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 很想要你（3）
“眼花吧。谨言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结的哪门子婚？再说，他一向和我姥姥姥爷他们说的，不婚主义。”
“也是。”唐纪枫想，那铁定是自己看错了。不婚主义的男人，得遇上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愿意结婚呐？
——
舒年进病房的时候，舒父还睡着。桂婶见到她回来，忙道：“早餐还热呢，吃点儿？”
舒年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我醒来就没见你了。”桂婶看一眼她身上没换过的衣服，“晚上不在医院？”
“……昨晚我朋友临时不舒服，我过去帮了个手。”舒年回，面上有些心虚。桂婶其实看得出来，而且，比起昨天，她脸色看起来明显要好了许多。但是，桂婶识趣的并不点破。
就在这会儿，门被从外推开。两个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见向沐阳乍然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提着早餐。
他看一眼摆在茶几上还热乎的粥，笑了笑，“看样子，我还是来晚了。”
他把手里精致的糕点提到舒年面前，有些讨好的道：“都是你喜欢的。桂婶之前说你喜欢天云路那家的糕点，所以我特意绕过去给你买的。”
舒年看着那些糕点，再看面前的男人，脑海里能想起的唯有昨晚那张照片。
“怎么了？”向沐阳似乎发现她神情间的不对劲，探寻的问一声。桂婶也发现她面上并没有多的热情，反倒是很冷淡。于是开口打了个圆场，“来了就不晚。”
“年年，你还不接了？沐阳忙了一个晚上，还跑那么远给你买早餐，就算吃过了也先接着。”桂婶覆在舒年耳边提醒。
舒年这才从向沐阳手里把早餐接过去，扯了扯唇，“谢谢。”
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昨晚辛苦了。”
向沐阳心里漏掉一拍，所有的神经都因为舒年这句话而绷紧了，一双眼时不时的盯着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或者根本就是话里有话。
可是，好久都只见她神色始终坦然，没有其他不正常的表现。她把早餐仔仔细细放在一旁收好，叮嘱桂婶等父亲醒了喂给他吃，丝毫没有异样。
向沐阳这才松口气。
其实，昨晚的事，他已经很懊恼。
“我去上班了。”舒年看一眼向沐阳，神色清淡，“你也上班去吧。”
向沐阳想和舒年说什么，可是，舒年已经头也不回的去了工作岗位。
——————
舒年换上制服，正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的时候，屏幕就亮了起来。她随意的扫了眼，这串号码，只见过一次，却是隐约记得就是昨晚给自己发照片的那串号码。
宁朦吗？
舒年其实早猜到她迟早要找上门来。但是，没想到她能忍这么久。
走到安静的角落里，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喂。”
“是我。”
“哪位？”舒年明知故问。
宁朦被她这句问话噎了下。对方那种淡然，甚至冷漠的语态就好似她这个正牌夫人从来就不知道，不，是根本不在意有她宁朦这个人存在。宁朦克制着脾气，“舒年，昨晚照片你都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
收到了，还能这么淡定？
宁朦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以她的想法，舒年至少会在电话里毫无形象的对自己破口大骂，然后闹到沐阳那儿去。沐阳迟早就会发现她并不是那么可爱的真面目。可是，让宁朦措手不及的是，这个舒年，竟然对这种直白的挑衅，冷静得不可思议。
“宁小姐，一大早打这个电话，不会就为了问我这么个问题吧？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等等！”舒年越是淡定，宁朦反倒是越淡定不得了。“舒年，昨晚我和沐阳在一起，过了一整夜，你知不知道？”
“你来和我说这个，该不会是希望我给你发一面流动红旗表扬你替我老公泄丨欲有功吧？”舒年淡淡一笑，“这面流动红旗，实在流过太多女人床上了。这会儿还真不知道在谁那，如果你想要，我回头给你再找一面。”
“舒年，你——”宁朦气得连呼吸都重起来，她实在说不过舒年，便讽刺一笑，“难怪沐阳根本就不上你的床！像你这样性冷淡说话又刻薄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有男人爱你！”
“这一点，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宁小姐还是好好守住了自己那张床吧。毕竟，如果你连在床上都留不住人了，怕就连最后一张底牌都没了。”
那边，宁朦脸色乍白乍红。她第一次和舒年这样直接对抗，在她的想法中，舒年清冷并不爱说话，而且性子倔，丈夫出轨这种事，绝对无法忍耐。可是，没想到，她冷淡归冷淡，却是这么伶牙俐齿，而且，全程表现根本无懈可击，让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没等宁朦再说什么，舒年把电话挂了。她讪讪一笑，心下怅然。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顺利和向沐阳离婚？
虽然她面上答应桂婶再好好考虑，可是，其实怎么可能再考虑？她永远不是个好了伤疤会忘了疼的人。
————
一上午，舒年忙忙碌碌。
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又悄悄的打了份饭装在暖瓶里，放在休息室。舒父情况不算好，现在还不太能发音，但仅是从他希冀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他并不希望舒年离婚。
舒年苦笑。
如果父亲知道，向沐阳其实远不是他想象中的24孝老公和女婿，是不是也不会这么执拗了？
等舒达夫和桂婶都午睡了，舒年提着保温瓶往云庭水榭走。
进小区，经过岗亭的时候，值下午班的又是昨晚值班的那个。对方一下子就认出舒年来，特别热情的和她打招呼，舒年想起昨天那个被围观的吻，很有些难为情，只是淡淡一笑，提着保温瓶快步进去了。
穿过花园，进了大厦，过了拐角便到了电梯口。
可是，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问：“澜澜，你哥真的住这儿？”
这声音……
是徐颖。
1030 征服（1）
紧接着，便是夜澜清甜的声音，“嗯。是在这儿。纪枫哥和我说的。”
“那就好。”
“不过，你怎么提这么多东西啊？”
“慰问病人，当然得提东西了。喏，这是燕窝，这是虫草，还有些补伤口的。这些都是我们家大厨做的，味道一级棒。一会儿你也尝尝。”
“嗯。我哥那人，嘴很挑。你带的这些东西，他应该会喜欢。”夜澜笑眯眯的，正好电梯就到了，她拍了拍徐颖，“来了来了，我们上去，我哥肯定饿坏了。”
两个年轻女孩手挽着手，进了电梯。
舒年这才从转角走出来，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又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保温瓶。走到电梯口去，手指快要碰到按键，最终……还是默默的收了回去。
——————
夜晏一直在看时间。
已经12点半。
医院里中午11点半就休息，吃过饭走到这儿，到现在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了。
夜晏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胡乱的翻着台。电视上都播了些什么，他全然没仔细看，只时不时的瞄一眼门口。直到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唇角不自觉挑高。
扔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起身。反而是慢吞吞的走到门口去，把头发抹乱，佯装一副刚醒的样子，睡眼惺忪的把门拉开。
“来这么早……？”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见到门外的两个人，脸色一变。
目光冷冷的从徐颖脸上扫过，最后，停到夜澜脸上。夜澜诧异的看着他，“哥，你知道我们要来？”
“我给你带了午餐。”徐颖说着，拎着东西就往门里走。夜晏长臂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徐颖抬起头来看着他，“干嘛？”
“徐小姐，这是我家，我欢迎你了吗？”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一手横在门前。神色冷漠，正眼都不愿瞧一下徐颖，“走吧，我和你不熟。”
“是啊，不熟，我们认识都十多年了，我要和你不熟，还和谁熟？”
“你和谁熟，本少爷管不着。但本少爷和你不熟。滚蛋！”
这场面，特别尴尬。本来，夜晏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夜澜在一旁都觉得尴尬，扯了扯夜晏的袖子，“哥……”
“你的账一会儿和你算。”夜晏直接把夜澜给推进门。他把门用力甩上，连同自己和徐颖一起关在了外面。徐颖气得脸都僵了，“夜晏，你别太过分了，我是来给你送午饭的。”
“不用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了？就算她是被你……可是，那也是过去了！她现在有老公，你这是当小三。还有，我猜她根本还不知道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吧？如果她知道你当初的事，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徐颖的话一落，夜晏神色一凛，神情突然变得非常的可怕。
他一步逼近徐颖，大掌一下子就卡住了她的脖子。徐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刻还是被夜晏的神情吓得浑身有些发麻。她攀住夜晏的手，吞噎了下，紧张的盯着他，“你……你干什么？”
“徐颖，你要敢去舒年面前乱嚼舌根，到时候，你就别怪我不顾两家的情分！我混起来，我爸都拿我没办法，你要是聪明，就别试图挑衅我的底线！”
话里，是警告。亦是威胁。
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青筋都崩了出来。
徐颖恐惧的看着这样子的夜晏，这一刻，她丝毫不怀疑夜晏是在恐吓自己。好似，如果她真的敢乱说，会被他拔掉舌头那样。
——————
夜澜一直在猫眼里看着。外面对峙得越是厉害，她越不敢出去。
趴在门上等了一会儿，门被敲响。她赶紧拉开门，夜晏阴沉着一张脸进来。夜澜几乎是立刻双手合十，抵在脑门上，忏悔：“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夜晏本是满肚子的火要发，见夜澜这副样子，什么脾气顿时都消了一半。
但是，脸色还是冷到了极点，“以后你要再敢和徐颖来往，你索性别认我这哥了。”
“我不是故意的。”夜澜无辜的解释，“她一直给我打电话，求我带她过来。你知道，我心最软的，不会拒绝人，而且她对你也是真心……”
夜晏坐在沙发上，夜澜耷拉着脑袋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可怜巴巴的求原谅。
夜晏眼神清凉的觑着她，“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拒绝人了？”
“会！一定会！”夜澜清脆的保证，“就算不会拒绝别人，我也一定会拒绝徐颖姐的！我保证！”
夜晏似乎这才满意了些，“起来吧。穿着裙子，别蹲地上。”
夜澜这才笑嘻嘻的坐回沙发上去。
夜晏又看了眼时间。
怎么舒年还没来？
“手机，递给我。”他指了下落在夜澜身边的手机。夜澜赶紧把手机递过去。
————
舒年提着饭菜重新回了医院。
“你这饭给谁的啊？我看你提来提去的。”琦琦正好在休息室里，见舒年回来，和她搭腔。
“没有谁。我留着晚上吃的。”舒年淡声解释，把保温瓶放进自己的储物柜里。
手机，在这一刻响起。屏幕上，闪烁的是‘夜’字。舒年吁口气，等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贴在耳边。
“还没过来？”
“嗯。我中午不过去了。”
“……”
“刚刚进了个紧急病人，需要我打招呼。我现在这边有点忙，晚点和你说。”
舒年说完，才缓缓将电话挂了。反正，又是燕窝，又是虫草的，他肯定也吃不下食堂里这些饭菜了。
夜晏看着电话，脸都黑了。她说不来就不来，倒是干脆利落。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在这望了一上午，脖子都快成了长颈鹿！
