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时光掩埋的情深(13)
余泽尧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吃饭。”
余泽南也夹了个丸子丢进自己嘴里,边咬着边感叹:“嗯,果然味道不错!妈,我现在也爱屋及乌了,果然好吃!”
余泽尧索性将碟子端起来倒了一大半丸子到余泽南碗里,“好吃你就多吃点。”
剩下的,给了母亲方歆沛。
两秒钟,他就把十几个丸子分了个干干净净,不剩一颗。
景誉望着那空下来的碗,长松口气。虽然他并非刻意帮自己,但她当真是被他的无心给解救了。
对面的余泽南却是一脸菜色。敢情他哥是把他当猪了,这么多,他吃得了吗?再说,这海鲜丸子,他也不是真喜欢吃啊!
景誉完全不知道他们两兄弟在这一个眼神飞过来,一个眼神飞过去。陌生的环境加上不算熟识的人,她只专心埋首吃饭。偶尔,会无意扫到身边的男人。
他用餐动作优雅、克制。而对面的余二少爷却是自如放肆得多。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余夫人的感慨——两兄弟之间性格还真颇大的差异。
——
余泽尧赶时间,所以吃过晚饭后,他并没有多留。
“现在走吗?我载你到市区。”临走前,他看向景誉。
景誉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忙点头。放下茶杯,和夫人道别。余泽尧抱了抱母亲,又和余二交代了两句才领着景誉走出门。
今天没有如常那样前后保镖,只有一台车,而且,他是司机。
景誉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一手伸过来,从后重新将门关上了。她只觉得后背热气腾腾,那个男人靠得自己无比的近,近到她连身体都僵直,手僵硬的半晌还搭在车门门把手上,忘了抽回去。
“坐前面。”他的声音,由夜风刮着,像大提琴那般入了她的耳。
她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只因他的一语,她便像个被人牵引的傀儡似的,听话的绕到前面副驾驶坐下了。和他擦身之际,身子紧紧侧着,但还是避免不了和他若有似无的接触。
手指,擦过他的手背。
凛冽的寒风里,他手背却是滚烫。
余泽尧亲自开车。车厢不算狭窄,可是这个男人的气场总叫人觉得空间远远不够。
景誉不是个会在冷场的情况下活跃气氛的人,所以只是将脸投到窗外,佯装看着外面的街景。而事实上,此时此刻,外面的山景不过是一团漆黑。
坐到半途,过敏症又犯了。手臂上逐渐发痒,慢慢的,那种痒扩散到全身,连脸上都痒起来。她抬手挠了下脸,才碰一碰,就疼得皱眉。
下午那巴掌的余痛,直到现在还没全散。
这一下午耽搁了时间,连警局口供也没录成。那些人也不知道抓住了几个。
她漫无边际的在想着事情,直到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她才发现已经快到市区了。这里不算市中心,不繁华,很安静,但偶尔也会经过那么一两辆出租。
景誉看了眼窗外,以为余泽尧要将自己就放在这儿,她没有多要求,只解开安全带。
余泽尧也松开安全带,“在这等我两分钟。”
话说完,直接推开车门就下去了。他不但没带手机,连车钥匙都没拿,景誉推开车门下去,就看到他从人行道横过了马路,径自进了对面的一家24小时药店。
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
“上车,外面冷。”
“哦。”她承应一声,重新上车。
才扣好安全带,一瓶拧开盖的水递到她面前。她困惑的看他,他接着把药给她,“你是医生,药性说明自己看一下。”
景誉对药很熟悉,只看了眼那包装就认出是她平时常用的过敏药。
她一愣,半晌都只望着他。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自己过敏的事了。而且,这人外表看起来冷冰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做出来的举动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发什么呆?”余泽尧好笑的看着她,“傻了?”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唇角似隐有笑意,无比迷人。
景誉懵了一瞬,回神,“……谢谢。”
这人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吧,否则,平时怎么会总凉着脸?
“吃药吧,看我也看不好你的过敏。”他转身,自若的开车。
轻飘飘一句话,让景誉语塞。
这个男人,平日里应该也是被女人高高捧着,话语里的自信非常人所有。
可他却有这种自信的实力。
————
景誉将药吃了,水是凉的,但入了喉就觉得热了。看一眼药盒,默默的将东西收进了包里。
他的手机,一直在不断的响。他接了,说了几句就挂了。
景誉听得出来,他应该是很赶时间。
“余先生,前面你就放我下来吧。前面车就多了。”
余泽尧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直接左转了。景誉心底有些诧异,但并没说什么,只当是巧合。
但在他的车,走过第四次准确的转弯时,她忍不住了,“你知道我住的地址?”
“奇怪吗?”
“不奇怪吗?”
“确实不奇怪。”余泽尧淡淡的看她一眼,“你能进我家的门,别说是你的地址,连你父亲住的病房房号,我那儿也有清楚的记录。”
景誉:“……”
“你不会连我的病史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吧?”景誉想起那盒过敏药。
“知道一些。”
景誉再次默然。原来自己在他面前是个透明人。这种感觉很怪异,像是无端被人冒犯了。她是医生,也只是医生,又何必查到祖宗三代?
她再不说话。
车一路开到她宿舍楼下,停了。
“余先生,谢谢。”景誉松开安全带,“我下车了。”
在她转身之际,余泽尧突然伸手把她拽住了。
他掌心滚烫,景誉纤细的手腕上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而且,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惊讶的回过头来,对上他深沉的眼神。只听到他低声开口:“有一件事我还不知道,想问你。”
“什么?”
014 时光掩埋的深情(14)
“什么?”她本能问。
他目光幽深,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抬起另一手撩开她散落在颊边的长发。景誉心弦一下子绷紧了,心跳失率。她本能的转过脸去,避开他灼热的手指。
他没有逼近,只是问:“谁打的?”
景誉一愣。
今天无论是这个举动,还是他这个问题,都远远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范畴,让她心生迷惑。
他们没熟到这地步。
“这是我的私事,余先生不会感兴趣。”她将头发重新放下来,挡上自己的脸,仿佛这也是自己的保护色。那些狼狈的事,她无心往外说。
余泽尧眸色深了几许。
气氛,尴尬。好在,手机铃声响得很及时。她把手从余泽尧手里抽出来,低头装作翻包的样子。
拿了手机出来,扫到上面’锦年’二字,她冲他微微一笑,状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先下车了。”
余泽尧没说什么,只是锁着眉心,看起来并不高兴。
景誉下了车。刚要接电话,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身。透过降下的半边窗户和他说话,“如果你不赶时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上去取领带夹下来。”毕竟,他们下次也不见得还有见面的机会。
“不必了。”余泽尧的语气不算很好,“等我回来,我会再来找你。”
“……”
景誉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的车,在街道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站在那儿,望着那车尾灯,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刚刚翻出来的药片,心底起了零星半点的波澜,但很快的,又归于平静。
戚锦年的电话还一直在响。她接了,戚锦年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鱼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楼下了。”
“我好饿,你在楼下超市给我买包泡面带上来吧。”
“你少吃点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等我回来给你煮面。”
“你最好了,么哒!”戚锦年在电话里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
景誉提步上楼,刚刚的事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她思绪没有再在这件事上打转。
大约,刚刚他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而已。
——
余泽尧的车,刚从宿舍楼这边出来,庄严他们的车已经谨慎小心的跟在了后方。
半途,他下车,坐到了后排。司机过来将车接手。
庄严在他旁边坐下。
“先生,以后送景小姐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现在环境危险,以免有万一的情况出现。”
“我应付得来。”余泽尧并无多话。
庄严若有所思,继而又道:“宋国尧最近都在推进总统先生和宋小姐联姻的事。所以,余老先生刚刚也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劝您在莫部长面前稍稍松点儿口,他女儿对您一片诚心。”
“让人帮我查查,今天她在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他的话,让庄严一愣。有些没明白过来这个’她\他’是指谁。下一瞬,窥见先生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
看来,这会儿先生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莫小姐这儿。
“我马上查。”
————————
翌日。
景誉去警局做笔录。人一去,警官便迎了上来:“景小姐,昨天对您恐吓威胁的人,我们全都给抓来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些人。”
景誉进去一看,墙边上蹲了不少人,一个个的被扣着手,头上像盯着阴云似的,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昨天那种嚣张气焰。
“你们,都给我抬起头来!”警官一声喝,大家不得不抬起头来。景誉一看,还真是昨天那些人,她数了下,八个,一个不少。但这些人脸都被打得肿得像猪头似的,应该是被扇了不少耳光。
“我以为剩下的几个会很难找到,没想到效率这么高。”景誉感慨。
“其实也不是我们有效率。就刚刚,这几个人被人从车上扔下来的。这脸肿成这样,没有百来个耳光,五十个也是少不了。而且,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有好几个案底,现在被逮着,这牢狱之灾肯定是免不了了。”
景誉听着,没说什么,去做笔录了。
做完笔录,警官没忍住,好奇的问:“景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朋友?”
“嗯?”景誉没懂。
“据这几个小子说,他们连夜就跑去隔壁省避风头了,结果被人从外头硬生生逮了回来。几十个耳光把他人都给扇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被扔在警察局门口。”
“……”景誉也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对方和说故事似的。
可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这么一个朋友来。最终,摇头,“大概是他们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
“也是。这群王八羔子,嚣张得很,连我们警察都不放在眼里。这次被人这么揍一顿,倒是大快人心。对了,这是你的卡,回头看看有没有少钱。”
景誉拿回了卡。录完口供,走出警局。一辆跑车突然冲过来,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被惊得后退一步,没想到那车又退了回来。车窗降下,车窗里露出年轻男子半张脸来,“你就是景誉?”
景誉迷惑的望着对方。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
那人却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而后自顾自下了结论:“还挺好看。”
景誉:“……”
而后,车窗合上,车消失了。
景誉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
跑车里,温衍之打电话给余泽尧。
余泽尧问:“事情办妥了吗?”
“妥了呀!给他们一人扇了50个耳光,替你那小美人儿报仇,怎么样,够行了吧?”
