句:“只是意思一下,别让她真忙起来。让她呆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好好休息就行。”
唐纪枫‘啧啧’两声,“不得了,我们夜少爷现在总算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夜晏没接话,只把电话挂了。而后,踩下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
舒年帮着桂婶,让舒达夫睡下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去。
她进去的时候,向沐阳刚好从浴室里出来。他光裸着上身,身上就裹了条浴巾,而那条浴巾还是她的。
舒年皱了皱眉,将床上的睡衣拿起来,抛在他身上,“把衣服穿上吧。”
向沐阳接她抛过来的睡衣时,一抬手,便将舒年一把拉了过去。男人沐浴后的香味,窜进舒年的鼻息里,明明是很香的气息,可是,舒年却下意识的拒绝厌恶。
而且,最最要命的是……
这一刻,她脑海里,竟是不断的浮出夜晏那种又坏又性感的脸。
甚至……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刚刚在楼道里,自己被他吻过,爱丨抚过……
想到那些,脸蛋不自觉泛红。向沐阳不知道她脑海里在想别的男人,俯首见到她嫣红的脸颊,只觉得心动得尤其厉害。他双手环住她,下颔枕在舒年肩上,“年年,你知不知道,刚刚你送夜晏下楼时,我有多嫉妒……”
听到他的声音,舒年才回神。
离得如此近,她本能的挣开向沐阳的手,往后退一步。她的抵触,向沐阳看得很分明,眼里划过一抹受伤,抬腿又靠近一步。
舒年冷冷的看着他,“你还想像上次那样,对我施暴?”
向沐阳逼近的脚步,停顿。
他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愿提上次的事。那件事,他不是不愧疚的。他亏欠的看着舒年,再次握住她的手,“年年,上次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再和夜晏走这么近,我会嫉妒,很嫉妒!”
1009 瞒一辈子的秘密(1)
说到最后这句,他情绪微激动,语气上扬了几分。
相比之下,舒年却看起来很冷漠,她平静的看着向沐阳,“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和宁朦保持距离,所以,你也别要求我和夜晏保持距离。”
她说完,想要抽出手,进浴室。可是,向沐阳却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不但没松,反倒是把她的手一把握得更紧,而后,拉到胸前,咬紧了牙关,“舒年,我现在还是你丈夫!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是你该恪守的妇道,我……”
“向沐阳,别说笑话!”舒年扬声把他的话突然打断,“你在外面做过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你做过的,我一样也可以做!所以,别再和我说什么‘恪守妇道’这样的笑话!还有——”
说到这,她语气更重了几分,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的手一把甩开,“在我心里,你早已经不是我丈夫。考试完,我会向法院起诉离婚!”
又是离婚!
还是离婚!
向沐阳眉心都在突突的跳,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脾气发怒,可是,他很清楚舒年的脾气。她从来就吃软不吃硬。
他深吸口气,收敛着脾气,有些讨好的道:“舒年,我对宁朦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情。而且,我现在已经和她断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来往!你相信我!”
他急切的解释。但是,说的也是实话。
自从上次和宁朦闹得不愉快之后,他再也没有和宁朦来往过。宁朦给他打过电话,甚至找到公司里去过,他一概都不理会。这种纠缠的女人,他见得多。无情些决绝些,迟早就要放弃。
舒年却没有因为他的保证而快乐一点点,反而,她越发觉得向沐阳这样的男人可耻到了极点。在他的世界里,大概所有的女人不过是掌心的玩物。当初自己竟然会嫁给他,大概真是被猪油蒙蔽了心。
“今晚,你睡沙发。如果你再敢对我有半点儿越矩,我立刻报警。”舒年不愿意和向沐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从橱柜里抱了床被子,放到沙发上。还好,她房间里留了床被子。
向沐阳还想说什么,就在此刻,她兜里的手机乍然响起。
舒年本以为可能是夜晏,迟疑着,在想要不要听。另一边,向沐阳也早已经伸长了耳朵。
响了三声,舒年还是将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她一看,屏幕上闪烁的哪里是夜晏?而是医院里的顶头上司。
“喂,伍部长。嗯,我现在有空。现在吗?好,那我马上就过来!”
