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鸡鸭猪狗
“阿举。”
凤举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慕容灼。
“我又晕了?”
“可不?自从衡郎离开那日之后,女郎已经昏睡了两日了。”常欢端着一碗清粥进来。
慕容灼亲自接过粥碗:“阿举,来。”
凤举第一意识便是朝那粥里看,很简单的白粥,散发着白米的清香,上面漂浮着点点翠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味道。
她小心地尝了一口,确实……没有血腥味。
慕容灼又舀了一勺,被凤举挡住。
“我是如何醒过来的?”
“药。”慕容灼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凤举仍旧盯着他,显然,这个答案不能令她满意。
慕容灼蹙眉,定定地凝视着她,很是严肃:“阿举,你到底要到何时才能完全信任本王?”
“那要看是何事。”
“哼!”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想杀了萧鸾。
若不是因为那人,阿举也不会变成这样,又多疑又狡猾,自己撒个谎还要煞费苦心。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
凤举打开嗅了嗅,一股药味,带着浓浓的薄荷叶的香气。
“这是什么?”
“沐先生新制的药丸,比你之前抑制毒性发作的汤药更方便,药效更好,以后你也要随身带着。”
凤举依靠在床榻边,凤眸微微眯着,一边审视他,一边将玉瓶在鼻尖晃动。
慕容灼一脸的坦然,湛清的蓝眸斜睨过来,微光粼粼,简直就像是在抛媚眼,风情无限。
最难消受美人恩!
凤举暗暗克制住心襟摇曳。
绝对不能受他迷惑!如今这个狼崽子骗死人不偿命,狡猾得很。
这玉瓶里的药,虽然药味被浓重的薄荷叶压住,但如果真的掺了血,不可能一点都闻不到。
慕容灼夺过药瓶揣进袖袋:“别闻了,衡澜之都走了,哪里来的血?”
“我是怕有个傻子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本王不是傻子,也没有衡澜之那般的风雅情趣,放了自己的血还说是鸿雁血,给你鸿雁传情。”
凤举用视线指向他的袖中:“澜之的是鸿雁血,你这又是什么?鸡血?鸭血?猪血还是狗血?”
这个欠调教的女郎!
慕容灼俊脸微冷。
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他忽然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望着凤举,说道:“常欢,退下,本王要与你家女郎单独相处。”
凤举在他眼中看到了子夜狼眸一样的危险,立即便道:“常欢,不许走!”
“这是大燕,本王说了算,出去!”
“常欢,我才是你的主子。”
慕容灼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腰侧,做出要解衣的动作。
“阿举,许多人都劝谏本王,说本王已过弱冠之年,身边该添几个人服侍了,本王看你身边这个丫头尚可,你若想让她留下,那本王倒也不介意。”
常欢陡然瞪大了眼睛。
凤举目光落在慕容灼腰际,蹙眉:“常欢,你先下去。”
“是!”常欢如蒙大赦。
房门关上,凤举沉默地看着他。
慕容灼脸上平静,眼底却尽是得逞的笑意。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亲自检验
“阿举,你还是介意。”
“你当真想?”
想什么?
当然是想将别的女子收房了。
慕容灼手一扯,腰带落地。
“想,但只想要你一个。”
凤举瞪着那根飘落到地上的银丝暗纹腰带,呼吸一滞。
“灼郎,你很热?我这便让人将火炉撤了,或者,院外竹林内还有积雪,你去滚一滚?”
这个一言不合便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还一脸正色的人,到底是谁?
“本王不热,只是看你似乎很好奇药里是否掺了什么,你可要亲眼验看?”
凤举脸颊有些发热,但却竭力让自己不动声色,微笑着说道:“灼郎,你这是欲盖弥彰。”
“是否欲盖弥彰,阿举要亲眼见了才知,还是阿举要本王自己动手宽衣解带?”
他很是坦然地张开双臂。
凤举心中不甘,真以为她不敢吗?
她往后闲适地一靠,端起粥碗小口吃着,说道:“好啊,脱吧!”
慕容灼挑眉:“好!阿举,你可要将本王身上每一处都仔仔细细看清楚了,毕竟你要与它相处一辈子的。”
这个臭不要脸的!
真是、真是无耻!不知羞!
凤举恨不得将手里的粥丢到那人脸上。
“好啊!”
让凤举没有料到的是,有人的厚颜无耻程度远比她所想的更甚,慕容灼居然真的当着她的面脱了起来。
外袍,勾着臂弯滑落。
凤举用力将喉咙的白粥咽下,灿然微笑。
箭袖解开,斜襟半敞,腰间玉佩“叮”的一声落地,随即,外袍下的一层也缓缓落下,将翠玉珏半盖。
凤举的贝齿在入口的汤匙上磨过。
这个慕容灼,他是大战得胜高兴疯了吗?