“一人50个耳光,你不嫌手疼?”
“我要下手,我担心一耳光就给他们呼掉半条命。”温衍之这话不是吹的,他格斗技术一流,“找人呼的。但也没什么轻重。那几个人现在脸肿得和猪头似的。”
“办妥就成。我挂了。”
“诶,别急着挂。你猜我刚见着谁了?”
“不关心。”
“就你那小美人儿,你也不关心?”
余泽尧默了。
015 时光掩埋的青春(15)
温衍之哈哈大笑,“你弟弟和我说你看上一普通女孩了,我还不相信。原来你还真对人动了心思。”
“他话真多。”
“女人没什么难搞的,尤其这种家世一般的女孩儿。就上个床嘛,你勾勾手指的事儿,哪用得着做这么多事哄人开心?”
余泽尧在那边静默,没说话。温衍之一时没揣度出他的意思来,问:“你真想和她上床?”
“为什么不?”
温衍之乐了,“我一直以为我们余副总统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原来错看了你。”
正常男人有几个清心寡欲的?成年的男性遇上一个有兴趣的女人,本能的会想要在床上征服她。而他,同样不例外。
“上丨床是一回事,但恋爱结婚是另一回事,别认了真。”温衍之正色提醒,“莫部长的女儿还等着你去娶。”
也不知道他这话被听进去没有,总之,余泽尧没再接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
梁氏的贿赂事情一直还在调查中,最近又牵出来一大堆和境外勾结的案件。梁晟毅的父亲和景誉的父亲一同再次被告,最终结果是终生监禁。
景誉用那张卡上最后的两万块聘请了律师为父亲辩护,但最终也无济于事。
休庭后,她还呆呆的坐在席上没有立刻走,戚锦年在一旁陪着。
她手机响,戚锦年见她没动,帮她从包里掏出来。她接了,来电话的是贝思远医院财务部的人。
“你好,请问你是景晁臣的家属吗?”
“我是。”
“这边住院费、治疗费、药费,一共是一万五千三百块,麻烦你今天过来交齐。”
“我知道了。”
景誉睫毛扇动了下,把电话挂了。
戚锦年的耳朵一直贴在手机上,听到这话有些郁闷,“怎么还这么贵,你们医院不是给你打折了吗?”
景誉没说话。
“我就说你,不该再请什么律师的,把钱都浪费了!反正你爸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被收监。但是梁晟毅——该着急的是他吧,他爸这会儿可在监狱里受苦!他倒是好,拍拍屁股,跑出去一了百了。真是没良心的混蛋!还好你没有嫁给他!”
“我只是不想让我爸被冤枉。”景誉叹口气,“内心里总执拗的觉得我爸不会做这样的事。”
戚锦年看着她悲伤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我们回去吧。”景誉知道这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至少,以她的能力,是没有希望了。
手机,在这一刻,再次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上面’陈宛之’三个字,让她暗了暗眼。走出法庭,她还是把电话接听了。
“已经休庭了吧?”陈宛之问。
景誉’嗯’一声后,听到她道:“我现在在拂尘茶座,你过来找我吧。”
“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谈?”
“我和你谈谈你爸的事,你过来。”
陈宛之没有再说什么。
戚锦年问:“怎么了?”
景誉想了一下,才道:“我现在去一趟拂尘茶座。”
“你后妈找你去?”
“嗯。”
“行,我送你过去。”
戚锦年送景誉到’拂尘’。这里原是父亲生前最爱来的地方,里面幽静雅致,茶香袅袅。景誉以前也常陪父亲过来,他们父女俩在这儿一坐便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从家庭谈到工作;从哲学谈到经济;父女俩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如今,一切都变了。
景誉望着’拂尘’的牌匾,想到此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父亲,眼眶酸胀。
调整了情绪才进去,陈宛之已经坐在那等她。
景誉稍稍打量了眼陈宛之,这阵子她显然也过得并不好。原本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现在一无所有,比起之前要憔悴得多。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去年买的款——以前她又什么时候穿过旧衣服?
“坐吧。”陈宛之将一泡茶推到她面前,“刚让服务生沏上来的,我知道你和你爸都喜欢七里香。”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爸了。”景誉坐下,话里略有讽刺。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就是如陈宛之这样的人。那么,梁晟毅呢?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连同她也抛下了。
“我没有忘记你爸,只是眼下的情况,我也无能为力。”
景誉扯唇,“有多无力?无力到连来病房看他一眼都为难?”
陈宛之理亏,这样的反问让她答不上话来,她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推到景誉面前,“你拿去把住院费交上。”
景誉喝了口茶,看她一眼,语气清凉的开口:“你留着给景荣念书用吧,他需要的水彩也不便宜。”
陈宛之起身将钱直接塞进她的包里,“我知道你逞强,就是走投无路了也不稀罕要我的钱。但是这钱是给你爸救命的,你自己掂量。逞强也不是这时候逞强。”
景誉握着茶杯的手,绷紧了些。陈宛之这人倒是这时候说了一句对的话,这时候她根本没资格逞强。
“我知道我不去看你爸,你心里恨我。但这事你怪不了我,我心里还恨着你爸呢!”陈宛之喝了口茶,神色哀戚,“这么多年,我和他结婚,生下景荣,他心里有过我吗?你再看看这’拂尘’,他为什么喜欢来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妈和他,当初就是在这儿定情的。他心里没我,只有你妈,哪怕你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
景誉没想到陈宛之会和自己说这些,而且,越说情绪越激动,眼眶里逐渐泛红。
她似觉得难为情,抓过包,起身道:“你在这等我,我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景誉点点头,目送她去了洗手间。
她坐在那喝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陈宛之特别奇怪。她一向很看重钱,这会儿怎么会舍得拿钱给自己?
“你就是景誉吧?”就在这会儿,一道陌生的男音自头顶响起。
景誉狐疑的抬头,撞见一个大概40多岁的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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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时光掩埋的情深(18)
“晟毅……”
梁、晟、毅。
原来,她还仔细记着了。
这两个字,如针刺耳,余泽尧呼吸重了几分,垂首望着怀里迷蒙不清的女子,眸色更为深沉。那高深莫测之后,透着层层寒凉之意。
——
余泽尧拉开门走出去,庄严和温衍之还在门口。
温衍之见到他,像是诧异的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要顺水推舟。”
不过看他这阴沉的神情,显然是没这意思。
“那个人查过没有?”余泽尧的声调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查过。不值一提。”
余泽尧看他一眼,温衍之耸肩,“就是一小喽喽——说是他三姑的六婆的伯父家的婶婶的侄子能和宋国尧——也就是你那对手,沾上点关系。”
“现在人呢?”
“送医院咯。”温衍之摊摊手,“照你的意思,我亲自出手,把他第三条腿给打断了。那孙子吃了好几颗壮阳药才有反应,废人一个,留着第三条腿也没什么用处。”
“辛苦了。”余泽尧微微颔首,将怀里的女人裹紧一些,抱着下楼。
庄严要跟上去,温衍之拽了拽他,“等等,东西。”
“什么?”庄严问。
温衍之把女士的包扔到庄严手上,用下颔往他们俩的背影比了比,“就那个景小姐的。”
“哦。”
“诶,老余怎么认识这女医生的?这么当宝贝的要紧着。”
庄严摇头,“先生没提过。”
“连你也不知道?”
“嗯。只知道这位景小姐对先生来说,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瞎子也看出来了。”
——————
余泽尧抱着她从酒店出来,三辆车已经停在门口。见到他怀里抱着人,程恩谨慎的上前,“先生,这是……”
“开车门。”他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程恩见他脸色不佳,不敢再问什么,只沉默的拉开车门。
庄严提着包跟着后面出来了,在他们上车之时,将包放进车内,“先生,这是景小姐的。”
“打电话叫医生到府上。”余泽尧让景誉枕在自己腿上,话是冲庄严说的。
“府上?”庄严试探的问:“哪个府?”
“你说呢?”余泽尧觉得他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庄严看看他,又看看怀里人事不省的女人,“你要把景小姐带回去?”
余泽尧没有回他,只是低头撩开景誉颊边的乱发。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庄严心里再次惊叹。
这位景小姐似乎远远不止和别人不一样,而是太不一样了啊!!
——
半途,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不断的响。
在手机响到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从包里将她手机翻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着’锦年’两个字。
他接通了贴在耳边,没有立刻说话,但那边已经噼里啪啦的砸过来一堆话,“鱼儿,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不听。就喝个茶,结果喝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不见了。现在天都黑了。我还以为你后妈把你给拐走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喂!你赶紧说话!你要再不说话,我罚你晚饭没得吃!”
“她睡着了。”
“什……什么?”戚锦年在那边口吃了一下,听到这好听的声音人都懵了。关键,这是个男人啊!!
