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 生死相依(1)
一瞬间便让她原本绷紧的心,陡然松懈了下来。
她想……
自己如果此时此刻就死在了这儿,也再也没有遗憾了……
夜枭……
好久不见……
几声枪响后,绿地周围的几个大胡子全部一枪倒地。
直升机,缓缓从空中降下来。夜枭踏着高筒皮靴,一步步冷沉的朝她走来。头上阳光刺目,他浑身上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圈,可是,身上迸射出来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一路过来,他的目光始终凶狠的瞪着她,片刻不曾偏移,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了一样。
白粟叶真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瞬就会端起枪来把自己杀了。
果不其然,夜枭一靠近她,便是将她狠狠甩在身后的树干上。他的身体,牢牢的桎梏着她,把她压得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白粟叶,你真就那么想死?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现在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他的质问声,冷厉刺骨,声线却隐约有些变了调,沙哑了几分。
他冷冷盯着她的锐利目光里,从刚刚的恼恨、愤怒,渐渐分离出几丝惊魂未定的恐惧来。
白粟叶探寻的眼深深的看着他,心头震颤。
恐惧?
他夜枭,从小就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在自己的死亡面前,都不会有任何畏惧之色。今天这样的场面,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的把戏。
可是……
此时此刻,他眼里却分明有着恐惧。很深很深的恐惧。
他在怕什么?
“夜枭,你在怕什么?”
夜枭身形狠狠一震。
空出的一手,突然捏住她的下颔,将她一把拽了过去。动作,粗暴。
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很近,她被他抬起的小脸上,还沾着尘土,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姿态!
夜枭凝神看着,只觉得胸口一恸。回忆起刚刚凶险的画面,眼眶里浮出一抹赤红,继而,他恨极的俯身下去狠狠咬在她唇上。他是真的恨极了,用了好大的力气,她疼得喘息一声,手下意识扣住他的手臂,鼻尖泛酸的呢喃:“夜枭……”
本以为他要把自己唇咬破了才会罢手。可是,对于这个女人,夜枭到底是狠不下那样的心。半晌,松开唇齿,贴着她的唇,恶狠狠的低语:“你下次要再敢不自量力的接这种任务,就算他们不杀了你,我也要弄死你!”
他的话落下,白粟叶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就那样抬着头看他,眼眶里一颗泪毫无预警的掉下来。
那颗泪,让夜枭狠狠一震。
他怔忡的看着,竟觉无措。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会在他面前撒娇,会在他面前示弱掉泪的白粟叶……
可是,他竟然忘了要怎么哄一个会掉眼泪的女人。十年了,这十年里,他从未把他的温柔,他的诱哄,给过任何一个不属于她之外的女人。所以,生疏了,是不是也值得原谅?
“哭什么?”夜枭回过神来,低低的问。神色缓和了许多,可是,还是那样板着脸的样子。
白粟叶很想忍住眼泪,可是,此时此刻,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龙头。在他面前示了弱后,就再伪装不来坚强。至少,此刻,她没办法……
夜枭发现自己还是如十年前那样,根本看不得她掉眼泪的样子——他曾经渴望这女人在他面前可以像十年前那样服软,在他怀里哭泣,可是,当她的眼泪真正落下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在乎的眼泪。
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他索性长臂一揽,把她用力抱到胸口前。
“是不是怕了?”他声音压低,下颔抵在她发顶上,“现在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就算是入了鬼门关,你也绝不会是孤身一人。”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白粟叶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两手紧紧捏着他身上的迷彩服,眼泪打湿了他胸口的衣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身子抖得厉害。
“夜枭,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问我?要问,也是我该问你!”夜枭有些火大,“好好的s国你不待,你跑来这里送死!”
“是,你明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明知道你来了我们可能都走不出去了,为什么你还要来?”白粟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她知道夜枭会来这里,她绝不会让自己冒这样的险。
她的问题,让夜枭沉默,薄唇抿紧了,没说话。
“你怎么这么笨?”白粟叶还在呢喃,佝偻着身子,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眼泪打湿了自己的手背。情绪根本无法压抑和克制。
“是,我就是这么笨!一个十年前把我玩成傻子一样的女人,现在要死了,我没有买鞭炮庆祝居然还跟着她一起跑来送死,我自己也觉得我真是蠢得可以!不过……”夜枭说到这停顿一瞬,垂首目光沉沉的锁定她,咬着牙道:“你要敢死,我会把地狱都给掀了!”
白粟叶张开双臂将他抱紧了。
她不该来的……
不该连累他……
夜枭,大傻瓜!!
……………………
虞安站在飞机旁,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人,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夜枭对她的感情,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可是,曾经那25条人命,谁都没法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况且,哪怕就是此时此刻,对白粟叶他也依然不得不提防。
擅长演戏的女人,在欺骗感情上,也是老手。她曾经欺骗的,不只是夜枭,还有他们这一群把她当真朋友的人!
就在他正出神之际,听到一阵动静声。虞安回头一看,立刻出声打断他们,“先生,得立刻走!幽冥的人,已经过来了!”
夜枭亦回头看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
他垂首看了眼怀里已经哭得像是个泪人一样的女人,二话没说,直接将她从地上一把抱起。男人的胸膛,似她最安稳的港湾,白粟叶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由他抱着。
723 生死相依(2)
他垂首看了眼怀里已经哭得像是个泪人一样的女人,二话没说,直接将她从地上一把抱起。这个男人的胸膛,似她最安稳的港湾,心底对于临死的恐慌、绝望,到此刻已经消失殆尽。白粟叶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由他抱着,煎熬了一整夜后,直到现在整个人才得以有片刻的放松。
三个人,前后跃入直升机。
螺旋桨搅动,直升机升入空中。
白粟叶坐在客舱,夜枭和她并肩坐在一起。这会儿,她眼泪已经彻底收住,想起刚刚自己的失控,依旧觉得有些窘迫。
“手,给我看看!”夜枭早已经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不提,她尚可忽视,他一提起来,她便觉得疼起来。
夜枭抬起她的手臂,将她粗略包扎的布条一把就撕了开来。布条下,没有处理的伤口,已经溃烂泛出白色来。
白粟叶看了一眼,便把脸撇开去。夜枭呼吸重了些,掀目沉沉的看她一眼,“先给你处理伤口。”
“……嗯。”
“没有麻药,忍一忍。”
白粟叶点头,“没关系。”
“先生,储备油都快耗尽,我们必须找个地方立刻降落才行。”虞安回过头和他们道。
夜枭皱了皱眉,探头往下看了眼。当机立断的指挥,“八点钟方向,有辆废弃的房车,我们暂时先去那。”
虞安颔首,精准的将直升机下降。
夜枭扶着白粟叶从直升机跳下来,“你先进去,我和虞安需要做些简单的部署。”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
“你现在已经快虚脱了,还帮什么?进去!”夜枭不给她再说什么的机会,直接将她的想法驳回。
白粟叶怕自己留下反倒是让他分心,索性就先去房车上查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这辆房车显然已经被废弃许久了,沙土已经将轮胎全部掩埋住。车身里到处也堆满了沙土,她推门进去,扬起的沙呛得她连咳好几声。
也顾不得座椅上有沙土,她虚软的坐下。靠在那,目光投向窗外。外面,夜枭和虞安正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埋弹药。
她看着夜枭的背影,心里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有。像是酸的,可是,又不似以前那种苦涩,如今,反倒觉得有些甜……
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在她几乎快要绝望,等着去死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无所不能的天神一样,不顾生死的突然降落在自己面前。
可是……
这份甜蜜之间,又夹杂着更多的忧心和涩然。
这片沙漠,到处都是武装分子,仅凭他们三个人根本别想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哪怕他们的武器可以暂时逼退一些人,但是,没有后援军,困上几天他们不渴死也会饿死。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房车的门,被从外推开来。夜枭身形高大,得弯着身才能进入。里面的空间本来也不是很大,他一出现,便显得更拥挤了。
他拧开水壶,递给她,“喝两口。”
白粟叶拿过水壶,只是克制的轻轻抿了一口。
“再喝两口。”夜枭担心她脱水。
“不了。”即使她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但是,她也知道在沙漠中水源有多重要。
“你是自己喝,还是让我喂你?”夜枭根本就是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真不用了,我还可以熬一熬。”
夜枭将她手里的水壶夺过去,拧开盖来,咕哝喝了一大口。在白粟叶惊讶之时,直接将她扣过去,俯身便含住了她的唇,毫不犹豫的将水度到她口腔里。
唔~这霸道的男人!
可是,他的这种霸道,永远叫她动心,叫她痴迷,叫她难以自拔。
“吞下去,一滴都不准浪费!”夜枭松开她。
白粟叶只得把水咽下。湿润的液体,划过干哑的喉咙,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夜枭似乎这才满意。
“把手抬起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夜枭把水壶放下。
白粟叶依言把手臂伸到他面前。他沉目看她一眼,那眼神刚毅而又充满了鼓励,似在安抚她,又给她支撑的力量。白粟叶扯唇笑了笑,“你来吧,我受得住。”
夜枭神色凝重。从带来的药箱里取了剪刀出来,先把她手臂上的袖子剪开来,而后,取出消毒的酒精来。
停顿。
看她。
“会很痛,忍一忍。”
白粟叶点头。
她转开脸去,不看。夜枭看着她坚毅、以及尘土都掩不住她的美丽的侧脸,心里一时间波动得厉害。
这就是他要的女人——也许不似别的女人那样娇弱,也不懂得在他面前示弱,可是,她坚强、勇敢、迷人。堪比那沙漠里开出来的花朵。
夜枭绷紧了牙,将酒精淋到她伤口上。
“唔……”伤口上烧灼的痛,让她全身都抖起来,本就干涩的唇,一下子被她咬出了血。
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夜枭淋酒精的动作一顿。看她痛成那样,他心脏顿时觉得像是被人搅成了麻花一样疼。
放下酒精,看着她,良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等那快击昏她的痛缓解过去,白粟叶侧过脸来,虚弱的冲他扯了扯唇,“我没事……你继续。”
她声音已经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一缕轻烟。
夜枭神色凝重的将消毒过的手术刀和镊子取出来,一手固定住她纤细的手臂,双目看紧了她。刀子,碰上她的皮肤,她睫毛抖得厉害,可是……
夜枭的手,也隐隐有些发抖,握不住刀。
他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最终……
“虞安,你上来!”他扔下手术刀,放弃。
如果这伤,是在自己身上,他要划自己一刀时,他会很轻松,可以毫不手软的下手。可是,在她身上划几刀,他该死的根本做不到!