常欢呢?快叫沐先生来!
眼见着慕容灼解开最后一层里衫,结实有力的胸膛袒.露无疑,不得不说,这人从外到内,无一处不是上苍造物的杰作,饶是已经不算陌生了,凤举还是忍不住赞叹。
慕容灼留意到凤举欣赏的眼神,薄唇边的笑意带着三分邪魅。
他走到床榻前,拉起凤举的手,说道:“来吧,你亲自检验吧!”
手被他抓着,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那紧实的腰腹时,凤举将手一抽,把慕容灼推着转了个身,一把掀起他后背的薄衫。
前面没有,后面呢?
可是当她看到慕容灼的后背,瞬间愣住了。
怎么……
怎么没有呢?
伤疤是有,但都是旧年留下的,没有一处新伤。
“阿举,伤是要摸的,动手摸了才能摸出是真是假。”
慕容灼背对着她,语气认真而平静,可说出的话在凤举听来怎么都是在揶揄。
凤举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他后腰处一个位置。
出于好奇没想太多,她直接将慕容灼的裤腰往下拉了半寸。慕容灼背部肌肉因为她这个动作瞬间绷紧。
“阿举,你再胡来,本王便不等大婚了。”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这么久了,忍得很痛苦。
凤举不理他,只见在慕容灼后腰下方有一朵红色的花印,花开三瓣,都是心形,在他身上开出了一种美艳绝伦的风致。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牡丹花下
“阿举……”
心弦彻底绷断。
仿佛有什么东西温暖,活跃,随时都要从心口汹涌而出。
他急切地吻着,抓着凤举的手轻柔却又充满了力量。
凤举强忍着衣下四处纵火的那只手,自己的手被他抓着,触碰到了某个明显已经压抑到极点的位置。
“拜托了……”慕容灼薄唇擦过她胸口,声音含糊。
凤举低.喘.着轻笑:“傻子……”
锁骨被惩罚似的啃咬,传来一阵疼痛。
温热的呼吸时重时轻,在泛着淡粉色的柔嫩皮肤上拂过。
忽觉有什么像一条条小蛇般钻进她身下的衣裙,凤举猛地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收紧双.腿。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阿举,你夹住本王的手指了。”
凤举手中还握着某一处滚烫,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腿不知该松开,还是继续……
“你、不许……”
她窘迫得想哭。
慕容灼也不急,手指慢慢地蠕动,按压,逼得凤举收得更紧,想要阻止他。
“不许什么?”
“……拿开……”
“不许拿开?好!”
蛊惑的声音中,手指突然用力分开了她的腿。
“不!”凤举惊呼一声,急忙想要去抓住他狡猾的手。
可是刚想行动,他修长有力的腿已经强行将她的腿分开。
“慕容、灼……你……”
可恶!
太可恶了!
“阿举,明明是你不许本王拿开的。”
委屈的抱怨,含着笑意,手越发放肆。
凤举无可奈何,腿挣扎着,却在无意中一下一下地蹭过慕容灼的。
“阿举,你若再乱动,本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眼睛里、唇上、手上,全都带着火星。
这个可恶的,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她后悔了,就不该一时心软提出要帮他。
“我不要……我后悔了,不帮你……”
声音断断续续,最后被慕容灼吞没。
“不行,本王不准你后悔!”
随着这霸道的命令口吻,手指已经探入花蕾,直取幽谷。
“嗡”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凤举脑袋里轰然炸开,脑子里瞬间一片斑斓。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软被,攀在慕容灼脖颈后的一只手蓦然收紧。
“阿举……”
平生第一次的感觉,陌生,却美妙异常。
慕容灼喉结滚动,痴痴地看着身下化成一汪春水的女子,她眼帘艰难地掀开,眼角泛红,水光潋滟。
这般风情只为他一人盛开,叫他如何能不痴迷?
没错,他深深地爱慕着这个女子,爱到深处,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只因她一个眼神,便恨不得为她疯狂。
什么天下,什么权势。
都比不过此刻,牡丹花下。
“出、出去……你的、你……手……”
她狼狈不甘地说着,不知是命令还是哀求。
慕容灼眸色愈深。
阿举,本王此刻只恨不得与你融为一体,如何还能分开?
“阿举……”
他的手越发放肆。
凤举气闷,呼吸却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更塞窒息。
“滚……”
“阿举,本王要难受得疯了,你、你帮我……”
“你这个混账……”凤举又羞又气,声音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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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勤恳昏君
疯了!
