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时光掩埋的情深(32)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很重。是说给对方听,却也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后,她要挂电话,却听到他冷漠又强势的话从电话那边飘过来,“景誉,你要清楚一件事——有没有下次,不由你说了算。我现在有耐心,才愿意给你时间,但不代表我会一直这样有耐心。什么时候我真正想要你了,你也别无选择。”
“……”他的话,让景誉震慑了下,心里久久不平静。
好似她就是一块砧板上的,什么时候拿去烹饪,如何烹饪,都由他说了算,她自己做不了主。
“还有,一会儿在路上余温华的车队经过时,不要和他多说一个字。”余泽尧提醒,又补了一句:“就是刚刚在我房间里的那个人。”
景誉没有再回应,将电话挂了。
她在寒风中,怔忡的站了好一会儿。怎么想也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个男人的。
她以为自己想通了,心里能平和如初。可是,过了许久,口那股沉郁之气也始终没有散开。
总的来说,是自己太不够坚定,所以才会被他两个吻轻而易举的动摇,到最后受了羞辱,自己要负大半的责。
——
余温华的车从副总统府出来,行经半路,便看到那道背影。
他打量的目光落在女人背影上。旁边他的助理开口:“听昨天回来的人说,这个女人当时也在余副总统的车上。”
“是吗?”余温华目光里多了几分深究。
“要盯住这人吗?”
余温华沉吟一瞬,“再观望观望不迟。这女人长相是还不错,确实讨年轻男人喜欢。但我这侄子素来是个理智又心狠的人,女人这东西嘛,就是玩物,他应该还不至于玩物丧志。”
助理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响起。听了电话后,微一沉吟,转而和余温华转达道:“先生,来电话的是位梁先生,说是要和您通电话。”
“梁?”
“他叫梁晟毅。”助理声音压低一些,“说是要和您谈谈对付余泽尧的事。”
“笑话!”余温华嘲讽一声,他脑海里转了个圈也没想到这‘梁晟毅’是个什么人,“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都敢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人的电话还不挂,浪费时间吗?”
“他就是那位前段时间因为和境外勾结而入狱的梁柏翁的儿子——据调查,境外的那些武器数据以及巨额赃款都还在梁家人手上。如果这些东西,先生能拿到,就不怕宋国尧和莫部长之流不与我们为伍。到时候,别说是扳倒余副总统,就是将总统拽下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吗?”余温华听到这儿,脸色起了变化,“余泽尧当初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把梁家整垮,也许就是为了这些东西。难不成,他并没有得手,那些东西现在还在这姓梁的小子手上?”
“那……余先生,这电话还要接吗?”
“拿来!”余温华等不及对方将手机递过来,他已经匆匆将手机接了贴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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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誉怎么也没肯上余泽尧派来的车。
在冻得连鼻涕都快出来的时候,戚锦年才终于开着车出现在她面前。她简直觉得天降救星。
被冻得朦胧的眼看到戚锦年时才稍微亮起来。
“天啦!你怎么穿这么少?你的大衣呢?”戚锦年从里面打开车门,景誉还没坐上去,她就嚷嚷开了。
“弄丢了。”景誉只是随口一说。扯过安全带,把自己系上之后。冻僵的手放在暖气口上烤了烤,才拍了拍自己的冰冷的脸蛋,总算觉得好了些。
“你早说,我就给你带件外过来。”戚锦年把着方向盘,“后面有个毯子,你拿来裹一下。薄是薄了点,但也比你现在穿的强。”
景誉往后找了下,拿了毯子裹住自己两条腿。双腿里像是连血管都已经冻僵了。
“你怎么回事啊,打完球人就不见了。不说是在医院吗,怎么让我跑这儿来接你了?”
景誉不断的呵着手,搓着脸颊,半晌才闷出一句话:“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诶,我发现你最近总神神秘秘的。”
“就是遇上个病人。伤得很重,又不肯去医院。”景誉只是轻描淡写,半真半假。“你也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
戚锦年见她神色沉郁,眸光黯然,料定她心不好,也就没有再追问。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叨叨:“我刚进来就看到了,这里一路风景可都好得很。住这里的人幸福啊。诶,是干什么的?生意人?很有钱吧?”
景誉想了想,“应该是黑丨道上的,我没仔细问。”
“……”戚锦年惊得鼓起眼,而后又担心的看她,“那你没吃什么亏吧?”
“没事。”景誉摇头。
戚锦年提醒,“我们都是合法公民,你别和这种人走太近。”
“嗯,自然不会。”
戚锦年载着她回家,路上也没有再多询问什么。
——————
另一边。
温衍之的车,笔直开进‘博云’美术学院附属中学。经过校园假山密布、丛林高耸的公园时,一群正画画的少男少女的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无意识的点了刹车。
只见那一群少男少女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着格子毛衣的男孩,正对着画板认真作画。偶尔会抬头看看面前的景物,神色沉静如水,眼神执着又清澈。温衍之想起上回他说自己不稳重,又被自己盯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倒是很可。
嗯,比他那古板高冷的姐姐更要可一些。
“衍之!衍之!”车窗被人连敲了两下,他才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了刹车。
他降下车窗,看着窗外的美人儿,“不是说在办公室等我吗?”
“你都迟到一个小时了,我等不及,就先出来了。”美女老师着他的视线张望了下,“你看什么,看这么入神,我叫了好几声你也没听到。”
“看那个。”温衍之下颔朝某处比了比,“景荣。认识吗?”
033 时光掩埋的情深(33)
“看那个。”温衍之下颔朝某处比了比,“景荣。认识吗?”
“认识。上次不是校门口才见过吗?”老师双手交叠搭在车窗口,子微倾。衬衫扣子解开,故意在他面前露出那条感的沟壑。软声回答:“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才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画功一流,获过国内外很多奖项。照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说,他那双手是上帝之手。虽然现在还没高考,但是已经有很多大学朝他伸出了橄榄枝。但他意在最高学府,其他的都看不上。”
“上帝之手?有这么神奇?”温衍之给自己点了支烟,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稀奇。我就还没见过上帝之手。”
美女老师子都弯累了,却见他根本连看也不看自己一下。嘟起嘴撒,“衍之,你一直就盯着人家看,该不会是看上人姐姐了吧?”
温衍之低笑出声,“别乱说,朋友妻不可欺。”
“那你还看。”对方嗔一声。
他推开车门,径自下来,在女人头顶上吻了一下,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哄了哄,“去把你上的香水味洗一洗,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女人一脸挫败,低头嗅了嗅自己。到底,还是听对方的,乖乖回学校的更衣室。
她走出几步,还连连回头看着那个一下车便吸引了所有目光的男人。他风流倜傥,迷人惑,似一株罂粟,又像一只没有线的风筝,多的是人为他沦陷,却谁也抓不住他。
——
“好了,同学们,接下来我们就画人物速写。有愿意过来当模特的吗?”美术老师的声音在室外的课堂上响起。
还不待有人回应,便有人接话道:“我来吧。”
这声音,清朗悠然,让所有人都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俊美的男人迈开长腿朝他们走了过来。
男孩们和老师都觉疑惑。女孩们却是兴奋不已。
太好看了!!
这样的人当模特,连画画都会有精神吧!
“这位先生,我们现在正在上课……”等他走近了,老师提醒。
“我知道,你们不是需要模特吗?我给他们当模特,就谁也不用被耽误画画。”温衍之不等老师的话说完,已经抢先一步。甚至,搬着椅子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而且,笔直的坐在了景荣面前。
景荣记得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老师,就他吧!这么帅,我们一定好好画!”
“是啊,是啊,完全可以激发我们的灵感!”
女学生齐齐求。
老师也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再说,美之心,人皆有之啊!便开明的点头,“行,少数服从多数。今天就破例了!”
景荣将画板挪到一边,从包里取了铅笔和速写本出来。温衍之抬手翻他的画板。景荣把他的手摁住,冲他摇了摇头。
温衍之看了眼正在低头作画的老师,朝景荣凑过去,声音压低道:“画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是不能看画,你现在是模特,要有模特素养,不要乱动。”景荣眼神清透,说得很认真。年轻的嗓音,似那流淌的溪水,没有被任何烟草污染过,无比干净。
温衍之忍不住乐,“原来你和你姐一样古板。”
“这不叫古板,只是基本原则。”他轻声纠正他。
“嘁~”温衍之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也没有再乱动。只问:“诶,你姐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景荣低头画画,随意的应着。
“油盐不进,高冷无趣。”
“你是为我姐的事来的?”景荣抬起头来,望着他。
温衍之被这句反问问住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的?本来是来约会的,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坐到了这儿给人当模特,动也不让人动的。他是有多闲呐?
“是,就是为了这么个事来的。”他觉得若不是为了这个,自己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谁让他是天下第一好友?能交上他这朋友,是余副总统先生有福了。
“我不同意我姐和你朋友在一起。他和我姐肯定不合适。”看面前这个人就知道。
“嘁,你人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合适了?小小年纪,懂个。”
景荣没想到他会用粗话回自己,怔一瞬,低下头去,声音比先前凉了些,“我是不懂,那你就别问我。”
温衍之望着他,好笑,“生气了?”
“没有。”
“诶,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景荣决定不再理会他。
“喂!”温衍之没收到回应,拿皮鞋脚尖踢了踢他的白色球鞋,“说话。”
景荣脚往后缩了缩,抬眼,眸子里含着一股清流,静淡安宁。但此刻,好看的眉心拧着,“我在上课,你别闹。”
那语气完全没有尊他是年长的意思,反倒含着些许少年老成的严肃。
温衍之望着少年那双眼,晃了会神。半晌,唇动了动,才’哦’一声,倒是当真没有再闹下去。
——————
最近几天,景誉一直都很忙。
陈宛之的事开始提上程。一切还在审理阶段,没有结果。
景誉把余泽尧的那串号码屏蔽了。所以,他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过。
偶尔,夜深的时候,她躺在上,会想起他的伤。那毕竟是为她伤的。这才过去十天而已,恐怕他的伤还没完全痊愈。
她从抽屉里,将那枚领带夹取出来,想了想,还是放进了包里。也许自己是多此一举。上次彼此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和他估计再没有相遇的可能了。
这天,一大早,景誉还从父亲的病房里出来,刚换下白袍,口袋里的手机就在疯狂震动。
“你班上完没?”戚锦年问。
景誉’嗯’一声,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那就好,我一会儿来接你啊!”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是让你回去,是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戚锦年很高兴的样子,“今天是副总统就职的子,会在白羽广场做场开放式演讲。我们教育部要去几个人,你跟我一起去呗。”
034 时光掩埋的情深(34)
“这种闹我就不凑了。”景誉伸伸懒腰,“我有点困,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一会儿你就在我车上睡嘛。大不了,副总统先生作演讲的时候,你搁底下睡觉。鱼儿,你真得关心关心政治,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我们即将就任的副总统是谁吧?”