正在外面边巡逻边查看周边环境的虞安听到声音,扛着枪进来,问:“先生,怎么了?”
“你来!”
他站起身,将他原本的位置让给虞安。
自己则侧身坐到白粟叶身边去。
“我?”虞安指了指自己。
夜枭郑重的点了下头。
724 生死相依(3)
夜枭郑重的点了下头。而后,单臂将身边的女人一把扣进自己怀里。
被他这样抱着,白粟叶觉得身体的痛缓解了很多。她将自己靠在他怀里。
虞安放下枪,看看两人,最终执起手术刀来。白粟叶下意识转头去看一眼,夜枭空出的一手已经蒙住了她的眼,将她的脸转了过去,“不要看,好好看着我!”
白粟叶将他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抓下来,掀起眼帘来看他。离得这么近,他每一个五官都看得分明。依旧那么冷峻、英挺。
可是,她……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在沙漠里滚了一天,实在是没法好看。
夜枭将她颊边的头发拨开去,垂首凝视她,那眼神既专注又认真。白粟叶原本只是想放松点和他找个话题随便聊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盯着自己,反倒是让她窘迫起来。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实在不愿让他看仔细了。
她空出的手,蒙住他的眼。
“别看了……”她被他看得心都在砰砰乱跳,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夜枭把她的手抓下来,扣在自己手里。扣紧了,就没松开。一会儿,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来,“是丑。”
话虽这么说,可是,目光还灼灼的盯在她脸上。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那样。
白粟叶再无多的手去捂他的眼,只得撇开脸去,避开他太过侵略又暧昧的视线,低低的道:“你身上也到处都是沙子,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咳咳~”虞安斟酌再三,不得不打断他们,“那个……我要动手了。”
“……”白粟叶蹙起眉心来。
下一瞬……
手臂上硬生生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口子来,她疼得倒吸口气,雪白的贝齿下意识就要去咬自己的唇。夜枭比她动作还快,手指迅速的抵住她的牙齿,“不准咬!”
白粟叶疼得脸上冷汗直冒。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却是极力克制着,不咬伤他的手指。
夜枭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肩上,“咬着我!不准再咬伤自己!”
白粟叶不肯,尚坚持着。
“听话。”夜枭拍了拍她的背。
另一刀再划过来,她疼得哼出声,咬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夜枭把她抱得更紧,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颤抖,他垂目看一眼虞安,“动作利落点!”
“是,先生。”
夜枭的怀里,她身子绷紧得像石头一样。他的大掌,心疼的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快了,会很快。”
“……嗯。”白粟叶虚弱的应着。另一手缠住他的腰,她眼眶里的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夜枭心疼,声音都哑了几分,“你不是不喜欢哭的吗,今天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掉光?”
“谁说我不喜欢哭?我以前……不是经常哭吗?”白粟叶声线隐隐发抖。
以前……
提起过去,夜枭神色间划过几许复杂,“重新遇上你之后,在今天之前,我还没见过你的眼泪。”
她咬着他的衣服,闷闷的、颤抖的开口:“那是因为……不能哭……”
聪明的女人,只会在愿意包容自己、宠爱自己、心疼自己的男人面前掉泪。十年后的夜枭,是带着复仇和羞辱来的,她自然而然的也背上了自己的盔甲,毫不示弱。
夜枭凝着她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他低声问:“既然不能哭,现在……又为什么哭了?”
“……”白粟叶想说什么,可是,又是一波比刚刚更难以忍受的剧痛席卷过来,她哼出一声,下一瞬,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粟粟!”
她意识不是很清醒,依稀能听到夜枭在耳边一声声的唤她。
粟粟……
粟粟……
她唇角翘了翘,心里压抑了许久的阴霾,在身体的痛楚中,渐渐消散……
……………………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上的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上过药,纱布一层层裹着手臂,包扎得很专业。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天,竟然黑了。
环顾一圈四周,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呼吸声。
她心里,划过一丝慌乱。
“夜枭!”
下意识的,叫他的名字。从床上一座而起。身上的衣服滑下来,她知道是他的迷彩服外套。
可是,他人呢?
“我在。”房车的门,被从外推开来。夜枭带着外面的星光,站在门口看着她。
白粟叶悬起的心,安然落地。
面上,松懈下来。
还好他没事。
“我没想到我会睡这么久。”白粟叶坐起身。
温差巨大,她觉得有些凉。
“你熬了一天一夜,又受了伤,一定会多睡上一会。”
白粟叶知道,她能睡这么久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有夜枭在。有他在,她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一层安全屏障。
“你把衣服穿上,外面风大。”白粟叶将外套递给他。
夜枭接过去,却是转而套在了她身上,吩咐一声,“穿好。”
“夜枭……”她有些无奈。
“快点。”
他的话,一向不容人反驳。白粟叶是无法拗得过他的,只得乖乖的把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虞安还在外面吗?”
“嗯。”
“幽冥的人,有发现我们吗?”
“暂时还没有人过来。”
“我想出去透透气。”白粟叶从床上站起身。
“来吧。”夜枭再自然不过的将手伸向她。她垂目看着他的手。月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打在他掌心。她心底那根弦,荡漾了下,下一瞬,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他掌心温暖,宽厚,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小得像个孩子的手那样。
房车里的明亮度不如外面,夜枭在前面引领着她往车下走。白粟叶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先生。”虞安见他们俩出来,转身过来打了招呼。
白粟叶走到虞安身边,看他一眼,轻轻的道:“谢谢。”
725 生死相依(4)
白粟叶走到虞安身边,看他一眼,轻轻的道:“谢谢。”
虞安微怔一瞬,眼神复杂了些,最终,也只是绷着脸回:“你不用谢我,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了你。”
“不管你是为了谁,受益的都是我。”她说罢,又郑重的道了句谢。
虞安脸色到底是缓和了些,“等我们能出去的时候,你再和我说谢谢不迟!”
白粟叶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到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你上车,不要下来!”夜枭反应最迅速,将白粟叶往车上推。
“我不去!”
“上车!”夜枭声音加重了些。
白粟叶转过身来,坚毅的盯着他的眼,“夜枭,你不顾生死的来救我,现在却想让我当缩头乌龟,你觉得这可能吗?如果今天你出事,死在了这儿,我绝不会独活!”
最后一句话,她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夜枭心头震颤了下,目光沉沉的对上她的眼,月光下,他眸底划过一抹柔软。下一瞬,他将腰间的轻便手枪抛给她,“拿好了。”
白粟叶神情这才松懈下来。他又重重的补了一句:“不准再受伤!”
她莞尔一笑,“你也是。”
“先生,不像是人!”虞安端起枪,警惕的盯着远方。
夜枭和白粟叶同时抬起头来。远远的,能看到数十双眼睛,在幽幽的黑暗里发着光。那些眼睛,带着森寒和致命的危险,一步一步的不断朝他们逼近。
“是狼群!”夜枭把枪一把端起。
“该死的!连畜生都敢来凑热闹!”虞安咒骂一声,“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杀一群!”
夜枭眉心皱起,问:“我们剩下的炸药还有多少?”
“都埋了,没剩两个。”虞安回答完,而后想起什么,顿时青筋都蹦了出来,“妈的!这群畜生!”
像是迎合他的话,下一瞬,狼群突然疯狂的朝他们飞奔而来。可是,还没靠近他们,在远远的地方就听‘砰——’‘砰——’声一声接一声的轰然响起。那些狼群,被炸得飞起来。原本团结的狼群被惊到,还存活的少量狼有往回跑的,也有受了惊疯狂朝他们飞扑过来的。
“靠!这群家伙,把我们的弹药全他妈给废了!”虞安气得脑门都快充血了。端着枪,一枪解决一个。
有炸弹在前,狼群很快就顺利解决了。但夜枭的神情却始终凝重,把枪往肩后一挎,“我们必须马上从这里撤离!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势必会把人招来。”
白粟叶也跃上车,去取一些在沙漠上需要的必需品。
可是,才上车,就听到虞安道:“来不及了!他们到了!”
夜枭跟着白粟叶一起跃上车,而后,吩咐:“虞安,退到车上来!粟粟,把弹药全部取出来!”
“好。”白粟叶将弹药箱拖出来。下一瞬,一声枪响,她伸手敏捷的蹲下身。夜枭已经本能的伸手把她拽过去,护在他身后,“你就蹲在这,不准探头!虞安,把准备的射灯打开!”
虞安‘啪’一声,将下午安装在直升机上的射灯打开来。射灯远远的照向来人的方向。
但是,仅仅不到五秒,他又灭了。
“十点钟方向,一共18人!重型机枪,暂时没有见到其他武器!”虞安的话才落,夜枭起身,从窗口朝十点钟方向准确的射出一枪。
远远的,能听到有脚步紊乱的声音。而后,一阵狂乱如雨的子弹射过来,打在钢铁上啪啪作响。
虞安又将射灯打开,这一次四秒就关上,“少了一个。人已经散开,八点钟方向有一个。”
夜枭转向八点钟方向。虞安则把11点方向的人精准解决。
虞安和夜枭配合很默契,一来一去,在枪林弹雨中解决了数个人。可是,射灯‘啪’一声被来人给打中,灭了。
死一样的寂静。
三人在车里,连呼吸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了一个脚步声。
“五点钟方向!”夜枭背过身去,就是一枪。
“四点钟方向!”虞安也是一枪。
可是,不等虞安回过身来,另一个方向的枪扫射过来。待他听到脚步声时,已经来不及。
“虞安,小心!”