他,和她。
也许情.爱之物,本就会令人发疯发狂,恨不得化身烈火,焚尽一切。
凤举将脸深埋进锦被。
慕容灼将她挖出来抱住,神采奕奕。
“阿举,本王更迫不及待想要与你大婚了。”
喝肉汤是能稍稍解馋,可是,食髓知味,狼,天生就是食肉才能饱腹。
他不满足,想要得到更多,想要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拥有她。
如此想着,他低头看向凤举,才刚平静的蓝眸再次起了波澜,手情不自禁地收紧。
还想……
“你想要我将你踹下去吗?”凤举瞪他,却毫无威慑。
慕容灼眸光深深,抬起她的下巴便是一个深吻。
“阿举,你可知,本王爱惨了你。”
他的眼神,专注而真挚,只装着她一个人,不掺杂任何东西。
凤举便是铁打的心,满腹的羞愤,也在他一个眼神中化成了水,散成了风。
“灼郎!”她依偎进他怀里:“不要瞒我,任何事,好与坏,我们一起分担,你若有事,阿举如何独活?”
心思被触动,凤举抬手捧住他的脸,认真端详,将他无一处不完美的容颜映入眼底。
“从前我以为,一个萧鸾已经让我用尽了所有,可如今方知,也许我那时还是爱他爱得不够深。至少……”
她凤眸闪烁,突然扑倒他,捧着他的脸,深吻他的唇。
“从未让我如此贪婪。”
不够。
爱不够,看不够,日日夜夜相伴也觉得不够。
她不懂,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能让她喜欢至此,贪恋至此?
慕容灼欣然雀跃地消受着美人恩,双臂收紧。
“本王不会丢下你,本王要与你凤氏阿举过一辈子。”
不止是一辈子。
也不止是在一起。
阿举,本王要让你无忧无虑地待在本王身边。
轻幔低垂,伴着浓情款款。
“你还想?”
“阿举,分明是你先扑上来的。”
“我只是……”
“本王只是亲你,抱你,不干什么。”
自打记事起,慕容灼便只有一个志向,成为不败的英雄,成为千古的明君。
可是当这一切近在咫尺,他却发现自己立志立错了。
什么英雄,什么明君?
都不如做个醉卧美人怀、日日不早朝的昏君。
只是昏君都做不长久,还要连累美人被世人骂作红颜祸水。
这可不成!
他不能只快活几日就被人给造反杀了,他得保住江山,保护自己的红颜祸水,勤勤恳恳,才能快活得长长久久。
来日方长,克制!
慕容灼重新穿戴好,琼花玉树,天神一般清寂俊美。
“衣冠禽兽!”四个字在脑海涌现,凤举脱口而出。
慕容灼绑好箭袖,拂过外袍广袖的袖边,清浅的目光投过来。
“没错,本王就是衣冠禽兽,迟早将你这只野狐狸拆骨入腹。”
话音顿了顿,他又说道:“拆骨之前,应该先‘剥皮’。”
“剥皮”两个字说得很慢,无端端透着一股暧昧,目光更像是要将凤举破破烂烂裹在身上的寝衣扒了。
凤举浑身发软,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捂住胸口扯烂的衣襟。
慕容灼却盯着床榻走了过来。
(睡吧,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抓住谈话)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商海女帝
凤举下意识便想向后移动。
慕容灼一手将她揽起,一手将床榻上的被单扬起抽走,这才将凤举重新放下,将沾了某些东西的被单一卷。
“这个,本王带走。”
“嗯。”凤举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表情有些呆呆的。
慕容灼忍不住嘴角一勾,低头在她额上一吻,转身离开。
凤举半晌回过神来,看着被褥,脸一红,低低地笑了起来。
傍晚,常欢来整理房间时,发现被单不见了。
“女郎,这榻上的被单呢?奴婢明明记得今早换上的。”
凤举坐在一旁的长几后,一边翻阅摞得很高的账册,一边记录着什么。
她面色如常,说道:“长陵王殿下喜欢那块被单,拿回宫中用了。”
“啊?宫中什么样的被单没有,殿下怎么会看上……难道那块被单上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常欢不解地嘀咕。
“也许吧!”凤举淡然合上一本账册,问道:“近来云信银号的生意如何?”
常欢从被单的事情上回神:“最初人们都不敢相信,也不敢将银子存放到我们银号,不过自从按照女郎的办法,我们先将各处云香榭、云丰粮铺的生意掺入其中,与客人通过云信银号结算往来,那些客人有半数都还算给面子,他们也慢慢的发现通过我们银号的票据往来远比他们带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南闯北要方便得多,又都是老主顾了,如今口耳相传,都愿意将银子存放进来。
“其实生意最初起不来也只是因为人们不敢信任我们,但以女郎在燕南施粮的仁义,还有您贵为女帝师,又帮助殿下平息了平城的烽火,如今又有谁会质疑您的信用?再加上我们各方面的生意越做越大,有此为担保,最近银号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周边郡县几家分号也有了大的起色,七郎这几日正忙着在其他有云香榭和云丰粮铺分号的地方开设银号的分号……”
听常欢详细地说了一番,头头是道,凤举点了点头。
眼下银号只算是刚刚起步,世人对银号的认知尚不够,缺乏信任,但假以时日发展起来,前景不可限量。
“常欢,提早收拾收拾,过两日我准备去各处分号巡视一遍,你们姐妹两个和七哥都要随我去。”
“各处分号?女郎是指大燕所有郡县,包括云香榭、云丰粮铺、云信银号、云义镖局、云来酒楼、云留客栈、云裳布庄……这些所有的分号?”