“明天等她醒过来,我让她和你联系。”
“你说……明天?”戚锦年总算回过神来,一下子就炸了,“你谁啊你?现在鱼儿和你在一块儿?你们什么关系?不!我管你们什么关系,你现在马上把鱼儿给我送回来!不,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接她!我告诉你,我们鱼儿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和男人过夜的关系!你赶紧的,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麻烦戚小姐了,就这样吧。”没有多的解释,言简意赅,直接将电话挂了。沉默一瞬,又将手机关了机。
而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剩下的,只有她略显急促和凌乱的呼吸声。
余泽尧垂目望着那张姣好的脸蛋,长指从手臂上情难自禁的往上移。而后,落到她火热的唇上。碰触到,便像上瘾似的,移不开。
他很难不去想象,这张柔软小嘴会是什么样的清甜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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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誉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整个人像是宿醉过后的症状,浑身软得厉害。
她睁开眼,被窗外的阳光刺到,恍惚了好久才渐渐适应了强光。
目光在房间里流连一圈,也没看出来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处。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想到之前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小脸隐隐泛白。掀开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身上早已经不是昨晚那身衣服。
是男人的衣服。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清洗后的香味。
虽然没弄明白自己现在是否还在虎口里,但是从自己身体的状况上她也分辨得很清楚昨晚那个男人最后到底也没能把她怎么样。至少,她现在是完好的。
景誉调整了下情绪,掀开被子,找衣服。自己那身衣服没找到,却发现了放在沙发上的包。
她拎着包,一身男人的睡衣,拉开门就要出去。
身体实在没劲,双腿落地,依然发软。
门正拉开之际,一股力道从外面将门推开。猝不及防,她闪避不及,人被力道推得往后退去,一下子跌坐在地毯上。
余泽尧进门,一身灰色居家服站在门口,从上而下的望着她。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坐在地上,眉高高挑着,眼有探究和玩味,从上而下的看着她。
景誉坐在地上,仰望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懵了半晌之后,她问。
他弯身,朝她伸出两手。高大的阴影直逼而下,景誉睫毛扇了扇。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靠近,她不习惯,下意识往后避了一下,可是,他却面不改色,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躲避,直接将她从地上一抱而起。
清新的味道入鼻,景誉抬目望着男人刚毅的下颔线,好看的眉心疑惑的微蹙了蹙。
020 时光掩埋的情深(20)
景誉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个上,醉在这个吻里……
吻了许久,吻到她唇瓣火丨辣辣的疼起来,景誉才恍惚清醒。
这太可笑了!她居然沉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吻里不知朝夕。
回过神来,又窘又愤的推开男人。
这一次,余泽尧并没有相缠。只是含藏着丨的眸子看定她的眼,开口:“跟我吧。”
跟我吧……
景誉耳边回响着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出现了幻听。可面前的男人,神色坚定、断然、果断,似在等她的答案,可是,又似乎她的答案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并非商量。
而是宣示,是告知。
“我该回去了。”
景誉说完这话,不再看他,两腿放到边,捏紧了自己的包,要下。
余泽尧连眉峰都没动一下,也不看她,只是伸手过去,便精准的扣住了她的手肘。一用力,将她重新扯回了上。
景誉皱眉,不等他先开口,她抢先一步的道:“我拒绝。”
“把你心底那个人,彻底忘了。”余泽尧单手撑在头从上而下的锁定她,根本没将她刚刚的话当做一回事。
景誉有些迷惑。这个人到底对自己有多了解,为何连她心里有个人他也知?哪怕之前她代替罗教授去给夫人做康复,也不至于要将她的私人感都查得一清二楚。
深吸口气,她淡声开口:“余先生,我相信我说得很明白了——我拒绝!不管你刚刚的提议是不是一个玩笑……”
“我是认真的。”
“……”他突如其来的五个字,打断了她的说辞,让景誉懵了一瞬。撞见他深渊般的瞳仁,她刚刚要说的话有些断片。
脑海里,莫名的回想起昨晚那个陌生男人的话——
余先生看上的女人,你也敢碰,活腻了?
所以,那个男人嘴里所谓的’余先生’,就是此刻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望着他,突然开口:“你所谓的’跟你’,是什么意思?”
景誉虽然没有什么男女经验,但是,她也听得明白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索求——他用的不是’交往’两个字,而是一个’跟’字。
男女之间若是交往,那是平等、互相尊重;而这个’跟’字,就截然不同——一方不过是另一方的附属品。
余泽尧望着她百转千回的小脸,不疾不徐的开口:“我对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包括比你过去更优渥的生活、更优越的社会地位,以及你需要的钱。而你,只需要给我我想要的。”
景誉小脸越绷越紧。
这个男人,可恶到了极点——站在上位者的位置上,俨然一副慈善家的口吻,妄图摆弄她的人生。仿佛她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匍匐在地对他感恩戴德后立刻接受他的提议,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将她的尊严踩踏在地。
这样被包丨养的条件,让景誉无法不觉得自己正在被羞辱。
轻嗤一声,她问:“你想要什么?”
没等余泽尧开口,她又继续道:“和我上?”
“我不否认。”余泽尧坦诚以对,“这确实是我的想法之一。”
“你开出的条件确实很人。”景誉板着的小脸上尽是嘲讽,“很可惜,我不卖丨。余先生另觅他人吧!”
她说完,推开余泽尧,面无表的从上站起来。之前对他所有的好感,到这一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给你时间——”景誉顺畅的走到门口要拉开房间门时,听到男人幽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但不是让你考虑,而是你让慢慢学会接受。我不许出现第二个结果。”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气势bī)人。像是一个个巨石砸在景誉心间,让她心惊。
她20多年的人生里,从未遇见过如此霸道又自大的男人,她应对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景誉头也没回,将房间门甩上,走出房间。余泽尧看着那闭上的房间门,站起来,双手悠然自得的兜入口袋里。
唇间,直到这会儿,似乎还染着她唇齿间的味道。果然如他所想,味道是甜的。
很甜。
修长好看的长指,自唇上轻轻掠过。他挑唇一笑,透过窗口看向外面那抹纤细的影,眼底浮出一抹勾魂摄魄的魅惑。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
景誉从楼上下来,才发现这个地方大得有些不可思议。
庄严在楼下,见到她下来,起打招呼:“景小姐,早。”
景誉对余泽尧已经没有好感,连带着对庄严也不如先前那般好脸色,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她只略略点头,便往外走。态度冷淡得让庄严一头雾水。
看样子,余先生还没搞定她了?
景誉走出庄园,才发现这里比夫人那个庄园还要大得多。如果余泽尧真是个商人,那他一定是一个很成功的巨贾。
这样的男人,她也见过不少——对女人的追逐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场忙碌过后可有可无的消遣。对一个女人的兴趣,通常也维持不了多久。
她想,这次自己拒绝了这个人,说不定,下次见面,他连记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景誉拎着包,走出庄园。上还穿着男人单薄的睡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她冷得直哆嗦。更要命的是这里一眼望去,一辆车都没有。别说是出租车,就连私家车也没有。
她原本想拿手机出来叫车,可结果手机却没电关了机。出来太长时间,手机的电量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嘀嘀——”正在她颓然的将手机重新塞回包里,后面,响起鸣喇声。一辆车,在她边停下。一个穿着黑衣,带着白色手的男人匆匆从车上跑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景小姐,上车吧,余先生吩咐我送您进城。”
实在太冷,景誉只略微斟酌了下,便弯上去,“麻烦了。”
车,一路往市内开。前面的司机,亦是训练有素,很安静,并不多话。
021 时光掩埋的情深(21)
景誉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出神。不知为何,刚刚和余泽尧接吻的画面,从脑海里突然跳跃出来。
那种只单单是接吻便能带给她的激和炙,让她脸颊微烫。
没想到原来他也不过和其他庸俗的男人没有两样。
这个认知,让她内心里莫名的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大抵是因为她曾经对这个人有太多的好感。确实,对这个出手帮过自己好几次的男人,很难不有好感。
但现在,那些好感都成了过去式。
司机显然知道她的去处,笔直的将她送到宿舍楼下,恭恭敬敬的替她拉开车门,目送她上了搂,才开车离开。
她从包里拿钥匙,还没将钥匙插进孔里,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戚锦年跳出来,板着个脸把她拦在门外,“你给我解释清楚了!不说清楚,你就别进这张门!还有啊,你这衣服,谁的?”
“让我进去再说。外面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吵架。”景誉无奈的推了推她。穿着这衣服回家,路上她就有所心理准备了。
“我现在就是和你吵架!”戚锦年两手环,“你昨晚和什么野男人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她松开双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都变成熊猫了!”
景誉侧着子往里面挤,“我给你买眼霜,行了吧?”
“得了。你还是留着那些钱,用在该用的地方吧。”戚锦年知道她生活为难,不舍得花她半点钱。
景誉翻了充电器,蹲在地上将手机充上电。打开包,看到里面那一叠钱,想到陈宛之的恶劣行径,牙关都快磨碎了。
“你这钱哪里来的?”戚锦年看到那叠钱,脸都变了。她坐在景誉面前,一双眼定定的盯着她,“鱼儿,你不会是……”
“你瞎想什么?”景誉适时截住戚锦年的想法,“昨天下午陈宛之不是找我吗?这是她给我的。”
戚锦年听到这话,松口气,脸色都轻松了很多,“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不过,你那后妈不是一毛不拔吗,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戚锦年想到这个,脸色又绷紧些,“该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你吧。”
景誉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连锦年这种没什么心眼和眼力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圈,可昨天她却还是着了她的道。
“不管是什么陷阱,这钱,我没打算给她。”景誉将钱重新收进包里,“下午我带去医院给我爸把医药费交上。”
“那当然不给。天上好不容易掉了馅饼,谁还傻乎乎的把馅饼给抛回天上去不成?再说,这钱也是她该给的——以前她可没少花你爸的钱。再说,这阵子,景荣学美术,也都是你掏的钱。”
景誉起,“我先去洗个澡。”
戚锦年拽着她上的男式睡衣,将她一把拉回来。眼神从她上逡巡着,上下不断的打量。“说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什么?”
“少装!”戚锦年哼一声,“昨天拿你手机接我电话的那人是谁?他太可恶了!不但挂我电话,还把你手机给关机了,我一晚上急死了!”
景誉道:“就是那天在机场帮你的人。”
“就是他?你们俩……”
“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样。”景誉阻止她的胡思乱想,“就像你说的,昨天我确实中了陈宛之给我下的。他救的我。”
“等等,信息量太大了,我得好好理一理。”戚锦年扶着额头,“陈宛之怎么陷害你了?还有啊,怎么就那么刚刚好,他又在。他神通广大啊,哪里都能伸出一手来。诶,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弄清楚没?”
“没有。”景誉从衣橱里拿自己的衣服。
“你们昨晚睡了一晚,你都没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景誉扭过脸来,没好气的用手里的毛巾抽她两下,“你又胡说八道!我昨晚人事不省,借他睡了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是吗?这么听起来,他人还不错嘛。数次英雄救美不说,你人事不省他也没把你怎么样,嗯~不错,君子的。”她分析后,肯定的连连点头。
君子?