舒年说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挂断。她看了向沐阳一眼,“你让开一下,我拿衣服。”
向沐阳将自己从橱柜前挪开,看她拿了套装出来,眉心皱起,“这么晚,你还要出去?”
“医院里进了vip病人,是由我负责的,我必须到。”舒年边说着,边走进洗手间。
一会儿后,她换上衣服出来。向沐阳拎着车钥匙,在门口等着她,“你要去可以,我送你。”
舒年心知肚明,与其说这是献殷勤,倒不如说这是监视。
————————
舒年抱着书从房间里出来,向沐阳在身后跟着。
她正在轻手轻脚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就听到轮椅的滚轴声。她诧异,抬起头来,就见桂婶推着穿着睡衣的父亲从卧室里出来了。
“爸,您怎么还没睡?”舒年问。
舒达夫两手在空中挥着,眼神不断的在他们俩中看来看去。
“我去医院,刚接到要我过去值班的电话。”舒年解释,又看了眼身边的向沐阳,勉强挤出一丝笑,“您放心,沐阳会送我去,很安全的。”
舒达夫这会儿又把目光投向向沐阳。舒年叹口气,抬手,挽了挽向沐阳的胳膊。向沐阳一怔,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大掌将舒年的手握紧了,才开口:“爸,您放心去睡吧,今晚我在医院里陪年年。”
舒达夫看着他们俩握在一起的手,原本狐疑的脸上,这会儿才浮出几分欣慰来。桂婶笑,“你爸啊,就是操心,怕你们小俩口吵架。”
说罢,她又低头看着舒达夫,“你看,我说了吧,他们俩感情好得很。哪用得着你操心。”
舒年看着父亲脸上这才绽开的点点微笑,心里苦涩难言。
“爸,我先走了,医院催得急,我也不能再耽搁了。你和桂婶都早点睡。”
舒年不能再留,怕被父亲看穿。
舒达夫抖着手艰难的挥了两下。
舒年带上门,走出去。
到底,还是挣开了向沐阳。向沐阳倒是没有再勉强她,只是看她一眼,道:“年年,爸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当女儿做女婿的最好是不要给他再添任何负担,你说呢?”
舒年没说话,心里惆怅层层。这暗示她听得懂。
所以,该怎么和父亲开口,这确实是一件需要好好斟酌的事情。
————————
夜晏到家的时候,夜澜正盘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电视。
夜晏心情烦躁,把她的零食夺走,直接扔进垃圾桶,“都是些垃圾食品,大晚上的,也不怕长胖。”
“哥,你太讨厌了!”夜澜气鼓鼓的。她最爱的巧克力棒啊!“老爸和老妈都不管我,就你!最爱多管闲事。”
“他们人呢?”夜晏抬目看了眼楼上,“不会这么早都睡了吧?”
“妈病着不舒服呢,爸在楼上伺候着。”
“病了?看过医生了吗?”
“唐六叔来看过了,只是小感冒而已。不过,爸特别紧张。才7点多,就赶着妈上楼休息去了。”
“我上去看看。”夜晏往楼上走。夜澜把他一把拉住,“哥,爸妈已经知道你和那个结过婚的姐姐谈恋爱的事了。你最好今天别上去了,爸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瞧。”
“我有话得和他们说。”夜晏把夜澜的手推开,走出一步,又回头,盯着夜澜,“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这张嘴惹的祸?”
夜澜把小嘴巴捂得严严实实,胡乱的甩着头。夜晏紧紧盯着她,她最终举手投降,一脸无辜,“……你知道,我不懂撒谎。姥姥姥爷一问,我就只能全招了。”
1010 瞒一辈子的秘密(2)
主卧,夜晏也没敲门,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一进去,见到床上正吻得如火如荼的两个人,夜晏在原地愣了半晌。
一会儿后……
“咳咳……”他手蜷着抵在唇边,咳嗽两声,“爸,妈不是感冒了吗,你也不怕被传染?”
床上,两个人闻声皆是一滞。白粟叶尴尬的推开夜枭,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夜枭面色特别难看,扭过脸去,瞪着儿子,“谁教你进门不敲门的?”