白粟叶几乎是想也没想,整个人扑过去。横飞过去时,她举起手枪,‘啪啪’两声,射到窗口。外面,‘砰——’的一声,最后一个壮汉倒地。
射进来的子弹,擦过她的耳朵,断了她一缕头发。她也顾不得擦掉耳垂上的血,低声问被她推倒在一旁,懵了半晌的虞安,“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虞安有片刻的沉默,只愣愣的看着她。
黑暗里,白粟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便又问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她边问,手已经去摸他的手臂。
虞安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十年前,他们和睦相处的画面撞入脑海,他顿觉有些别扭。
所以……
刚刚……是不是算她也救了自己一命?如果那子弹有半点偏差的话,可能就会打在她身上。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就飞扑了过来……
“乱摸什么?”在他还没有出声说什么之前,白粟叶的手,已经被夜枭扣住。他的语气,不是很好,“他没有受伤!”
“那就好。”白粟叶松口气。她不想连累他们俩任何人,更不希望他们为了自己而受伤。即使,现在已经连累。
“你呢?”夜枭掀目看她。月光下,他眼神深邃,“你伤到了哪里?”
白粟叶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摸到湿滑的液体,有些疼,“没事,就是擦了下耳朵,不是很痛。”
夜枭神色还是僵冷的,“救人这种事,以后留给我就行!”
白粟叶笑了一下,“就只许让你当英雄啊?”
“是,就只许我!”夜枭根本笑不出来。把药箱打开,坐到窗口去,“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其实真没事。”白粟叶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想惹夜枭不开心,听话的坐到夜枭身边去。
726 他的曙光(1)
“其实真没事。”白粟叶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想惹夜枭不开心,听话的坐到夜枭身边去。
夜枭打开药箱给她处理耳朵上的伤,比起手臂上的伤,这点伤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夜枭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看。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现在所有敌人都解决了,三个人紧绷的神经到这会儿才算是完全松懈了下来。
虞安坐在地上,靠着房车里的桌脚喘着气。目光,半晌都落在窗口的某个女人身上,沉默了良久,像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夜枭朝他看过去。
深邃的眼神,在月光下,越发显得幽冷,“看什么?”
虞安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某人对于自己过于执着的目光,明显是不爽了。他连忙把目光从白粟叶身上抽开,解释:“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干脆点,有什么就说什么,吞吞吐吐的不是你的性子。”夜枭将药箱盖上。
白粟叶听得不甚明白,“你们俩聊什么?”
“问他。”夜枭只是用下颔朝虞安比了比。
白粟叶顺着他的视线朝虞安看过去,虞安不自在的撇开脸去,而后,抓着枪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那帮孙子死透了没有。”
他提着枪,往房车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微停顿,突然冒出一句:
“谢谢。”
两个字,僵硬、别扭。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话一落就从车上跳了下去。
白粟叶微怔一瞬,那两个字,让她心里多了几分波动。虞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义气忠贞、嫉恶如仇,对于十年前的事,他耿耿于怀到连她如今的感谢都不愿意轻易接受。可想而知,刚刚那两个字,要从他嘴里说出来,该有多难。
正想着的时候,窗户,被虞安从外面敲响。她狐疑的低下头去,只听虞安又道:“但是一码归一码,谢谢不代表就是原谅!”
白粟叶苦涩一笑。
其实……
她真的从未想过‘原谅’这两个字。她连想都不敢想。
一旁,夜枭的神色也沉了几分。但是,白粟叶看不穿他的心思,她想,夜枭一定也和虞安的想法是一样的。来救她是一回事,但是,真正的原谅,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对爱的背叛,是25条人命……
虽然没有抱过任何期待,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让她心情难受了些。
“还要不要出去透透气?”夜枭的声音,把她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粟叶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最终,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摒开去,点头,“沙漠的日出也很壮观,值得一看。”
提起日出,两个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沐界山上一起看日出的画面。对视一眼,彼此眼底皆有显而易见的波痕。
那日的他们,那么绝望又那么压抑……
夜枭亦是亲口在她耳边说,放过了她,那便是也从心底放下了她吧!
那时候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不但还会再见,甚至,还在这样的境地下并肩作战?
“你不困的话,那就一起去看日出。”夜枭率先开口。
“睡了一天,我现在很精神。”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房车里走下去。周围,有些刺鼻的血腥味,虞安在那些人身上搜了枪和水壶全部扔到了房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你上去睡会,后半夜我来。”夜枭和虞安道。上半夜照顾她的时候,看着她的睡颜,他也跟着闭了会儿眼。
“我不累。”虞安拒绝。
“现在我们都得保存体力,不是逞强的时候。上去!”夜枭的话,一向不容置喙。
虞安斟酌了下,最终点头,抱着枪上了车。
………………
外面。
很宁静。
宁静得只能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月朗星稀,沙漠一望无垠。若不是他们这会儿正被人追杀,生死渺茫,这真是一番叫人想静下心来好好欣赏的美景。
“夜枭,我们去那儿坐会儿吧。”白粟叶指着不远的地方堆起的一个沙堆,率先一步,往那边小跑过去。
夜枭眉头紧皱了下。
几步上前,把她拽住了,本能的护在自己臂弯下,“跟着我,不要乱跑!”
月光下,他神色始终绷得紧紧的。
面上还是那样冷酷的样子,一双眼把她盯紧了。
白粟叶抬起头来看他,忽然轻笑一声。她的笑容,在月光下,竟有几分勾人的诱惑。他晃了片刻的神,“笑什么?”
“夜枭,你太紧张了。”白粟叶的手指落在他绷紧的脸部线条上,“放松点。我其实没你以为的那么脆弱,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夜枭沉目盯着她。
确实。
她很勇敢,身手也不错,若是换做其他普通女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随时被死亡追随,早就吓破了胆。也不见得能活到现在。
可是……
偏偏,她再勇敢,再厉害,在他夜枭的眼里,总觉得她是个脆弱得随时需要保护的女人。
而且,负担?他倒宁可她真是自己的负担!
“夜枭?”见他没回自己,白粟叶下意识的轻轻抓了下他的耳垂,“回神了。”
夜枭思绪被她打断,他把她的手拽下来,扣在手心里,“别乱摸!”
三个字,硬邦邦的。夹杂着几分性感的沙哑。
白粟叶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男人……还真是很容易撩拨,嗯,比十年前其实要容易得多。
十年前,也许是她年纪小的缘故,夜枭的克制力一向不错。但十年后,显然就不一样了。前面几次,她已经见识过他的疯狂。
不过……
在另外一个女孩——他的未婚妻面前,他也是这样容易被诱惑的吗?
想起她,白粟叶的情绪不自觉低落了许多。
夜枭似感觉得到,回头看她,“想什么?”
“……没,什么都没想。”白粟叶摇摇头,下一瞬,握紧了夜枭的手,“走吧,我们过去。”
在此情此景下,她不想想太多。他们明天会怎么样,能不能走出这座沙漠,谁都不得而知。又何必庸人自扰,想他们以外的人和事?
727 他的曙光(2)
沙堆上。
风更大。
白粟叶穿着夜枭的外套。夜枭身上就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露出结实的手臂。
她伸手在他手臂上摸了两下,触手的地方,一片冰凉。
“你把衣服穿上,这种地方要是再感冒就糟糕了。”白粟叶说着把自己身上夜枭的外套脱下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他们三个人任何人都不能有事。
这次,夜枭倒是没有再推脱,把外套直接套上了。白粟叶松口气,他真是难得如此听话。
可是,下一瞬,只觉得腰上一紧。
还没等回过神来,她整个人已经被夜枭抱过去,侧身坐在了他结实有力的腿上。
她诧异的抬目。
“夜枭?”
夜枭将敞开的外套,把纤瘦的她一并抱住,裹进怀里。
外面的狂风,挡在衣服外,贴着她的是男人温暖而宽厚的胸膛。白粟叶只觉得心间划过一阵阵暖意,她连半分挣扎都没有,当然……
此情此景,她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反而,任凭自己放软身子,靠在他胸口上。
“还冷不冷?”他声音低沉,深邃的目光投在远方。
“……不冷。”她摇摇头,没有受伤的手臂,从衣服里,横到他后腰上。不动声色的,将他搂紧了。
夜枭挺拔的身形,明显僵了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的目光这才缓缓移了回来,落在她脸上。大掌在她腰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眉心皱起,“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不问还好,一问,白粟叶鼻尖莫名的有些泛酸——她都不知道原本一向坚强的自己,这两天怎么就这么容易想要哭。
“……有瘦吗?”她低低的回他,脸埋在他胸口,“没有吧。”
怎么能不瘦呢?从他订婚那天她回国之后,一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每一天,其实都浑浑噩噩,可是,每一天在外人面前又不得不故作清醒和坚强……
那样带着面具的生活,让她几乎快撑不住随时都要崩溃。所以,她才在明知道高风险的情况下,还自告奋勇的申请来这里。在死亡面前,她也许能清醒一些。
只是……
这一段时间,他,过得可还好?
“夜枭。”她幽幽的唤他的名字。
“嗯?”
“我们,聊聊天吧。”十年了,整整十年,他们都不曾好好说过话了。
夜枭微震,再开口,声音沉郁了些,“你想聊什么?”
白粟叶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背靠着他的胸膛。她后脑勺抵着他的胸口,目光悠远的看着天上的星星,“这十年……你过得好吗?”
夜枭沉默。
呼吸,渐渐粗重了些。
良久,原本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开了口,“不好。”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可是,听他这样说出来的时候,胸口还是闷着疼了一下,很不好受。
她沉默了。
“你呢?”夜枭突然问。目光,投在远处,继续道:“归队后,立下大功,成为国安局的英雄。一个18岁的小丫头,把那么多政府军都拿着没辙的夜枭耍得团团转,一夜之间几乎端掉他一半的主力军首领,这让你一瞬间国际闻名。我想,这些年你一定过得不错。”
白粟叶眼底划过一缕悲伤。
其实,恰恰相反。这十年……她差点活不过来了……
刚想开口说什么,夜枭的目光抽回来,垂首看着她的头顶,突然问:“交过几个男朋友?”
“……嗯?”这话题,跳得太快,白粟叶有些没晃过神来。
夜枭将她身子扭过来,眯起眼看她,“三个?五个?还是八个?”