“哥，是舒年姐哦？”
“……嗯。”
“她又拒绝你了？”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别乱说话。”
夜澜抱着抱枕感慨，“看来，舒年姐真是个很难征服的女人啊！哥，你得再加油了！”
1031 征服（2）
舒年下午的时候，还真接到了一个重要、非常重要、相当重要的客人。
对方来的时候，医院院长和领导全到了。前后跟着一群人，簇拥着她。整个楼层，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看护，没有工作的，一律都出来迎接。
而当时舒年正在病房里给病人整理房间。
病房的门，被急匆匆的推开。护士长亲自来叫人，“舒年，快，你出来。有人找你。”
舒年刚好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将对方换下的脏病服抱在手里，一头雾水的跟着护士长出去。边走边问，“是谁找……”
话，还没说完，停下了。
长廊里，白老太太提着包，站在那。她老人家精神健硕，即便这样的高龄，依然优雅高贵。身后跟着家里的司机和佣人。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舒年投射过来。是探寻，也是八卦。大家都纷纷猜测着，白家老太太找舒年的用意。这恐怕，和夜少爷有关吧？
舒年下意识抱紧里手里的衣服，但面上始终镇定，“老夫人。”
有礼有节的打了招呼。
“又见面了。”老夫人微微颔首。目光，从她面上微微往下移，落到她手上。舒年没动。护士长倒是立刻把衣服接了过去，“我来吧，你们好好聊。”
“舒小姐，我们谈谈吧。”
舒年颔首。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被请进了医院的超级vip室里。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偶尔有人泡了茶进来，但是很快又出去了。
舒年坐在老太太面前，什么样的心理准备都做足了。但是，她并不主动开口，只等着对方先说。
“听说，你现在还在念夜校？”
舒年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老夫人这次来是为了夜晏和她的事，但是，没想到她开口先打探的竟是自己的私事。
“嗯。”
“想考医大？”
“嗯。那是我一直的梦想，我没有放弃过。”
老太太赞许的颔首：“年轻人就是要有梦想。为了梦想努力的人生，才真正有意义。对了，听说你父亲生病了？”
舒年又疑惑一瞬。
但还是点点头，“嗯。现在就住在这家医院里。”
“原来如此。我会吩咐医院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的。”
“不用了，老夫人，您的好意我……”
“你只要接受就行，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费用你也不用操心，这些钱医院那边会知道找谁拿的。”老夫人笑道：“你别看夜晏那小子，平日里一副没正经事的样子，其实，这些年他还真挣了不少。他那些钱，还没花女人身上过，你就让他花。花你身上他肯定乐意。”
舒年越发的不明白了。她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
或者说……
老夫人是打算用这些钱，来打发了自己？解决掉她和夜晏之间的事？
“夫人，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没有想要夜晏的钱，我也不会花他的钱。”
“怎么不花？这是他欠你的。”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反正，他肯定也会乐意。”老太太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最终，又深目看了眼舒年，从钱包里拿了张名片出来，交到舒年手上，“这是夜晏他爸的名片，原本啊，他爸妈也要来见见你的。不过，他们你都没正式见过，人一多怕吓着了你。再说，这也是你上班的地方，都找过来也不合适，怕耽误你上班。所以，就委托我一个人来了。你啊，拿着这名片，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打这个电话。肯定是有求必应。你也千万别客气，不管为你做什么，也都是我们应该的。你只管开口就是。”
舒年完全没明白老太太的用意。
可是，也没等她弄明白，老太太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舒年握着那张名片，一头雾水。什么叫夜晏欠自己的？什么叫不管为她做什么都是他们应该的？
是他们和自己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她明明没有听到任何条件，也没有点头。
而且……
为什么老夫人刚说夜晏的父母原本都要来见自己？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也已经不是先前那样。
她怎么想都没能把这件事想清楚。
“舒年，这么大的排场，是夜少爷的家人吧？”舒年才从会客室出来，一群女孩子都好奇的凑过来。
“她和你聊什么了？”
“是不是电视里那样，给你一大摞钱，让你和夜少爷……”
“行了，八卦什么！医院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八卦的！再说，老夫人的事，是你们能八卦的吗？”一道斥责声响起，大家浑身一紧，转过身去，打招呼：“院长。”
“别杵在这儿了，都走。”
院长挥挥手，大家都转身走了。舒年冲院长颔首后，也准备离开。却听院长道：“舒年，好好干。以后等考上了医科大学，什么时候需要实习，就回来我们医院。”
舒年惊喜不已，“我能回医院实习吗？”
这家医院是多少医生的梦想？自然不止是因为福利的原因，更多是因为这里的医学环境和科研氛围。
“当然可以了。你不但是唐少爷和夜少爷的朋友，而且刚刚老夫人走之前可有特别交代，以后要好好照顾你。”
舒年越发不解。
她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为什么老夫人会对自己有180°大转弯？他们不是不希望自己和夜晏在一起吗，可是，今天却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
舒年晚上值班。
一晚上相安无事，她便在办公室里念书。抬目，看到那张写着‘夜枭’的名片，一下子又走了神。
名片很大气，又很干净。除了名字就是电话，其他什么都没有。
即便如此，舒年也知道夜晏的父亲是个多么厉害的狠角色。这样的名片，有多重要？许多人穷极一生，费尽心思都不见得拿得到。又岂会随便给她这样一个普通人？
1032 征服（3）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用意？是希望自己离夜晏远远的？
舒年不自觉想起夜晏，想起徐颖，心里多了几分苦涩和疼痛。她一整天都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质问他和徐颖的事，怕自己变成一个可笑的妒妇。更何况，她一个已婚的人去质问单身的他，岂不是滑稽吗？
盯着名片，想事情想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而入。
舒年只觉得一道阴影从上而下的笼罩下来，微怔，下意识抬起头来。她没想到，此时此刻，对方也正低下头来，两个人一瞬间离得出奇的近，男人的呼吸，全数喷洒在她脸上。彼此的鼻尖，若有似无的擦过。舒年心下一跳，几乎是本能的往后缩了下身子，退出去，和他隔开了距离。
但是，呼吸还是乱了许多。
好一会儿，镇定下来，才仰首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很忙？”比起她的慌乱，夜晏倒是不慌不乱。没答她的话，反而是从上而下的看着她，“你的手机呢？”
舒年眼睫微微垂下一些，“我手机放在橱柜里，一直没带在身上。”
夜晏没应声，舒年亦是没抬头，却能感觉到他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盯得她心里有些发虚。正在她觉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只听到夜晏道：“找个医生给我打针吧，我去点滴室等。”
他音调平淡，听不出半点多的情绪。说完后，转身，拉开门出去了，再没有回头。舒年没想到他现在还没有打针，原本以为夜澜和徐颖她们来看过，应该是已经把他劝回去了。
该不会，他现在还在发烧吧？
刚刚，也确实是觉得他的气息特别热。
斟酌一番，舒年起身，匆匆找了值班医生说了情况。
——
点滴室内，很安静。
因为夜已经深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夜晏一个人在。
舒年跟着医生到点滴室的时候，他正穿着白色衬衫，靠着椅子坐着。身后是空出来的，避免碰到伤口。他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医生过去给他测了体温，果然是又烧上来了。检查了下伤口，开了处方，护士赶紧照着单子取了药来。舒年全程就在旁边看着，她没开口说话，夜晏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等到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就只剩下夜晏和舒年两个人，整个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舒年看着他闭眼快要睡着的样子，心情复杂。有话想说，可是，又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轻轻开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护士过来给你拔针。”
夜晏没开口说话，只缓缓睁开眼来。
他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深远，舒年被他看得心情复杂。只躲开他的视线，“我现在先回去值班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叫外面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腕上一烫。
舒年一怔，‘护士’二字再出口，已经轻了许多。夜晏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透过他灼热的手心，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有多高。
走神，只是一秒，下一瞬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的手。
夜晏加重力道，将她拉过去坐在了他腿上。她要起身，他握着她的手，从后一把环住她的肩膀，让她离开不得。
“夜晏……”舒年唤他一声，浑身都绷紧了。
他却是将她环得更紧，像是缺乏安全感那般，下颔抵在她肩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终于开口说话，一贯桀骜的他，低哑的声音里此时此刻竟有几分挫败的颓然。
舒年心下一紧，泛出酸涩感来。
“舒年，在你眼里，我夜晏，到底算你的什么人？为什么在我面前，你总可以那么洒脱，又那么孤傲，好像我永远都抓不住你？”
舒年咬唇。
洒脱？
大概，唯有自己知道，自己的洒脱，是需要多么努力的去伪装。
“我明明觉得已经离你很近了，只要再努力一点点，你就会对我敞开心扉，让我走进去。可是，下一秒，你却可以那么无情的把我当陌生人；”夜晏的声音，在耳边继续着，落寞而涩然，“明明昨晚我们什么都好，我甚至以为……其实你对我，也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可是，今天……”
“我是又错了，自作多情了，是不是？”夜晏自嘲一笑，“以前，从来只有我冷落女人的时候。可是，到了你这里，我算是尝尽了被冷落的滋味……”
舒年鼻尖酸胀得厉害，眼眶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今天，她的冷落，原来，他完全是有感觉到的。
她的手，抬起来，扣住夜晏的手腕。手指，有些发颤，“夜晏，你觉得徐颖不够好吗？”
她的话，让夜晏僵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年觉得他原本还温热的掌心，似乎一瞬间凉了许多。耳边，是他的声音，“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呵一声，“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和她在一起？”