他显然算不上。
景誉暗想,锦年要是知道最后他那些’包丨养’的提议,会不会又是另一说法了。
她洗澡的时候,戚锦年一直趴在浴室门口问陈宛之的事。景誉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轻描淡写的说了,结果,戚锦年气得炸毛,在外面骂了一堆话,只差没把屋顶给掀翻了。
景誉穿上衣服出来,手机已经自动开机。她报了警。戚锦年还气不过,夺过电话又添油加醋一番才挂断。
就在此刻,门铃声乍然响起。
“谁啊!没事摁什么门铃?”戚锦年正在气头上,一把火直接烧在了来人上。她把门一把拉开,就见到门口站着景荣,景荣面色晦暗,低着头。
戚锦年见到他,更是生气,脸色不好,“你来干什么?”
“锦年姐,我姐在吗?”景荣声音闷闷的。
“现在是在,昨天差点就死在你那个好妈妈手上了!”
景荣面色难堪。想说什么,但是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景誉赶紧出来,抓了戚锦年一把,“年年,你进去帮我冲杯麦片,我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饿了。”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那后妈!她不那么算计你,你能饿到现在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坐牢!让她把牢底都坐穿了!”
景誉看向景荣。景荣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愧疚得低下了头去。他沉默一瞬,最后,只低声道:“姐,我不进去了。学校还有课。”
他说完,转就要走。
景誉把他拉住,“人都来了,你给我进来。”
看样子,昨天的事,景荣也已经知道了。
景荣转回来,满眼为难的看着她。景誉正要将门带上的时候,门被卡了一下。她疑惑的回头,就见陈宛之站在门口。
“鱼儿……”陈宛之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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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时光掩埋的情深(22)
“鱼儿……”陈宛之开口。
那一声’鱼儿’以及她舔着脸低声下气的样子,让景誉气得发抖,脸色生寒,“你叫我什么?”
那眼神似利剑,让陈宛之心惊胆战。陈宛之只得小心的再继续道:“阿姨是来给你道歉的,昨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报警。”
陈宛之的话一落,’啪——’一声脆响,在屋里响起。手起手落,景誉干脆利落的一耳光扇在陈宛之脸上。
就算是要顾及景荣的心情,此刻也忍无可忍。
陈宛之没想到她会如此蛮横,一耳光将她整个人都扇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痛,让她心底生出一股怒气来。
“景誉,你……”
“疼吗?”景誉面上挂着笑,但是那笑容却是寒凉刺骨,不及眼里。她讽刺的望着陈宛之,“不好意思,这巴掌我也不是故意而为,我给你道歉。”
说着道歉的话,可语气却全然不是那样。
陈宛之脸色白了又白。她之前之所以敢做出卖景誉的事,是知道昨天那个男人的背景,知道即便景誉报警,那个男人也能想办法把事情摆平。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景誉这女人不知道耍的什么招,让昨天那个男人都栽在了她手上。哪还能保得住自己?
“荣荣,你别光杵在这儿,你倒是说话呀!”陈宛之知道景誉有多疼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儿子搬出来当救星。她扯着少年的外套袖子,“荣荣,你告诉你姐,妈也是逼不得已的!妈是为了让你将来继续念书!”
景荣面上划过种种痛楚。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又看向正央求自己的母亲,纠结、为难、痛楚后,最终,把陈宛之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慢慢的拽了下去。
“荣荣!”陈宛之不可置信,要继续抓他的手。
景荣避开去,迈步,走到景誉身边。深吸口气后,他低语:“姐,我……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景誉望着他,眼眶不由得浮出一层潮热来。
她心底的怒火,因为他,一下子淡下去很多。面对景荣时,她的脸色也舒缓许多,“你先进去,让锦年姐给你泡杯茶喝。”
景荣点头。
“荣荣!”陈宛之扬高声音,叫出声。景荣迈开的步子停顿一瞬,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最终,他也没有回头。
“景荣,你这个臭小子,没良心的!你可是妈生下来的!”陈宛之怒不可遏。在门口叫嚣着,一下子就打起了哭腔。
景誉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戚锦年在里面将电话的声音响起,“警察同志,我们是刚刚报警的那个——另外一个涉案人员正好现在就在我们这儿!好嘞,我给你地址。麻烦你们快一点到,给我朋友一个交代!”
陈宛之一听这话,脸色发白。她扑进去,就要抢手机。但是她的身手哪能和戚锦年相比?戚锦年身子一让,避开她去,身子往门口一窜,从玄关取了钥匙就把门给反锁上了。
她得意的晃着钥匙,“这就叫瓮中捉鳖!我劝你赶紧投案自首,还能从轻发落。”
——————
景誉不想看见陈宛之,端着戚锦年给她冲的麦片回了房间里。
景荣不说话,只默默的跟了上去。姐弟俩,一时间无话。景誉喝了口麦片,到底还是先打破了沉默,“荣荣,如果我真让你妈坐牢了,你会不会怪我?”
景荣这才抬起头来。眼神灰暗的看她一眼,说不难过是假的。他已经相当于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将失去母亲。这个家,更不是家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摇头,“做错事的是我妈……”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我也怕你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所记恨。但是……”景誉放下麦片,严肃的望着他,“这不是一件单单道歉就可以让我原谅、既往不咎的事。”
“我知道。”景荣点头,“我妈带我来,是想让我替她求情。可是……求情的话,我说不出口。姐……对不起。”
他愧疚又懊恼,“我一直说要保护你,可是,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景誉心里暖洋洋的。像儿时一样拍了拍他的头,鼓励他,“你现在还是孩子呢!念好书,以后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自然就能保护我和爸。”
景荣重重的点了下头。
景誉其实很庆幸景荣不曾听信陈宛之的来求自己放她一马,景荣是她的软肋之一,他若苦苦哀求,她势必会心软。也许这次她会放过陈宛之,可是,以她的性子,对景荣也许多少会心寒。
但还好,景荣不是那样的孩子。
闹腾一阵后,陈宛之被警方带走,景荣虽然不曾求情,但到底是她的儿子,担心的跟了上去。
景誉是受害者,自然也要跟着去警局配合调查。戚锦年望着前面一双背影,和景誉嘟囔:“这小子,虽然是陈宛之生的,但他还算有点良心,分得清是非。你也没白疼他!”
“我就担心这事会影响他学习。他现在是关键阶段。”
“切~他亲妈都不关心呢!你啊,现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比较靠谱。”
——————
景誉到局里后,稍微了解了下,才知道另外一个涉案人员也已经到案。
“景小姐,你放心,这事情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交代。另外一个嫌疑人王达因为身体原因,现在还在医院。但是等他一清醒,我们立刻展开调查。”
“辛苦了。”景誉颔首。
昨晚在房间里的记忆,突然间又回涌上来。她模糊记得,似乎有一个极其好看的男人在那间房里开了枪。
那个男人是她之前在警察局门口见过的——他显然是余泽尧的朋友。
那么,余泽尧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
连身边的朋友都随身带着枪。
“鱼儿,想什么呢?”戚锦年见她出神,问。
“没事。”她摇头。其实那个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至少,在她这里是。
023 时光掩埋的情深(23)
景誉下午又去了医院,忙忙碌碌,像个连转轴似的,满心疲倦。
从医院出来,又去了一趟拘留所,把景荣从里面带了出来。
景荣精神很不好,一直都跟着她,不太说话。景誉坐公交把他送到学校门口,“你进去,好好念书,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后也别再逃课。”
“姐……”
“我知道你心里为难,但是这种事你跟着着急没有任何作用。你我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景荣面上像蒙了一层灰似的。最终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准备回学校。
“景小姐?”一道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景誉闻声,和景荣一块儿狐疑的转过头。
——
温衍之这会儿正坐在车里。副驾驶座上载着个美人,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他见到景誉的背影便认了出来,把车停了,哄旁边美女老师下车。老师不乐意了,“你都说了这回要送我进学校的,我都和我那些同事说好了,要带他们见见你。”
“行了,乖,今天有事,下次再说。赶紧自己进去吧。”温衍之声音温柔,在美女老师头顶上亲了一口。
对方心里不乐意,透过降下的玻璃窗瞅着里面,“那不会是你新看上的,所以哄着我赶紧走吧?”
温衍之仰头哈哈一笑,揽过女人的肩膀,“宝贝,你可别乱讲。那是我兄弟的宝贝,我看上谁都不能看上她。”
温衍之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压低声音,语调轻浮,外面站着的景誉和景荣都听见了。景誉不自觉想起那日余泽尧给自己提的轻浮提议,微蹙了蹙眉。
所谓物以类聚,余泽尧的性子和这个男人怕也是差不多的。
景荣则侧过脸来探寻的看一眼姐姐,“姐,他指的是你?”
“你别管了,赶紧进去吧。”景荣还是个孩子,景誉不想他太搀和。
景荣往温衍之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温衍之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情况下,给了副驾驶的老师一个绵长的深吻。他吻得极其投入,甚至啜出暧昧的声响来。
景荣年纪小,看得脸都红了。景誉也是尴尬。抬手蒙住景荣的眼睛,“赶紧进去。”
景荣把她的手抓下来,有些忧心的道:“姐,他看起来不像是稳重的人。他朋友可能也不会太稳重。”
有了梁晟毅这场经历,他更希望景誉能找个踏实的男人,安然过一生。
“小朋友,我看起来怎么就不稳重了?”温衍之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长腿一迈,便站在了景荣面前。
他好看的眉轻轻一挑,含着戏谑的眼里潋滟生辉,异常迷人。
景荣到底是个孩子,没有任何招架能力,那一眼,便让他当下窘得红了脸。但还是回道:“稳重的人,哪会这样?”
温衍之望着他脸红的样子,笑,“哪样?”