景誉不以为意的道:“我知道总统先生就够了。”
“我不管。去去去,一定要带你亲感受一下我的男神。”
景誉拗不过戚锦年。看她有兴致,最后便也只好应了。
——————
景誉真在戚锦年车上睡了好一会儿。等车开到白羽广场的时候,广场已经人山人海。戚锦年找个停车位都在广场转了大半个小时。
“年年,我看我们还是别下去了!这么多人呢!”
景誉望着窗外和戚锦年商量。
白羽宫前面,卫兵们立得笔直,庄严肃穆。的民众在外面已经围成了里三圈外三圈。
“都到了,哪有不下去的道理。”戚锦年哪能那么轻易放弃。丝毫都没有被人群吓退。
“这么多人都是为了副总统的演讲来的?”景誉皱着眉,她一向就不太喜欢凑闹。
“这些都是支持副总统先生的民众。”戚锦年道:“他可是我们现任白总统先生最大的竞争对手。我觉得吧,下一任总统一定是他无疑。反正我的票肯定压在他上就对了。”
景誉解开安全带,“你不是说他风评不好,心狠手辣吗?你愿意让这样的人来治理我们的国家?”
“上次可是你提醒我,那些传闻不可全信。”
“但毕竟空来风必有因。”
戚锦年望着她,“你是不是白总统那一党的。还是说,其实你更支持宋国尧宋副总统?”
景誉边说着,边拿过包推开车门下去,“我没有支持哪一党派之说。谁适合我们国家我就支持谁。”
“哈,我是颜值党。反正不支持余总统我也支持白总统。宋副总统嘛,留给其他人去支持吧!”戚锦年嬉皮笑脸,跟着下车,锁上车门。
“你以为选偶像呢!”
这会儿,广场人声鼎沸,好不闹。除了民众外,广场不远处的街道上也是繁华似锦。有卖冰淇淋的,卖狗的,卖气球的等等。
因为离演讲还有一段时间,戚锦年嘴馋,非要吃冰淇淋。景誉再三阻止,怕她这么冷的天给冻感冒,都拦不了她。两个人从广场中央穿过去买冰淇淋。结果,景誉刚一踏进广场中央,中央喷泉却忽的开启。
水柱冲出来,当场洒了景誉满,还好逃得快,否则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可真是……”戚锦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赶紧给她从包里掏纸巾。
景誉擦干净头发和脸上的水,但浇湿的上别无办法。冷风吹过来,那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上,就像刀割着她的皮肤一样。
“我看我还是打个车先回去吧。这样不是办法。”
“从这儿回我们家一路塞车也得个把小时呢,我怕还没到家,你人就给冻坏了。”
“没办法了。”
“那我送你回去。”戚锦年从口袋里拿了车钥匙。
景誉把她拦住,这到底是工作,总不能说走就走。戚锦年权衡了一下,最终陪着她去街边拦车。可是今天白羽广场人太多了,来这儿的空车很快就被人拦住,上了乘客离开了。
景誉披着戚锦年送过来的毛毯,站在路边上等到第十分钟的时候,一辆黑色车缓缓在她边停下。
她正疑惑间,车窗被缓缓降了下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景小姐。”
竟然是庄严。
景誉也很意外会在这儿遇见他。今天是他亲自开车。透过降下的车窗,她眼神下意识往后座扫了一眼。后座空空如也。
庄严笑道:“今天先生不在车里。”
景誉点了点头,不在也好。
“景小姐是来听演讲的?”
她点头又摇头:“正要走。”
“演讲还没开始,怎么就要走了?”
景誉没说话,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以后,潜意识里并不想和那个人以及他边的人走太近。那天那些话,她始终还是记得的。
一边的戚锦年倒是开了口:“刚刚她被喷泉给弄湿透了。”
“这种天该要感冒了。”庄严其实也早就注意到她此刻的造型确实别致。他沉吟一瞬,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景小姐,上车吧,我知道一个很方便的地方,可以帮你把衣服烘干。”
“谢谢,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整理吧。”她说着要把车门重新关上。
戚锦年把门给摁着,“鱼儿,你跟他去吧,别说这么久没拦到车,真拦到了,我也怕你在路上就给冻感冒了。整理好了,你就过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景誉还想说什么,被戚锦年给塞上了车,又和庄严说了几句话,才关上车门。
——
景誉上了车,庄严便把暖气开到最大。
“谢谢。”景誉把毯子取下来叠好放在一边,才问:“我们是去哪?”
“放心,马上就到。”庄严的车,穿过人群,转了个弯,竟然开向了白羽宫。
景誉一愣。
她怔愕的看着车在肃穆黑色铁门之前缓缓停下,卫兵小跑过来,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庄严降下车窗冲他们微微颔首,门便被从里面打开了。
在围观民众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下,车笔直驶入。
那巍峨肃穆的白羽宫在她面前越放越大。
景誉问:“你说的地方,就是宫内?”
“嗯。我会安排人帮景小姐处理好。”
景誉点了点头,深思一瞬,问:“余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
庄严笑一声,“我还以为景小姐对我们先生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景誉被庄严那别有深意的笑,弄得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再多问,误会只会更多。所以,最终只道:“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倒也不是不方便。景小姐总会知道的。”
他既是这样说了,景誉便也没有再多问。
035 时光掩埋的情深(35)
车开到停车场停了。
宫草坪外,是一个个穿着正装的保镖,威风凛凛,气势bī)人。
庄严同他们行了个正规的军礼,便有带着枪的保镖上前来做简单的安检工作。景誉脱下外,配合检查。
大家都不苟言笑,庄严肃静,让景誉也不由得神经绷得紧紧的。
这毕竟不是普通地方。若非特殊况,普通人一辈子都进不了这儿。她和外面的民众一样,也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安检工作做得很仔细,她包里的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指甲油都被当成易燃物品取了出来。持续了五分钟之久,她才被请进去。
景誉松口气,将还湿漉漉的外裹上。
庄严笑望着她,“辛苦了。”
“我这其实只是小问题,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儿,感觉小题大做了。”景誉环顾一圈四周,“我想,在这儿进出的,恐怕就只有我是为了几件湿衣服而来。”
“只要是我们国家公民的事就没有小事——这里本就是为我们老百姓服务的。我现在让人领你去休息室。你把这个戴上。”庄严递给她一个出入证。
“谢谢。”景誉接过。
宫里无比的宽敞,但很安静。偶尔有来往的人,一个个都正装严肃,利落练达,走路带风,目不斜视。好像这里的人都不会笑似的,让与这儿格格不入的景誉莫名倍觉压力,只想赶紧整理好衣服离开这里。
庄严找了个女接待员领她去贵宾招待室。招待室在三楼,景誉乘着电梯上去。
电梯门一打开,便见几个熟悉的影站在不远处。
竟然是他。余泽尧。
他边还有他弟弟,以及一个年长的男人。余泽尧始终是背对着她,面对她的是年长的那位。
对方眉目间威严冷漠,眼神凌厉尖锐,一看便觉不好接近。
他们三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余二少爷似乎很敬畏年长的那位,全程不怎么说话,只垂着头静静的听着。
景誉看到余泽尧的这一瞬,脑海里冒过无数的念头。
和他打招呼还是不打?
算了,根本没必要。
上次说彼此是陌生的人,是自己。
景誉这么一想,便也没有停顿,跟在前面那人后便想要离开。
“咦?小景医生?”就在此刻,她还是被瞧见了。余泽南的声音并不低,一下子便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景誉不得不停下脚步。
余泽南惊讶的样子,“还真是你呐。我还以为我看眼花了呢!”
他很。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但总的来说,弟弟是要讨喜得多。
景誉冲他微微一笑,早已经注意到余泽尧探寻的眼神落在自己了上。
“你怎么在这?”问这话的正是余泽尧。
他今的穿着很绅士,简单的黑白色,单手插兜,风度翩翩。但面上始终波澜不兴,望着她的眼神也看不到任何多的绪。
景誉没说,也没看他,只是道:“我马上就走了。”
她不看他的态度,让余泽尧皱眉。视线在她上略过,已经注意到她上的狼狈。长腿迈开,朝她走过去。
“泽尧!”一道清脆的女声就在此刻乍然响起。
继而,是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的声响。
景誉下意识朝那声源看过去。便见一道纤纤影缓步过来,轻轻挽住了余泽尧的手臂。
“余叔叔,泽南,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女子优雅的打了招呼,最后才看向余泽尧,眼里倾慕之意,并没有掩藏。
“嫂子好!”余泽南也冲来人打了招呼。
“泽南,你别乱叫。”女人笑,话虽是这么说,声音里却是甜的,“我和泽尧还没结婚。”
“虽然现在还没结婚,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年长的男人开口,这会儿倒不再是刚刚那样严肃的样子,“我早就看好你们两个,泽南平说话没什么分寸,今天这声’嫂子’倒是很到位。”
余泽尧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好似从头到位他们在讨论的事都和他无关似的。他只将脸转过去,远远的望着另一个人。目光深远,似乎是在探寻她微小的表。
而另一边的景誉,在匆匆一眼看过那一幕后,便再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只像是不曾有过这个插曲似的,跟着接待的人,提步往休息室走。
从未回头。更没有注意到男人越发冷沉的视线。
许久,女子的声音还在景誉耳边回dng)。
刚刚余二少爷那一声’嫂子’,她已经猜到,这位大抵就是那位’凤凰’小姐吧。
不知道怎么了,口有些凉,大抵是上的衣服太凉的缘故。
——————
余泽尧送走了父亲和莫环后才拿了手机打了电话给庄严。
“你人呢?”余泽尧问。声音低沉,绪不佳。
庄严听出来了,立刻应,“马上就上来了。”
“她上那块出入证,你给的?”