“八个?也太多了。”
“那是几个?”夜枭问,末了,神色又舒缓了些,“还是就上次那个姓云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
“未婚夫?”他神色凉了几分。
这是她自己说的。
“也不是。”
“那算什么?”
“就是普通的朋友。我家里人比较喜欢他而已。”
她的话,让夜枭神色舒缓了些,“所以……你没交过男朋友?”
“……”白粟叶倒是沉默了。
夜枭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一下子又绷紧了,眼神冷沉,“几个?”
在他强势又充满逼迫的眼神下,白粟叶缓缓伸出两个手指头来。
说实话,那些到底算不算男朋友,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候,刚回国的她,发了疯一样想着一个不该想的男人,做梦是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他,可是,那个男人,遥不可及,甚至永远不可能再去碰触。那时候的她,就像一条被抛在沙漠里的鱼,垂死挣扎,只想要用一个可行的方法让她摆脱当时煎熬痛苦的困境。
心理医生教她一招叫‘情感转移’。只要重新爱上一个男人,进入一段新的恋情里,她可以迅速的将曾经的那段爱而不能的感情忘记。
她尝试着接受第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可是,一个星期后,她放弃了。第二段感情,也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寿终正寝。
这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如果算得上是感情的话,没有让她从过去抽离出来,反倒让她更绝望的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缠着她骨血、绕着她心脏的藤蔓。
要忘记,恐怕要下辈子了。即使,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拒绝承认这个可怕的事实。
夜枭冷哼一声,把她手指扣进掌心里,眼神危险的逼迫着她,“果然如我所料,白部长这十年,过得如我预想的有滋有味。”
“你不也交了女朋友吗?”白粟叶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不说别的,就说你的未婚妻……我在s国都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的订婚宴办得很盛大,整个城市都在为你们庆贺……”
说到这,白粟叶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看一眼夜枭,自己所有的故作轻松,都显得有些吃力。
心一酸。
“我想睡了,还是不看日出了吧……”她佯装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声音却是低落得不能再低落。
728 他的曙光(3)
没等夜枭说什么,她起身要从他怀里离开,可是,被夜枭双手桎梏住了腰,根本动弹不得。
她垂首看他。他捏住她的下颔,一下子就吻住了她的唇。
她轻哼一声……
他湿软的舌,在她唇上轻轻流连着,****。
她被他这样逗弄得轻颤不止,手下意识的攀住他的脖子,只听到他哑着声,低语:“我尝到了酸酸的味道……你吃醋了?”
最后四个字,是看着她的眼说出来的,让她所有的情绪根本无处遁形。
而且,是问句,更是肯定句。
白粟叶看着他,“是你先……你是吃醋吗?”
回答她问题的是夜枭的激吻。
两个人,在此刻,就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暂时放下了,只紧紧拥抱着彼此,热烈而急切的吻着对方。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
像是要把这十年欠下的,都吻回来。
又像是要将彼此心底泛出的酸泡泡都吻碎了,吻没了……
“够了……”最终,夜枭率先从她唇上抽离开。他粗喘的呼吸里,有压抑隐忍的痛楚。
白粟叶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他,有很强烈的反应。但是,这里,这一刻,实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先起来?”白粟叶说着,要站起身。
被夜枭再次重新压回去,“别乱动……”
白粟叶也就真的没有乱动了。她靠在夜枭胸口上,呼吸也绷得紧紧的。能感觉到他在极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好一会儿……
他的呼吸,平顺了许多。
白粟叶问他:“你已经找到你母亲了吗?”
“嗯。我义父先我一步找到的她。虽然我们现在每天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算是被我义父半软禁。”
“你没想过要带她走吗?”
“带她走?带她去哪里?”夜枭抱着她,目光投在远方,有几分难言的惆怅,“我妈这辈子风雨飘摇了一辈子,被人折磨了一辈子,她颠沛流离怕了,如今在我义父那,有我义父护着,反倒是件好事。至少,还没有人敢来打她的主意。我义父虽是软禁,但也算是一种保护。”
白粟叶想起上次费伦斯拿他母亲来要挟自己的事。如今,夜枭算是和自己见上面了,费伦斯知情吗?
“想什么?”夜枭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垂首看她。
“在想你父亲。那你找到你父亲了吗?”
提到这个话题,夜枭的神色,陡然冷下去。寒凉刺骨。完全不是刚刚提到他母亲时的柔软和温情。
“八年前就找到了。”
“那他现在……”
“死了!”两个字,是从他唇间咬出来的。
“?”白粟叶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冷酷的情绪。
夜枭的眼,和她的眼对上,“我亲手杀了他。”
她心下一骇,呼吸微重了几分,“他……你……”
“当年,是他——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竟然为了赌博的1000块,把出门为我筹钱治病的我妈拐卖到山区。山坳里很穷,很苦,没有一个年轻女孩愿意往那嫁,所以,留了数十个单身汉。而我妈……”
夜枭说到这,痛苦的深吸口气,似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继续道:“他眼睁睁的在那看着我妈……被一群人糟践!整整十天,我妈没有反抗的余地,连死都不能死……因为那个畜生威胁她,如果敢寻死,我病死了都不会再管我。”
“再后来……她被他像商品一样,一卖再卖……”
说起这些,夜枭浑身抖得厉害。眼眶里浮出赤红来。
白粟叶知道他内心沉压着多大的痛苦。那个男人,可是他的父亲!每一个人都对父亲有种崇拜和敬仰之心。可是,那个男人,给夜枭留下的却是不可磨灭的伤害和打击。
她心疼得厉害。双腿分开,跪在沙土上,两手用力把他抱紧了,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
手安抚的拍着他的背,“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夜枭,一切都过去了……”
夜枭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紧紧拥住。
他的人生,充满了黑暗、绝望、压抑,他觉得自己就活在永不见天日的悬崖里。
唯有她在……
她就是他生命里出现的一道曙光,也是唯一一道曙光……
可是,这道光,会在他生命里逗留多久,他却没有把握。光,从来就是抓不住的,任凭自己再努力,再想要。
这样想着,夜枭胸口越发的沉痛起来。只用力的将她扣紧,而后抬起头来,用唇搜寻她的唇。
白粟叶感觉到他的彷徨、他的痛楚、他需要的安慰,她俯身,主动的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如果,自己可以给他哪怕一丝丝的安慰,让她做什么她都甘愿。
…………………………
阳光,跳过地平线,跃出来,将沙漠照成一片金色的时候,白粟叶打着呵欠,缓缓睁开眼来。
日出很壮观,夜枭却看着她。
那眼神,来不及收回去,看得她心跳乱了一拍,低声问:“怎么没把我叫醒?”
“现在看也一样。”
他的目光这才转开,落到远远的金色阳光上。
白粟叶理了理头发,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
后脖子上有些痒,她轻轻抓了两下。应该是被沙漠里的蚊虫盯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夜枭……”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白粟叶眯起眼看着那一片金色,“如果,今天你和我一起死在了这儿……你会觉得遗憾吗?”
夜枭转过脸来,深目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死。”
简单的几个字,充满了不容人怀疑的力量。
白粟叶笑了一下。这个男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轻而易举的让人信服。哪怕,现在的他们,弹尽粮绝,她也信他!
就在此刻……
“嗡嗡嗡——”声陡然响起。
她警惕性的站起身,抬头,“直升机!”
而且,还不止一架!
地面上,甚至还有装甲车,浩浩荡荡的开过来。
虞安已经从房车上冲出来,端着枪,“先生,那帮王八蛋又来了!”
看着这架势,白粟叶心里凉了又凉。
729 他的曙光(4)
看着这架势,白粟叶心里凉了又凉。
昨晚那些人和眼下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她下意识的看一眼夜枭,可是,相比于她和虞安的紧张,夜枭却始终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直升机,浩浩荡荡的降下来。刮起一阵风沙,白粟叶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眼睛。
第一个跃出直升机的人,让虞安长松口气。
“唐少爷!”
“虞安,你这支枪,可是打算用来打我的?”唐珏妖孽的挑高好看的眉。这人亦是一身迷彩服,身高和夜枭差不多,但是,长得却比女人还漂亮。眼波流转,波光潋滟。
虞安立刻将枪收起来,“误会,唐少爷。”
夜枭沉步朝来人走过去。唐珏远远的就张开双臂,笑着和夜枭抱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
“还以为回来的时候可能要替你收尸。”唐珏笑捶了一下夜枭的胸口,“看来,没受伤。我回得还算及时。”
白粟叶心一提,下意识往前一步,低声问:“夜枭,你没事吧?”
他心脏那枚子弹,可随时是个定时炸弹。白粟叶心里始终牵挂着。
“放心,我没事。”夜枭摇头。见他神色没有多的变化,白粟叶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
唐珏的目光投向白粟叶,上下打量她一番,桃花眼笑得非常迷人,“这位大美人,一定就是十年前,把夜枭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美人了?”
“唐珏,你话有点多。”
白粟叶有些尴尬。
唐珏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不介绍一下?”
夜枭比了下唐珏,“唐宋的堂哥,唐珏。”
白粟叶冲他微笑着颔首。唐珏,她没有真正打过交道,也没有见过。但是,对于唐门的人,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唐门也是属于无政府武装分子,唐家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天才。唐宋是医学天才,唐珏则是武器天才。听说唐门里有许多新式武器设计图,不知道多少国家派出过多少特工来打这些设计图的主意,但是,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唐珏一向是很神秘的人,至今白粟叶也是真正第一次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太好看。
好看得太有迷惑性,不但不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还像个能蛊惑众生的妖精。
这样的男人,若不是真正了解,谁会知道他竟是萨炎沙漠这片最难啃的骨头里的雄鹰?