景荣望着他被吻得通红,甚至还残留着唇膏的唇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又是什么都没说。
景誉知道景荣单纯,和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一挂人。不喜他们太多接触,便又催了景荣一声。景荣这才乖乖的回学校。
温衍之看着那背影,若有所思的问:“景小姐的亲弟弟?你们俩感情看起来挺好,但这学校的升学率不怎么样。”
这前后话完全搭不上边儿。景誉便没接这个话题,只主动挑了个话题,“昨晚的事,谢谢。”
“谢我?”温衍之笑,“不用了,我也是受人所托。”
景誉当然知道这人指的是谁,“都要谢。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吃饭好啊,拉上老余一块儿。不过他是个大忙人,想要抽空吃顿饭,也不见得有时间。”
景誉本就是随口一说,客套话而已。但他应了,自己也确实有请客吃饭的必要,“粗茶淡饭,希望你不介意。”
温衍之发现她左右不提余泽尧,好笑的打量她,“听说你把我们老余给拒绝了?”
“我只是没接受他的提议而已。”景誉回得很淡。她不知道余泽尧是怎么和这个人说的。
“我说,你是不是傻呀?我们老余哪儿不好了,平日里多少女人指望被他看上,那都不见得有这样的待遇。”
景誉看了看腕表,“这位先生,我要回去了。”
“我姓温,温衍之。”温衍之横出一胳膊,把她拦住,诚恳的开口:“诶,我和你认真谈谈——你说说条件呗,我们老余是真对你挺有想法的,你也别拿乔。条件开出来,没我们老余办不到的。”
景誉吸口气。
温衍之继续道:“我接触过的女人,不是喜欢包包就是喜欢珠宝。我看你……”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周游一圈,“太素净了,还是配点儿珠宝比较更好看。还有你弟弟这学校……”
他下颔往校门口大大的牌匾点了点,“你要真跟了老余,你弟弟也不至于在这种学校念书。升学率最好的学校’梦之舟’你知道吧?在那儿念书的,都是我国一等一的人才,你弟弟扔那儿总比扔这种学校要好。以后不但你衣食无忧,连你弟弟的生活都跟着上升好几个档次,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老余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就算最后他和别人结婚了,他也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后半生都只管享福。哪还用被那种追债的人纠缠?”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温衍之字字句句都含着上位者的贬低,让人听着极不舒服。好似所有的女人,都肤浅庸俗。
景誉的脸色已经寒凉彻骨。如果这个男人是余泽尧找来的说客,那她只能说,这个说客糟糕到了极点。连带着,她对余泽尧的印象又打了折扣。而且,还是粉碎性骨折。
“说完了吧?”她冷着脸推开温衍之的手,走出一步,似是终究没有忍耐得住,又回过头来盯着他,好看的眉眼间全是冷艳,“温先生是吧?请你帮我再郑重的转过余先生一次,我对他没兴趣,对他的钱也没兴趣。他要想找消遣,请他找别人。我谢谢你也谢谢他曾经出手帮我,但不代表我可以无底线的接受你们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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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时光掩埋的情深(24)
景誉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走。走了很远,仍旧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郁气。长长的吐出来,走向公交车站。
温衍之望着那背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义正言辞的教训呢!
他上车,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喂。”余泽尧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老余,你上哪认识的这么个老古董来的?”
“什么?”
“就那个小医生呐,我刚遇着她了。对了,她还让我转告你,说是既对你不感兴趣也不对你的钱感兴趣。”温衍之笑着发动车子,“你说这话听着稀奇不?”
余泽尧在那边默不作声,温衍之揣度了下他的心思,劝道:“老余,我刚帮你试探了下,她说得义正言辞,确实像是对你的钱和权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作为兄弟,我劝你一句——这种女人,你最好是沾都别沾。”
“照你这么说,我该找个对我的钱权感兴趣的女人?”
“你呢,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但凡能用钱就能打发的女人,省心。像景医生这种既不要钱,又不望权,还活得认认真真的女人,你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吗?”
“虚心求教。”
“要的是你的心。”温衍之边讲电话边看着前方路况,“这种女人最难缠,以后等你你想甩都甩不掉。”
“谁说过我想甩?”余泽尧语气淡淡的,可是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让这边的温衍之惊愕得下巴都掉了,“她想要心,那就给她心,就怕她不想要。”
“……”温衍之呐了半晌,“我以为你只是想把她弄上床,和她玩玩。”
“我没你那么闲。”
——————
几日后。
景誉难得休假,戚锦年拉着她去网球场打球。运动一番后,景誉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身体也跟着轻松不少。
两个人放下球拍,在休息区坐下,戚锦年递给她一厅饮料,目光一直仰头看着八楼,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什么呢?”景誉拿着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儿。”戚锦年下颔比着八楼,两手托腮,作花痴状,“我听说啊,那是我们副总统专用的健身场所。诶,你说我们现在上去,能不能遇见他人?”
景誉总算是明白今天一大早她怎么就突然这么心血来潮。而且,出来打球还得化个美美的妆。
“要不,你上去看看?”景誉回得没心没肺的,啜了口饮料。
“嘁~我也就随口说说。”戚锦年耸肩,“我也是在网上看网友说的,谁知道真假?像他们这样的,家里肯定都有健身房,哪会多事来这种地方?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来了,肯定也和上次见到的那样,保镖一层一层,根本不是我等能接近得了的。”
戚锦年这句话让景誉莫名的想起另外一个人来,那人也是保镖一个一个,难以接近。
戚锦年歪头望着她,“喂,想什么呢?”
景誉回神,心虚,“没有。”
又啜了口饮料,觉得自己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人来?他们俩不过是擦身而过的过客。
“没有?”戚锦年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鱼儿,你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你是不是在想那个男人?”
“你又乱讲!好好的,我想他干什么?”
“哈哈。”戚锦年直乐,景誉拍她,“笑什么,别笑了,大家都看着我们。”
“鱼儿,你这完全是不打自招。我都没说是哪个男人,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戚锦年暧昧的冲她挑眉。
景誉:“……”
戚锦年感叹:“真想看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怎么着也该比梁晟毅强吧?”
“他没你想的那么好。”景誉至今还记得他朋友那番说辞,不愿再说这件事,起身道:“我去洗澡,换身衣服。你也赶紧吧,这么冷,不要感冒了。”
——————
景誉在球馆洗了澡,换身干净衣服出来,手机就在响。
“喂。”
“鱼儿,我得先走了!”戚锦年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部门里有事,非得让我们现在回去写稿子。你的球拍我给你扔我车上了。”
“那你去吧,我自己回去。晚饭能回来吃吗?”
“尽量赶回来吃。”
“好。那我等你。”
“诶,你先别挂电话!”戚锦年把她叫住,“你猜我刚在停车场看到什么车了?”
“兰博基尼还是法拉利?”她敷衍着回答,提着运动包从更衣室里出来,往电梯口走去。
“都不是。”戚锦年笑,“拉贡达!就是你刚想的那个男人的车。”
不能这么巧吧?
景誉却道:“我没有想他。”
戚锦年边开车边乐,“一会儿说不定你们还能遇上。”
景誉还没接话,电梯从上面下来了。门,缓缓开启。电梯里,此刻正站着三个高大的男人。两边的是两个神色始终冷肃的黑衣保镖,而站在正中间的……
竟然真被戚锦年给说中了。
景誉没好气的道:“乌鸦嘴。”
“怎么呐?”
“我挂了。”景誉把电话挂了。只有第一眼,便再没有朝电梯里看过,而是提步走到另一侧去,想要等另外一个电梯。
“景誉。”可是,才迈开一步,身后,传来那道好听的声音。
景誉抿唇,站着没动。这是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听他叫,大抵是他的声音真的太有磁性又别具诱惑,所以此刻即便对这个人已无好却还是觉得她这个名字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也变得很好听。
“进来吧。”他站在门口,望着她,“有话和你说。”
景誉心有狐疑。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的。
但最终,景誉还是进了电梯。
余泽尧站在里面,两旁是像雕像一样毫无表情的两个保镖,景誉则站在最前面,只用背对着他。还好,电梯里空间很足,他们之间不至于靠得太近。
景誉一直平视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透过光洁的电梯镜面,用余光可以清楚的看到身后的男人。
025 时光掩埋的情深(25)
透过光洁的电梯镜面,用余光可以清楚的看到身后的男人。
他这会儿正在讲电话,神色严肃冷峻,几乎一直无话,只听着电话那边说着。偶尔才从鼻腔里’嗯’出一声,那声调也是冷的。让整个电梯里连空气都似乎泛着冷意。
今天的他,和寻常见到时又不同。穿着一身米白色运动服,精神奕奕。
景誉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东西带了吗?”他先说话。
景誉狐疑的回头,“和我说话吗?”
他静静的望着她,并不言语。答案不置可否。景誉不懂,“什么东西?”
“领带夹。”
景誉恍然大悟。原来他要同自己讲的就是这个。
“我平时也没有带在身上。”
余泽尧点头,“我送你回去,顺便去取领带夹。”
景誉听到前半句,刚想拒绝,再听到后半句,就改了口,“你应该很忙,我改天有空送到夫人那儿。你放心,放在我这儿我不会弄丢它。”
他应该不缺领带夹用。但她却不愿和他走太近。
谁曾想余泽尧却淡淡的回了句:“现在不忙。”
“……”
还能说什么呢?
景誉直接被他带到了地下车库。果然如锦年说的,那辆拉贡达停在那,是个专属的位置,特别显眼。经过那辆车的男人,都会把车停下来张望那辆车,或吹着口哨赞帅气。
景誉跟着他上车,为了表明自己始终如一的态度,坐得离他远远的。
余泽尧也不怎么在意,在车上翻着文件。一会儿后,似乎是觉得气氛太闷,开了口:“考虑得怎么样了?”