“您这就见到景小姐了?”庄严也没想到他们俩能这么快遇上。毕竟这宫说大不小。
庄严听那语气,以为是他不高兴,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正想解释,却又听到他问:“她出什么事了,头发和衣服是湿的。”
原来是关心呢!
庄严松口气,“没什么事,只是刚刚被喷泉给喷了下。我看她在外面拦车拦了久,可能会感冒,就把她领这儿来了。”
余泽尧沉吟一瞬,又问:“她现在在哪?”
“我让人给安排在三楼左边的那间贵宾房了。”
余泽尧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沉吟一瞬,抬步从办公室出来。
——————
另一边。
景誉待着的贵宾间内,装潢摆设都堪比顶级酒店。
她从接待员手里接过白色浴袍,将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因为庄严已经提前吩咐过,所以她的湿衣服立刻被人取走拿去烘干了。
她找了吹风机出来吹头发。坐在镜子前,听着轰轰的声响,一下子又突然走了神。
脑海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是那位年轻小姐,一会儿又是他;一会儿是那天那些充满羞辱的话,一会儿又是年轻小姐挽着他的画面。
门,‘咔哒’一声,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来。那声音,将她的思绪陡然拉了回来。
036 时光掩埋的情深(36)
门,‘咔哒’一声,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来。那声音,将她的思绪陡然拉了回来。
他疑惑的回头,见到来人,错愕一瞬,放下吹风机,站起身来。
来人竟然是刚刚在和余家两兄弟说话的那位年长的男人。
余家两人的五官和他是极为相似的,景誉料想这位大抵是他们的父亲。只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是巧合还是刻意?
她一向不太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只是礼貌的浅浅颔,并没有主动说话。她原本以为对方只是经过这儿,马上会离开,可是,下一瞬,对方却沉步进来了。
中年男人凌厉的眼风一直不客气的扫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姓景?”他的声音也如他的态度一样冷淡,带着与生俱来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景誉心里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姓氏,但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作答。
“景晁臣的女儿?”
“您认识我父亲?”
余丞山冷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景晁臣以及你那未婚夫的父亲,犯下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诛之,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不堪之人?”
景誉靠着梳妆桌站着,听到这话,胸口隐隐疼了一下。神色凉了许多,“既然你与我父亲并非旧友,那想来余先生和我也无话可说。”
“我与你还真有几句要说清楚的!”男人眼里更冷。
景誉一听便已知对方来者不善。她眸底闪烁着凉光,语调却始终静淡,“洗耳恭听。”
“我不管你与我儿子曾经是什么关系,也不管我那儿子对你存什么心思,但你要弄明白了——”说到这儿,余丞山停顿一瞬,轻谩的目光投向她,“不说你父亲如今已经是重罪之身,谁招惹上都脱不了被调查的干系,我儿子不会冒这样的险。哪怕你们景家干干净净,他也不过是闲来无趣找你玩玩。所以,我望你自尊自重,别委身为玩具,供人玩乐。”
“余先生既和我父亲不是旧识,又和我毫无干系,何必为我的事操心?”景誉压在化妆桌上的手绷紧了些,五指掐进桌面。在对方凌厉的眼神下,她蒙着一层水光的星瞳倔强的迎视,不愿退缩半寸,“余先生要教训我,恐怕也得先有足够的立场,否则说出的话未免太过贻笑大方。”
余丞山神色骤冷,凌厉的眼里起了怒火,“竟然还是个不识大体,刻薄无礼的女人。我的话也言尽于此——你若执意要作践自己,供人玩乐,到时候被他抛弃,你可怨不得谁。”
余丞山把话说完,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门被甩得砰声作响。
景誉良久还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作。长卷的睫毛扇动了下,眼底渐渐浮上一层水光。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颤抖之后,才渐渐放松。她撑着桌子重新坐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吸口凉气,将那层水光重新掩去。
她重新拿起吹风机,吹着头。暖气从皮肤上刮过,心里沁凉的感觉也丝毫没有缓解。
她想快一点离开这儿,偏偏也不知道那些取走自己衣服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正想着的时候,门外再次有了响动。她以为是送衣服的人回来了,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
这一次的来人让她错愕之后,暗了暗眼。
握着吹风机的手绷紧些,而后,折回身去,像是不曾看到来人一样。
余泽尧看得出来她态度的冷淡,而且这种冷淡,比刚刚在外面遇见她时还要冷。仿佛他们就真的只不过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可真是说到做到!
他心底无端涌起一股火,沉步过去,伸手便将她手里的吹风机夺了,扔到一边去。力道不小,在桌上磕出’砰——’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其的刺耳。
景誉抬头怒视他,闪烁的星眼里那层若有似无的水光里都透着倔强。这个男人,不该再来招惹她!
“瞪什么,生气?”余泽尧弯身,捏住她的下颔,那张俊颜再不是之前那永远波澜不兴的样子,因为她的冷漠,因为她之前对莫环的存在完全满不在乎的态度,而起了些微的裂痕,“景誉,你还真以为我们还可以做陌生人?”
“松手。”景誉毫无血色的唇翕动了下,只吐出两个字。
余泽尧受她挑衅,眸色一沉,将她从椅子上一把拽起。大掌强势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就要吻她。景誉睫毛抖了抖,看着面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俊颜,心神微震,脑海里满是他父亲瞧不起自己的样子,难以控制,扬手一耳光就扇在了他脸上。
那清脆的一声响,在房间里回荡,让余泽尧怔了片刻。下一瞬,他双目沉沉的盯着他,眼神冷得吓人。
景誉自己也懵了一瞬,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好久才记得把它收回去。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得慑人。
她慢慢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寸,余泽尧却是逼近一寸。她垂下眼去,道:“你别再过来了……”
声音里,透着几许无力。
“我说过,请你自重。我不是你的玩物,你若是再这样……就是性丨骚扰。”景誉停顿片刻,最后几个字,说得又重又有力。
“性丨骚扰?”余泽尧玩味的咀嚼着三个字,不顾她的反抗,大掌托住她的臀,将她一把摁向自己,眼神冷得像刀子一般,“你懂什么是******么?”
景誉倒吸口气,双手用力压住他的肩膀,“余泽尧,你够了!”
余泽尧冷沉的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得到你,没有和你睡过,你说怎么会够?”
景誉气得想再扇他解气,“你根本不缺女人。”
那位莫小姐,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确不缺女人,但我偏缺你。”余泽尧咬紧牙关,恼恨她对他如此云淡清风的态度。这段一厢情愿的感情里,只有他在生气,他在失控,他在费尽心机。
景誉咬了咬唇,再开口,字字如针,“可我对你没兴趣。”
微微停顿,又补上了一句:“哪怕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
037 时光掩埋的情深(37)
余泽尧呼吸粗重,面色阴沉,盖在她臀上的大掌越绷越紧,捏得她隐隐作痛。景誉站在那,只觉得他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都是凉的、寒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要冻僵了似的。
她别开脸去,不去承受。怕他勃然的怒火会撕了自己。
就在此刻,门外被敲响。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景小姐,衣服已经干了,我进来了。”
景誉微微掀目看了余泽尧一眼,他暗潮涌动的眼底蒙着一层寒意和黑暗,那儿像是一个汹涌的漩涡,仿佛多看一眼便能将人连同灵魂一道卷进去。
景誉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去,低声道:“我想说的,都说明白了。希望你别再纠缠。”
没等他再说什么,移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门外的人,也在这时候推开门进来。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儿,微错愕一瞬,连忙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余先生。”
余泽尧迷人的唇线绷得极紧,紧得吓人。他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的话。
景誉接过送来的衣服,转身进了更衣室。
门关上,抱着衣服,靠在门上愣了会儿神。低头,看了眼手心,直到现在手心里还隐隐泛红。刚刚那一巴掌,她是真的用了力。原以为他会很生气,脾气暴躁点的男人,保不准会回扇自己一耳光。但显然,在这一点上,他至少还没有恶劣到对一个女人动手。
景誉心里莫名的沉甸甸的,良久才把衣服换上。
出来的时候,余泽尧已经不在了。她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盘旋在自己心里的到底是庆幸,还是微微失落。
戚锦年打电话来催她,说是演讲很快要开始,景誉便收好东西从白羽宫离开。
站在宫殿下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上,她回,只觉得这一趟像是做梦。可是,无论是余泽尧的父亲还是那位莫小姐,又或者是余二少爷那一声‘嫂子’,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无法释怀。
——————
庄严在副总统办公室看到某人脸上时,错愕,震惊。那半张脸上很明显的是巴掌印。这除了景小姐,怕也是没有女人敢对他们先生动这样的手了吧?
这景小姐外表看起来挺单薄,但是没想到性子原来还如此烈。
他低声让人准备了冰袋过来做紧急处理,临上台前,又叫了元瑶过来。
“你帮先生把这脸上稍微处理一下。至少别让媒体看出什么端倪来。”
“好。”元瑶应。待看清楚那巴掌印,心里也是几番惊愕。但好在遮瑕粉一盖,便是什么都看不到。
“元瑶。”一直无声只任他们俩摆布的余泽尧突然出声。那声调沉沉的,让元瑶心惊,连忙应道:“在。您放心,遮瑕粉不是很厚,绝对看不出您上了妆……”
“你觉得我怎么样?”元瑶的话还没说话,已经被他幽幽的打断。
元瑶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有那么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只傻呆呆的望着他。庄严在旁边用肘子撞了她一下,提醒:“先生是问你,觉得他有没有魅力。”
“……啊?哦,有。”元瑶回神,见余副总统大人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下就被盯得脸都红了。她咳嗽一声,“先生,您魅力十足。不过,您要是再这么盯着我,我可能会手软到没法给您上妆了。”
余泽尧瞥了元瑶一眼,神色仍旧晦暗。景誉始终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侧过脸来,问:“能盖住吗?”