“我这不是听澜澜说妈生病了,所以急着进来看看,一时间把敲门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夜晏的目光从两个人身上掠过,挑唇坏笑,“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是我太担心了。”
白粟叶这会儿已经整理好自己,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不许贫嘴!你回来得正好,妈有事要和你说。你过来。”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连夜澜都长大了,但是,她仍旧非常有气质。保养得很好的面上,不见一丝皱纹,风韵犹在。
夜晏走过去,在床边上坐下,看了两位长辈一眼,“爸,妈,你们哪天有时间,帮我约姥姥姥爷一起吃顿饭吧。有些事,我需要和你们说清楚。”
夜枭正在翻文件,听到这话,动作顿住。
侧目,和妻子对视一眼。又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一些,问夜晏,“什么事?关于女人的?”
“嗯。”
“妈也正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白粟叶接了话,“你姥爷和姥姥也是要找你吃饭。就这两天。你把时间空出来。”
夜枭瞅了眼儿子,哼出一声,“他需要空什么时间?成天的就不务正业。好好谈恋爱不行,非得找个有家室的!夜晏,我不管你想和你姥爷姥姥做什么思想工作,但是,你哪怕能说服他们,我也不会同意!你敢坏人家庭,你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说到这儿,夜枭语气更严苛了些。夜晏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起身,“那就等和姥爷姥姥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聊。今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到这儿,俯身在母亲面颊上亲吻一下。而后,笑着和父亲道:“爸,妈身体不好,你要克制点儿。”
白粟叶:“……”
夜枭气得拿文件在他头上连敲了两下,“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夜晏捂着脑袋,‘啊’的惨叫两声,赶紧跑了出来。
门带上之前,还听到白粟叶气急败坏的声音,“夜枭,把门锁上。”
夜晏回身看着被用力甩上的门,哭笑不得,一时间又觉得羡慕不已。
他又克制不住的想起舒年……
未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俩也可以像父亲和母亲这样,恋一场轰轰烈烈的爱,结一场圆圆满满的婚,再生一个两个混账的孩子。
想起这些,心里,莫名的却觉得有些失落。像是一颗心,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往日里一向很自信的他,可是,这会儿却总觉得……自己和舒年之间,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顺遂。
即使她和向沐阳离婚,即使他有把握可以让家里人接受她,可是……
五年前的事,她能不在意吗?
夜晏闭着眼,靠在墙上,心里满满都是不确定。因为这种不确定,而萌生出层层苦涩和挫败感。
“哥,你怎么了?”夜澜追完了连续剧,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他这般忧郁的临墙而立。这可不是她认识的、一向都意气风发的夜家小少爷。
“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我能知道吗?”夜澜天真的眨巴着魅力可爱的大眼。
夜晏望着她澄澈的瞳仁,以往或许只会给她一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的话,可是,今天,却破天荒的开口:“澜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伤害到了你喜欢的人。未来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坦然的告诉他?”
夜澜眯起眼看着他,一下子就抓住了点,“哥,你伤害那个姐姐了?做什么错事了?”
“我说了是如果。”
夜澜翻了个白眼。当她还是三岁小孩哦?
夜晏有些心烦的摆摆手,“算了,你还小。”
“虽然我还小,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有一句话,你是千万不能信的!”
“什么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尤其,在我们女孩子面前,这句话根本就是反过来的。闷着一辈子不说,可能你和你喜欢的人可以相安无事。要是你真忍不住,非要说出来,糟糕点,也许就是和你闹闹脾气。但如果你犯的是原则性不可饶恕的错,那你和那个姐姐,兴许就永远都不可能了。哥,你犯的是哪种错?”
“……永远都不可能?”夜晏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光想想那样的结局,眉心已经揪成了一团。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六个字!
“你犯不可饶恕的错了?”夜澜试探的问。
夜晏垂目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永远瞒着她?”