景誉没想到他原来还没有死心。应该不至于才是。像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他惦记如此之久。而且,那天他和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后,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自己是在什么契机下让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致。
“没有考虑过。”她望着车窗外,神色始终静淡:“我全当那是余先生的玩笑话了。”
“是吗?”余泽尧这会儿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两个字,似笑非笑。景誉也本能的折回头朝他看过来。撞见他别有深意的目光,让她微怔。那眼神像是草原上夺取猎物的猎鹰,似乎是势在必得,又是胸有成竹。
而她,就好似是那个猎物。
“余先生,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就在这会儿,坐在副驾驶座的程恩,突然转过脸来。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峻紧绷,让景誉也不由得神色紧绷了些。
她下意识看向余泽尧,相比之下,余泽尧却很平静,像是对这样的事已经稀松平常。他只是抬目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面,“改个线路,甩掉他们。”
“是。”
程恩应一声。
脚下一轰油门,车子猛地往前冲去。始料未及,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后,景誉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抛出去,余泽尧伸手一捞,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
她把他的手移开,他倾身过去,景誉往后缩了下,警惕的瞪着她。
余泽尧严肃的看着她,手落在安全带上,“把安全带系上。难保一会儿不会有危险。”
景誉’哦’一声,“我自己来吧。”
她系安全带时又看他一眼。他虽然平静,但面色却绷得紧紧的。景誉忍不住问:“……你刚说的危险,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余泽尧回得认真,“生命危险。”
景誉从他面色上就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怕吗?”
景誉没有立刻回答,只拽着安全带,往后看去。后面有好几辆车跟着,那些人像是职业赛车手似的,他们的车无论开得多块,他们都穷追不舍。哪怕甩开一段距离,很快便又会跟上来,咬得很紧。而且来势汹汹,就像是不要命似的。
数量车这样在马路上飞驰,早就引起街上恐慌,旁的车早就在几百米开外就紧急避让。
“我现在不是怕。”景誉收回视线,看向他,“我就是后悔。”
“后悔上了我的车?”
“我要是为了一个领带夹而丢了命,你说我冤不冤?”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别说是停下来让她下车,就是轻轻踩个刹车都不行。
余泽尧目光幽深,和她对视,“你的命有我保着,丢不了。”
每一个字,都郑重有力,像是一语承诺。
景誉心里微荡了下,漾起一圈圈波澜。她觉得自己还挺可笑的,这种话怎么就觉得是承诺了呢?
柔嫩的唇瓣翕动了下,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前面突然一声低喝,程恩道:“先生,前面有埋伏!可这是我们随机挑的一条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走这儿?”
余泽尧眉心拧紧。程恩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枪。枪口直顶着司机的太阳穴。毕竟是跟在余泽尧身边的人,司机也是见过世面的,即便面对枪口也始终处变不惊。
“是不是你和他们串通好的?”
司机沉稳的应,“先生,您应该能了解我追随您的决心,我绝不会背叛您。”
余泽尧只略沉吟,便道:“把枪放下来。找车上的追踪器。”
程恩收起枪,立刻翻车内。
景誉坐在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目光盯着那黑沉沉的枪,面色早已经没有刚刚那么轻松。
余泽尧转过脸来,看向她,目光与之前的冷肃相比要缓和许多,“现在是真怕了?”
景誉像是这才回神,讷讷的点了下头,看着他,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原先她以为他可能是生意上得罪了人,所以每次出行才要那么大的排场。可是现在一看,似乎并不是这样。生意上的人,哪会动不动就拿枪?
景誉猜测着,“你是……的?贩丨毒,卖军丨火?还是走丨私?”
每一样都让作为合法公民的她来说觉得心惊肉跳。
本是这样危险的场合,人人自危,可余泽尧当下却被她逗笑了,“你想象力不错。”
“砰——”一声巨响,车尾被重重的撞击过来。
027 时光掩埋的情深(27)
“砰——”一声巨响,车尾被重重的撞击过来。整个车都震了震。
景誉刚刚还能轻松的同余泽尧说话,这会儿脸色已经浮出几分苍白。幸好系着安全带,要不然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
她还没做足心里准备,又听’砰——砰——’连着几声响。
是枪声。
子弹打在车窗上,留下清晰的弹痕。
她望着那一个个陌生的痕迹,有些懵。下一瞬,子弹更是像枪林弹雨一样,前后夹击,直朝他们这边飞过来。虽然车窗做了防弹处理,但怕是也经受不了连环摧残。
这车窗要是被摧毁,他们车上的几个人,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打成筛子。
景誉一想到自己今天也许会真正命丧于此,想起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无人照料的父亲,她心里顿生无尽的悲伤和凄凉。
就在这会儿,一条长臂忽然横过来,将她蓦地圈紧。男人的手臂,充满了力量,那是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景誉没有推开,而是抬目看他,只见他神色比任何时候都凝重,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吩咐:“趴下来!”
那神情都看得出来,此刻的局面有多糟糕。
话说完,视线已经转向后面紧跟着的车。景誉清楚的看到他空出的另一手上持着一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手枪。她几乎是立刻趴下去,埋在他腿上。可是,这个动作刚一做完,景誉就惊觉出不对劲来。
自己这是被吓得都做了什么糊涂事?!
脸顿时涨红,就想重新爬起来。
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重重的摁住,“别乱动,现在我要开窗户。我不想让人伤到你。”
景誉:“……”
她浑身都僵硬得和化石似的,别说是动,就是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这到底干的什么事啊!
还没被自己羞耻死,就听到他吩咐:“把车头绕过去!”
车子一个急速转弯,景誉埋首在男人腿间,什么都看不到,但整个人被他护得稳稳的。
“程恩,我从这边击车胎。你从那边打油箱。”
“好的,先生。”
程恩应一声,车窗降下,连接几声干脆利落的枪声,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但前后夹击的人并不少。一辆车燃烧后,街口又来势汹汹的冲出来一辆。
余泽尧帅气的开了几枪后,给他们赢得了暂时的喘息时间,下一瞬,就听到前面程恩高呼:“先生,我们的人到了!”
接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景誉完全不知道。但是从腰间上那只大掌或松或紧的力道她也感觉得出来,局面是缓和还是紧绷。现在他们都命悬一线,但景誉渐渐的反倒不像之前那么怕了。因为他说他会保自己的命,她也就信了。那腰上始终护着她的大掌,也让她渐渐感觉到了安心。
安心——这样的情绪,在一个陌生男人这里得到,尤其还是在这样危险的时刻,只听起来有些好笑。
“先生,危险解除。”一阵硝烟烈火后,车缓缓停下,车门被庄严从外面打开来。他一眼就见到后车厢女人埋首在他双腿上的画面,瞠目结舌。
这……先生会不会也玩得太……求刺激了?
刚刚那种情况下,还能在车上做这么香艳的事。他不得不佩服啊!
余泽尧把手里的枪扔到庄严手上,回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这画面,让他当下亦觉得浑身滚烫起来。呼吸,发热。
“已经没事了,起来吧。”他开口,嗓音里有几分沙哑。
景誉抬起头来,原本被刚刚那一吓已经忘了自己字数有多尴尬的事,可现在一抬头对上他暗潮涌动的视线,那股羞耻感又直涌而上。
她往后退一步,不再看他。
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着从男人某处上沾染的可怕热度,接连烫着她的脸。
余泽尧的眼神并没有多在她身上逗留。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这种情形下,他的身体也因为她刚刚那随便一碰,便有了强烈的感觉。可笑的是,她那样的动作,连’撩’都算不上。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身体对她是如此的渴望。
“景小姐。”打破车厢沉默的是庄严。虽然刚刚那样的姿势没有看到正脸,但是庄严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能坐在先生车上的,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景誉难堪,只略略点了点头。
余泽尧问:“来的是些什么人?”
“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也许是宋国尧的人做的,但暂时也不排除是您叔叔派来的杀手。”
这个答案,余泽尧也并不意外。只是吩咐:“把街道清理干净,媒体那边打好招呼,以免造成社会恐慌。”
“好。”
这些话,景誉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余泽尧这个人绝不是一般的人。恐怕,她之前猜测他是黑丨道上的人,也是**不离十的。
她平缓心绪后,从另一边推开车门就下去了。余泽尧与庄严说完话,才下车。
这边区域已经被封锁起来,没有车和行人来往,她只得往下一个公交车站走去。
“等一下。”余泽尧把她叫住。
景誉回过头来,见他跟过来了,先一步道:“那个领带夹,我邮寄到夫人那儿去,这样会比较安全。”
余泽尧低笑一声,“胆小鬼。”
景誉瞪他,“这种事自然要胆小。你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危险,所以才如此满不在乎。我每天和病人打交道,看着病人在生死一线挣扎,我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余泽尧面上的笑,收敛了,神情定定的看着她,专注又认真。
等到她说完了,他才慢慢的开口,“没有谁会习惯这样的危险,也没有谁能真正对自己的命满不在乎。我和你一样,但我又和你不一样。”
景誉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突然间觉得他这话里透着一股凄凉和无奈。
“这样的危险,我从懂事起就在经历——别无选择。”
景誉听着,突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原本瞪他的眼神,也不自觉的缓和了许多。
她正斟酌着该说什么来回应他,只听到他突然低呼一声,“小心!”
028 时光掩埋的情深(28)
余泽尧笑,松开她的手,“我都这样半死不活了,你还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心存感恩。”
“没见死不救,已经是我最大的感恩了。”景誉默不作声的把手收回去。指尖上似乎还有他掌心的沁凉之感。
“见死不救?”余泽尧望着她,目光含着深意,似笑非笑,“你不会。”
你三个字,说得那么笃定。仿佛已经将她看得清清楚楚似的。他又道:“就算现在我只是个陌生人,你也不会不救。”
景誉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嘀咕:“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余泽尧只是意味深长的弯了弯唇,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缓缓阖上了眼。
景誉看他一眼,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他身上。
沐浴乳的香味扑鼻而至,男人眉心微动,重新睁开眼来。景誉正在给他盖衣服的双手还没有来得及抽回去,便和他含着打量的目光撞上,她有些招架不住,把手收回去,低声道:“你休息一会。”
好在,他就再也没有说话了。似乎是真的精神越来越差,双眼不支的阖上。
呼吸里,都是她身上的香味,这是让他觉得陌生的。可是,这也是第一次这样的陌生的气息,让他觉得满心安宁。
他的人生里,危险四伏。在血雨腥风后,还能求一隅安宁,极不容易。
————
车,一路开。直接开进了庄园里。景誉来过这儿一次,这是他的住所。
他们的车才停下,已经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出来。余泽尧被抬了进去。
庄园里里外外的人,一个个都是神情凝重。
景誉提着包在庄园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看那条长长的来路。冬季的天,冷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暮色笼罩。再过会儿,天便会彻底黑下来。
那天她被昏沉的带到这儿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来的那条路到底有多长。可后来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自己真这么走出去,怕是要走三四个小时之久才能打到车。
正想着,寒风刮过来,让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
庄严从里面出来,“景小姐,你穿这么少,别在外面站着了。”
她的外套刚刚一直披在余泽尧身上,也没有拿下来。
景誉问:“已经在处理伤口了吗?”