“你们家世背景相当……而且，郎才女貌，走在一起很配。”舒年说话的声调，也有些不稳起来，明明这些都是实话，可是，她却觉得心都拧疼了，还有一股酸涩感攀升上来，直逼心尖，让她胸口闷疼得厉害，“你们俩已经见过家长，我看得出来，你家里人都很喜欢她。你妹妹夜澜关系和她也很好。对了……”
舒年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松一些，轻笑一声，道：“她对你还很好，不是吗？我知道今天她特意给你送了午餐。我也见过你们俩去逛街，你们俩……很合适啊，如果你不在乎她，应该也不会去陪她逛街吧？”
她扬了扬下颔，将小脸抬起来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很洒脱，可是，越往下说，心里反而越酸。眼眶，也越来越湿润。她怕再低下头去，眼泪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夜晏听到她的话，微一怔，下一瞬，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绷得紧紧的侧颜，刚刚心里的失落感，一时间竟是一扫而空。
1033 喜欢你吃醋的样子（1）
刚刚心里的失落感，一时间竟是一扫而空。
甚至，眼里隐有淡淡的笑意浮起，“你真觉得我和她很合适？”
舒年咬唇，有些言不由衷，“……嗯。”
真是个倔强又嘴硬的女人！
夜晏单手捧住她的脸蛋，将她的脸转过去面向自己。一眼，便看到了她眼里浮起的水雾。心里，划过一丝疼，可是，伴随而来的又有一丝欣悦，还有心里的想法终于得到了印证的那种豁然。他望着她，“如果我说，你真觉得我和她合适，那我就听你的，和她在一起——”
舒年浑身僵了僵，脸色微变。
“舒年，现在你还觉得我和她合适吗？”
舒年眼眶里含着的那颗眼泪，终于绷不住，毫无预警的往下滑。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抹掉，掰开他的手，起身就走。可是，夜晏比她更快一步，站起身，搂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抱了回来。一个旋身，他起了身，她反倒被他拢在了椅子上。因为他的大动作，头上的药瓶晃了好几下，他两手分开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她拢得密密实实。手上的针头歪了，也毫无所察。
舒年亦是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这样难受，情绪失控，难以克制，双手奋力推他。可是，他身形魁梧，哪怕是背上受了伤，她也根本撼动不了他。她咬着唇，捶他肩膀，“夜晏，你走开！”
夜晏看着她的眼泪，源源不断的怜惜从心底往外冒。在他的印象里，她始终坚强、克制、冷静，哪怕是被向夫人羞辱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可是，此时此刻……
“舒年，我和徐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话一落，舒年挣扎的动作顿了顿。睫毛轻眨了下，上面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被眼泪冲刷过，她眼睛显得更透亮了一些。夜晏灼灼的看着她，继续解释：“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们双方家长见过面，但是，当时的场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和她在一起。”
舒年咬着唇，没说话，看他一眼，将脸别到一边去。但是，紧绷的小脸，已经不知不觉松懈了许多。
夜晏捏着她的下颔，将她的脸重新掰过来，从上下的看她，此刻，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正经，“今天中午，你临时改变主意没去我那，还有一整天都不肯接我电话，是不是因为你遇上了徐颖和夜澜？”
舒年咬了咬唇，“没有遇上，只是……我在她们后面。”
比起刚刚的态度，声线也已经和缓了许多。
夜晏拇指划过她的脸蛋，将她眼下的泪痕轻轻抚走，动作不算温柔，却充满了怜惜。舒年怔忡，心底一下子悸动得更厉害，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将她的心湖搅得涟漪阵阵。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而且很失态，有些羞赧的垂下眼。
他觉得这样的舒年越发的惹人爱，双目似笑非笑的凝紧她，“我把徐颖拒在了门外。这样，是不是可以不再生气，可以接我电话了？”
舒年窘得脸都红了。
所以……说到底，她还是嫉妒了……即使，很不愿意承认。
她做不来大声质问，也没办法像别的女人那样和他闹，只有闷声不吭。可是，心里的酸涩感，她自己也真实的感觉到了。
“夜少爷，您想喝茶还是……”就在此刻，厚重的门，被人从外突然推开。护士端着茶水，站在门口，见到这画面，惊了下，默默的准备退出去。舒年回过神来，羞窘。赶紧从椅子里坐起身来，见对方准备走，忙道：“那个，护士，他手上的针头好像得重新插一下才行了。”
“嗯？”
护士回过身来。
夜晏这才看了下自己的手背。舒年浅浅皱眉，见他手上肿了一块，“你以后打针就好好打针，不要乱动。两次都出这种事。”
夜晏直接把针头拔了，笑看她一眼，“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乐意听你训我呢？”
舒年：“……”
——————
护士给夜晏重新插好针，便出去了。
“我得去值班了。”舒年看了眼时间，“一会儿要是出什么事我不在，就糟了。”
“要值班到几点？”
“大概两点多，我和人换班。”
夜晏看了眼手表，现在才9点多。
舒年把一边的白开水端过来，递到他手上，“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护士。”
“嗯。”
“那我走了。”舒年指了指门口。
夜晏目光微深，点了点头。舒年想起什么，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夜晏挑眉，“还有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爸为什么要给我名片？”舒年从口袋里拿了那张名片走过去，递他手上，“这是你姥姥今天亲自送过来的。她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你爸。她还说……”
“说什么？”
“说你欠我。”舒年看着他，很认真又很迷惑的问：“你欠我什么了？”
夜晏半晌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声音。直到舒年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神，却只是避重就轻的道：“你不要听我姥姥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她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偶尔也会有让人听不懂的时候。”夜晏把名片递回给舒年，“这张名片，是代表我爸我妈包括我姥姥姥爷都接受你了。他们喜欢你。”
喜欢她？
舒年总觉得夜晏的话更是让她听不懂。老太太说他们欠她的话，并不像是胡口乱说的。或许，夜晏也不清楚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你确定你父母喜欢我？”舒年觉得夜晏是在安慰自己，“上次我们在天幕餐厅有打过一场罩面，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好像更喜欢徐颖。”
夜晏重新换了个坐姿，一手撑着下颔，支着那张俊颜，“舒年，原来你也是一个会吃醋的人。”
“……谁吃醋了？”舒年脸红。想起之前自己居然落了泪，更觉得丢脸。
夜晏笑意更深，就那样支着脑袋看着她，样子特别迷人，“我很喜欢你吃醋，不过……以后这种醋我会尽量让你少吃。”
顿了一顿，他才继续道：“相较而言，我更不喜欢看你掉眼泪。”
1034 喜欢你吃醋的样子（2）
舒年走出去很久，脑海里还是夜晏最后那两句话。原本郁闷的心情，到此刻，忽然间变得截然不同。
心底的阴霾，就因为他的一两句话，一瞬间散开去，变得无影无踪。
————
舒年值班的时候，还在担心夜晏，怕他一直高烧不退。
抽空，从橱柜里拿了手机出来，屏幕上果不其然有好几个夜晏的未接来电，都是今天下午打的。
莞尔。
看着那些通话记录，脑海里还回荡着夜晏刚刚和自己解释的那番话，笑意又深了些。
舒年给夜晏发了信息过去，问他怎么样了，等了一会儿没回。病房里有事，舒年只得收起手机，赶紧过去了。
这一忙，忙得很晚。舒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快两点了，再过不久就该下班了。
夜晏这会儿针都打完了吧！已经走了吗？
舒年往楼下的点滴室走，推开门进去，果不其然……
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了。掏出手机来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他的电话和信息。
走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也不知道现在退烧没有……
舒年心底多少有些失落。深吸口气，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往楼下走。准备回去收拾一下下班。
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一起值班的看护从里面出来，笑看她一眼，颇为暧昧的道：“赶紧准备下班吧。”
对方的表情，让舒年一头雾水。但是，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推开门进去。
里面一道身影，让她愣住。
以为已经离开的夜晏，此刻竟然就坐在办公室里。他百无聊赖的等着，腿上摆着本医学书籍随意的翻看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才抬起头来，看到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要下班了？”
“嗯……”舒年心里几番波动，原本的失落瞬间扫去，有些惊喜，“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在等你。”
她浅笑着走过去，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探了探温度。夜晏握住她的手，顺势合上书，站起身，深目看她，“去我那？”
虽然是问句，可是，却也是不容置喙的肯定句。舒年不受控制想起昨晚两个人的事，脸红了一圈，“还是就睡病房吧，我担心我爸……”
“现在已经两点了，他们都睡了。我刚去病房看了一下。”
“你去病房了？我爸没看到你吧？”舒年有些紧张的问。
看她这样，夜晏神态黯然了一圈，只点了点头，“没有。我只是在外面看了看，没有进去。”
舒年松口气，又注意到夜晏的情绪，才低声像是安慰：“下次……等我和我爸沟通好了，我再带你去看他。”
夜晏看她的目光深邃了些，颔首。
“那刚刚我的提议？”
舒年只是矜持的道：“我送你出医院。”
出乎意料，夜大少爷破天荒的没有勉强。
两个人，一起肩并肩从医院出来。夜晏把车开到门口，舒年还在那等着。
夜晏下车，她便朝他走过去，叮咛：“你开车注意安全。身上有伤要早点睡。回去以后，要把傅医生开的药吃了再睡。如果明天发烧，你要再来医院一趟……啊……”
舒年的话还没说完，被夜晏直接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手本能的从后拽住他的衬衫，狐疑的看着他。
夜晏直接将她抱到副驾驶座放好。他扯了安全带过来给她扣上的时候，舒年明白过来，坐直了身子，“夜晏……”
“既然这么担心我，就索性跟我一起回去。”
“……”舒年没法否认自己的担心，只嗡声道：“我什么东西都没带。”
“要带什么？衣服？”夜晏身子微倾，半个身子在车厢里，离得很近的看着她浮着一层淡淡红润的脸，“昨晚，穿我的衣服不是还穿得很好？很合适你。”
昨晚可是里面什么都没穿。
舒年光想想，呼吸就有些乱，双颊发烧。夜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舒年，你在想什么？”
“啊？”
“怕我吃了你？”
“……”
“晚上陪我睡，就算你今天一整天冷落我的惩罚。”
“……”
“放心吧，我会很规矩。”
规矩才奇怪了！
舒年完全没有相信夜晏这句话。不过，夜晏不规矩是不规矩，但是，在这件事上始终很尊重她，很照顾她的感受，并不急进。
——————
一个星期后。