“瞒着可以,可是,你必须得保证,能瞒她一辈子。不然,就和弹簧似的,瞒得越久,反噬效果就越大。”
夜晏神色幽深了些。舒年要强又倔强,虽然生活在不断打磨着她,快磨光了她曾经的锐气,可是她的傲气却还是在骨子里。以她的脾气,恐怕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些话你都和谁学的?年纪轻轻,就开始研究这种事?”夜晏回神,瞥着夜澜。
夜澜扬扬下颔,得意的摆了个pose,“这是成熟女人必备。哥,以后有什么困扰,大可来找我。我给你疏导疏导。知心小妹,包你满意。”
“睡去吧,你!好好疏导你的功课才是正经事!”夜晏毫不领情,将她拽着推进她的卧室,“认真写作业,不会的圈出来。”
——————
舒年没想到向沐阳刚刚和父亲说过的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认真的。
一整个晚上,他就坐在医院里,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哪怕是她一直冷着脸也没用。
1011 瞒一辈子的秘密(3)
同事们笑,“舒年,你可真命好,你老公可真疼你。”
而没有说穿的后半句,当然是:不但如此,竟然还有夜少爷那样的情人,能不命好吗?而且,就是不知道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连普通学历都还在努力的人,夜少爷怎么就偏偏看上了?
舒年没接他们的话,只当不曾听到。婚姻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能看到的,永远只是华丽的外表,而其中的苦楚和涩然,唯有自己才能真切体味。
——
两天后,舒年发了工资。想起欠夜晏的钱,中午在给他家打扫卫生时,便将一小部分钱塞在信封里,搁在了茶几上。
她之所以没有当面给他钱,是因为这两天夜晏突然间就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舒年想,他大概真的是在冷静自己。也许,清醒后,就发现,诚如她所言,他们之间一切的脱轨,不过是源于一份刺激和冲动。
那晚上,他们俩差点擦枪走火的画面,时不时还会在她脑子里盘旋,搅得她心里乱七八糟。可是,她会极力克制,隐忍着,不再去想起他。
对于他这样的消失,说是不失落,是骗人的。可是,失落又能如何?有些感情,之所以会出现在人生里,也许就是用来错过的。
舒年暗叹口气,收拾好东西,离开小区。下午不用值班,她在医院门口的坐了直达公交,准备回穆斯公寓。
一同上车的还有一个同事,两个女孩并肩坐在一排。一路上,舒年听着歌,翻着书本,离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她片刻都不得放松。
车,行到一半的时候,舒年的肩膀被同事碰了碰。
“舒年。”
“舒年,别听了!”紧接着,耳机被拔了下来。舒年侧目过来,狐疑不解的看着同事,“怎么了?”
“别看我,看外面!”
“嗯?”
“看呀!”对方伸手往外指了指。
舒年好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而后,愣住。
路边,是一家名品商场,而此刻,舒年目光所及,是一双从商场里走出来的璧人。两个人,都是天之骄子,并肩从商场里出来,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挪不开眼。那男人,舒年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正是夜晏。
而他身边的……
不是夜澜。也不是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他身边出现过的女人。
夜晏显然是在陪她逛街,手里帮她提着许多购物袋。两个人一路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说有笑,看得出来,两个人是相当合拍。至少,在外形上看起来,两个人特别配。
“那是夜少爷没错吧?”同事边问舒年,边探寻的看着舒年的神色。
“……大概吧。”舒年回得很淡,听起来像是不确定,可是,她其实是百分百肯定。直到他们俩上了蓝色跑车,车子呼啸而去,她才渐渐收回视线。
看来,这两天,他有冷静后的成果了。
“那是夜少爷的女朋友吗?”同事在她耳边问。
“嗯,也许吧。”
“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和夜少爷关系很好的吗?”对方不依不饶的追问,看似无意却是有意。“他们俩可真配呢!这样才叫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吧!光看着,就觉得特别的养眼,是不是?”
舒年没有再回答,只是重新戴上耳机,翻开了书本。可是,突然间,就变得再无法集中精神。
面前所有字,不断的在闪烁着,最后,一个个字又拼凑成了有说有笑的男人和女人。
大概是车厢太挤的缘故,她只觉得胸口闷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把车窗拉开些,风吹进来,可是,那种胸闷的感觉,也没有散去哪怕一点点。
————————
另一边。
向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向沐阳有些挫败的重新坐回大班椅内。最新一个项目,再次失手,因为夜晏、唐纪枫以及白谨言三方围剿,导致向氏集团连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白谨言曾经有段时间短暂的在政界里呆过,政绩斐然,后来不知道何样的缘由,突然下海经商,没想到在商业上,他竟然也是锐利得无可匹敌。夜晏他们公司虽然资历尚轻,但有白谨言帮衬,围剿向氏也并不为难。
向沐阳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双手绷紧。如果夜晏以为这样逼迫他,他就会放手,和舒年离婚,那他未免也太低估了他!