“嗯。放心,都是最专业的医护人员。现在在做伤口处理。”
景誉颔首,本是不想问,可是,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后,有些话就已经是脱口而出了,“他经常受这样的伤?”
“不算经常,这只是他受的第三次枪伤。”庄严道:“我们先生命硬。”
只是?
景誉没法理解庄严这样的用词。正常人,受一次枪伤都会留有心理阴影。可看他们,就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既然已经有专业人员照顾,那我就不进去了。”景誉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她很难说服自己和不法之徒为伍。她被他救下一命,但对于他们杀人的事,装聋作哑不报警,已经是唯一能做的回报。
“这会儿不进去,景小姐想走恐怕也走不了。”庄严解释:“先生特殊情况,为了封锁消息,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从这里出去。所以,景小姐,请吧。”
景誉:“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散播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希望景小姐理解。”
这是在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景誉问:“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等先生醒过来,只要先生点了头,景小姐可以随时离开。”
景誉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只略微沉吟一瞬,便点了头,跟着庄严进去了。外面确实冷,她穿得如此单薄,也支撑不了多久。
还好屋子里是恒温状态,她在厅里坐了一会儿身体温度便上来了。
房子很大,墙壁上悬挂着名家画作,景誉打量的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佣人并没有任何人管她,大家都在匆匆往楼上奔忙,端出一盆盆血水来,即便她在手术室里见惯了,但此刻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景誉彻底无心看画,视线从画作上移开,往楼上看去。
他这会儿应该在取子弹了。但这里毕竟不是医院,不知道条件是否会过于简陋。
景誉原本想过上去看一看,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路过一个匆匆跑下来的佣人,她拉住对方,问:“余先生的伤情怎么样,做过检查,伤到内脏了吗?”
佣人摇头,“这个我们不知道。手术室被封锁了,除了庄先生和医护人员,我们都不能进去。”
景誉’哦’一声。看来,他们一如既往的守得很严实。
就在这会儿,手机的铃声将她思绪打断。她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到屏幕上闪烁’锦年’两个字,才想起来晚饭的事。
果不其然,电话一响,戚锦年就开始抱怨,“你又失踪啦?满家里都找不着你人。”
“我临时有点急事,没回去成。晚饭你要么自己做,要么就叫个外卖吧。”哪怕现在能回去,她也无心做晚饭了。
“什么急事?”戚锦年问。
“嗯……就是医院里接了个紧急病人动手术。”景誉随便扯了理由,“老师让我过来观摩。”
“那好吧。你工作要紧。我随便吃点儿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景誉往楼上看了一眼,“可能要等病人麻醉醒了才行。”
“那行,我给你留门。你自己也注意身体,别搞得太晚。”
景誉’嗯’一声后,挂了电话,重新坐下了。
一会儿后,就有佣人过来请她去餐厅吃晚饭,但是今天的经历让她现在毫无胃口,便摇头拒绝了。佣人也没有勉强。
她就一直在厅里坐着,坐久了,人靠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脚步声惊醒的。
庄严领着医护人员一行人从楼上下来了。他正吩咐人将医护人员送出去。
景誉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等庄严折回来,才站起身。
“景小姐。”庄严早已经发现了她,和她打了个招呼。
029 时光掩埋的情深(29)
“景小姐。”庄严早已经发现了她,和她打了个招呼。
景誉发现他这会儿脸色已经舒缓了很多,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缓一些,“手术做完了吗?”
“嗯。刚刚结束。”
“有伤到内脏吗?”
“肠道有轻微的破损,已经做了修补处理。”
景誉皱眉,“肠道恢复周期一般会很慢,这半个多月都不能进食。还要随时注意吻合处是否会出现异常。消炎这些每天都少不了。”
“嗯,医生刚刚都有交代过。”
“那就好。”景誉听庄严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迟疑一下,问:“那……他现在醒了吗?”
“我还不清楚。景小姐要是担心的话,不如自己上去看看。”庄严笑望着她,“先生要是看到景小姐,伤口一定会恢复得更快。”
景誉觉得这个庄严也是油腔滑调。她和余泽尧之间又哪至于?
“那我上去看看。”景誉看着庄严似笑非笑的样子,抿了抿唇,又略窘迫的补充一句:“我室友还在家里等我,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得快些回去。”
说完这句话,又后悔了。这解释的话可真多余。听起来好像自己根本就是心虚的样子。
她轻恼自己太不沉稳。没有再和庄严说什么,直接上楼。庄严在身后状似无意,又分明有意的提醒:“景小姐,上次你睡的那间卧室,就是先生的卧室,你直接推门进去就行。”
景誉心下波动了下,泛起涟漪。那日醒来见着房间的摆设和规模就隐约猜到了,但此刻听庄严这么说便是确定无疑。像他那样谨慎小心又冷傲的人,怎么会在第一次带一个女人回来的时候,就敢毫不提防的直接把她带进他的主卧?
说自己于他来说是很特别,她没法说服自己去认定这个想法。说他是一时兴致,倒更有说服力一些。
她想,大概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吧!
一时兴起想要和她玩个包丨养游戏,便也一时兴起带她进了他的卧室。
景誉这么一想,觉得思绪敞亮了许多。上楼,推开那间主卧的门,笔直进去了。
里面,余泽尧还没有醒,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薄被一直盖到胸口的位置,露出精壮又充满诱惑的胸膛。一只手臂压在被子上,另一手放在床边,正在输液。
景誉看他一眼,视线从胸口上掠过,不自觉地想起之前在车上自己和他暧昧的画面。脸上还是滚烫,唇舌发热。
好端端的,自己没事想这个干什么?
她窘。视线再不敢乱看,只是落到床头,看了眼医生留下的大把的药。一一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重新放回去。
看完药,百无聊赖,已经8点多,他仍旧没醒。景誉不自觉的把视线落到他脸上。他安静的睡着的样子,无比沉静,五官立体英气逼人,又透着贵族似的优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很难将这样气质的人和’黑丨道’、’火并’,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有了之前父亲和梁家的种种经历,景誉潜意识里不愿再和’违法’扯上任何关系——那不会有任何的好结果。
她胡乱的想着,眼神的余光注意到床的另一边随意的放置着她刚刚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景誉没多想,微微倾身,手臂从他上面横过去要将外套取过来。
手刚碰到衣服,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腕便被突然伸手扣住了。
他掌心沁凉,像是被泡在了寒冰里似的,而且,即便此刻是受着伤,但手上的力道极重,像是要将她手腕捏碎了似的,让她下意识微微皱眉,朝他看过去。
只见他这会儿半睁着眼,头顶的灯光投下来,缀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将他眼睛衬得像黑沉沉的夜空,可此刻大抵是因为还没有太清醒醒的缘故,眼前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薄雾。但丝毫没有掩掉他眼锋的凌厉和警惕。
那眼神里的威严,让景誉被震慑了下,下意识挣扎,要把手抽回去。
“是你?”他似乎这才看清楚,没有松手。目光始终凝着她,但眼神比起刚刚要缓了许多,“你还没走?”
他声音还是哑的,带着虚弱,反倒更好听些。
景誉觉得这会儿自己着实不该注意他的声音是不是好听。
拉回神,才回他,“你的部下说,在你没有醒来之前,我不能随便走掉。”
她还保持着刚刚弯身的姿势,柔顺的黑发从肩上滑下来,她抬手下意识挽到耳后去。灯光下,她无意的姿态,染着女人的娇美和撩人。余泽尧深目里暗潮涌动了下,“所以,你在等我醒来?”
“算是。”她望着他,他太过侵略的眼神,让她心里乱了些。那样子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掉似的,让她觉得危险之余,又极不自在。脸别开去,不动声色的又抽了下手,“你现在既然醒了,就和庄严说一声,让司机送我从这里出去吧。麻烦的话我也不用送到市区,到能打到车的地方就行。”
“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
“吃晚饭没?”