“白粟叶。”夜枭又比了比她。
“认识美人是我的荣幸。”唐珏执起她的手,要行吻手之礼,夜枭寒着脸从中拦截,把她的手从唐珏手里拽了出来,握紧。双目朝唐珏瞪过去。
唐珏哈哈大笑,“夜枭,以前可没觉得你有这么小气。”
白粟叶算是看明白了,这唐珏和唐宋,恐怕也是一路人。对女人,尤其热衷。
“先离开这里再说。”夜枭和唐珏道:“她手上有伤口,需要换药。”
“嗯哼~上飞机。”
一行人,没有再逗留,前后跃上飞机。
飞机升上空中,白粟叶看着底下那片金黄色的沙漠,知道如今的他们是真正安全了,心里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她坐在夜枭身边,不知道是因为螺旋桨的声音太过噪杂,还是在沙漠里呆了这么久,她煎熬得太累,所以,没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的靠着夜枭的肩膀睡过去了,很疲倦。
夜枭微微侧身,垂首看着她。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她散下来的头发勾到她耳后,凝视着那张还粘着尘土的小脸,神情一时间多了几分柔软。
唐珏坐在副驾驶上,从前方的后视镜里就能清楚的看到夜枭此刻的神情。
“诶,我说,你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别的女人,还甘愿冒死来救她,你回去怎么和你那刚订婚的小未婚妻交代呀?”唐珏笑着问。
夜枭没搭理他,只是将目光从白粟叶脸上抽开,远远的投到机舱外。唐珏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正了正色,“夜枭,有些事,你得想清楚了。你义父要知道你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连命都不要的跑我这儿来,势必要大发雷霆。”
“行了,我心里有数。”
“我以前和你谈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唐珏瞥他一眼,“你要是和我合作,取代费伦斯,以后你想娶谁就娶谁。”
“唐珏,是兄弟的话,这件事,就不要再提!”夜枭转过脸来,神色冷锐了许多。要他做不仁不义之事,绝不可能!
“ok!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费伦斯那个老混蛋欠我的债,我迟早得讨回来!”说到这,唐珏好看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霾。
…………………………
白粟叶睡得很沉。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家具摆设,陌生的环境。
显然是洗过澡了,原本一片沙尘的身上,这会儿清清爽爽,又干净又舒服。身上那身迷彩服也脱下,穿着的是一套白色睡衣。
这里是什么地方?夜枭呢?又是谁给自己洗的澡?
而且,她竟然浑然不知。
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若是以往,以她的警惕心,有人挪动自己,她都会立刻清醒。
挺不对劲。
她皱着眉,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这才发现自己头晕得厉害,手臂上还挂着针。
她喉咙干涩。
下意识摸了额头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发烧了。
“白小姐,您醒了?”
房间的门,被从外推开。女佣端着一碗清粥进来,“您已经一天没有喝东西了,医生说,等您醒了,就喝点粥垫垫胃。”
白粟叶撑着身子坐起身,“我怎么发烧了?”
“您手臂上的伤口溃烂发炎,引起了高烧。不过,医生说,这药打完,烧就会退了。”
白粟叶将睡衣褪下,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果然被重新包扎过。
“这里是?”
“是我们唐少主的大本营。你放心,这里很安全,这萨炎沙漠里,没有人敢不给我们少主面子。”小女佣说起少主,都是满脸的骄傲和自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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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0 你比生命还重要(1)
“那夜枭呢?”
“夜枭先生和虞安先生这会儿都在休息。少主说他们劳累过度,叫我们不要叨扰。”
白粟叶颔首,这才松口气。昨晚在沙漠,夜枭就是一整晚都没睡,又是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不累才怪。
“你把粥给我吧,我喝两口。”
“好的。”
佣人将床上的小桌子打开,把粥放下。
“白小姐,我刚给您洗澡的时候,发现您脖子后面有个小红肿的包包,应该是被沙漠里小虫子咬的。您要我找点药敷一敷吗?”
白粟叶下意识往脖子后面摸了一下,原本那里有些痒,但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她摇头,“不用,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行。”
“对了,你们这信号有被屏蔽吗?我想打个电话。”
“您等一下。”女佣转身拿了个无线电话过来。白粟叶道了谢,直接将电话挂到国安局。接电话的是局长,一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长松了口气。
“我们的人,已经到了萨炎沙漠外,没想到你已经安全了。”
“你让人都退出去吧,不要进沙漠,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现在很安全,马上就从沙漠出来了。”
“那你现在人在哪?”局长追问。
“我……”白粟叶不想提夜枭,只道:“我遇上了唐门的人,现在应该在唐珏的基地里。”
“唐珏?”局长沉吟。唐珏也是有名的传奇人物,他倒是没想到,他一个无政府组织首领,竟然会救他们s国政府里的人。
“局长,人质都安全了吗?”
“这个你放心,人质现在已经被送回了国内,都安顿好了。”
白粟叶心底这才觉得欣慰,“那就好。我现在身体不是很好,可能要在这里休养两天才能回国。”
“不急。只要你安全,什么都好!”
也许是发烧的缘故,白粟叶又觉得疲倦,她便没有再多说,挂了电话,喝完粥,问佣人:“夜枭住哪个房间了?”
“就住您右手边那间房。”
白粟叶听她这样说,侧目往右边的墙面看了看,仿佛知道他还在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距离里时,心里便又安宁了许多。
只是……
等从这里离开后,他们之间……又变成了他和她。
他回他的犹城,有他的未婚妻、母亲、义父……
她回她的s国,有她该完整的工作和使命……
心,泛酸。白粟叶重新闭上眼,不准自己再多想。浑浑噩噩的,她又沉睡过去。
…………
半夜。
她转醒过来。
手臂上的针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也退了许多。
但,还是口干舌燥。
睡了这么久,精神勉强好了许多。她掀开被子,下床,往房间外走。
也许是因为已经大半夜了,整栋房子里很安静。没有开灯。她想喝水,却又摸不清楚哪里是厨房。墙上摸了半天,找到灯掣却怎么也打不开灯。她算是明白了,像唐珏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谨慎又小心,连灯掣都是指纹录入的。
恐怕,这房子里,到处都是机关。
白粟叶这么一想,也就不敢乱走了。
她想起夜枭……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隔壁房间里……
想起他,心里一时间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她轻步转到右边的房间去。轻轻敲了下门,贴着门边,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沉吟一瞬,她拧开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谁?”
一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整个人便被男人扣住。脖子上一抹清凉抵着自己。
锋利的匕首,就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上。
白粟叶吸口气,不敢乱动。
“粟粟?”
仅从呼吸中,也能听出是她,夜枭低咒一声,将匕首扔到角落去。
“有没有伤到你?”他低声问。
白粟叶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才摇头,“没有。不过,差一点。”
她的话,才说完,脖子上一热。夜枭的长指,已经爬上了她细腻的肌肤。落在刚刚匕首落下的地方。
如果刚刚匕首的触感是森寒刺骨,那么现在……
白粟叶只觉得他指尖的热度,透过她的肌肤,窜进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她心跳加快。
轻喘一声,将他指尖扣住了。
“……我没事。”连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了许多。
夜枭目光深邃了些。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一点点淡淡的月光。
他们俩,靠得很近,他高大的身子将她团团笼罩着。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这样的场面,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
白粟叶连呼吸都绷紧了,只听到他低问:“烧,退了没有?”
“……嗯。”
夜枭似乎还不放心,抬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怎么还是这么热?”
“……”白粟叶两手抵着他的胸口,“你靠这么近,能不热吗?”
她想推开他,可是,夜枭身形高大,她推他,他始终岿然不动。
他双目沉沉的锁定她,“你这么晚,来我房间,想做什么?”
“……”白粟叶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唇瓣,“我不是想来你房间。”
夜枭脸沉了沉,语气也低了些,“那是想什么?”
白粟叶有些挫败的道:“我口渴,想喝水。可是,这房子灯掣是录指纹的,我打不开。也不知道哪里是厨房。所以……只好来找你了。”
还真是够勉强的!
夜枭的不快,表现得特别清楚。他哼了一声,往后一退,‘啪’的一声就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唐珏录过他的指纹,他在这根本就是自己家一样。
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白粟叶还没适应。双目眯起,手下意识挡了下灯光。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来。
下意识看向夜枭,夜枭的视线,正紧紧凝在她身上。
她洗完澡后,一身清爽,没有吹过的长发,柔顺笔直垂在肩头,盖住纤细的背。
那身白色睡衣,将她衬得越发的清丽。这副样子的她,叫他不自觉想起十年前那纯净青春的白粟叶。
眸色,幽深了几许。
白粟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把门缓缓拉开一条缝,回头看他,“你……能帮我把外面的灯也打开吗?我去喝水。”
731 你比生命还重要(2)
夜枭回神。
刚刚的走神,收敛住。
看她一眼,先她一步走出去。他对这个房子,显然算是熟悉,精准的找到大厅灯的开关。一瞬间,厅里亮起来,高端的陈设和装潢,映入白粟叶眼里。
唐珏也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看得出来,这里每一件摆设都是名家之手设计的。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乱碰,大部分唐珏给装了暗器。”夜枭边往下走,边低声交待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
唐珏这个武器天才,当然是不会糟蹋自己的长处。
“嗯。”白粟叶承应一声,跟在夜枭身后。夜枭走了两步台阶,朝她伸出手去。她愣了一瞬,没等回过神来,夜枭再自然不过的把她的手牵在了手心里。
她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往前紧走一步,和他并肩一起下楼。
“夜枭。”她突然唤他。
“嗯?”
“你……现在还是比较喜欢清纯的类型?”
她没有忽略掉,他刚刚看着她走神的样子。
夜枭诧异她突然的问题。侧目看她一眼,而后,又把视线抽回去。只淡淡的道:“不喜欢。”
“你撒谎。刚刚你的眼神,就出卖了你。不过……”白粟叶顿了顿,才继续道:“夜枭,我其实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白粟叶。为了现在这样的我,你冒死冲进沙漠,我真怕你后悔。”
“后不后悔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夜枭也以为自己喜欢的类型,大概就是她曾经那样。有些淘气,有些可爱,有些清纯,会撒娇,会生气,会和他闹,可是,十年后,他才明白……
他喜欢的就是她,仅仅是这个人而已。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好的坏的,让人欢喜的还是让人可恨的,最终都逃不过‘白粟叶’这三个字。纳兰整得再像,那也不是她。激不起他心里,哪怕一丝的涟漪。
…………
厨房。
白粟叶给自己倒了杯水,夜枭没有进来,只是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
沙发边上是些武器手册,他随手翻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夜枭好看的侧颜,白粟叶捧着水杯想起自己这次死里逃生,想起他从天而降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却叫她每每想起心湖里都会荡出层层涟漪。
她又倒了杯水,拿在手里,端出去,送到他面前。
夜枭这才抬起头来,将武器手册收到一边,看她一眼。
白粟叶在他身边坐下,“你也喝点水。”
“嗯。”
“我们……什么时候走?”白粟叶斟酌了下,问出声。
夜枭喝水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良久,才幽沉沉的问:“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白粟叶呼吸收紧些,没有出声。
走出这片沙漠,他们,还可以像此刻这样安然以对吗?也许……连再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会有……
想到这些,心里不自觉发酸。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夜枭沉声道:“如果你想走,明天……唐珏就可以安排你离开这里。”
“那你呢?”白粟叶声音有些闷,“你还是回犹城吗?”