“成天,你进来!”向沐阳按了内线电话,叫助理。
助理立刻推门而入,“向总。”
“我让你帮我在天幕餐厅订明天的位置,约见裴总,如何了?”
“天幕那边恐怕是很难订得到。”助理解释:“刚刚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是裴总最喜欢的08号包厢已经让人给订走了。”
“什么人订走的?出高价,让对方让出来。”
助理面色为难,“只怕,也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直接说,吞吞吐吐做什么?”向沐阳没耐心,皱着眉。
助理斟酌一番,但还是道:“那间包厢,是被白家老爷子给订走的。听说,宴请的客人是政界的徐一鸣一家。主要是请徐家千金,好像她正和夜晏谈恋爱,这会儿是要家长。”
向沐阳听到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像是有了精神,“你是说明晚?”
“嗯。”
“几点?”
“大概是7点多。”
向沐阳略一沉吟,道:“帮我把07号包厢想办法弄过来。不管花多少钱,都必须弄过来!”
“是,向总。”助理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但还是承应一声,赶紧去办了。
——————
当晚。
舒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直到夜深,依然毫无睡意。她索性就坐起来看看书。可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考试在即,却根本无心复习。心里,像被什么灼烧着,焦躁难宁。又像被扔在了湖底,沁凉如水。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色,目光又低下来,不自觉落向搁在手边的手机。
手机,始终很安静,在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舒年将手机拿起,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最终,又安安静静的放了回去。
最近有几家出版社在和我谈本书出版的事,我个人对此兴趣一般。不知道大家对于实体书有什么想法,如果大家都没兴趣我也就懒得出啦。因为我好懒好懒~~
1012 深水炸弹(1)
翌日。
舒年下了班,走出医院大门,便见向沐阳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
昏黄的夕阳笼罩着他靠在车身上颀长的身影。
其实,客观点来说,向沐阳自身条件亦是相当优越,此刻一身正装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相当惹眼。如果不是如此,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明知道他已婚的情况下,还心甘情愿与他纠缠吧。比如,宁朦。
“你怎么又来了?”舒年看到他,有些无奈。
这几天,夜晏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向沐阳却像阴魂不散似的,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
突然间,他就变成了孝顺的女婿,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在穆斯公寓陪父亲吃晚饭。自从知道她对花粉过敏后,他倒是不送花了,不过,手上也从没有空过。
送给舒达夫的按摩机、送给桂婶的各种面霜、以及家里缺什么他都会及时补什么,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称职的好女婿,让桂婶和父亲,赞不绝口。
舒年也注意到,这几天父亲面上都有光泽起来,而且,精神越来越好。
越是如此,她越发忧心,怕到时候越难开口。她想必须得赶紧找个房子,尽快搬出去,防止向沐阳时不时的出现在父亲和桂婶面前。
“上车。”向沐阳拉了舒年上车。
舒年本能的抵抗两下,但是挣不开。医院里来来往往,太多的人看着,她只得先上去,不想变成被人关注的焦点。
舒年原本以为他是载着自己回穆斯公寓,也没说什么,只拿手机在网上专心的搜寻医院旁边的新房子的信息。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便宜的房子才可以。
等车停下时,舒年收起手机,抬头,才反应过来。
前面哪里是穆斯公寓?而是一家餐厅,很有名的天幕。
“你怎么带我来这儿?”不知道为何,莫名的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我们好久没有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向沐阳将车停下,解开安全带后,又神秘的道:“所以,今天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
“我对惊喜没有兴趣。”舒年下车,“我答应了我爸要回去陪他吃晚饭。”
她说着,便走到路边去,准备拦出租车离开。那执拗的模样,让向沐阳不免有些抓狂。她就那么讨厌和自己在一起吗?!
他快步过去,将她拦车的手拉下来,“舒年,夜晏有女朋友了!”