景誉摇头,“没胃口。”
余泽尧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似怕他想太多,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今天出的事对我人生来说,都是见所未见。很闹心。”
余泽尧似信非信的望着她。待她说完,他突然伸手一拽,将她整个人拽到了胸口上。景誉惊愕之后,下意识就把快要压到他腹部的身子弓起来,另一手撑在床上。
“你干什么?”她从上而下的瞪着他。长发散下来,发尾扫在他胸口上。好看的眉心皱得紧紧的,板着脸严肃的教训他,“你这样乱来,很容易让你刚缝合的伤口和修补好的肠道崩开。如果感染发炎,情况会很糟糕——这不是一个病人该做的事。”
“你平时就这么教训你的病人的?”余泽尧抬手将她散乱的长发挽到她耳后去。
现在除了他父亲,几乎没有人敢这么大小声的教训他。可是,他却一点都气不起来。心底,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
030 时光掩埋的情深(30)
那微小的动作,让景誉一愣。他指尖冰凉,划过她的耳廓,她却莫名觉得滚烫。那种烫,一直从耳廓飞快的蔓延到她身体里,到四肢百骸。
“我的病人没你这么乱来。”她的声线不再如之前那么稳,胡乱的挣了下手,有些慌,不看他,“你松开我。”
余泽尧握着她手腕的大掌果然松开了。她正要站起身之际,他手掌却干脆果断的往后移,兜住了她的后脑勺。
她惊愕的瞠目。
还没退得开,男人的唇瓣已经覆了上来。她本能的扭着头,倒被他的大掌扣得死死的,不但退不开,反倒被逼得更贴紧他的薄唇。
他唇瓣明明很凉。可是,这触感又那么烫。
烫得她思绪紊乱。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戏弄自己?第一次如此,第二次又……
她想要守住那片池城不让他顺利攻克,可是,男人的接吻技巧她上次已经有所体验。这次依旧不敌。
大概是因为有受伤的缘故,这个吻与上次那个吻比起来,不似之前那么强势,却依旧开启她的红唇,长驱直入。
景誉很快便被吻得缺氧,脑海里混沌一片。撑在床上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雪白的五指曲起,捏皱了他身下的床单。
他像是无比的渴望,呼吸越来越重。稍稍松开她的舌,又含着她的唇轻浅的逗弄着,感觉到她的轻颤,他又吻到她下颔……
景誉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带进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境地里。她蒙着水雾的眸子越发迷离,撑在床上的手终于缴械投降。
“唔……”
余泽尧痛哼出一声。
景誉猛然回过神来,只见他满脸痛苦,眉心攒紧。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可能真被你压得开膛破肚了。”余泽尧开口。明明满脸痛苦,可是,还含着情丨欲的眸子却挂着淡淡的笑。
这时候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刚刚被他那么热切的激吻,景誉无法像他那样坦然。她也不看他,只是坐起身,视线低垂,落在地上,平缓刚刚的情绪。
她不该受不住他的诱惑。
良久,才开口:“你把衣服递给我吧,我要回去了。”
她视线落在自己那身外套上。
“下去吃晚饭。一会儿再上来帮我拔针头吧。”余泽尧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缓缓闭上眼去,“我休息一会儿,有点累了。”
景誉望了他好一会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又睁开眼来,“今晚就在这儿住下。”
“不行。”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就拒绝了。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今天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看到了——你出现在我车上,难保他们的人不会盯上你。”他已经收敛了之前的情丨潮,神情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如果不想死,今晚就待在这里,别乱跑。”
景誉被他说得胆战心惊。她望着他,“他们真的会盯上我吗?”
“怕了?”
她咬唇。答案不言而喻。她毕竟不是他。不和他一样在血雨腥风中穿行。
余泽尧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怕了就去吃饭。”
——————
景誉走出房间,带上房门,往门内看了一眼,轻叹口气。
她好像莫名其妙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如果自己真的被盯上,那哪怕过了今晚,她人身安全一样会遭威胁。
下楼,佣人再次邀请她吃晚饭,她这次没有再推拒。再怎么没胃口也总得吃那么点垫垫胃。
用餐的时候,景誉给戚锦年打电话,说是今晚不回家了,戚锦年只以为她是工作忙,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晚,景誉留宿在这儿。睡在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床,一整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
翌日。
余泽尧刚醒过来的时候,庄严直接推开门,笔直而入。
“一大早的,急什么?”余泽尧问。
“先生,您叔叔余温华来了。”
余泽尧冷哼一声,“这只老狐狸!让他直接上来。”
“您才受伤,他人立刻就来了。看来,甚至不用调查,昨天的事,势必是出自他之手。”
余泽尧‘嗯’一声,神色凌厉,“去请他。”
庄严下去,很快,余温华便领着他的人上来了。余温华双手背在身后,身边带着两个保镖,连进余泽尧的房间,两个保镖也形影不离。
余泽尧靠坐在床上,扫过三人一眼,笑,“二叔,进侄子的房间,还带两个保镖,倒还是和过去一样谨慎。”
“是了,我差点忘了。我这侄子最不喜欢有人进出他的卧室。”余温华哈哈一笑接了他的话。而后,转身呵斥道:“你们两个不长眼的跟上来干什么?出去等着!”
保镖应一声,谨慎的盯了眼里面的余泽尧和庄严,才转身出去。
“二叔,坐。”余泽尧比了眼不远处的沙发。被子底下,放着他平时常用的手枪。
余温华坐下,精明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而后,落在正悬在他头顶的药瓶上,开口说话时又敛去了针锋相对,像个和善之人,“我说,大侄子,怎么几天不见,你就病成这样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告诉二叔。我们是一家人,二叔定然要站你这边!”
这只老狐狸!说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庄严脸色凛然。
余泽尧却始终保持着微笑,“二叔,您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不妨直接谈正事。”
“好好好,谈正事要紧。”余温华道:“你马上就要就任副总统一职,参议院那边的主席之位需要重新提名,原本我是想来和你商议一下此事……”
——————
另一边。
景誉到天快发白的时候才睡过去,这一觉睡到9点多。好在今天上午医院里不是由她值班。她打个呵欠,稍稍醒了瞌睡便起床了。
也不知道隔壁房间的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景誉洗漱完,连身上昨晚佣人拿给她穿的睡衣都没有来得及换,便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031 时光掩埋的情深(31)
她主观的以为他大概还没有醒,因为昨晚他用的那些药物里有安神的效果。景誉担心自己敲门反倒把他吵醒,便直接拧开门把手,试探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人,都是些谨慎的人。
门才被推开一条缝,里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朝门口看过来。
景誉发觉不对劲,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余泽尧不但醒了,这会儿还阴沉着脸正盯着刚探进来半个头的自己。而且,房间里并不只有他,还有庄严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你来干什么?”余泽尧厉喝一声,神态冷淡得叫人生寒,“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那样子,好像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似的。字字句句里,又含有羞辱,仿佛她多没有自知之明。
景誉被他吼得懵了一瞬,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片刻的莫名其妙。下一瞬,便觉胸闷气恼。她也是因为怕吵到他,才没有敲门而已。何至于让他这么恶言相向?
“我也不稀得进。”景誉有些赌气,转身就要走。
可是,门还没重新关上,另一道声音含着兴味的笑意在她身后响起,“人都来了,你骂走干什么?让她进来给叔叔好好瞧上一瞧。她就是你喜欢的女孩?”
“二叔,我喜欢的女人,多得去了。要都带到你面前来瞧瞧,我怕我这一屋子还装不下。”余泽尧说这话的语调轻浮,玩世不恭。
字字句句,景誉倒是都听得明白。
余温华却是不信,“你骗别人就算了,还能骗得了你二叔我?什么时候见你把人带回来过?”
“二叔,今时可不同往日。我马上就要上任,若还像过去似的,玩女人都在外头玩,闹出什么丑闻来岂不是徒惹一身腥?”
“哈哈,也是,我说我侄儿不是愚笨的人。莫家千金可是对你一心一意,你绝不可辜负。这外头的女人嘛,玩玩也就罢了。凤凰是凤凰,野丨鸡是野丨鸡,孰轻孰重,你不是没分寸的人。“
门,被带上了。
景誉没有再听下去,回了昨晚自己睡的房间。
她迅速的换上自己的衣服,提过包,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
经过那扇紧闭的门扉时,一步都没有停顿。只是胸口堵着一股气,闷得她无比难受。
快步下来,一言不发笔直就往门口走。管家见她如此,猜到她是要走,追上几步,问:“景小姐,你是现在要走吗?”
“嗯。”
“可是,先生说,没有她的允许您暂时不能离开这儿。”
她是个自由人,何曾她走或留,还要他的允许了?真正已经开始把她当玩物了吗?
景誉有些恼恨自己昨晚被他三言两语吓住,留在了这儿,否则也不会有今天早上那场似巴掌般的羞辱。
但那些似巴掌般的话来得很及时,至少,把她整个人都扇清醒了。
“不用他允许,也不用你们人送,我自己出去。”景誉面无表情的回管家。
换上鞋子,穿着单薄的衣衫,快步的走出那座庄园。冷风灌着,寒冷刺骨,她却只是咬牙忍着,一步都没有停顿过。
掏出手机给戚锦年打电话。
戚锦年这会儿正在上班。景誉求助,“年年,能请个假吗?”
“怎么了?你声音都在发抖。在外面冻呢?”
“嗯。你能不能开车来接我一下?我这里方圆几公里都没车。”
“你被人拐哪儿去了?”戚锦年担心,“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接你。”
景誉把定位给了她,让她沿着这条路开过来。这么冷的天,她也不可能在原地等,便一路走。
————
余温华还有事要办,很快便起身告辞。余泽尧命庄严送他出去,顺便让人把管家叫上来。
管家进来之前,他一直在探头往外看。因为手臂上吊着点滴,限制他的动作。他试了一下,彻底失去耐心,将针头拔了。探头朝窗口看去,那条路上并见不到人。
会不会,她其实并没有离开?
“先生。”就在此刻,管家推门而入。
余泽尧收回视线来,正了正色,又恢复了以往严肃高冷的样子。
“她人呢?”
“您是问景小姐?”
“别说废话。”
“景小姐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也不算意外。她是这样的性子。
“让司机护送她回去。”余泽尧道。
“景小姐说她要自己走回去,不得我们送。”
“她说走,你就让她走?这么冷,她还没走回去,就已经冻死在路了,让司机过去。”余泽尧吩咐完,看了眼还放在自己床边的她的外套。
——————
景誉一直在往前走。她双臂抱紧自己,但还是冻得脸都红了。
手机,就在此刻响起。
她拿出来看了眼,是没有存的陌生号码。她担心是病人,没有多想,接听了。
“在路边等等,我已经派司机过来了。”男人的声音,在手机那边传来。
景誉胸口闷着的气让她有种立刻就要挂断的冲动,但她还忍了忍,只是冷漠的回回去:“谢谢余先生,但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走。”
“走什么?外面冷,你别任性。”
“余先生,您的车太高贵了,并不不适合我,您还是留给凤凰去坐吧。我算什么东西?”她实在无法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余泽尧在那边叹口气,“生气了?”
“不至于。”
“刚刚那些话,你不用往心里去。至于那位所谓的莫家千金……”
“那些话,我听着是生气,但是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景誉将他的话打断了,她语态突然平和下来,却是平和得让余泽尧眉心皱得更紧,“余先生,其实我们真的不过就是两个陌生人,我也没必要为了陌生人说的两句话气不过。能和你把话说开,也是我所希望的。”
余泽尧在那边呼吸加重,“陌生人?”
他冷哼一声,“你有和陌生人接吻的习惯?”
景誉深吸口气,“我以后会自律,同时也请你自重。”
微微停顿,又补上一句:“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