“您放心,绝对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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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誉出来的时候,广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在广场和戚锦年汇合,她拽着她就往宫殿旁的一个会场跑。黑压压的人群,无比拥挤。
戚锦年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两下拨开人群,扯着她挤了进去。
她们自然没有位置可坐,只是站在后方。但勉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还是正对着主席台,虽然离得不近,但这已经是很好的方位了。
“还有几分钟,副总统先生就该出来了。”戚锦年很是兴奋,从自己书包里翻出纸和笔来。
景誉神色有些恍惚,心思并不在这上头。
戚锦年把书包合上重新背在身后,一转头便现她走神得厉害。问:“鱼儿,刚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心情也不太好了。”
景誉吁口气,“就是遇上一个朋友……其实也不算朋友——的父亲,随便说了几句话。”
“一个不算朋友的父亲随便说几句话,还能对你影响这么大呐?我都好奇,说什么话了。”
景誉摇头,她不愿意再去回想。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不过,有件事你必须得和我说实话才行。”
“什么?”
“刚刚你上了那人的车,他是不是带你去白羽宫里头啦?我看着他的车开进去了。”
景誉点头,“嗯。”
戚锦年瞠目,“真的喲?!我还以为我看眼花了!诶,他何方神圣,怎么能在白羽宫来去自如,还能带你进去?”
“我也不知道。”景誉摇头,“我问是问了,但他也没和我说仔细。”
戚锦年眼珠子转了一下,“这么说来,上次那个在海关里捞我的男人,肯定身份也不一般了!鱼儿,你肯定交上不得了的朋友了!难怪那天海关的人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景誉眼神暗下去一些,声音清淡,“我和他不是朋友。”
戚锦年:“……”
“副总统先生,出来了,出来了!”就在这会儿,民众突然沸腾起来。
所有人开始鼓掌,由心而,却秩序井然。
景誉和戚锦年的话题,到此结束。两个人都跟着众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长长的红毯尽头,一行人从白羽宫内出来。走在前后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而被簇拥在中间的——
景誉在看到程恩和庄严后,便看到了被他们贴身保护着的男人——
她星眸里划过一抹意外和讶然。站在那,望着那道身影久久出神。
038 时光掩埋的情深(38)
她星眸里划过一抹意外和讶然。站在那,久久出神。
竟然……是他。
“鱼儿,你快看!就是他!”戚锦年兴奋得像是见着自己的偶像似的,“他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余副总统。”
景誉回过神来。
男人踩着红毯,一步步走过来,正在挥手和两旁的民众示意。他虽然年轻,可是,沉稳有魄力,举手投足间的风采叫人忍不住侧目。但景誉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他们国家的副总统。
现在想起来,她曾经当他是黑丨道上的人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也难怪,他曾经说他的世界从成年便是血雨腥风,政治的路途,从来都不是光明的。
“鱼儿,你怎么发呆呀?”戚锦年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只拽着她,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和白总统一比,两个人完全不相上下吧?”
景誉心不在焉,并未回应。这时候只见那行人正走向他们。民众虽然,但好在还是很理智,并没有人冲上去。
他微笑致意,风采耀人。视线从她所在的方向逡巡而过,但并没有多一秒的停留就过去了。好似并没有看到她的存在,又或者说,即便是看到了,她的存在对他来说也并无什么特别。
戚锦年泄气的跺脚,“我还以为他会看到我们!我那么卖力的挥手,都白费了。”
“行了你,人家是副总统,又不是明星。”景誉受不了的摁住她还在不死心挥着的手,“人都过去了,你手臂挥断也看不到。”
“你就不失望哦?”
“为什么要失望?”景誉沉默一瞬,而后又低低的补上了一句:“我又不喜欢他。”
“是,除了梁晟毅,你谁都不喜欢。”
她突然提起梁晟毅,景誉心里还是隐隐疼了一下。戚锦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个,忙道:“对不起,鱼儿,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
景誉摇头,扯了扯唇,“没事。不要紧。”
——————
这时候。
广场的另一边,繁华的街道上,温衍之的车停在一家蛋糕店门口。他对甜食没有兴趣,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喜欢那种甜到发腻的东西,但碍于整个广场都已经没有停车位,只有这儿还剩出一个来。
他推开车门,下车。为了不被蛋糕店老板赶走,便走进去,想随便买个蛋糕做做样子。
“欢迎光临。”他才步入进去,跟随着暖气袭来的是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
这声音……?
他微微扬眉,往柜台看去,迷人的眼底多了几分亮色。
只见少年穿着深蓝色头毛衣,前襟戴着一条围裙。头上是一顶白色的蛋糕帽子,将头发全部捋了进去,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看起来更清新年少,仿佛刚冒出尖尖儿的朝阳。
果然,年轻就是好啊!这造型随便怎么弄都这么顺眼。
温衍之感叹。
景荣正在打包前面一位客人的蛋糕,没听到应声,便狐疑的抬了抬头。见到来人,微讶一瞬。但没说什么,只是将蛋糕递给前面的客人,“请拿好。欢迎下次再来。”
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却仍旧清澈好听,又彬彬有礼。把那拎着蛋糕的女孩哄得高高兴兴又脸红心跳,直说下次一定再来。
“嘁~”温衍之子歪歪斜斜的倚在柜台上,回头看看已经离开的女孩,又回头瞥一眼景荣,迷人的眼里有几分玩味,“上次见你,还以为你是闷葫芦一个,原来哄女孩这么有一手。”
景荣不接他的话,只是问:“你想买点什么?”
温衍之见他根本不愿接自己的话头,有些扫兴。手指随意的指了指,“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景荣弯取了一个舒芙蕾出来,温衍之单手托着下颔,笑问:“你怎么喜欢这么娘……不,少女系的东西?”
景荣不接话,只是熟练的取了个蛋糕盒出来打包。温衍之再次没有得到回答,很是尴尬,只得自说自话的缓解气氛,“也是,长得这么细皮嫩,就和个小女孩似的,喜欢这些东西也在理之中。”
景荣掀目看他一眼,淡淡的开口:“这是你刚刚指的那个蛋糕,和我没关系。”
“原来得我说得你不乐意了,你才肯回我,你这什么古怪脾。”
“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景荣把打包好的舒芙蕾递给他,“还需要别的吗?如果不需要的话,35块。”
温衍之看了他一眼,又胡乱的在冰柜里指了好几下,“这个,那个,还有那边那个,算了,这三排的你都给我打包。”
“这么多?”
温衍之‘昂’一声,扬扬下颔,“女朋友多,一人送一个,也不过才刚刚好。”
景荣不由得多看了温衍之一眼,眼神微妙。所谓物以类聚,他现在更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朋友和姐姐绝对不合适。
“你这什么表?”温衍之觉得刚刚那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我马上给你打包。”景荣取了一大摞盒子出来。
温衍之就靠在那儿,看着他忙碌的样子,问他,“你不是高三吗,怎么不好好念书,来这儿打工?”
“今天周末。我休息。”
“高三党有什么周末?”温衍之斟酌的望着他,试探的问:“你缺钱?”
景荣不说话。
这小子,对自己的私事倒是咬得很紧,一个多的字都不肯说。
他就不信掰不开这小子的嘴。
温衍之挑高眉,“据我所知,你姐平时都有给你生活费。怎么,现在你姐亏待你了?”
“你不要胡说。”景荣抬起头来。一直平和的眸子,在这个话题上,起了波澜,“我姐很好,一直有给我钱。”
“那你出来打什么工?你姐知道吗?”
景荣低下头去,“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就是你姐不知道了。”温衍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对他的事颇有兴致,“和我说说,你为什么需要钱?”
景荣不准备回他,可他像是已经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又悠悠的补上一句:“你不说没关系,我去问你姐。对了,你姐电话是多少来着,我看看,我手机里好像存着。”
039 时光掩埋的情深(39)
“我说。”景荣果然败下阵来。
温衍之低着头作势在找号码,听到这话唇角悄悄浮上一抹狡黠的笑。自己好歹活了29个年头了,总不至于治不了一个18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那你说吧。”他把手机慢悠悠的收起来,整理了面上的窃喜才抬头。
景荣沉静的望着他,“你先答应我,我打工的事不能和我姐提。”
“好,我答应你。说话算话。”
景荣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他的话是否可信。几秒后,才又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慢慢开口:“马上要寒假,老师组织我们寒假去弗洛斯城写生。我们会在那待到明年三月才回来,那边的消费水平比这边高不少,而且还有机票、住宿这些都需要很大一笔钱。”
他停顿一瞬,眼神微暗了暗,“我姐有难处,我不想再找她要钱。”
温衍之望着他干净的眉眼,听他说自己生活上的事,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奇妙感。
“这就是我打工的理由,你刚答应我的事要做到。”景荣没听见他回答,又看他一眼,提醒。
“知道了。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嘴碎?”
景荣盯着他。敢自己是被他耍了。
温衍之这人一向是被人关注的焦点,所以让人盯着瞧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一向宠辱不惊。
但此刻被景荣盯着,莫名的只觉得全不自在。咳嗽一声,别开眼去,发现他居然还看着自己,他终于囧,像是不耐烦的摆摆手,“看什么,赶紧打你的包。”
景荣这才低下头去打包,一会儿,一句话幽幽然的从他唇间飘出来,含着几许兴味,“原来你也会脸红。”
温衍之:“……”
而后,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谁他丨妈脸红了?”
景荣义正言辞的提醒他,“温先生,公共场合,请你注意言辞。”
“卧槽!”
“不要讲脏话。”
温衍之有些抓狂,“你就是一老头。古板又无趣的老头,比你姐还古板还无趣!”
“这是你的蛋糕。”景荣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将十多个小盒子都装进购物袋里,推到他面前,“一共218块,刷卡还是付现?”
“这么快?”温衍之没想到他动作如此麻利,扫一眼冰柜,实在已经挑不出其他东西来。又看他一眼后,才讪讪的从钱包里抽了卡,“刷卡吧。”
景荣把卡利落的刷了。温衍之提着东西转准备走,几秒后,又折回来将刚刚那张卡扔给景荣。景荣狐疑的望着他,只听到他道:“密码是123456”
“?”
“你先拿去。”温衍之道:“高三就好好上课,打什么工?就当我资助你。”
景荣看看他,又看看那张银行卡,好看的眉心皱起,面色比任何时候都严肃。他从柜台里绕出来,将卡塞到温衍之手上,又走到门口替他把门拉开,“欢迎下次光临。”
“你……”这不摆明了赶他走吗?温衍之气结。他提着东西走过去,走到景荣面前站定。景荣还在发育阶段,温衍之189的高比景荣高一个头,他垂首望着景荣,“你矫什么,我这又不是包养你!”