夜枭目光深邃了些,“……那是我的家,就好像s国是你的家。”
是啊……
他的母亲,义父,未婚妻,事业和所有的兄弟都在犹城。他自然是要回犹城的。
她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白粟叶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掀目看他一眼,又别开脸去,状似轻松的问:“那……以后,我们还可能再见面吗?”
“你想见我吗?”夜枭目光深沉。那眼神,像是要将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她内心深处去。
白粟叶呼吸一紧,良久的沉默。
这份沉默,算是让他知道了答案。失落、沁凉,卷入他的心。
“既然已经喝了水,就上楼继续休息吧,时间不早了。”夜枭面无表情的放下水杯,率先起身。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抹清凉。
白粟叶看着他的背影,胸口拧着疼。
“夜枭。”
她唤他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几分哽咽。
夜枭脚步停下,没有回头。
白粟叶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
“这次的事,我还没和你说谢谢。”
谢谢?
夜枭觉得心烦,他要听的不是这两个字。
“睡吧。”他要推开她。
手,落上她手臂的那一瞬,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他本能的要挣开,却被她握得更紧。
下一瞬,只听到她轻轻的开口:“我……很想你……”
夜枭一怔。
心底荡漾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真的很想你……”白粟叶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他手上。她声音极低,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极力克制着情绪,可是,抖得厉害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她又重复了一遍,“夜枭,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夜枭呼吸收紧,下一瞬,长臂一搂,将她直接抱到了自己怀里。他力道很重,大掌摁在她后腰上,让她整个柔软的身躯,都抵在了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他低哑着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两个人,离得异常的近。
他的鼻尖,几乎都贴到了她鼻尖上。灯光璀璨,白粟叶两手揪着他身上的睡袍,目光深远的凝视着他。
这一瞬,她突然不想让自己太清醒,太冷静。心底苦苦压抑了太长太久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她点了点头,“我说我很想很想你……你还愿意信我一次吗?”
夜枭目光里漾出一圈亮色,凝望着她的眼神,似在思量。
下一瞬,他突然俯首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还愿意信吗?
他不知道。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她,他一直是处在一份巨大的矛盾中,这份矛盾让他煎熬,让他痛苦。
他们俩,就好似分别站在天平的两端。当她将他跷高的时候,他会本能的提防她是不是会像十年前那样,突然抽身,让他再次摔得粉身碎骨。
而自己呢?他明白,不管她站得多高,他永远不会舍得她摔下来!率先抽身的那个,绝不会是他!
感情的付出上,越是如此不对等,他便越没有安全感,越是患得患失。
733 你比生命还重要(4)
“谁?”
“你义父手上也许有。”唐宋解释:“这病毒的药方是两年前我和你义父的医生凯宾一起研发出来的。不过,其中一个药很难提取,我因为忙,把这事儿给搁置了。也许,凯宾把这药弄出来了,也不一定。”
“还有!”唐宋提醒:“你要当心。这病毒是会通过血液传染的。所以,别让她的血碰到你的伤口。明白?”
夜枭没有和唐宋再啰嗦,直接把电话接到凯宾那儿。
凯宾一听这话,立刻问:“少主,您被疟幼虫咬伤了?”
“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有,您放心,我们医疗团队一定为您竭尽全力治疗。绝对不会有事的。”
“好。让你的医疗团队准备好,明天我会直接飞回来!”
………………
翌日。
一早。
由唐珏亲自护送他们飞出沙漠。
唐珏的私人飞机上,白粟叶还昏沉着,浑身烫得厉害。夜枭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他的手,始终和她的紧紧相扣,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虞安走过来,叹口气,劝道:“先生,休息一会儿吧。”
从昨晚到现在,夜枭哪怕是一秒钟都没有合眼过。取虫体时,他就等在外面,觉得每一秒都是那么煎熬。
“不必了。问问机长,还有多久到犹城。”他开口,嗓音里,满满都是疲惫。
“说是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李时已经在机场候着了。只要一下飞机,立刻就去凯宾医生的研究室。”
夜枭颔首,垂首看她痛苦的样子,心口闷疼。他握紧她的手,轻轻抵在唇边,长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虎口,好似这样能让她稍微减轻一点痛楚。可是,他却也知道,他做的这些根本于事无补!
这种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看着她被病毒折磨的感觉,可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先生,有件事,您有没有考虑过……”虞安神色凝重,缓缓开口:“凯宾医生,一向只为费先生服务。如今,让他给外人诊断,只怕……”
夜枭自然是有想到这件事。
凯宾诊断旁人,都要获得义父的点头。而义父对她的态度……让他点头,几乎不可能。
“去把药箱里的注射器取过来。”夜枭突然吩咐。
虞安有些不解,但也还是照办。
夜枭将新的注射器取出来,勒起白粟叶的衣袖,涂上消毒酒精后,精准无误的找到血管,抽了一些血出来。她没有知觉,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
“先生,你这是……”虞安眉心拧起。
夜枭什么都没说,只把注射器收好,随身带在自己身上。
“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可万一那些药有副作用!”虞安不由得提高音量。那些药都没有上市,有没有人体做过实验都不得而知。
可是,比起他的激动,夜枭整个人却始终平静,“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虞安很想问问他,为了这个女人,这个伤害过他的女人,做到这地步真的值得吗?
可是,他终究没有问。
因为,他很清楚……
不过是多此一问罢了。
在一个人面前,连自己生命都变得不再重要时,就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了,只有无条件以及无底线的甘愿和付出。
…………………………
夜枭的车,浩浩荡荡的开到凯宾的研究室。
凯宾的团队已经将白粟叶推进病房。
一会儿后,凯宾匆匆从研究室里出来。
“少主!”
“立刻给她做全面检查,拿药出来!”夜枭吩咐凯宾。
凯宾面有难色,他自然已经知道被疟幼虫疾病感染的并非是他,而是已经进了病房里昏沉的女人。
“少主,您是很清楚的。我一生都是为费先生服务,没有费先生的首肯,我绝不可能为其他任何人服务。所以……”
夜枭根本没有任何耐心听他把话说下去。
虞安接收到他的眼神,已经将枪口抵在凯宾头上。凯宾呼吸一顿,两手举起。虞安阴狠的咬牙,“少主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如果今天你不把白小姐治好,你也准备好给自己收尸!”
“少主……”凯宾不敢答应。
“虞安,要动我的人,是不是也得先问过我的意见!”一道威严的声音,乍然响起。
所有人都纷纷转过脸去,只见安静的长廊上,成明正推着费伦斯过来。轮椅的滚轴声,让整个场面都透着一股压抑。
费伦斯精锐的目光,扫过众人,视线睨了眼虞安。虞安微微躬身,“费先生。”
可是,手里的枪,依旧没有收走。
费伦斯神色冷厉,“为了这个当年害死你们那么多兄弟的女人,你敢拿枪指着我的人了!”
虞安有片刻被他的眼神震慑。但,身形依旧挺得笔直,“抱歉,费先生,我现在是为我们先生做事。他想要救,那我便救。”
费伦斯哼出一声,“忠心啊,算他没看错人!不过,我手上的人,也很忠心。比如,凯宾医生。”
“义父。”夜枭这才打招呼,但是神色始终紧绷。
费伦斯的目光落向他,“你是第一天了解我?拿枪来威胁我的人,就有用了?”
夜枭面部线条绷紧,他不愿多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那么,要怎么样您才肯点头,让凯宾救她?”
“我为什么要点头?”费伦斯不答反问。“夜枭,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也不是做慈善的。这世界上想要我出手相救的人太多了,每一个我都救,我还忙得过来吗?”
夜枭一如既往的绷着脸,神色坚决,“只要您肯救她,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您!”
“我还能叫你做什么?”费伦斯摊摊手,“我只需要你不和这女人沾边,如今她死了,更是顺了我的意。你说,我能帮你救她吗?”
夜枭重重的看了费伦斯一眼。
下一瞬,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注射器。咬掉注射器的盖子,毫不犹豫的扎进自己的大腿。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狠。
“先生!”虞安惊呼一声,顾不得凯宾,立刻上前一步。
734 痴缠绝恋(1)
“先生!”虞安惊呼一声,顾不得凯宾,立刻上前一步。
但是,晚了……
夜枭已经将染着病毒的血,扎进自己身体里。
所有人,都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被他的举动震慑住。
费伦斯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一掌拍在轮椅上,摇晃着站起身,劈手就是一耳光朝夜枭扇过去,怒火攻心的厉喝,“混账东西!你居然敢给我玩这招!为了一个女人,你敢连命都不要!”
“我答应过她,不会让她死。更不会独活!”夜枭眼神刚毅,在濒临死亡面前,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义无反顾。
费伦斯气得大口喘气,手指指着他,“你这条命是我的!是我给你的!没有我点头,谁准你死!凯宾,你给我把他救活了!如果他死了,你们统统陪葬!”
“少主,请跟我进检查室!”凯宾不敢怠慢。身后医疗队的人,也是提着一颗心。
夜枭却是岿然不动,只是盯着费伦斯。费伦斯怒目而视,“还想让我亲自架着你过去?!”
“用枪架着我过去都没用,我只需要您答应救她。”
“如果我不救呢?”费伦斯咬牙切齿。
“您也一定救不活我!想活很难,想死却很容易!”