舒达夫情况终于好转出了医院。舒年也正好找到了房子，赶紧从家里搬了出来。表面上看似是回了向家，可其实不是。
她搬家的时候，夜晏的车，远远的停在百米开外。从后视镜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他下车再自然不过的从她手里把东西提了过去，放进后车箱。
“就这些东西？”
“嗯。”舒年翻了一下，确认没遗漏，“都齐了。”
两个人，上了车，舒年扣上安全带看他，“伤口没事儿了吧？”
夜晏将车开上主路，不以为意的答：“其实只是小问题。”
“是啊，原本是小问题，可有些人还非得跑去淋雨，活生生给淋出大问题来了。”
听她这样说，夜晏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忽然一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舒年心里微微悸动，但是并没有挣开。夜晏感觉得出她的接纳，收紧手掌，将她纤细的手，握得更紧些。开口：“舒年，住我那去吧。”
舒年想了想，摇头，“不行。”
她又执拗的补上一句：“……总归是不太好。”
夜晏其实很清楚舒年的性子，大概是这几年的生活所致，她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哪怕，这个人是他。他笑了一下，“怕我吃了你？”
他这样一说，舒年一下子想起前几天晚上的事，脸发烧的红起来。
“乱想什么？”夜晏抓到她颊上的嫣红，捏了下她白皙的手指，“放心，我不住那儿，就让你住。”
“那我成什么了，真叫金屋藏娇了？”舒年还是坚持。
夜晏知道她的性子，最终，也还是没有再勉强她。
——
舒年挑的房子，就在医院旁边。云庭水榭也在医院不远的地方，两个小区就在一条街上。
1035 喜欢你吃醋的样子（3）
但是，云庭水榭是富人区，在南边。舒年挑的这间房子是靠北边的老单位房，设施陈旧。
这种地方，和夜晏其实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舒年原本以为夜晏在这种小房子里呆不了多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呆就是一下午。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舒年钻进厨房正准备着手做两个人的晚饭，夜晏看了眼时间，斜倚在厨房门口看她，“我得走了。”
“现在？”舒年诧异。
“嗯。”夜晏指了指厅里墙上的壁钟，“5点多的飞机，现在开车去机场，刚刚好。”
“你今天出差？”舒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他面前去，“你之前都没提。”
“昨晚才定好的时间。”夜晏抬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脑后去，手指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舍不得松手。舒年抬目看着他，“得去多久？”
“一个多星期。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再拖延两天。”
“……哦。”舒年应一声，声音有些闷。又看了眼墙上的壁钟，目光重新回到他面上，“怎么挑这个时间走？晚饭都吃不了了。”
夜晏看着她，心里有几许浓情波动。嘴上却是淡声道：“去机上吃飞机餐就行。”
“你那么挑，飞机餐肯定要吃不惯。不是胃不好吗？万一在飞机上胃又痛了怎么办？”提起这个，舒年更是不放心了，眉心皱了皱，“你肯定没带胃药吧？你等我一下，我箱子里有，你带几颗去。”
舒年说着，就要去找药箱。
夜晏眸光微深，伸手把她拉住。在她诧异之下，长腿迈过去，直接俯身吻上她的唇。舒年一惊，能感觉到他缠绵的吻里流露出来的各种浓郁情愫。那种情感流进她的身体里、心尖上，渐渐发酵，勾出她盘踞在心头的越来越浓烈的不舍。
舒年轻轻喟叹一声，情难自禁的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来迎合他的吻。
一想到要离开一个多星期，夜晏贪恋着她所有的气息，怎么吻都觉得不够。又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靠上，让她两腿环住自己的腰，再次重新吻住她。
舒年被吻得晕头转向，意乱情迷。夜晏是个很聪明的人，从最初和她一样经验不够的吻，到现在，竟然已经炉火纯青，吻得她根本难以招架。
火热的大掌，难耐的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衣服，厮磨着，舒年呼吸完全乱了。这样的抚摸，如同隔靴挠痒，让她浑身虚软，想要发泄什么，可是，又奈何根本找不到出口。
她眼神里蒙着一层迷雾，睫毛扇动着，迷离的眼看他，“你……不是要走了吗？”
“……嗯。”
“那你还……唔……”他的大掌滑到她腿上时，舒年呻吟一声，颤栗得厉害。
夜晏浑身都绷紧了，“你要是再这么敏感这么诱人……今晚我可能会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要留下来吃了你……”
舒年脑子里嗡嗡直响，脸红。逼着自己冷静一些，把他的手摁住。眼神飘忽着，都不敢看他。
此时此刻，夜晏的手机轰然作响。他直接挂断，那边又打了过来。舒年看到屏幕上是‘纪枫’两个字，很显然是在催他去机场。
“时间真要来不及了。”夜晏低声感叹。
舒年轻轻的‘嗯’一声，声音还含着暗哑，“你去吧，工作重要。”
两个人之间，暧昧久久不散。夜晏把舒年从沙发靠上抱下来，舒年送他下楼，亦是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小区里彻底看不见了，她才缓缓转身回去。
再回到屋子里，看着那小小的屋子，莫名的，心里就觉得有些落寞。
这样的小房子，只有50来坪。原本就是最适合一个人住，不会太空。可是，此刻，舒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太空。满脑子里，居然都是夜晏的影子。
可是，刚刚走的时候，却忘了给他带胃药。
懊恼。
捶了捶额头。感叹自己真是太不记事儿。
手机铃声，在房子里突然响起。她起身拿在手上，屏幕上闪烁的字让她刚刚失落的心，一下子又扬起。
“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舒年边问边环顾四周。
“倒是有我最想要带走的东西，留在你那了。”夜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舒年觉得比什么时候都好听。
“胃药？我也忘了给你……”
“是你。”夜晏的两个字，轻轻打断了舒年更多的话。她一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里几许波动。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握着电话站在屋子里。向沐阳说她一直是个很无趣的人，其实是没冤枉她的。很多话，她都不太会懂得表达。
良久，才听到夜晏低声道：“我会尽量早些回来。”
“……好。”
——————
这段时间，舒年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向沐阳大约亦是工作很忙，自从她搬出去之后他来医院里找过她一次，但舒年不过又旧事重提，无非是要离婚，向沐阳碰了一鼻子灰后，也鲜少再出现在她面前。
这天，中午。
舒年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包里的手机乍然响起。
她拿出来一看，是她没有存的号码。但是，这串数字，她却不觉得陌生。想了一下，把手机接了贴在耳边。
“舒年，我们谈谈吧。”
果不其然，真是宁朦。她在电话里，只有这样一句话。
舒年倒是不意外。往往都是这样的流程。电话里挑衅过后，便是当面挑衅。
——
宁朦挑了个离医院不远的餐厅，舒年到的时候，她就坐在窗边。她看起来这阵子似的过得并不好，好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气色还要更差了一些。神色略显苍白。
舒年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杯咖啡，也不先说话。
宁朦看着面前的舒年，她的冷静自持，让她心里不免有些嫉妒。
她喝了口面前的水，舔了舔唇，才开口，“舒年，你放过沐阳吧。”
舒年挑眉看着她。
“我知道我从你这儿抢走了沐阳你很不甘心，我也知道你父亲身体不好不希望你们离婚。可是……你拿你父亲要挟他，未免也太卑鄙。”
1036 离婚吧（1）
“你觉得，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离婚，是旁的人要挟有用的吗？”
“如果不是你要挟她，沐阳怎么会一直不和你离婚？”宁朦有几分自欺欺人，“舒年，他爱的是我。我是她的初恋，我们当时在一起念书，一起……”
“我不是来听你怀旧的，对你们恋爱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兴趣。”舒年打断宁朦的话，“如果你觉得他那么爱你，那你现在不该是坐在我面前质问我，而是去问他。还有，我和你一样，也非常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同意签字。”
舒年站起身来，“如果哪天你问到了答案，一定要记得通知我。我会带上户口本，立刻去。”
“舒年！”宁朦见她要走，起身将她一把拉住。“别装了，我求你……放过他吧！”
情绪激动，宁朦的声音一下子就扬了起来。餐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们看过来。舒年很不喜欢这种被关注的场合，只冷眼看着宁朦，“松手！”
“我怀孕了！舒年，我怀孕了！”
即使是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但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舒年还是震了震。
“你知道，他很爱孩子，很想要孩子的，我求你，别这么自私！别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爸爸！”宁朦拽紧了舒年，眼眶已经红了。眼泪蓄在眼眶里，要落不落，那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同情。
餐厅里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一幕。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一出什么样的闹剧，反而更同情宁朦一些，对着舒年指指点点。
这个世界，只同情弱者。
相比于宁朦的可怜，舒年神色冷漠，“宁朦，你不要胡搅蛮缠！如果他愿意要你的孩子，那你去和他谈。如果他不愿意要你的孩子，你就去妇科挂个号把孩子拿掉。”
“舒年，你好歹毒！你居然想让我拿掉孩子！”宁朦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你太自私了……你18岁和别的男人宫外孕，被切断了输卵管，不能生育，现在就让我也把孩子拿掉。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这话一落，周围哗然。
“这女人太狠心了！”
“18岁就和男人乱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也是活该生不出孩子来！”
周围，一句句刺耳的话，像暴雨一样砸过来。一向克制的舒年，抬手一耳光狠狠扇在宁朦脸上。宁朦被打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半晌没回过神来。下一瞬，只听到舒年冷声道：“宁朦，别再来挑衅我！你的孩子我根本不在乎！”
宁朦其实哪是能吃亏的人？被舒年扇了这样一耳光，等回过神来，伸手就想还手。
“你敢打我？舒年，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宁朦早就对舒年很有情绪，之前在电话里无法发泄，现在舒年这一耳光更是狠狠的刺激了她。情绪激动，顿时就失了控，她一手扯舒年的头发，一手直往她身上扑过去。
舒年不愿和她纠缠，一手护住自己，一手将她推开。
宁朦穿着高跟鞋，加上扑上去的力道不轻，身子本就没站稳，舒年虽然只是轻轻一推，却让她顿时踉跄的往后急退一步，撞到桌子一角，猛地一下跌坐在地。
舒年看也没看她，冷着脸在众人的注视下，准备离开。
“啊……”身后，一道痛苦的闷哼声响起。舒年离开的脚步一僵。
“好痛……”宁朦抱着小腹，狼狈的坐在地上。
“她不是孕妇吗？该不会是动了胎气吧？”
“前三个月的孩子是最脆弱的，哪能这样摔？保不齐就把孩子摔没了！”
“就算是吵架，可这可孩子也是无辜的，怎么能对孕妇动手呢？”
周围一声声议论声传来，舒年看着地上的宁朦，脑海里一帧帧当年自己躺在血泊里的画面闪过。
那时候的她，无助、绝望、惊恐……