这下子换景荣气结。这男人这张嘴里就没见一句正儿八经的话!
这句话实在太暧昧,店里其他店员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你赶紧走吧。”景荣再次赶人。
“我这是资助你当回报社会。以后等你考完了,打工完了还我不就行了?”
“不行。”他面无表,只吐出这么两个字来,毫不领。
温衍之和他一共就前后见过三次,但现在也瞧出来了,这小子脾执拗,就是个臭石头。
“和你姐一样,臭脾气!”他没有再坚持,把卡收回口袋。
这小子既然甘愿如此,他cāo)个的心?关他什么事?
他将蛋糕丢进车里,甩袖而去。
景荣望着那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景荣,刚刚那谁啊?”
“好帅啊!”
“你们什么关系呀?是不是那个那个?”好几个同事凑上来。
“小倩,你是不是太腐了?”
“本来就是嘛。那么帅,男人也可能上他嘛!”
景荣等他们嬉闹完,才淡声答:“我喜欢的是女孩,他是我姐姐的朋友。”
————
余泽尧在台上演讲,台下,无数的镁光灯闪烁着。他被灯光聚焦在最中心,沉稳大气,优雅衿贵,和民众互动时又透着几分亲和。
民众越发的高涨,景誉有些失神的站在那,耳边都是戚锦年压抑而隐忍的激动的声音。
她很难想象,自己若是告诉锦年,就在刚刚自己还伸手打了这个她无比倾慕的男人一耳光,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个演讲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在一阵鼓掌声中,他完美谢幕。
留下一群民众还在感慨,迟迟不走。
戚锦年就是其中一个。半晌还在惦着脚尖往他消失的方向看。
景誉率先从人群中出来了,戚锦年等发现已经不见她的时候,赶紧跟出来。
“鱼儿!鱼儿!”戚锦年一路小跑上来,景誉才回神,驻足。“我叫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应啊?”
“人太多了,很吵,我没听到。”
“好吧。你走也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看你看得入迷,没打扰你。打算去车上等你。”
戚锦年看她几眼,“你怎么了?刚刚一直失魂落魄的。”
“没事。”景誉摇头。
“反正,我发现你从跟着那人进了宫之后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戚锦年探寻的望着景誉,和她肩并肩往车的方向走,“那个,鱼儿……”
“嗯?”
“你上回认识的那个开着拉贡达的那个……不会就是我们的副总统吧?”后面那句,她似乎觉得也很荒唐可笑,迟疑一下才说出口。又补上一句:“我刚看到站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带你进白羽宫的人。”
景誉掀目看她一眼,半晌才‘嗯’一声,“其实我也是刚知道。”
“ygod!还真是!”戚锦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惊喜又激动的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鱼儿,所以说,上次在海关捞我的居然是我们副总统……”
“嘘,你声音小点儿。”景誉看她一眼,环顾一圈其他人,“你是生怕旁边的人听不见。”
戚锦年还想多问,景誉的手机就在此刻乍然响起。
040 时光掩埋的情深(40)
“我听个电话。”景誉和戚锦年说了一声,便拿着手机走到一边人少的角落去。屏幕上是老师罗教授的号码,景誉接通了,“老师。”
“今晚有空吗?”
“没什么事,今晚也不值班。”
“那就正好。今晚你加班,行吗?算五倍的加班工资。”
能挣钱,对景誉来说,比什么都好。即便昨晚熬了一夜,她也觉得不要紧。所以,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之后才问:“是医院有什么急事吗?”
“倒不是医院。是余夫人那儿。”罗教授道:“余夫人让你下午就过去,今晚陪她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还需要医生作陪吗?”景誉觉得奇怪。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她双腿也越来越疼,其实医生在也无济于事。不过有钱人就是这样嘛,带个信得过的医生在身边心里会踏实些。晚宴嘛,夫人说带着我这么个老头子不如带你去,所以让你下午就过去她那儿。”
“好,我下午打个车过去。”
景誉挂了电话,戚锦年过来了,问:“又有工作啊?”
“嗯。我们赶紧上车回去吧。”景誉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腕表,“现在回去还能睡上几个钟头,中午你就别叫我了,我不吃饭了。”
“你早上也没吃吧?”
“昂。”
戚锦年‘啧’一声,唠叨:“你还是医生呢,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注意。回头晚上一忙起来,说不定又吃不上饭。”
“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
——————
景誉回租屋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她正想叫个车去夫人那时,夫人已经派了司机过来,接她去半山别墅。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便到了。
别墅里,很温暖。景誉被佣人请到二楼的更衣室。夫人正站在镜子前被佣人伺候着换礼服,见景誉进来,抬头温和一笑,“小景医生,今天没耽误你的事吧?”
“没有,我今天刚好有空。”景誉摇头,面前的夫人即使年纪已经50还多,但是此刻仍旧让她觉得惊艳。一身沉稳的黑色礼服,大气端庄。精致完美的妆容加上保养极好的皮肤,让她丝毫看不出年纪。
景誉想起余泽尧的父亲——今天白天自己在白羽宫见过的那个男人,和他相比之下,这位余夫人温和慈祥,有亲和力得多。而这间屋子,根本就没见过男主人,怕是他们夫妻俩并不住在一起吧。
“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对劲吗?”夫人上下逡巡了眼自己。
景誉回神,摇头,诚心的赞道:“是觉得很美。”
夫人温婉一笑,“今晚的晚宴你要陪我一道参加,所以你也去化个妆,换身衣服吧。倒不是说你的着装不雅,是场合原因。必须要礼服才能入场。麻烦你了。”
景誉没带礼服,但是夫人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让佣人领着她去化了妆,换了身白色小礼服。
——————
晚宴是在晚上7点开始,晚宴现场是设立在一艘豪华的游轮上。
景誉她们坐的车一直开到码头。
夫人现在勉强能用双腿支撑半个小时,所以下车的时候并没有坐轮椅。折叠轮椅让佣人拿在手上。
被照得灯火通明的码头上寒风呼啸,刮起女眷们的裙摆,景誉连忙从车内取了披风披在夫人身上,叮嘱:“夫人,您得赶紧找个温暖的地方坐下。这样的风对您腿伤影响太大。”
“嗯。今晚得麻烦你了。”
夫人冲景誉颔首。
“夫人。”就在此刻,一道声音响起,而后是一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将夫人和她请上了游轮。
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游轮上已经聚满了人。绅士、贵族、商界、政界的人应有尽有。
夫人一出现,大家都恭恭敬敬的聚过来问好、道贺。夫人回应得大方有度。景誉始终当着贴身医生,注意力只在夫人的双腿上,所以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走了一圈后,夫人因为特殊情况,被请进游轮的奢华房间休息。
景誉给她按了按腿,夫人开口:“现在也不疼了。你坐在这儿挺闷的,一会儿外面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你也出去看看去。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热闹的地方。”
景誉微微点头。
她倒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以前父亲偶尔也会在家里开商务上的PARTY,通常来说,她和景荣都会能躲就躲。但此刻,她竟有些怀念那时候的热闹。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是有些晕船的,所以没有在房间里多留。和夫人说了一声,准备出房间。可是,手才搭上门把,门却被人从外面一把推了开来。
景誉没料到门外有人,突然的力道让她微惊了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她微愣,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唯有落在门把手上的手指颤动了下。
而此刻,余泽尧也没有想到门口有人,更没想到竟是她。
深瞳从她身上掠过,目光越发复杂,深邃。他望着穿着礼服,化过妆盘着发的她,久久没有抽开视线。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互相望着对方。彼此之间,离得不过半米的距离,他身上清淡的香味都清晰入她的鼻。而她毫无瑕疵的粉颊和盘弄得典雅精致的长发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在这?”率先开口的是余泽尧。目光锁定在她脸上,一瞬都不曾移开。
景誉回过神来,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更远的距离。这小小的举动,余泽尧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眸色更冷沉几分。
她心绪平和了些,这才从他面上移开视线去,淡声回:“我今晚是夫人的贴身医生。”
余泽尧将视线投向母亲。夫人方楚珮冲儿子颇有深意一笑,颔首,“今晚是你的庆功宴,想着小景医生和你也算是认识,所以就自作主张让她陪我一起过来了。”
景誉听夫人这话倒好像是特意带自己过来参加晚宴,而不是为了她的腿来的。
她也没有再去求证,只是回头看了夫人一眼,温声道:“夫人,那我先出去了。”
041 时光掩埋的情深(41)
方楚珮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并未有多的表示,才点头,“好,你去吧。”
景誉没再停留,微微侧身,避开余泽尧拉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纤柔的肩膀和他的碰过,但是一步都没有停留。
余泽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亦不曾回头,更没有追上去。
方楚珮望着他,微微一笑,“之前还以为是你那从来都不着调的弟弟对景医生有想法,原来是你。”
余泽尧并未接这个话题,只过来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腿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没有。刚刚景医生给我做了按摩,很舒服。”
“那就好。”余泽尧安心的颔首。顿了一顿,又看向她,“父亲今晚也会来。您要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方楚珮毫不犹豫的摇头,“不必再见了,都过去了。”
余泽尧知道她心意已定,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方楚珮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都痊愈了吗?”
“放心,已经差不多了。”余泽尧怕母亲担心,只是回得轻描淡写。
——————
游轮在海上缓缓行驶。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悠扬的乐曲在海上飘扬。
景誉直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上。游轮很大,她在船上绕了十多分钟都没有找到餐厅,好在后来遇上了Waiter,不得不和对方求助。
Waiter礼貌又热情,领着她在游轮上转着。
越往前走越热闹起来——大概是接近宴会大厅了。
意识到这,景誉驻足,问Waiter,“用餐的地方,不会是在宴会厅里吧?”