费伦斯快被他气得昏厥过去,指着他的手,在空中发抖,“好,好得很!这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敢来威胁我!要换做是其他人,我早就亲手一枪崩了他!”
夜枭并无畏惧。
“行,要救她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即使现在救醒了她,没有后续的药物治疗,她照样活不了!”
“您说。”
“等你们都康复后,立刻和纳兰结婚!不但要举行婚礼,还要做正式的登记!”
“……”这一次,换夜枭沉默。
费伦斯退回轮椅上,哼笑一声,“看来你救她的决心也没有我想象的强。行,你们想一起死,那就一起去死!成明,推我走!”
“费先生!”成明低唤一声。
“走!”费伦斯冷哼一声,而后,又对上夜枭,“等你死了,我每年会在为你烧香的时候,告诉你你母亲正受着那些恨你怨你的那些人什么样非人的折磨!到时候,你别怪我不管你母亲!”
“义父!”夜枭转过身来,盯着那背影。
费伦斯再不肯回头。
夜枭身侧的拳头绷紧,他沉声道:“我答应你!”
“你再说一次!”
“只要你肯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话是你说的,这么多见证人在这,你可得守住了!”
夜枭神色绷得极紧,声音低沉沙哑,“我一向说到做到!”
“好,救人!”费伦斯吩咐一声,在场所有人都长松口气。
凯宾道:“少主,请立刻跟我们进检查室。”
夜枭没肯,只道:“让她先检查。”
凯宾没办法,只得让治疗对立刻将白粟叶推进检查室。
费伦斯冷哼一声,让成明推着自己离开。眼不见为净!
“先生。”虞安担心的靠近他。
“我没事。”夜枭沉吟一瞬,“刚刚的事,只字不要在她面前提!”
虞安真是不懂,夜枭都甘愿以死来救她了,怎么却不肯告诉她?
…………
夜枭就坐在检查室外,等着。两手抹了抹脸,支在鼻端下。
脑海里,一会儿是她昨晚那句‘我很想很想你’,一会儿又是义父那句‘立刻和纳兰结婚’……
两句话,交缠着,就像锯子一样,不断的在锯着他每一根脑部神经。
他只觉得头痛得像是随时会裂开了一样。
深吸口气,他把手机掏出来。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会儿,一段音频弹出来。
他闭上眼,仰靠在椅子上,头抵着身后冰冷的墙。
“夜枭,听电话了~”
“夜枭,听电话了~”
……
一声一声,传入耳里。那声音,就像最能治愈他的药,他贪婪的听着,恍惚间觉得脑子里的痛缓解了许多。
“先生?”
“先生?”
“先生!”
虞安在叫他。可是,虞安的声音,渐渐的离得他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直到后来,他‘砰——’一声重重的栽倒在地。眼前彻底黑下去,虞安的声音,再听不见……
…………………………
白粟叶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丨夜之后。手上正注射点滴,上方还吊着好几个吊瓶。
她浑身都像重车碾过一样,沉重得让她连动一下手指都很为难。
她环顾一圈四周,只见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
一片白。
让人头晕目眩的白。
还有各种呛鼻的药味,有些刺鼻。
这是哪里?
她又怎么了?
白粟叶觉得自己不像是仅仅因为发炎而引起发烧的反应。现在她的情况,要比高烧难受得多。
“你别乱动!”正想起身的时候,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唐宋。
看到他,白粟叶长松口气。
至少是熟识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白粟叶有气无力的问,声音都是虚的。她又倒回床上去。
“你生病了,夜枭不放心这些人治疗,让我亲自过来监督。免得他们在中间玩什么幺蛾子。”唐宋走到床边上,“躺好,我检查一下你的眼睛。”
白粟叶躺好了。唐宋手电筒强烈的光照下来,照得她眼睛疼。
“我这是在哪?”
“在凯宾医生的研究室里。哦,他是费伦斯的私人医生。”
“那……我怎么会来这儿?”白粟叶看一眼唐宋,“之前医生说我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可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我哥那儿怎么还有这种庸医?”唐宋收起手电筒,给她解释了一下她的情况。
白粟叶听完后,几乎是立刻忧心忡忡的问:“那夜枭呢?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有被咬吗?”
“你先管好了你自己吧。”
“夜枭到底怎么样了?”
唐宋想起夜枭的再三交代,只道:“你放心,他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
“嗯哼~”
白粟叶这才放松了些,“那,他现在在哪?”
“他很忙,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还有,你也知道,他义父有多不喜欢你,所以……这段时间,他恐怕是没法来见你的。”
735 痴缠绝恋(2)
“……哦。”白粟叶点点头,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失落,还是瞬间侵占了整颗心。
他在这里,有属于他的生活……
那些生活,都是她不能参与的。和她完全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我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多久可以康复?”白粟叶问唐宋。
“至少半个月吧。半个月后,体内的病毒可以完全被消灭掉。怎么,就想走了?”
“我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得和家里人打声招呼。”
“你家里人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唐宋把手机丢给她,“你自己和他们说说。”
“谢谢。”
白粟叶虚弱的接过电话。
唐宋没说什么,只转身吩咐人把药送了进来,监督着她按时按量的吃下。
另一边。
夜枭也开始出现反反复复发烧的现象。可是,每回清醒过来,问的第一个人、第一件事便是她。听到唐宋说她已经在好转,他才慢慢又放松下来,浑浑噩噩的昏睡过去。
纳兰每天都会来,但是,每次来的时候,夜枭都是沉睡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原本就不愿意理会她,还是真的不清醒。
每每,她都是带着期盼的心情来,却带着失落又不甘的心情离开。
…………
一转眼。
十多天过去。
白粟叶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心里许多怅然。
以及……越聚越多的落寞……
唐宋说,这段时间,夜枭不会出现。他便真的就没有出现……
还有五天,她就回国了。是不是,回国之前,都再不能和他见面了?
一想到这,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她打开窗,探头出去,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想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些。
“外面冷,不要站在窗口吹风。如果冻感冒了,免疫力更低,说不定病毒又会反扑,到时候更麻烦。”唐宋就在这会儿进来,见她站在窗口,皱着眉叮嘱一声。
白粟叶收回怅然的心神,‘哦’了一声,倾身要去关窗。可是,就在要关上窗的那一刻,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自己眼里。
几十米开外的花园里,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条小小的鹅卵石路上。
她眼前一亮。
心头欢喜。
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18岁时的少女模样。
“唐医生,我现在可以出去走走吗?”她转头问唐宋。
唐宋点点头,“多穿点,应该是没问题。不过,出去绝对不能超过十分钟。”
唐宋也从窗口里看到了楼下的男人。
白粟叶转身准备拿外套。唐宋一直落在窗外的眸子,忽然眯起,下一瞬抬手已经把她拽住了。
“怎么了?”她转身问唐宋。
唐宋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向她,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下颔往窗口比了比。白粟叶狐疑的往窗口看过去,那一瞬,心头一震,整个人怔住。
抓着外套的手,不自觉绷紧了许多……
原来……
在楼下的,不是只有他。
还有……纳兰。
他们俩,并肩在花园里走着,不知道在聊什么。白粟叶不知道夜枭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可是,她却很清楚……刚刚,她显然是自作多情了。他不是为了自己来的……
………………
另一边。
纳兰踮起脚尖将外套披在夜枭肩上,“凯宾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吹太多风,不能感冒。”
“……”夜枭始终无话,心事重重。
“夜枭,义父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正式结婚。是真的吗?”纳兰已经改口叫‘义父’了。
夜枭脚步一顿,侧目看她,那眼神深邃,带着几分他固有的冷漠,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冰冻了一样。纳兰被他看得心有些慌,弄不清楚这个男人——这个即将成为他丈夫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她轻抿了抿唇,“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从始至终,到底想得到什么?”
夜枭幽声问。
纳兰睫毛微颤了下,“我不懂你这么问的意思。”
夜枭目光深沉了些。突然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那动作,竟然是温柔的,可是,越是这样的温柔,越是让纳兰觉得不寒而栗。她怯生生的对上夜枭的眼神,下一瞬,别开脸,想躲开他的手,可是,夜枭却捏住了她的下颔,不让她动。
“你这张脸,哪里是没有动过刀的?”问出声,夜枭声音冷锐了许多。
扼住她下颔的手,力道也重了些。
“……原来,你都知道了。”纳兰睫毛抖得厉害。其实,并不奇怪的,夜枭是个很精明的人,这种小把戏,哪里会瞒得过他?
“说说你的目的吧。”夜枭把手放下,神色间,更多了冷酷。“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接近我?不惜一切,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女人。”
纳兰凄楚的眼神看着他,“夜枭,在你看来,你觉得我的目的会是什么?”
夜枭的神色始终是冷淡的,“女人的心思,我一向不会费心思去猜。”
“你不是不愿费心思猜,你甚至根本就是不愿费心去感受!”纳兰破碎的声音扬高了些,“我16岁那年,你在一场战乱中救过我。我无父无母,哭着求着跪着,想要跟着你,可是,你却待我那般冷淡,残忍的将一个16岁的少女仍在破旧的村庄,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我救你已是我大发善心,你不该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施以援手的救我?孤独的在世界上活一辈子,我倒宁可跟着我父母一起死在乱火之下。何况……你救了我,却把我的心,带走了……”
她最后一句话,让夜枭微微蹙眉。
纳兰执起他的手,用力压在自己胸口上。
女孩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你感受一下……这里是一颗赤诚的心!夜枭,你是我第一个爱的男人,也是这辈子我最后爱的一个男人……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别说是在脸上动一动刀,就算是把我杀了,掏了我的心,挖我的肺,我也甘愿!所以,当义父让我接近你的时候,我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736 痴缠绝恋(3)
女孩的表白,字字哀婉,可是,却始终无法打动他。
对于除了那个女人以外的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都没有了动情或者动心的能力。
面无表情的,把手从她胸口上抽回来,他只凉凉的道:“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再过来。”
他撇开纳兰,往前走了一步。几乎是无意识的,抬头。
窗口站着的身影,让他愣住。
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彼此,皆怔。
而后,率先回过神来的,是窗户里的人。
她冲他淡淡一笑,收回头,将窗户关了。
白粟叶靠在玻璃上,呆呆的站了良久,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窜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手指,几乎掐进了手心里去。
刚刚,心里有多期待,如今……心里就有多失望……
可是,越失望,才越清醒……
她差点要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
她再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便是可耻的在惦记属于别的女人的男人……
那是第三者才会做的事!