那时候的她，很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施以援手……
那时的自己，和眼前的宁朦重重相叠，舒年站在那，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抖着手，拿了手机要给医院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抱起宁朦，大步往医院里跑。
————
急救室外，舒年贴着墙站在那。
但凡有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她便会上前询问一句，可是，谁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舒年很怕。
怕宁朦的孩子，真的会因为自己而出什么问题。她对宁朦没有任何好感，可是，她的孩子，她并不想去伤害。
她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喜欢孩子……
舒年想起她刚刚跌坐在地上疼痛的样子，心里的不安越积越多。手机就在此刻响起，她拿出来，看到“夜”字，鼻尖竟莫名的有些泛酸。走到墙脚根，才把手机接了贴到耳边。
“……喂。”
“……”那边，夜晏沉默一瞬。
这边，舒年亦是沉默。电话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下一瞬，夜晏担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舒年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很好的掩藏了情绪，而且，她也不想在夜晏面前说这事，毕竟，他现在在出差，她不想让他为自己的事操心。可是，没想到，才只是短短的一个‘喂’字，他竟然已经获悉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鼻尖更酸起来。
“……嗯。”勉强让自己镇定些，可是，因为惶恐，声音还有些发抖，“我刚刚和宁朦起了点冲突……她怀孕了，摔了一下，现在在急救室。”
“你受伤了吗？”
“……没有。”
“她摔得很重？”
“……好像是。”
“我现在联系最好的医生过去。”夜晏知道舒年担心的心思，一手和她打电话，一手已经抓过听筒，给国内的唐纪枫打电话。
舒年心里原本慌乱不已，可是，现在听着夜晏的声音，哪怕他此刻在另一端，是和别人讲电话，她也觉得安心了许多。她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却是一道盛气凌人的声音乍然响起。
“舒年！”
1037 离婚吧（2）
“舒年！”
伴着这声音而来的是高跟鞋叩击着地面的脚步声，来势汹汹。
舒年一侧头，就看到向夫人直朝自己逼来。向沐阳在她身边跟着，一手拦她，“妈，你冷静点！”
“你走开！”向夫人愤愤的推着儿子。
舒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迎接向夫人的指责，正要挂断夜晏的电话，可没想到向夫人直扑过来，二话没说，一耳光扇在舒年脸上。
这一巴掌，向夫人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巴掌声特别响亮，在长廊里清脆的回荡，就连电话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舒年被扇得踉跄一步，扶住墙才勉强站稳。很长一段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灰白。耳鸣得厉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长廊上经过的护士和医生都被吓呆了，一个个能躲则躲，不敢上前。
向沐阳也懵了。半晌，回过神来，怒斥，“妈，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打的就是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向夫人的气焰还没消下去一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浑身都在发抖。“这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想要杀了我孙子！你到底是多恶毒！”
向夫人咒骂还不解气，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就要踢舒年。
向沐阳快一步过去，扑到舒年身上，向夫人那一脚及时收回去，才没踢到儿子，却是气得大叫：“你还敢护着这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你没听刚刚目击人怎么说的？宁朦都痛成那样了，她就冷眼在旁边看着，急救电话都没打！”
“妈，舒年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在做什么，现在装好人了？就是你这种傻瓜才会被她骗！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孩子差点就死在这女人手上！”
向夫人的话噼里啪啦的砸过来，舒年只觉得脑仁都在疼。
向沐阳扶着她的手臂，“舒年，怎么样，让我看看？”
他焦急。手，要碰她的脸。
“别碰我！”舒年神色出奇的冷，眼神更冷。向沐阳神色一暗，半晌，停住的手重新再往前，舒年躲避的往后猛退一步，眼里锐气迸射出来，声音重了一些，“向沐阳，别碰我。”
“舒年……”向沐阳懊悔又心痛的看着她。她头发已经完全乱了，头发盖着她的脸，还是可以看到她脸上肿得很厉害。
舒年却是扶着墙壁，站直身子。即使此刻如此狼狈，她还是倔强的挺直背脊。抬手，将手机贴到耳边。
“舒年？！”夜晏在那边已经抓狂，握紧手机，手背上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咬紧牙关，“出什么事了？”
“……没事。”舒年轻轻一笑，声音那么平和，那么静淡，“你忙吧，我先挂了。”
“舒年！”夜晏急喝一声，但是她已经将电话挂了。那声音，明明那样不急不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却生生的把他的心都撕裂了。
撕成了碎片。
夜晏懊恼的一拳狠狠砸在书桌上，立刻打电话给助理。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那清脆的一声是巴掌声！她挨打了！向家的人，居然敢再次对她动手！
一想到这个可能，夜晏的神色阴沉得可怕。面上，全是暴风骤雨。助理进来的时候，被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
刚挂了电话，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推开来。
妇科医生从里面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我家孙子怎么样，还好吗？”向夫人第一个上前。
向沐阳亦是心急，跟着向夫人往前走了一步，可是，想起什么，又顿住，侧目看了眼舒年。舒年神色还是那样，冰冷无温。
她正眼都没有看他们母子俩，只是盯着医生。向沐阳神色暗淡些，最终，也还是跟着上前一步。
医生取下口罩，“现在情况算是稳定了一点，但是，还要留院观察才可以。”
“所以，孩子算是保住了吗？”向夫人不放心的继续问，握紧医生的手，急切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现在情况谁都不好说，但还算是乐观。你们也别太紧张，先让人把住院手续办了吧。”医生客气的和向夫人说话。
“对对对，先办手续要紧！”向夫人转头和儿子道：“沐阳，赶紧让助理去把手续办了。”
“已经在办了。”
这会儿，护士已经将宁朦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向夫人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宁朦的手，“朦朦，怎么样了？还疼吗？”
宁朦很是委屈，眼角上还挂着泪，“还有一点疼，但是，伯母，您也别怪舒年。”
不提还好，提起舒年，向夫人面露憎恶，“不怪她还能怪谁？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帮她说好话。”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厉如刃，从舒年身上剜过去，“舒年，你最好庆幸宁朦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我们向家绝对不放过你！”
“妈！”向沐阳皱了皱眉。
“伯母，您别说她了，都是我自己的错。”宁朦眼眶里蓄着泪，“是我不该和沐阳在一起……不该怀孩子……舒年对我有憎怨，我也理解的……”
舒年全程只是冷冷的看着宁朦演一出好戏。她这样一说，果不其然更激起向夫人对她的心疼和对舒年的憎恶，“你放心，她进门，我们向家就没认过一天。以后，你才是我们向家真正的媳妇，我倒要看看，有我在，她还敢拿你怎么样了！”
舒年听着这些话，没有再留。既然宁朦还有心情演戏，想来，身体也不会有太多的事。
她转身，只听到身后向沐阳道：“妈，你不要乱说，我没有想过要和舒年离婚！”
“你这臭小子！你当着朦朦说的什么话！”向夫人见宁朦难受，伸手就抽儿子，“人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还嚷嚷着不离婚，是当真想我们向家绝后是不是？”
向夫人说到这，痛哭起来。
舒年一步步往休息室走，心里沁凉，连血管都是凉的。被扇得红肿的脸上，到现在却还**辣的疼。
1038 离婚吧（3）
“舒年！”向沐阳已经追了上来。大掌扣住舒年的手，舒年没有把他甩开，只是疲倦的看着他，“向沐阳，今天我们就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她神态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面上决然。
向沐阳心里一沉再沉。
“舒年，相信我，我不想和你离婚……”向沐阳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他恳求的握住她的手，“我并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只要我们不离婚，我……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的！我爱的从来就是你！”
向沐阳这样的话，舒年内心里没有一丝丝感动，不，甚至是连波动都没有。她只是冷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要她的孩子，你舍得吗？”
刚刚初来时，他对孩子的紧张，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向沐阳沉重的摇着头，“比起孩子来说，我更不能放开你。舒年，我不能放开你……”
舒年只觉得这样的他滑稽又可笑，“你难道还真想让你们向家绝后？”
“不会的！你只是可能无法生育，并不是完全不能生育。再说，现在医学这样发达，我们想要孩子有很多办法！试管不是也可以吗？”
舒年笑了，却是笑得那样讽刺，那样不留情面，“向沐阳，别做梦了！”
她将自己的手，发了狠的从向沐阳手中抽开。因为太过用力，巨大的惯性让她往后退了一步，她站稳了，绷直身体，冷眼看紧了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不可能会给你生孩子！”
说罢，舒年重重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次，向沐阳却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身影明明那么瘦，可是，却又那么倔强。看着她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向沐阳的心，也越来越痛，越来越凉……
他知道……
这一次……
真的，她就此就要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出去了……
无论他怎么挽留，以她的脾气，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向沐阳缓缓闭上眼，沉重的深吸口气，胸口沉痛的情绪没有丝毫缓解，反倒越加重几分。最终，他靠着墙壁，懊丧的缓缓蹲下身，脸悔恨的深埋进掌心。
眼眶，不知不觉间泛了红……
——————————
舒年到休息室的一路上，已经有了许多人朝她行了注目礼。vip楼就这么大，刚刚向夫人那一巴掌，几乎打得人尽皆知。