“不是,是在餐厅。但是去餐厅也得经过宴会大厅才行。”
经过而已,倒不碍事。她也不能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吃就这么饿着。今晚得几点收工,她也不知道。
景誉颔首后,跟着Waiter往宴会大厅走去。进入大厅,她无意识的环顾一圈,却是一眼见到那抹熟悉的人影。由程恩和庄严贴身护在,被簇拥在最中心。头顶上是耀眼的水晶灯,男人绅士温雅,手上执着酒杯,和人寒暄往来。
他是个谨慎而敏感的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微一偏头,他的目光穿越人群,朝她投射而来。景誉一怔,正要抽回视线去,他却只是在冷漠的一眼后,早已经移开去。眼神里,连一丝多余的波动都没有。
景誉愣神。但又觉得这样倒好,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纠缠。
她没有多逗留,转去了餐厅,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客人在,其他的都是游轮上的服务员。饿过了头,现在也吃不下太多东西,景誉只简单的点了一个荷包蛋,一个三明治,一个小甜品。
她正专心吃着东西,听着悠扬的乐曲,突然听到几个刚进来餐厅的女服务员边走边低声激动的议论,“我刚和我们副总统先生说上话了,他和我说谢谢了。”
“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呐!”
“我也觉得。你见到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没有?”
“有,一直有在,也很漂亮,女神啊!”
“听说她是国防部的部长的千金。和副总统先生有婚约。”
“门当户对,但着实也要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副总统吧?”
景誉坐在那用餐,无心偷听旁人的对话,可是她们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有遗漏的入了她的耳。她咬了一口荷包蛋,食欲更差了一些,最终,放下餐具,在位置上久坐了一会儿买完单从餐厅离开。
这一次,没有折回宴会大厅,而是从另一扇门,登上了甲板。
外面狂风呼啸。海浪声声声入耳,景誉出神的望着前方的灯塔,那是沉沉的黑幕里唯一的一点亮光。她只穿了件小礼服裙,站在寒风中,出奇的冷,但这样至少不再晕船。
从手包里取了手机看了一眼,晚宴才刚开始没多久,也不知道这艘轮船什么时候可以归航。
她百无聊赖的胡乱的想着,又站了一会儿,冷到受不了的时候,终于决定折返回船舱。
一回头,脚步顿住。
这会儿原本应该是在宴会场的男人,此刻正站在甲板上。甲板黑暗,他盯着她的双眼,却泛着亮光。锐利而冰冷。
景誉觉得那眼神就像刀一样刮在自己身上。大抵是今天那巴掌的原因。
她回神,下一瞬,继续提步往里面走。眼神已经从他身上移开去,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人一样。
可是,走到他身边,被他出手一把拽住。景誉本能的要挣扎,他一个用力,将她重重的摁在了船舱上。另一手’砰——’一声便把船舱的门给甩上了。
风,呼呼的刮着,仿佛凶猛的野兽在身边咆哮。
景誉的手压在他肩上,眼神控诉的盯着他,“余先生!”
余泽尧双目始终灼灼的望着她,长腿迈过去又逼近她一步,身子充满了强力的压迫感,膝盖顶开她并紧的双腿,西装裤下男人结实有力的长腿抵着女人裙摆底下的柔软。
景誉重喘一声,如兰之气喷洒在男人面上。手指曲紧,抓住他的西服。
黑暗里,清透的眸底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语气里有不服,有惊慌,又有生气,“你干什么?”
“那天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和我说自律,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律?”余泽尧捏着她的下颔,言语里含着讽刺,“你的自律,就是一边假意拒绝我,一边不断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声音沙哑,似有几分醉态。
他怕是喝了不少酒。
景誉好看的眉皱起。医者本能发作,想要提醒他他伤口还没完全痊愈,别说酒水,就是喝清水都要百般注意。现在喝酒,简直等同于自虐。
可是,这话,到唇边缓了缓。
他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些,将她脸更拉近,沉声命令:“好好说话,别装聋作哑。”
他不准她再忽视自己。
景誉被捏得疼了,手摁在他手上,阻止他更大的力气。望着他的目光掠过一丝复杂的波澜,但那份波澜转瞬即逝,几不可见。她缓缓启唇——
042 时光掩埋的情深(42)
她缓缓启唇——
“今晚我会出现在这,完全是夫人的意思。”风很大,她的声音在寒风中有轻微的发抖,眼神也闪烁不定,”如果一开始知道今晚是你的庆功宴,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那么,白天呢?”余泽尧眸子眯起,冷讽的望着她,语气咄咄,“白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演讲现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白羽宫里?”
景誉看定他的眼,“会出现在白羽宫,完全是巧合——这一点,你的助理庄严最清楚。至于演讲——”
她微微停顿一瞬,才继续道:“我是被锦年拉去听副总统演讲,她是副总统的忠实拥护者。而我,在那之前并不知道新上任的副总统原来是你。”
她的话说完,余泽尧很久都没有说话。
模糊的光影下,景誉并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有多难看,可是,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似利刃一样锋利。还有捏着自己下颔越来越重的手,彰显出他此刻的怒气。
“……你弄疼我了。”她觉得自己下颔快要被他残暴的捏碎了,皱着眉,哼出一声,掰他的手。
男人目光沉沉,手突然从她下颔处一把松开。景誉刚松口气,以为他放过了自己,可是,下一瞬,身子腾空,被男人突然打横抱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景誉躺在他臂弯里,手曲紧,拽住他西服里的白色衬衫。
“一会儿你自然知道。”余泽尧语气粗重。
踢开舱门,里面的光照出来,很刺目。刚从黑暗里过来,景誉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强烈的光线,美丽的眸子本能的微微眯起,她下意识的往他胸口躲了一下。<>余泽尧感受到这小小的动作,眸色转深,眼神里的怒火稍缓了许多。
她若是能一直像此刻这样小女人些,身上没有那些刺,只依靠在他怀里,那是多好。
景誉抬目原是想让他放下自己,可是,没想到却是撞见他稍显柔软又夹杂着一抹复杂情愫的眼神。那眼神像是一把柔软又锋利的箭,一下子射穿了她的心脏,亦封住了她的喉。
心里动荡难宁。
那些话哑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等景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抱进了游轮上的房间。她整个人被抛在柔软奢华的大床上。
这一下,完全清醒了。
余泽尧立在床边,长指拨着脖子上的领带,眼神里燃着能将人烧成灰烬的火苗。从始至终,那眼神都直勾勾的凝在她身上。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景誉心里警铃大作,她不傻,尤其有过之前差点被人欺凌的经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她重喘口气,几乎是狼狈的从床上爬起来,脚上的高跟鞋早已经掉了,但此刻也顾不得穿上,光着脚就跳下床,要往门口冲。
可是,还没走出一步,男人如铁似的长臂轻松的往她腰上一拦。再一用力,她再次被重重的抛回床上去。
“跑得了吗?”余泽尧一手勾下领带,一手撑在床上,将她固定在床与胸膛之间。景誉大口大口喘气,眼神警惕的盯着他。好似一只被困的小白兔,盯着一头随时可能会扑过来将她吃干抹净的大灰狼。
房间里亮着灯,这会儿她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的脸。<>
他明显喝了一些酒,似醉非醉。此刻覆在她身上的他,已经全然不是白天在台上的谦谦君子,而是带着邪肆、霸道以及强烈占有欲的男人。
眼神里、呼吸里,都透着强烈的侵略性。
景誉喉咙滚动了下,手指紧张的捏住身下的床单,“你喝醉了!”
醉了吗?
他呵的笑一声,含着酒精醇香味的气息都喷洒在她颊上,“真正醉了的人会变得毫无知觉。可我现在不但有知觉,还很清醒——”
他说到这停顿一瞬,火热的大掌抓过她的手,往下摁。那儿如烙铁一般坚硬。
手心滚烫的热度,是景誉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指尖发颤,手僵在那都忘了抽回来,双目只能怔忡的望着他。
他唇吮着她雪白柔软的耳垂,说出的每一个字,含着诱人的春情,又染着邪恶,像是拉着人的灵魂一寸一寸不断往下沉沦的恶魔,“景誉,我想和你做丨爱。想要做到让你疼,又想叫你快乐;想粗暴一些对你,又想更疼爱你一点;想听你和我求饶,又想听你说你爱我……”
景誉的羞耻心受不住他这样直接又色丨情的话,睫毛颤动,眼眶里浮出一层朦胧雾气。她咬着唇,别开脸去,想避开男人火热的唇。可是,脸被他直接掰了回来,他沉目望着她,眼神那么深,深得像是一记漩涡,“你总能轻易就搅得我心里乱七八糟,却还一脸无辜、一脸委屈,知道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景誉眼眶潮热,舔了舔唇,却最终无话可回。男人的吻,再次疯狂的逼过来。她强抓着几分理智,想要避开去,可是,手腕忽的被绑住,举高,被他用领带绑在了床头。
“你……你这是做什么?”景誉挣扎。<>看看他,又看看手腕上的领带。
余泽尧眼里的**丝毫没有淡下去分毫,团团笼罩着她。单手摁在她手腕上,拇指在领带下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揉着,“别动,这种结扣越挣扎捆得越紧。”
他声调,甚至是温柔的。
景誉浓密的睫毛颤得厉害。被这样对待,让她不由得想起上次被陈宛之暗算后的屈辱经历,眼眶发烫,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力,“你想强丨奸我吗?别忘了,你可是副……”
‘总统’二字,她还没有说完,一个狂妄而缠绵的吻,覆上她的唇。
起初她还能挣扎,可是,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没用。被困住的双手,握紧。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软,软得仿佛随时会化作一滩春水。
她不愿意让自己就这样自甘堕落,几度喘息想说出拒绝他的话,可是,嫣红如桃的唇瓣轻轻开启,一出口,声音却只化作了暧昧的呻吟。
044 时光掩埋的情深(44)
门被关上,余泽尧消失在房间里。
景誉被绑在床上不死心的动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言,这锁扣还真是越来越紧。
无奈又气愤。
都说政治家也是天生最好的演员,这话的确没说错。在外人面前他是个正人君子,可眼下这作风简直和个无赖无异。
景誉挣不开,最终只好叹口气作罢。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找自己。她这样还能算在工作吗?医院要是知道,恐怕会被扣工资吧。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又想到刚刚的画面,她咬紧下唇,小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闭上眼去,不愿再回想。
——
余泽尧到会议厅的时候,一行人都执着酒杯在等他。
“去哪了,你莫伯伯和环环都在等你。”余丞山脸色始终冷冰冰的。
“有点事。”余泽尧回得很淡,亦是顺手从庄严手里拿了杯酒。单手兜在口袋里,朝莫部长走过去,“莫伯伯,还以为今晚你不来了。”
声音始终温沉。可是,一旁的庄严却看出来了,此时此刻先生的心情好了许多。
“世侄这么大的事,我岂有不到场的道理?”莫远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
余温华插话笑道:“现在是世侄,怕过不了多久就该是女婿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的从余泽尧面上掠过。<>这话说出来,场面有片刻的安静,似乎都在等某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余泽尧却始终无话,神色沉寂,让人看不穿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空气里突然的安静,让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莫远没有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面子上自然是挂不住。而余丞山也对儿子这样的态度有些火大。
他正要发作的时候,一道温婉的声打破此时此刻的沉默,“二叔,我和泽尧现在还年轻呢,你们就别老催我们结婚了。”
她微笑着,看一眼余泽尧,挽住父亲莫远的手臂,“爸,您不会就这么急着要把我嫁了吧?我可还想在家里好好陪陪您。”
“你看,现在反倒是我的错了!还想在家里陪我呢,其实这颗心,早就飞到泽尧那儿去了。爸可长着眼睛呢!”莫远话是这么说,但女儿那几句话还是说得让他开心了些。
莫环那话算是解了围。几个男人开始畅聊起来,莫环站在一旁注意力始终都在年轻男人身上打转——今晚他是这儿最耀眼的焦点,可是,此刻他只低声和旁的人交谈,神色深沉,眼神一刻都不曾有过偏移,更不曾多看向她,仿佛对于她满腹的儿女情长丝毫不觉。
是啊,他牵挂着江山,感情这一环,于这个男人来说,恐怕是可有可无吧!