果不其然,这句话,让舒年怔住。
她的手,僵在那,没有动。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昨天下午在路边看到的画面。
夜晏和另外一个女人……
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沐阳此刻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今天,他家里人会和他女朋友一家人在这里吃晚饭。”向沐阳看着她这样的反应,心里如针刺着一样,嫉妒得抓狂。只绷紧牙关,继续道:“我和你说过,他不过就是和你玩玩而已。将来,他要娶的,能和他并肩而立的,永远不会是你!对方是家世显赫的徐家千金。你也许没听过,但是……”
“和我没有关系。”舒年冷冷的打断了向沐阳的话,她面上始终平静自若,刚刚一瞬间的走神,就像是错觉那样,“他有女朋友也好,见家长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向沐阳,拜托你,以后可以不要做这种滑稽又无趣的事吗?”
难怪,他会突然载自己来这儿。原来如此!
舒年把手从向沐阳掌心里抽出来,而后,再次走到前方去拦车。
全身,始终绷得紧紧的。
站在那沉闷的夜色里,她纤瘦的身子,更显单薄。
她望着前方拥堵的路况,明明整个城市都灯火辉煌,可是,她却只觉得面前一片灰暗。她只想赶紧拦到车,赶紧离开这儿。
可是,就在此刻……
一队豪华车队,突然出现,前后朝餐厅开了过来。
舒年远远的看着,直到那些车停到她面前,她还不曾回过神来,被向沐阳拉着往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向沐阳低声问,紧张的看着她走神的脸,“差点撞到你了。”
“没事。”舒年摇头,回神。
就在这会儿,豪车内训练有素的司机统一下车,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舒年一眼就将第一辆车上下来的人认了出来。
竟然是白老爷子,白老太太。而陪着他们一起下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舒年仅从她的身形就可以判断得出来,这年轻女子,就是昨天下午夜晏陪着的女子。
向沐阳附在她耳边解释:“她就是徐家千金,徐颖。”
舒年觉得自己不在意的,可是,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到对方身上去。
这么近距离的看,舒年总算是看清楚了她的五官。生得很是好看,五官精致自然,身上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小洋裙,两手亲昵的搀着老太太。
有种人,是天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一出现,就明显与普通人不一样。无论是那股与生俱来的自信,还是身上的张扬贵气。
面前的徐家千金是。
夜晏也是。
舒年怔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觉到她和夜晏之间的距离。是的,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是从一个毫不相识的女人身上感知而来,这有些滑稽。可又无从忽视。
紧跟着后面下来的车里,是舒年不认识的人。但是,从气质上,她多少也猜得出来,该是夜晏的父母,以及徐家千金的父亲徐一鸣。
虽然还不见夜晏,但是,明眼人一眼都瞧得出来,这将是一场双方父母见面的大型场面。
“晏晏那小子,有说什么时候到吗?”老太太边走边问身边的女孩。
女子笑笑,“我刚在车上给他通过电话了,说是一会儿就到。好像是去接谨言哥和澜澜了。”
“他和你解释了就行,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没见他打电话过来解释过。”老太太嘴上斥着,可话里却是宠溺和欣慰。
徐家千金娇俏一笑,面上浮出一层红润。
这和乐融融的画面,尽数落在舒年眼里,舒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1013 深水炸弹(2)
这和乐融融的画面,尽数落在舒年眼里,舒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是她知道,这样的孙媳妇和儿媳妇,才是白家老爷、老夫人和夜晏父亲想要的。
舒年这人很懂分寸,知进退,并不想和老太太他们打罩面,以免让他们生出不快来。可是,正要悄然离开的这会儿,老太太却是已经发现了她。而且,一眼就认了出来。
“舒——不,向太太?”
舒年呼吸紧了紧,她目不斜视,却还是能感觉得到老太太这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尤其是夜晏的父母。那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着,是打量,是探寻。
舒年不喜欢这样的滋味,背脊绷得又紧又直。可是,内心里,却是害怕的。
她害怕极了可能出现的那种被审视被批判的眼神。
也许,曾经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自卑。不过总是自己不愿承认。
她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心里各种滋味翻涌,面上却维持着镇定,“您好。”
“你们也在这儿用餐?”老夫人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会儿遇上舒年,亦是震惊的。
向沐阳上前一步,一手宣示的搂住舒年,一手伸出来和一行人分别握手,“原来老夫人认识我内人,今天我们夫妻俩出来吃顿便饭,没想到会遇上各位。”
老太太审视着看了看向沐阳,又看着舒年。目光,落在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上,心里几番斟酌衡量。这小俩口这么一看,关系不还挺融洽的吗?怎么夜晏就和这舒年……
看来,当真是夜晏那混小子在破坏他们感情了!