“你没事吧?”唐宋担心的眼神看她一眼,轻问。
她回神。
牵强的扯了扯唇,笑着摇头,“没事。算了,外面太冷,我不出去了。”
她放下外套,掀开病床上的被子,重新躺回去。目光,别到唐宋看不到的那边,只觉得眼眶里有些酸胀难受。
唐宋沉默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是欲言又止。
只给她做了检查后,便拉开门准备出去。
“唐宋。”白粟叶突然出声,把他叫住。
声音是轻幽的,有些飘。
唐宋走到门口的身影顿住,回头看她。她半靠在病床上,长发披肩,小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能提早走吗?”
唐宋摇头,“没办法,至少得巩固了病情才能离开。夜枭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要结婚了?
白粟叶抓住的重点,却是唐宋说出来的这几个字。她睫毛颤了下,有些失魂落魄。
却是什么都没有再多问,只是佯装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说了声“好”重新躺回被子里去。
门,轻轻的被带上了。
她挪动着沉重而空洞的躯体,侧过身去,背对着门口。
眼神痴痴的看着窗外。
不知不觉,枕头湿了一片。
她知道他迟早要结婚的,可是……
原来……
做再多的心理准备,当这一天,真的到的时候……所有的心理防线,也不过是被轻而易举击得溃不成军……
…………………………
唐宋走出房间,越过长廊,一抬头,就看到他。
正靠在墙上,抽烟。
唐宋皱眉,伸手过去,就把他手里的烟头抓过去,扔了,丢得远远的。
“想死呢?”
“想,但还不能死。”夜枭幽声低语。他得活下去,他至少得保他母亲安然无恙。
唐宋沉沉的看他一眼,“刚刚你和纳兰在花园里,又揉又捏的,她在上面全看到了。”
“又揉又捏?”
“你不但摸她脸,还摸她胸上去了。还不算又揉又捏啊?”
夜枭没有解释。他本就不擅长解释。
唐宋道:“你和纳兰要结婚的事,我也和她说了。”
夜枭怔了一瞬,良久,暗沉的问:“她……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平平静静的,一句多的都没问就睡了。”他边说着,边觑了眼夜枭的神色。
夜枭又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但是这一次没有再点上,只是夹在双指间。他神色黯淡得不能再暗。
唐宋叹口气,摇头感慨,“也不知道你这拼死救她,到底值不值。”
“没有什么值不值,从来只有我愿不愿。”
唐宋笑,“以前只以为我哥是个情圣,人家都结婚了,他却还对人念念不忘。你夜枭恰恰相反,自己都要结婚了,还对人念念不忘。明知道没有结果,你们俩还坚守着,都是自找折磨!”
“她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夜枭把话题扯开。
“你都已经痊愈了,她当然也已经痊愈了。这不是你说想让她多留几天,所以,一直让她在这儿住着。真要走,今天就能走。”
“过了周六吧。”夜枭道。
“周六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夜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步伐,沉重。背影,落寞。
……………………
白粟叶又在研究室里呆了几天。外面的天,越来越凉,凉得让人连走出去都不一定有勇气。
可是,她却觉得闷在室内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
她总以为只要出去透透气,一切都会转好,但试过几次后,才发现,不过是徒劳……
胸口,郁结的那团阴霾,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不散。
离开犹城的前一天。
她又似平常那样,迎着风,不死心的裹着外套,在研究室的院内走着。
走着走着……
一辆车,豁然停在她面前。
她脚步一顿,看着从车上缓步走下来的男人,那一瞬,连呼吸都屏住了。
原来,竟是十多天,没有再这么近的看过他了……
也许……
过了今天,过了此刻,以后,便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夜枭也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凝望着彼此。
“上车。”最终,他率先开口,拉开后排的车门。
白粟叶没有多问,只顺着他的话,上了车。这一刻,其实没有必要多问,能和他多待哪怕一秒,都已经是奢侈,又何必管他们将去向何处?
开车的是虞安。
夜枭和白粟叶并肩坐在后排,两个人,皆是无话。
车厢里,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虞安一双眼只敢专注的看着前面,不敢乱看,连呼吸都秉着。
车,一路往前开。
开到帆船酒店,骤然停下。
酒店里,大堂的员工远远就认出夜枭的车来,赶忙放下手里的事出来迎接。
“少主!”
“忙你们的事,不必管我。”夜枭淡声吩咐。
经理挥挥手,所有人便都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少主,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在那了。”经理最后一个离开,离开前,和夜枭低语。
737 痴缠绝恋(4)
夜枭颔首,却是回身看向还坐在车里,有些不明所以的女人。
“下来。”夜枭朝她伸出手。
白粟叶有些不解。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却把自己带到了酒店——这个,他们曾经住过很多很多次的酒店。
她没有多问,扶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
夜枭领着她,乘了电梯,一路上到顶楼。在那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前,他停下,她也跟着停下。
“嘀——嘀——”几声,房间的门,被刷开。
一直无话的她,抬手,摁在夜枭推门的手臂上,“夜枭……”
夜枭垂目看她。
她深吸口气,像是很用力很用力才挤出自己的声音,“我们这是干什么?”
夜枭没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或者,我该问你,你想让我做什么?”白粟叶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是平静的。她抬起头来,“你过不了几天就要和纳兰结婚,现在却带我来酒店。夜枭,你是希望我当第三者吗?”
“如果是,你会吗?”
“我不会。”白粟叶坚决的摇头,眼神里,却是浓浓的沉痛,“我不会做第三者,永远都不会……”
夜枭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神色复杂。
其实,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当第三者?只不过,这一刻,他更希望能听到她说‘会’……
至少,那多少证明,她心里,其实真正在乎他。在乎到,哪怕委曲求全都可以。至少,他待她是如此!
可是,那都不过是痴心妄想……
他也很清楚。
“我连死都不顾,去沙漠救你,你不是想要谢谢我吗?”夜枭终于开口。
“是。”白粟叶点头,“我是要谢谢你。”
“那就进来。”夜枭把门推开,自己率先进去。
他回头看她一眼,“陪我待最后一晚。我想,我以命相救,哪怕你让我睡上一整夜,这恩情报下来你都不亏。”
白粟叶站在门口,目光凄凉的看着他。
他也没有催促,就站在里面和她对视。
她眼眶里,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她看起来,有几分让人心疼的楚楚可怜。夜枭有种冲动,要将她就这样抱进怀里,好好的疼她,怜她……
有些人,倔强起来的时候,那般可恨。
可当她在你面前示弱的时候,你却觉得比剜着心还痛……
他本以为她会拒绝自己,可是,她却往前一步,跟着他进来了。
“你坐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白粟叶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没等夜枭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进了浴室。
夜枭看着浴室被关上的门,一时间,心里有股难以言说的沉闷汹涌袭来。她当真以为,自己把她带过来,是为了和她上床!
夜枭点了支烟,将自己抛进偌大的沙发,闷闷的抽着。
……………………
白粟叶在浴室里洗了好一会儿。她最近一直泡在研究院里,身上都快有药味了。这会儿洗个澡,整个人要觉得舒服很多。
她擦干身体,套上酒店的睡袍,里面什么都没穿,沉吟一瞬,还是拉开门走出去。
其实,如夜枭所说,她把自己什么都交给他都不亏。
这个男人,值得她这样做。
深吸口气,她走向卧室。卧室里,夜枭正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现在,已经是傍晚,窗外昏暗的光线投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黄昏笼罩下,他那张一贯冷酷得不显山露水的脸上,此刻,却有着藏都藏不住的深深的疲倦。
还有……
似痛苦,似颓然,似郁结的情绪……
白粟叶靠在墙壁上,歪头,远远的看着他。
他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本该是一件喜庆的事,可是,为何他看起来,却是那样的悲凉、颓废?
如此这般,又叫未来余生,她如何安心?
她将房间的暖气打开,从橱柜里抽了张薄薄的毯子披到他身上。正想离开的时候,被他突然拦腰一抱,直接抱在怀里。
“夜枭?”
她轻轻的唤他一声。
他没有睁开眼,只将脸贴进她脖子里,贪恋的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他鼻尖有些凉,贴着她的肌肤,她却觉得灼热似火,心跳加速,只能任他抱着,手轻轻搁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脖子,没有半点挣扎。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夜枭总算是抬起头来,手摸到她垂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
“那我现在去吹。”她说着,从他身上站起身。夜枭倒是也没有再拦她,任她去。
……
吹头发吹到一半,透过镜子,她见到夜枭就斜倚在门口看着她。
目光深重。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结实的胸膛露出一大半。即便是这样简单到近乎单调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有种旁人不可驾驭的雄鹰之姿。
他看着她,那以往一贯淡漠的眼神里,今日多了许多复杂的情愫,看得叫她心跳紊乱。
她想……
没有哪个女人,受得了被他这样盯着看。
“你看起来很累。”白粟叶收敛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神,边吹着头发,边同他说话。目光透过镜子,和他的眼对上,不舍得撤离。
他淡淡的点头,从鼻腔里‘嗯’出一声。
“那你去睡会儿吧。是不是我吹头发的声音吵到你了?我把门关上,声音会小很多。”
夜枭提步,没有转身出去,却是往她的方向径自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挺拔的身子从后笼罩过来,白粟叶呼吸微屏,身子也僵了僵。
下一瞬……
“我来吧。”他把电吹风径自从她手上接了过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但是,没有多交缠,亦是不知道谁先别开了眼。
夜枭帮她吹头发,动作有些笨拙。
十年了……
这十年里,别说没有帮任何人吹过头发,就是连女人的头发他都没碰过,所以,怎么会不笨拙?哪怕,曾经这一切,他都做得已是很熟练。
白粟叶此时此刻心里亦是酸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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