莫环知道他的抱负,也理解他的抱负。所以,她早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成为他的妻子,也甘愿成为他的棋子,为他的抱负当垫脚石。
——————
景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快便睡着了。前一个晚上熬了一个通宵,本就困倦,这会儿在海面上飘荡着,飘得她昏昏沉沉。
等房间门口有了动静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眼来。
“泽尧,你今晚喝了很多酒。<>”是女人的声音,而且就到了门口。景誉一下子没了睡意,她对这声音是认识的,就是来自于上次在白羽宫见过的那位莫小姐。
“庄严,时间也不早了,你派船替我送莫环离开。”余泽尧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还多几分醉意,可是,还是很沉稳,不见一丝飘忽。
“知道,交给我吧。”庄严回应。莫环还想说什么,房间的门被拉开,余泽尧沉步进来了。
他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黑暗。
景誉无声的转过身,静默的用背对着他,双眼闭上。外面,没有再有其他的人声,只有渐渐离开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到床上来,只是在沙发上静坐了会儿。景誉没有回头,而且,此刻房间里黑沉沉的,并没有开灯,可是,她却感觉得到余泽尧此刻的视线正凝在自己身上。
他在看什么?
景誉心里狐疑。下一瞬,听到他开口:“睡了吗?”
男人的声音里,含着醉意。沙哑,却越显得性感。
景誉没搭理他。不愿搭理他。
像他这样的人,比中途弃她而去的梁晟毅还要可恶得多。前后应酬两个不同的女人,还能如此坦然,无赖到让人咂舌。
没听到回答,余泽尧大概是真以为她已经睡了,很长久没有听到声音。
景誉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窸窣声。是他在脱身上的衣服。
她眉心警惕的蹙起,正斟酌着该说点什么阻止他往下的动作,他却只身转进了套房里的浴室。<>
浴室的灯自动亮起,景誉下意识的抬起头朝那亮光处看去。谁曾想浴室的门并没有关,她一抬头就看到他此刻光丨裸的身体,立在耀眼的灯下。
景誉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他身材极好,是典型的属于模特才有的倒三角身材,刚健结实。双腿笔直颀长,线条堪称完美,简直就是常说的’腰部以下全是腿’。
唯有瑕疵的地方是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一个又一个,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上次他中枪的地方此刻还缠着一圈圈纱布。
可想而知,他的伤恐怕还没完全痊愈。
伤口再往下……
她被那实在有些惊人的尺寸给震得瞠目结舌。
“原来你比较喜欢偷看。”男人的声音响起,他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景誉羞耻心攀起,红着脸别开脸去。咬牙,一时说不上话。他是真无赖,明明赤丨身丨裸丨体被看光的是他,可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来嘲笑她一个看客。而且,那脸上的自豪可真有几分欠扁。
她重新闭上眼,装睡。
余泽尧倒是没有再取笑她。浴室的门被关上,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景誉躺在床上,心思混乱,不愿就这么成为他感情游戏中的牺牲品。
大概十分钟后,浴室的门被重新拉开。
房间的灯依然没有开,黑沉沉的一片。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听觉便越敏感。
046 时光掩埋的情深(46)
说到这,他停顿一瞬,将她颊上凌乱的长拂开,单手捧起她的脸,执着的眼神看定她,“这才是刚刚开始,但永远不会结束。我要你,你不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他眼神那么坚定,势在必得。景誉蜷缩在他胸口上的手微微收紧些,哑声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你?”余泽尧自嘲一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但往往是这种没有理由的渴求才是心里最真实的声音。”
景誉望着他,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如果不是一直知道有一个莫小姐的存在,恐怕她也会沦陷在他这样执着的眼神和情话里。
她知道任自己再抵抗、拒绝这个男人,心的某些角落还是在不受控制的沦陷。否则,若是换做另一个男人如此侵犯自己,换来的又怎可能只有一巴掌?
这种情难自禁,才是最让她慌乱和不安的。
景誉知道他不会放自己离开,她闭上眼希望自己能赶紧睡过去,但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一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怀里,而且两个人都还半裸着身体,这样实在叫人难以入睡。
但反观身边的男人,竟是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安详,没有面对她时无赖的样子,也不似站在台上优雅的绅士,反倒有些孩子气。而且,是一个霸道的孩子。
即使是熟睡成这样,他也不肯松开裹着她的手。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推不开他。
景誉叹气,放弃。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又打量身边的男人,觉得这像场有些荒唐的梦。
就这么过了许久,下半夜的时候,景誉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是她睡得很不安稳,凌晨的时候被烫醒了过来,仿佛身边有一团火在不断的炙烤着自己,让她热汗淋漓。她迷糊不清的想推开那团火,但是任凭自己怎么使劲,那团火都像座山似的贴在自己身边岿然不动。
终究是不舒服到睁开眼来。
待清醒些,才现炙烤着自己的那团火竟是躺在自己身边的余泽尧。
他此刻正紧闭着眼,眉心间染着巨大的痛苦,额上一层冷汗。
不对劲!
景誉抬手一摸,手心滚烫的热度让她一下子就醒了。
“你烧了。”
他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的话,只从鼻腔里哼一声,连眼睛都没抬。
“余先生。”景誉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脸颊,“你醒醒,你烧得很厉害。”
肯定是他昨晚不顾伤口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余泽尧没醒,明明身体滚烫,却冷到打了个寒噤。把她贴在脸上的手握住了。她手掌娇小,手心滚烫,似乎让他觉得多少舒服些。
“你现在必须得去医院,可能是伤口炎引起的。”景誉想将她扶起来。可是,他太重了,加上现在昏沉无力,身子使不上半点力气,根本不是她一只手能撼动得了的。
景誉被折腾得一身热汗,也没能将他叫醒。她摸到床头他的电话,想打电话求助庄严,可结果他手机是加密的,她根本打不开。
也是。<>以他副总统的身份,这手机里恐怕太多外人不能看的秘密。
只能她起床找人了。
景誉没有迟疑,放下手机,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可是,手还没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已经被他稍用力直接抱了过去。
景誉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又怕压倒他腹部上的伤口,她一手还被他抓着,一手撑在床上,身子微微弓起,细眉蹙起,“你先松手,我去给你叫你助理过来。”
他似乎终于清醒了些,艰难的半睁开眼来。看到她,他眉心的痛苦散去许多,唇角似乎隐有淡淡的笑意,“哪里都别去。我冷,你抱着我……”
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这话不再是那倨傲的命令的语气,反倒是带着几分脆弱的恳求,竟是让景誉心一软,不忍拒绝。
却僵持着,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眼里略过纠结、挣扎。
他见她没有动作,动手将她撑在床上的手也一齐握进了手里。没有了支撑,她身子软下去,最终,喟叹口气,微微侧身,不压在他伤口上,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满意的勾唇笑了一下。
笑得实在太好看。
景誉愣神,咬了咬唇,别开眼去,低喃:“我是医生,我……不能放任病人不管。”
余泽尧笑,“是,你是医生,医者仁心,所以病人的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景誉:“……”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你这伤是为我受的。”
“你既然记得,那我要你以身相许,为什么你就不愿意了?”
“……”景誉不搭理他。<>这人还是一样无赖。
“你用点力,抱紧一些,我冷。”余泽尧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他半梦半醒的要求。
景誉叹口气。剔透的眸子看他一眼后,最终,还是往他怀里靠了靠。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矛盾。
其实,根本就该放任他这样的无理的要求不管。可她偏软了心。
“明天你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
“听你的。”他声音越来越轻。
“你现在这样就不该喝酒。连喝水都得注意。难道你的医生没有提醒你吗?”
他有些苦涩的道:“有,天天提醒,但有些饭局,避无可避。”
景誉垂看着他,眼神严肃,“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余泽尧没有再回答了,似乎是重新昏沉的睡了过去。景誉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手时不时的盖上他的额头,试他身上的热度。
“鱼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叹出一声。
景誉还是不习惯被他这样叫,但还是回他,“你醒了?”
他并没有醒。往她身边贴了贴,滚烫的唇靠在她雪白的耳廓上。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很久了……”他似自言自语。
景誉疑惑,“找我?”
他细细的吻她的耳垂,沙哑的嗓音让他出口的话像是甜蜜的情话,“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否则,这五年我早就放弃了……”
景誉愣神,心弦荡漾。
047 时光掩埋的情深(47)
景誉愣神,心弦荡漾。
五年?
他找了自己五年?
还是说,他弄错了人?
她印象里,自己的人生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她认真的看着他的脸,仔细的回忆,却始终抓不出半点痕迹。
这个男人,是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男人。如果他真的在自己生命里出现过,过去五年的时间,她不可能毫无记忆。可是,刚刚他叫的又偏偏真是鱼儿。
是她哪里忽略了什么?