老太太越发觉得那小子欠教训,今儿回去就得为这事儿开个家庭会议,好好训训他。
“姥姥,您还没给我介绍呢,这两位可是朋友?”身边,徐颖笑着开口。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一圈。
老太太这才回神,看一眼舒年,又看了看徐颖,简单的介绍道:“这位是夜晏的女朋友。这位是向太太,夜晏的朋友。”
女朋友……
这三个字,舒年莫名的听得很清晰。
“原来你是夜晏的朋友。幸会了。”徐颖笑着伸手到舒年面前,热情又大方。
舒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自己面前那双纤白素手,心里一时间又沉又痛,只觉得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久久没动,就在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她要抬手回握住对方的手时,包里的手机忽然轰然作响。
她扯出一丝笑,“抱歉,我听个电话。不打扰各位用餐了,有机会下次再见。”
她以最诚挚的心,感激这个电话。能找到合适的理由,结束这场会面,她长松口气。虽然是很短暂的的打罩面,她已经觉得莫名的辛苦。
握着手机,和所有人微微鞠躬后,径自走到一边去。虽然背对着众人,但是还能感觉得出来,身后的目光。
但是,走到一边,接起电话,听到电话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懵了懵,双腿顿时发软。
“你说什么?”她讷讷的问。
那边是桂婶急切的声音,“舒年,你快回来!你爸……你爸刚昏过去了!”
舒年强逼着自己冷静。
至少,在夜晏的家人和他女朋友都进了餐厅之前,她要保持住基本的风度。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还在执拗什么。
“怎么会这样的?”她问。
“是被气的。”桂婶道:“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你的房间,还看到你抽屉里搁着的离婚协议书了……”
舒年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但还是维持着镇定,“桂婶,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我这边直接去医院!”
现在回去再去医院,显然是已经来不及。
“好。”桂婶应了一声,赶紧把手机挂了,转而去叫救护车。
舒年脸色惨白,向沐阳见状立刻赶过来,“怎么了?”
“医院。去医院……”舒年声音有些发抖,整个人也有些发抖。向沐阳看着这副样子,心有不忍。他已经猜出来是怎么回事,握住她的手腕,大步就往车边走,“别磨蹭了,上车!”
舒年自然不会这时候再和向沐阳闹什么脾气。
她坐到车上,连吸着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明明还在夏天的尾巴上,这会儿,她却觉得手脚发凉。
她拿了手机,给精神科打了电话,又转而和向沐阳道:“开快点,我怕我爸……”
说到这,说不下去,眼圈忍不住泛红。她只能将视线投到窗外去,敛藏住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向沐阳的手,伸过去,握了握她的手,似乎要将他的力气都传给她。深邃的目光看着她,想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出言安抚。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
舒年和向沐阳到医院的时候,舒达夫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桂婶红着眼眶,抹眼泪。
舒年心里愧疚难当。
这个家,因为她,已经支离破碎,失去了母亲。如果现在再因为她,而又失去了父亲,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年年,这些钱,你先拿着。”桂婶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先去给你爸交了费要紧。”
这些钱,是桂婶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工资,舒年当然不能要。可是,上次工资发下来时,多余的她已经给了夜晏。
“桂婶,这些钱是你伴身的,我们不能要。”向沐阳已经把钱推了回去,“有我在呢,住院的钱不成问题。”
向沐阳看了眼舒年,知道舒年要拒绝,他抢先一步,“舒年,是骨气重要还是爸的命重要?”
舒年将唇咬得发了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在困境时,终究还是不得不低头。骨气和自尊又算什么?
上一次,尚有夜晏相助。而这一次……
舒年苦涩一笑。
若真是夜晏这会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像上次那样要替她垫医药费,她也不会再接受了……
感情,原是如此的脆弱。
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而已,她和夜晏之间,从激情到差点失控,到如今……大概,就只是彼此错过的过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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