舒年只当感受不到旁人的目光，只是绷直着背进了休息室。进去后，带上门，确认里面没有人后，绷紧的身体才松懈下来，莫大的苦涩和委屈一**直逼而来，让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舒年？”
就在此刻，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推开。琦琦探着头进来。
舒年调整了下情绪，冲她扯了扯唇。她很想佯装没事的样子，可是，很难。脸上的巴掌不轻，哪怕只是扯扯唇，都疼得厉害。
“你还好吧？”琦琦进来，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目光里有同情。显然她也听说了刚刚的事，替舒年抱不平的道：“现在的女人不要脸的还真是太多了，明明她就是小三，居然还这么嚣张！”
琦琦说着，又看了眼她肿得很厉害的脸，忙去拿了湿毛巾给她贴在脸上。
舒年看她一眼，轻语：“谢谢。”
仅仅只是两个字，可是，声音里，却能听到细微的颤抖声。
她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失态，接过毛巾，捂着脸，将脸别开了去。
琦琦知道她是个要强的人，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气冲冲道：“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我们还都以为你老公他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
说到这，琦琦探寻的看了眼舒年的神色，到底，还是没继续往下说。
又看着舒年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越发觉得对方欺人太甚。这巴掌印，只怕没个把星期根本就消不下去。
得是多恨，才能打得下这么一巴掌啊？
舒年洗了把脸，又在脸上涂了药膏，可是，脸上依旧肿得厉害，看着有些吓人。她只得把头发放下来，勉强挡住半张脸。
在休息室里休息了一阵子，情绪才算勉强平静下来。宁朦怀孕了，怀了向沐阳的孩子，她倒是并不伤心。此时此刻，反倒更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安然无恙的留下来。那样一来，她和向沐阳之间，起诉离婚的时候，她便更有了底气，胜券在握。
只是父亲那……
舒年有些头疼，不知道未来该如何和父亲平静的坦白。
“舒年。”想得正出神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护士长从外面推门而入。
舒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勉强打起精神来，站起身，和对方打招呼，“护士长，有事吗？”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对方的语气里，亦是有几分同情之色。
“抱歉，我也没想到我的私事会闹到医院里来。”
“院方也知道这不能怪你。”护士长探寻的看她一眼，试探的问：“你现在的情况，还能工作吗？”
“没问题的。是不是哪个病房的病人要我过去？”
“……”护士长沉默一瞬，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也不说话。舒年心里明白了几分，笑了一下，“宁朦让我过去？”
“嗯。”护士长点头。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这小三这么做真是太不要脸了！”倒是琦琦先沉不住气，骂了一声。
“嚷什么，别一口一个小三的。”护士长瞪她一眼，谨慎的把门带上，轻语，“人家再是小三，可不管怎么样，向夫人都是我们医院的vip病人，你这么骂，是想他们去投诉你，开除了就乐意了？”
琦琦当然不想被开除，心惊的捂住嘴。但还是细声和舒年道：“舒年，你别去，请个伤假就是了。他们蛇鼠一窝，你一个人去，准又要被他们欺负。”
“我去吧。”没想到，舒年竟是一口就答应了护士长。
蛇鼠一窝，不还怕黄鼠狼吗？她倒是也想看看，他们还能如何恶心自己。
1039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1）
不单琦琦诧异，护士长也诧异。两个人不确定的你看看我，我看了看你。最终，护士长还是道：“要是不想去，就别强撑。”
“向夫人是vip，这里的人随便她挑，哪有我们不想去的立场？”舒年把头发随便束了个马尾，理了理领口，“我今天不去，他们明天也会让我过去。迟早的事，我避免不了。”
舒年的话是有道理，护士长也明白，医院里总不能一直以请假来搪塞vip病人。
最终颔首，“那你去吧。不过，多少要注意点，不要顶撞他们。”
舒年点头，算是应了。
她心里清楚明白，向夫人和宁朦点了自己，定是为了故意挑她毛病，回头来和院方投诉自己。
——————
舒年换上工装，往116病房走去。
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宁朦娇软可人的声音，“伯母，您别逼他了……我这孩子原本就是意外来的，也许……沐阳根本就不想要。他只想要舒年的孩子。”
“你别给我提那个女人！一提我就来气！什么叫沐阳不想要，你这孩子谁不想要都是我们向家的！沐阳，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不给宁朦一个交代，我……我就去死了算了！”向夫人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向沐阳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倦。
“你别叫我妈！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眼神？宁朦端庄贤淑，如今又还给你怀了孩子，你不娶，非要那个连孩子都不会生的恶毒女人！你是有意让我以后没法和你们向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是不是？”
“妈，你说什么呢！”
“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是舒年不乐意和你离婚？是了，她都想害死朦朦肚子里的孩子了，哪还能就这么和你离婚？”
“是啊。向夫人，你没说错，我还真不愿意就这么和向沐阳离婚了。”舒年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推门而入。神色高冷。
她的出现，让病房里三个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
“舒年！”向沐阳原本晦暗的神色听到她的话，一变再变，眼里划过一抹惊喜之色，大步就朝她迈过去，“你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可以不和我离婚吗？”
宁朦躺在病床上，见到这一幕，心里狠狠一恸。
呼吸，一下子就重了许多。
她狠狠咬着唇，并不说话。
向夫人冷声嗤笑，“之前在我面前说什么大话了？不是说想和我儿子离婚吗？现在夜少爷那边也不要你了，就知道抱我儿子这颗大树了？”
“向家还确实是个大树，所以，我要是分文不取就和向沐阳离婚了，岂不是可惜？”舒年转目看向向沐阳，淡淡一笑，“向夫人提醒了我，离婚协议书，我得重新加一条了——既然我们是合法夫妻，那我们离婚便也按法律程序走。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恐怕你得分我一半了。”
向夫人明白过来，气得脸都绿了。
向沐阳面色也陡然暗下去，“你……还是要和我离婚？”
“你这贪心的女人！”向夫人怒不可遏，手恶狠狠的指着舒年，青筋都绷了出来，“你休想！我告诉你，舒年，我一定会要将你扫地出门！而且，还得是净身出户！”
舒年把她的手指给拦下去，挪开，“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向夫人要想插手，到时候，可以去法庭上和法官谈谈。”
向夫人气得直捂胸口，恶狠狠的盯着向沐阳，“你看看……你看看找了个什么女人回来，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舒年心底憋着的气出了大半，所以没有再和向夫人闹下去，只是朝躺在床上的宁朦走过去，不卑不亢的道：“宁小姐，我是你的看护。如果有什么吩咐，可以按这个铃。”
她朝宁朦头上比划了下，“我会随叫随到。”
“还有……”舒年垂目看了她一眼，简直算是云淡清风的开口：“医生说，你现在情况不是很稳定，所以，最好不要太动气。我看你眼睛红红的，好像有些伤心的样子，但是最好还是别再哭。伤心的情绪，对孩子不好。”
“舒年，你……你过分了！我现在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你，你还在这说风凉话！”宁朦原本就满腹委屈，被舒年这么一刺激，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
向夫人见状，赶紧过去安抚：“朦朦，你可千万别动气！别听她在这胡言乱语！她就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向夫人一边抹着宁朦的眼泪，一边叫儿子，“沐阳，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安抚安抚朦朦！”
三个女人一台戏，向沐阳深陷其中，只觉得深深的疲倦。向夫人唤他，他却是深目看着舒年，最终，机械的走了过去。向夫人扯着他的袖子，“沐阳，你快和朦朦说，说你爱她！你爱你们的孩子！”
舒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特别的可笑。
“三位聊吧，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或者意外，按玲就行。”舒年说罢，准备退场。
宁朦小腹疼得厉害，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便觉得是诅咒那般。
“舒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压抑太久，宁朦情绪一下子失控，手在旁边床头摸到玻璃杯就朝舒年狠狠砸过去。
“小心！”向沐阳急唤一声。
舒年感觉到危险，转过身来，只觉得一个重物朝自己飞了过来。她本可以稳稳躲过去的，可是，就在此刻，一道声音乍然从门口传来。
“宁朦是住这里吗？问过没错了吧？”
这声音……
舒年身子狠狠一震，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样。她忘记了躲，甚至忘记了动一动，原本可以避开的杯子就那么猛地砸在了自己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殷红的血，从额头上一直流到眼里，再从眼角往下流……
她面上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更没有生气，那样子颇为吓人。
下手的宁朦都被她这副样子吓一跳。身边的向夫人即使气焰那般嚣张，看她这副灵魂出窍的样子，也心里有些发毛。
1040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2）
倒是向沐阳第一个冲过去，握住她的双臂，紧张的察看，“怎么样？痛不痛？流血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舒年没反应，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那样，始终呆呆的站在那。
就在这会儿……
病房的门，‘咔哒’一声响起。两个人手挽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
舒年僵立在那的身影，颤栗了下，把手猛地从向沐阳手中抽开。她始终没有回头。
向夫人和宁朦的注意力已经被进来的人吸引了过去。向夫人笑眯眯的道：“朦朦，这一定是亲家公，亲家母了吧？”
宁朦的脸色在听到“亲家母”那三个字的时候，变了变。只是指着中年男人和向夫人道：“伯母，这是我爸。”
解释完，目光落向一旁挽着她父亲手的中年女人，唇角浮出一抹讽刺，“她和我们家并没有关系，您也不用认识了。”
中年女子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宁父斥道：“朦朦，你又任性了。阿姨平日里对你怎么好的，你自己心里可是有数的。”
中年女人微微一笑，“不要紧的，朦朦抵触也是可以理解。朦朦，这是我给你炖的鸡汤，身子不好，要好好补补，以后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和阿姨说。阿姨做了，给你送过来。”
舒年站在那，听着女人一句句话，只觉得自己被人扔进了大海里。