景誉探寻望着他,心潮浮动,再没有睡过去。
翌日。
海上的阳光照进房间,男人终于睁开眼来。
睁开眼,第一眼入目的是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小脸。只是,此刻这张脸比平时要憔悴许多。
“醒了?”景誉开口。因为一夜没睡,声音里也是哑的。
“你没睡?”
“……太热了,睡不着。”景誉有些不自在,身子往后靠了些,躲在被子里悄悄的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抬手,试了下他额头上的温度,眉心微皱,“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烧还没退。”
余泽尧眸色微深,将她的手抓过去,拢到身后。<>唇就要贴上她的,景誉比他更快一步,手指盖在他唇上,“我们五年前见过吗?”
她昨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头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余泽尧微挑眉,“见过,但你忘了。”
所以……
昨晚他那些话,就是和自己说的?
她还想问什么,房间的门被忽的从外面敲响,“先生,该起了。官已经到了您府上。”
庄严在外面。
余泽尧应一声,“知道了。”
他看一眼景誉,无奈的松开她,“剩下的,下次有机会再谈。庄严会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景誉望着他,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颔。她起床,梳整了一下自己,透过镜子,只见他正在整理衬衫。
景誉走到门口,最终还是回头来看他,低语道:“我先走了。”
“等一下。”她才要拉开门,被他突然出声叫住。
景誉回过头来,只见他几步便迈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直逼过来,下一瞬,她被抱起,托住臀靠在墙上。他强势的吻,如暴风骤雨。
景誉压在门把上的手,绷紧。渐渐的,又松开。五指,越的无力。她软在男人怀里。
被吻得唇有些肿了,他才放开她。景誉眼眶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迷离。手撑在他肩上,隐隐颤。
半晌,才道:“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我会再去找你。”
“……”景誉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声的掰了掰他的手。
她拉开门,匆匆出来。庄严正在外面等着,见到她,微微一笑,“景小姐,早安。”
她只微微颔,算是打了招呼。
庄严道:“游轮已经靠岸了,司机已经在等着。”
“谢谢。”景誉走出一步,想起什么,又停下来,看向庄严,“你还是让他去医院一趟吧,他昨晚烧烧得很厉害。现在烧还没退。”
景誉说完这话,没有多逗留,离开游轮。
余泽尧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那背影,如墨深瞳里添了几分亮色。
景誉回了自己的住处,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给罗教授打电话。
罗教授那边很平静,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看样子,昨晚余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职而难。
景誉松口气,想起余夫人,又不由得想起余泽尧来。还有他的那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心里,一时间又动荡难宁。
”景誉,景誉?”罗教授的连唤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在。”她忙应声。
“刚刚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景誉抚了抚额,“抱歉,老师。<>麻烦再说一遍吧。”
“是这样的,医院里最近要派几个医生去密里西洲做医务支援。大概要一年多的时间。密里西环境是恶劣一些,但是医院这次出了政策,凡是参加这次支援的,奖金翻三倍,工资也高不少。并且,回来以后会提干。我知道你经济上有困难,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这次机会。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给你去申请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拈轻怕重,报名的没几个人,医院也很头痛。”
这样高的奖金和薪水对景誉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诱惑。
只是……
“我是想去,可我爸现在是这样的情况……”
“这个你放心。如果你愿意去,医院会把你爸也安排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医药费可以全部免掉。”
罗教授这样一说,景誉是真的动了心。
斟酌一瞬,还是谨慎的没有立刻答应。她牵挂的不单单是父亲,还有景荣。他明年六月就该高考了。
“老师,那我考虑考虑,过两天给您答复。”
“好,也不急。”
景誉把罗教授的电话挂了,看了眼手机上收到的银行催缴贷款的信息。
手机,就在此刻,再次响起。
“喂,你好。”她接听。
“你好。请问是景荣的监护人,景誉小姐吗?”
“是,是我。你是?”
“我是景荣的班主任。”
景誉从床上站起身来,担心的问:“是不是景荣出什么事了?”
“我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下情况,景荣最近学习成绩有所退步。我也是刚现,他平时都在打工挣钱。景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景荣是个很好的苗子。现在已经离高考没多久,他是绝对不可以为了打工的事而分散注意力。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和他谈谈。”
景誉心里一紧,难免自责。
她原本以为上次已经把他说通了。
难怪这段时间他周末都不再来她这儿,甚至不太和她联系。她一直以为是他学业太重。
景誉当天下午便转了公交和地铁,到了美术学院。
景荣接到通知后,从教室里跑出来。在学校门口见到她,高兴得很。远远的朝她小跑过去,边跑边问:“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景誉看着他年少青春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更新完。
048 时光掩埋的情深(48))景荣衍之,不喜勿订
“给你送这个。天『』籁小说WwW.⒉”景誉看着他年少青春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把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交给他,“现在天越来越冷,你多穿点,不要感冒。”
景荣打开购物袋看了一眼,“姐,你别在我身上乱花钱,我在学校里多半都是穿校服。”
景誉深深的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道:“我们去学校里的小食堂坐坐。”
“嗯。”景荣欣喜她没有立刻离开。
两姐弟往小食堂走。景荣是个好看又白净的孩子,在学校里一直是校草,很讨女孩子喜欢,这会儿他跟着景誉一块出现,一路上大家都把探寻的眼神投向他们。
遇上同学,男孩子们冲景誉挤眉弄眼的,“景荣,你交的女朋友呐?”
“我姐。”景荣只简单的回。
“她是你姐啊?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男同学嘴甜,景誉被逗笑。景荣则比听人夸自己还高兴。
两个人在小食堂的角落里坐下,景荣点了一份甜点过来。景誉拿勺子小尝了一口,问他,“你不吃?”
“我不喜欢吃甜食。”
景誉点头。
景荣坐在她对面,心疼的看到她眼下一圈黑眼圈,“姐,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
景誉听到这话,微微抬头看了景荣一眼,目光深远了些。她淡淡的摇头,“没事,最近连续值班两个晚上,所以才有些憔悴。”
她放下勺子,认真的看着景荣,“我过几天也许会出去公干,要一年多的时间。如果我不在,景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那你不用操心,医院会安排人照顾。你有空偶尔去看看他就行。”
“公干?”
“至于你的工作……”景誉停顿一瞬,“如果你还愿意听我的,就把兼职辞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念书。我知道你想减轻我的负担,但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等你考上了你想去的大学,无论你想打几份工,我都不会再拦你。”
景誉面色严肃,景荣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唇边又收住了。最终,只问:“姐,你是去哪里公干?”
“密里西州。”
景荣脸色一变,好看的眉头皱起,“不行,密里西州不说环境有多恶劣,那儿现在疫情爆,情况特别糟糕。姐,你不能去。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已经决定好了。”景誉神色始终平淡,景荣担心的这些,她早已经考虑过了。“你放心,我们有一队专业的医护人员,防护工作很到位。而且,我已经提交了申请,没有再拒绝的空间。”
“姐。”景荣握住景誉的手,“可我不希望你有事。”
景誉莞尔一笑,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姐也希望你能考上你最想去的学校,别辜负自己。”
——————
景荣送景誉离开学校,他心事重重的独自往回走。
“嘀嘀——”身后,响起车鸣声。景荣回头看了眼,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张扬的从外面开进学校。他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便转回了头,脚步没有停顿。
那辆车,开到他身边,便缓下度来,跟随着他的度慢吞吞的开着。
驾驶座里的人,也不探头和他说什么,只是紧紧跟着他。起初,景荣还沉得住气,不理会他。可是,后来一路上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打量着这辆招摇的跑车以及走在跑车身边的他。
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脚步停下来。
那辆跑车也踩下刹车。
景荣抬手敲了敲车窗。温衍之那张含笑的俊颜慢慢展露出来。
“温先生,黎老师的办公室在那边。”景荣手指着教务处,“你从这边右转就行。”
温衍之像是没听到他话似的,只问:“刚刚你姐来了?”
景荣打量他好几眼,神色正了正,很认真,“你不要打我姐的主意,我姐不会喜欢你。”
温衍之似乎觉得他这句话特别好笑,仰头哈哈直乐。景荣被他笑得有些生气,又觉无奈,没再说什么,拎着衣服往前走。
可温衍之是个很难缠的人,见他往前走,他一脚油门便又跟了上去。
这一次,直接将跑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跃了下来,矫健的身姿一下子跳到景荣面前。
景荣一向处变不惊,但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靠近,还是惊了惊。
他皱眉,警惕的往后退一步,眉心间已经隐有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不管是你还是你朋友想追我姐,都没希望。”
温衍之似乎对他的话很不屑,“就让你知道了?”
如果真的没希望,那昨天他姐和泽尧在游轮的房间里卿卿我我又算什么?这事儿要是告诉这单纯的孩子,估计惊得连下巴都得掉下来。
“我当然知道。”
“说说理由。”温衍之挑眉。
景荣看他一眼,闭唇不语,微微侧身避开温衍之想离开。温衍之哪肯让他就这么走了,大掌扣住他的肩膀,“景荣,难道你姐没好好教你和人说话最基本的礼貌吗?”
“我姐教了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景荣面无表情的拿开温衍之的手。
温衍之反倒乐起来,“怎么?你还怕我把你拐了不成?”
这样的玩笑,让景荣盯了他一眼,“无聊。”
“你刚说我朋友追你姐没希望,为什么?”温衍之拦在景荣面前。景荣还是个少年,个头不能和他比。试了两下,没躲开,景荣有些生气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赖?”
“嗯哼~”对于他的控诉,温衍之丝毫不以为意,他眯起眼,瞅着景荣,“你姐又有喜欢的人了?”
“我姐没那么花心。”景荣立刻替景誉辩驳。
温衍之好笑的看着他,“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只要说你姐两句,你就和踩着尾巴似的跳脚。你姐既然没喜欢的人,那我朋友追到你姐是迟早的事。退一万步讲,你姐就算有喜欢的人,对我朋友来说,那也不算事。”
“我姐不会在这了,你朋友就算想追也追不到。”景荣提到这个,心有担心,澄澈的眸子暗下一圈。他看了温衍之一眼,像是有些难过,推开他的肩膀,提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