海水咸涩冰冷。她被人残忍的一口一口灌着。灌进口腔，漫进胸腔。渐渐的，她只觉得凉……凉得浑身都在发颤……
再渐渐的，她无法再呼吸。好似，随时都会死过去一样。
明明是额头在滴血，可是……她却觉得，胸口好像破了个更大更大的洞……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吧！”向夫人似乎这才发现了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舒年回过神来，撇开向沐阳的手，低着头往外走。全程，不曾抬头。
可是，她能感觉到，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看了过去。向沐阳甚至要追出来，被向夫人一把拉住。
而那陌生的中年女人，只扫到舒年一个低着头的侧颜，还有她纤瘦的身形，亦是狠狠一震。
视线追随着她，久久都没有抽开。直到她的身影要从病房里消失，她几乎克制不住的要走过去，却被身边的中年男人抓住了手。
“婉君，怎么了？”
明婉君猛地回过神来，像是如梦初醒那样。她抽回视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一会儿工夫，又失魂落魄的朝门口看了一眼，那儿已经没有了舒年的踪影。
“怎么了？”宁博天发现妻子的不对劲。
明婉君扯扯唇，“就是觉得刚刚出去的女孩子眼熟。她是什么人？”
最后一句话，是问向夫人的。
这话一问，向家母子和宁朦脸上都划过一丝不同程度的尴尬。最终，只是宁朦冲明婉君冷冰冰的道：“你不过是一个外来的人，能有什么眼熟的？肯定是眼花了！”
“是啊，她就是医院里一个看护。”向夫人也有所掩饰。
向沐阳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妈，我出去抽支烟。”
说罢，就要走，被向夫人和宁朦两人一起拦住。向夫人斥道：“你未来岳父都来了，还出去抽什么烟，别不懂事。”
向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儿子的目的？刚刚舒年被宁朦砸了那一下，砸得额头开花，他肯定是心疼了。舒年那丫头就是活该，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向沐阳被两个女人拉拽着抽不开身，何况，宁朦现在无论怎么样，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整个病房里，几个人聊着天，可是，向沐阳明显心不在焉。而此刻，和他一样心不在焉的，还有明婉君。
————
另一边。
舒年强撑着走出病房，门才带上，整个人便克制不住的发抖，手指指尖狠狠掐进了掌心。
额头上，一直还在流血，她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点感知都没有。
“舒年，你没事吧？”琦琦刚好从休息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僵立在那，脸色惨白的舒年。
琦琦这一声唤，护士长还有其他同事也都注意到了。
护士长走过去，将她的脸一把抬起，看到那伤口，皱眉，“别在这站着了，赶紧的，找医生包扎一下！”
舒年还恍恍惚惚的，好像把自己缩在了一个壳中，别人对自己的关心、愤慨，她一律都听不见，神色显得有些淡漠。只将头上的帽子取下，交到护士长手上，“护士长，我想去楼下透透气，麻烦你帮我请两个小时的假。”
“……嗯，好。但是，你这伤口……”
护士长还想说什么，可是舒年什么都听不到，推开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神态淡得近乎淡漠。
琦琦担心的唤她一声，护士长拦住她，“算了，让她去透透气吧。”
“可她脸上伤成那样，现在不处理，还真怕会破相。”
护士长看着舒年的背影，长叹口气。她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像是行尸走肉那样，又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仅从今天发生的事情上就可以想见在这场婚姻里，她到底受的是什么罪。难怪舒年会要和夜少爷在一起。
“这些人也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小三怀孕，扇她一耳光不够，还把她打成这样。”有人替舒年抱不平，低声嘀咕。
“行了，别人的家事，别插嘴了。”护士长斥了一声，又转头道：“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琦琦，你先替一下舒年的工作。”
“是，护士长。”
————————
舒年怔忡的坐在医院花园的长廊里。风吹拂而过，树上的叶子掉落在她头顶上，肩上，她都一动不动，不曾摘去。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离她不远的一家三口。
老爷子头发已经发白，似乎是帕金森患者，坐在轮椅上。
“老伴，你答应过我的，会赶快好起来。我可信着你的话，天天就盼着你以后带我去看杏花。”老太太虽然已是年迈，却是执意要亲手推着丈夫的轮椅。
1041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3）
女儿跟在一旁，怕累着母亲，要接过手去。老太太摇头，“我们现在年数大了，指不定哪天我身体也垮下来，一分钟都推不动。现在能推多远是多远。”
“妈，爸要知道你这么爱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老太太眼眶发红，直抹眼泪，“我们哪有什么爱不爱的。我们这一辈人，和你们年轻人不同，我们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事。你爸无论病成什么样子，动得也好，动不得也罢，他都是我认定的唯一的哪个人，到死都不会松开他的手。”
舒年听着，看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脑海里，全是当年母亲同她和父亲说的那些话。那个人也曾给过她和父亲承诺，无论未来如何，他们这个家永远都不会散……她永远爱他们……
可是后来，舒年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永远，那么短……那么短……
短到她措手不及。
而现在，她更明白……原来，有些人的爱，也是那么廉价。早已经拿那些爱去讨好其他人了……
想着想着，她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她低下头去，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手，要放下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笼罩过来。下一瞬，她纤柔的手，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握住。
她一怔。
继而，人已经被一股力道拉了起来。她整个人跌入一方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
抬起眼，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乍然出现在自己眼里。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外面出差吗？可是，面前，他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的表情，真实的呼吸，体温亦是真实的……
夜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视线从她的额头，缓缓往下移，到她肿起的脸上，他捧着她脸蛋的手，绷得青筋都在跳。面上，却是愧疚夹杂着深重的心痛，“我回来晚了……”
男人这样一句话，像是最直接的武器，一瞬间，戳破了舒年心底所有的坚强和武装。硬壳上，破了个洞，所有的委屈和心酸，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她像个受了伤害的孩子，无助的搂住夜晏的脖子，呜咽一声，痛哭失声。
深藏了那么久的情绪，到他面前，再无可掩藏，尽数宣泄出来。
夜晏将她抱紧，紧到几乎恨不能要把她扣进身体里去。她的痛哭声，一直都在撕扯着他的神经，第一次，他那么真实的感受到一个人的悲伤和委屈；那么想要将一个女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的护她周全。
有些人，会让你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在任何人面前甚至是亲人面前都不敢释放的情绪，却可以在他面前毫不掩藏的表现出来。舒年觉得，夜晏于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情绪完全失控，许久，都还在抽噎，哭得已经有些倦了。
夜晏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垂首看她，目光深邃，“再难过，伤还是要先处理。”
处理好了，再慢慢的和他们算也不迟！
————
舒年被夜晏抱到了vip顶楼的超级vip会客厅。这间会客厅舒年也来过，就是上次白老太太会见自己时用的这个厅。
他们才一到，医生和护士已经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守着了。夜晏让他们进来，他们推门而入，给坐在沙发上的舒年检查伤口。
舒年知道，这样一来，大家又该来好奇她和夜晏之间的关系了。
“额头上的伤，怎么样？”夜晏在一旁看着，问医生。脸色寒凉，让整个会客厅里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医生和护士们都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
听到夜晏这样问，医生赶紧道：“伤口不小，大概得缝两针。”
缝两针！
很好！
好得很！
夜晏握住舒年的手，稳了稳情绪，才又问：“会留疤吗？”
“我们用美容针，会不那么明显。但是……多少还是会有些印痕。”
夜晏要发作，舒年捏了下他的手，“没事，留疤也没关系。”
他垂首看她。
她轻笑一声，眼角里含着泪，“留着疤，才能让我记着当时有多疼。以后隔得再久也不会忘记。”
夜晏抬手，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揩去。
“不但不准留疤；这个痛，我也不准你记下。”夜晏的长指从她红肿的脸上，划过。她痛得眨了下眼，夜晏眉眼间多了几分寒意和疼惜，“这些痛，我替你记着。你只要记得，绝对没有下次了！舒年，我再不会让你在他们那受了委屈。”
舒年看着面前的夜晏，他即使在她面前很克制很收敛，但是她依然能感觉得出来他面上的戾气。
即使如此，他的话，却让她觉得温暖。心底积压着太多的酸楚，即使并非一两句话可以冲淡的，但是还是会好受很多。而且，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不相信什么承诺什么保证了，连血亲的人都可以负自己，又何况一个外人？可是，此刻，当夜晏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她心里又不自觉地多了许多期许。
夜晏示意他们动手处理伤口。缝针的时候，夜晏在旁边看着，医生和护士免不得都很紧张。
舒年看得出来。而且，夜晏这个人，神色冷起来的时候，压迫感让人难以喘息，所以，中途一再央求才让夜晏别再盯着看。夜晏的手机正好响起，他便走到窗口去听电话。他声音低沉，舒年又在缝针，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他时不时的会转回身来看自己。两个人视线对上，夜晏眉宇间的担心和安抚都清楚的写在脸上。
——————
缝完针，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
会客厅里，就剩下舒年和夜晏两个人、
夜晏长手长脚的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躺会儿。”
舒年倒是并没有拒绝，而是走过去，枕着他的腿睡着。她面上全是深深的疲倦。
“这些伤，都是谁弄的？”夜晏将她额前的刘海拨到一边，长指避开额头上的白色纱布。
1042 十指紧扣（1）
舒年把一整个下午的事都说了。唯独，没有提明婉君的事。只字未提。
夜晏垂首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一样，“为什么刚刚突然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宁朦怀孕，还是因为这些伤，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那样的伤感，那样的悲切，夜晏感觉得出来，怕远远不止和向沐阳有关。
他不问还好，一问，舒年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闭上眼去，沉默着，许久都没说话。夜晏看着只觉得心疼，越发确定她心里还藏着其他事。倒是第一次如此沉得住气，只低声道：“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会勉强你。”
舒年没有应声，只是突然侧过身去，往他身上更紧的贴了贴。夜晏感觉到她的依赖和信任，心里动荡了下，将她抱住。
——————
舒年躺在夜晏的腿上，已经有些迷迷糊糊。
夜晏一直挺忙，偶尔会听到她在讲电话，似乎是在催着对方过来。舒年没有仔细探究，闭上眼睡着了。短短的睡眠，她却做梦了……
梦到了父亲，梦到了母亲……
那时候的她，还很小。绿油油的草坪上，春风吹着，头顶上许许多多的风筝迎风飞扬。她小跑着钻进母亲怀里，索了个吻后，又咯咯直乐的追逐父亲放风筝的身影。
那时候的岁月，美得让她不愿意轻易醒来。
直到……
手机铃声响起。
舒年缓缓睁开眼来，夜晏帮她把手机从一旁拿了过来，“要听吗？”
“嗯。听。”
醒了，梦就断了。她就更清楚，梦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曾经所有的美好，如今，都抓不住了……
她拿了手机看了眼，是护士长来的电话。她把手机拿起，贴在耳边。
“护士长。”
“你伤口处理了吗？到处找也没找着你人。”
舒年看一眼夜晏，又点了点自己额上的伤口，被夜晏握住了手。才道：“嗯，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护士长放下心来，又道：“向夫人那边又在找你……我虽然已经让琦琦过去给你顶班，但她摆明了要找你麻烦，说是要集体投诉我们。”
若是往常，舒年一定会顶着伤再去会会那个胡搅蛮缠的人。
可是……
一想到病房里会出现的另外一个人，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抱歉的道：“对不起，护士长，我连累你们了。”
“不能怪你。是他们太欺负人。你放心，他们再找麻烦，我也不会让你再过去。”
“去吧。”舒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身边，夜晏突然开口。舒年一愣，抬目看他，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他们也该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去会会向夫人。”
舒年没听懂夜晏的话，只问：“谁是他们？”
“去了就知道了。”夜晏卖了个关子，把舒年手里的手机拿过去，和护士长道：“告诉向夫人，不用去投诉了，舒年马上就会过去。”
护士长听到他的声音一愣一愣。下一瞬，猛然明白过来——这夜少爷回来了，不就有人给舒年撑腰了吗？
夜晏把舒年的手机挂了，交给舒年。
他人已经起身，理了理衬衫。舒年跟着起身，看着他，“你要去找他们？”
“嗯。”夜晏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上，“难道，你希望我让你的眼泪白流，委屈白受？”
舒年摇头，“当然不是。只是……”
夜晏探寻的看着她，“你不想去？”
她看起来，并不太情愿。舒年沉默，眼神微垂下去，并没有说话。夜晏握住她冰凉的手，“如果你不想去，就在这等我回来，把其他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处理。包括——”
夜晏顿了顿，继而，才又继续道：“你和向沐阳，离婚的事。”
舒年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了眼夜晏。而后，思忖一番后，将他的手回扣住，“夜晏，我和你一起去。”
她不愿意面对的人或者事，有夜晏在，只会更容易面对。
又有什么不好的？
舒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真正跟着夜晏下楼的时候，一想到要再见到那个人，心里却还是咯噔直跳，手脚发凉。
夜晏清楚的感觉得出来，她的不正常。可是，全程，他都没有问，只是将她冰冷的手握紧，像是要将温度和力量都传达给她。
两个人到病房前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一个年轻的陌生男人。一身严谨的正装，手里提着公文包，舒年略微打量了下，隐约觉得对方是律师。
见夜晏过来，对方已经缓步走近，“夜少爷。”
夜晏颔首，“东西都带齐了吗？”
“都带了。”
“进去吧。”
夜晏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向夫人听到这声音，站起身来，“一定是舒年。我让她过来给你捏捏腿。”
最后那句话是个宁朦说的。
向沐阳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我去开门。”
他其实之所以同意要让舒年进来，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她。她已经将他的电话直接拉进了黑名单，一个都打不通。他满心焦急，不知道她好些没有，伤口处理过了没有，还疼不疼……
“沐阳。”向沐阳才起身，宁朦拖住他，“你就让伯母去吧，开个门而已。”
说话的这会儿，向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门才拉开一条缝，她就已经看到了舒年，正要开口讽刺，但见舒年身后跟着的夜晏，心里一‘咯噔’一声，面上变了变。
这舒年……带着夜晏是来干什么的？
“向夫人，我是不请自来，不会不欢迎我吧？”夜晏一手兜在口袋里，一手保护性的揽着舒年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向夫人心里发虚，弄不清楚夜晏的用意。
向沐阳在里面听到了夜晏的声音，哪里还坐得住？把宁朦的手一把推开，起身大步就往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门，见到夜晏，再见到他们俩之间的动作，神色陡然冷沉下去，“你来这里干什么？”
1043 十指紧扣（2）
“不是说向夫人找舒年吗？”夜晏的手，从舒年肩上滑下，而后，扣住了她的手。舒年没有挣扎，而是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我陪舒年来看看，向夫人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顺便……我和向先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向沐阳不知道夜晏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眼眶暗红的看着舒年，多想上前去把他们的手分开，可是，视线只触到舒年冷漠到了极点的神情，那神情，让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如今，他又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管舒年？
夜晏可不管旁人欢迎不欢迎自己，只拉着舒年就进去了。舒年环顾一圈四周，并没有见到明婉君，原本以为自己会松口气，可是，心下却是沉了又沉。
竟是失落……
源源不断的失落，侵袭而来。
大概……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吧！是啊，刚刚，她的眼里，只有宁朦这个人，又怎么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怎么了？”夜晏看穿她情绪的几番变化，在她耳边低声问。
舒年回神，摇了摇头。他也不多问，只指着一张椅子，“坐。”
她也不知道夜晏现在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信任夜晏。听话的坐下后，夜晏回头看了眼刚刚跟着他们进来的律师，“汤律师，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是，夜少爷。”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汤律师打开了手里的公文包，掏出两份厚厚的文件出来。夜晏将其中一份拿过去，交到舒年手上，又将自己带的笔递给她，“这里，把字签了。”
舒年把文件拿在手里一看，第一页上，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向沐阳在一边，亦是看清楚了，双手绷紧。冷笑道：“夜晏，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拿这样一份离婚协议书过来，我就会离婚吧？”
向夫人的目光瞥向床上一脸受伤的宁朦，只见她脸色发白，手紧紧掐着身下的床单，掐到骨关节都发了白。
她担心宁朦会动了胎气，赶紧道：“沐阳，她既然愿意离婚，你赶紧把字签了！”
向夫人找了支笔递到儿子手上，“快签。今天签完，明天就去民政署。带着朦朦一起去，和舒年把婚离了立刻和朦朦结婚。”
“看来，还是向夫人有远见。”夜晏淡淡一笑，颀长的身子懒懒的靠在桌子边沿，让舒年伏在桌上。见舒年没动，他长指在协议书上敲了敲，“还愣着？”
舒年只是在浏览那些条款，听到他的声音，她抬起头来询问的看他一眼。显然是那些条款和她的想法不同。
分配财产这一条夜晏拟得很不客气，她虽然也曾放过狠话要向沐阳的东西，但其实并不想和他多纠缠。向沐阳本就不情愿签约，一旦扯上财产，他便更有理由无期限的拖下去。
“相信我。”
夜晏只是用唇形给了她这样三个字。
舒年自然是相信的。她相信夜晏这么做的理由和把握，没有犹豫，翻到最后一页，利落的写下了‘舒年’二字。
向沐阳一看她签得那么洒脱，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再看她和夜晏之间眉来眼去的样子，每一个眼神里都含着让他嫉妒不已的深情和默契，手握着笔，几乎都要握断了。
汤律师把另外一份递到向沐阳面前，“向先生，这一份是你的。麻烦你签字。”
向沐阳接过去，就要把那份协议书撕碎。倒是被向夫人抢先一步夺走，她瞪着儿子，“沐阳，你今天不签也得签，签也得签！不然，这日子就别过了！”
“妈！”向沐阳眼眶里蒙着一层疲倦的红血丝，“年年是我妻子，我绝不会把她拱手让给任何人！”
夜晏正懒散的靠在桌边，把玩着舒年的手指，听到向沐阳的话，把她的手握紧些。深邃的目光看了舒年一眼，舒年没做声，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手也曲紧些，不动声色的和他的握住。触到夜晏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不自在的转开脸去，不再看他。
夜晏扬唇。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瞥了眼向家母子，笑容一收，眉梢多了几分锐气和桀骜，“汤律师，把24条的条款，给二位念一下。”
“是。”汤律师将自己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打开来，直接翻到24条，“经过有效的财产公证后显示，向沐阳先生和舒年小姐于201x年结婚后，二人的婚后财产分别有包括动产和不动产在内的：向氏集团25%的股份，价值200亿；珠宝首饰已经银行给虚拟金条古董，价值5000万；有三处是婚后购置的房产，价值……”
汤律师平缓的声音念着，还没念完，向夫人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最后，汤律师不紧不慢的合上协议书，淡淡的下了结论，“遵循法律，舒小姐有权利要求婚后财产平等分割，但是，鉴于舒小姐仁义，所以，只要求离婚后向先生给舒小姐一次性支付10亿现金即可。”
“荒唐！”汤律师的话一落，向夫人怒喝一声，“舒年，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在我们家，连个孩子都没生过，张口就想要10亿，简直是做梦！”
向沐阳将手里的笔扔开，他垂目定定的看着舒年，“今天，无论你要不要我的财产，这份离婚协议书，我也绝对不会签！舒年，我宁可和你一直这样耗着，我也不甘心把你让给别人！”
“现在，怕是由不得你做主了。”夜晏慢悠悠的道：“向先生，今天我夜晏在这里，你想签也得签，不想签也得给我签了。”
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平缓，可是，说出来却是莫名的让人心里打颤。尤其，他神色间的那股自信仿佛他就是主宰，他们都不过是他掌心的玩物，任凭他操控。
向沐阳亦是个执着的人，哼笑一声，“我就不信，今天我不签这个字，你还能用枪逼着我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