常欢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少说也有上百家。
“嗯!所以该准备些什么你们要心中有数,此番出去至少也要几个月。”
还需要准备什么呢?
云字号的商铺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凤七郎对开疆拓土更是乐此不疲,出门就跟回家一样。
别人背地里都说女郎富可敌国,简直是商海女帝,动一动手指都能让大燕震动。
常欢想着,问道:“可要提前通知各处管事?”
“不必,尾大不掉,今时不同往日,我就是想知道各处还有什么问题。”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往出走时,常欢回头说道:“奴婢还是先帮女郎将新被单换上吧!”
“嗯!”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凤云女侯
翌日,凤举正准备出门去巡查平城内的各个分号,就被人请进了宫。
令她意外的是,宫人并非带她去文渊阁,而是朝会正殿……皇极殿。
“陛下有旨,宣,帝师觐见!”
凤凌亲自来殿外宣召。
凤举疑惑地看向他,想从他口中得到点什么消息,然而凤凌只是冲她笑,低声给了她两个字。
“好事。”
皇极殿上,朝臣们分别跪坐于两侧。
九阶正位之上,雪豹和白虎像两只守护神卧在两边,慕容灼一袭朝服,披风沿着九阶铺下,上面金丝云鸾展翅朝日,仿佛要从绸缎上冲出来。
幼帝慕容珣一见凤举,高兴地跳了下来,被慕容灼一手拎回膝盖。
那是本王的女人,你这小不点巴巴地想干什么?
内监总管收到慕容灼的眼神示意,持着圣旨上前。
凤举正要下拜……
“凤氏阿举站着听旨。”
凤举抬头看了慕容灼一眼。
内监总管已经开始宣读圣旨。
前面的长篇大论多是对凤举的功劳大加赞赏,功绩虽大,但这圣旨上的内容怎么听来都有种刻意夸大的感觉。
一番歌功颂德听得凤举就快要无地自容时,终于进入了正题。
“此功此德,堪垂青史,不逊须眉,今特赐封卿侯爵之位。”
侯爵?
凤举微微愕然。
封她一个帝师已经是前无古人,居然又给了她一个侯爵之位。
灼郎……疯了不成?
“长陵郡有县名曰凤云县,今赐予卿为封地,卿之爵位亦名凤云侯,享食邑千户……”
之后的话凤举几乎无心再听,她更在意朝臣们的反应。
然而,百官面对如此决定竟是毫无反应。
“你是否一早瞒着我做了什么?”
从宫里出来,慕容灼早已换下朝服,在马车上面对凤举的盘问。
他一把将凤举揽入怀中,不由分说便亲了下去。
凤举手掌捂上他的嘴:“你封我为女侯,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方才为何无一人出来反对?”
掌心一阵湿热麻痒,一个吻落在手心,她皱眉,恨不得将这个人踹下马车去。
他真是越发放肆了!
“阿举,如此明显的理由,你何必一直追问?其一,他们怕本王,其二,他们怕你,其三,你立下的功劳远胜过他们当中半数人,其四……”
慕容灼的手已经悄然解开了她的衣带,探了进去。
“本王从自己封地中取一块出来,送给自己的王妃,与他们何干?”
柔软的唇已经追了上来,含糊道:“阿举,凤云县可是个山水秀丽的好地方,春日有桃李杏花,盛夏有满江肥鱼,秋日山景绚烂,冬季冰雪封江,千山银装。等有机会,本王带你去,花树,暖水,落叶铺地,冰雪为床……”
在他不容抗拒的缠绵攻势下,凤举早已软软趴在他怀里,任由他为所欲为。
被他口中的描述的景致吸引,倒是真想去凤云县看看了。
可是……冰雪为……床?
他历数四时诸多美景,难道其实只是为了……
慕容灼“百忙之中”扫了她一眼,见她又羞又恼,低笑着含住她的唇。
“阿举真是聪慧,本王就是想与你在那些地方,天为被,地为床,美景为帐,交颈同欢……”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毒物来源
她错了!
慕容灼不是禽兽。
是禽兽修炼幻化的妖孽!
马车一停,凤举面色绯红,羞恼交加跳下马车。
却见车旁护卫们都用一种古怪暧昧的眼神偷看她。
她下意识拢紧狐裘毛领,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昨日真不该帮他,经过昨日,她觉得慕容灼满脑子尽是不正经的念头。
与她的窘迫不同,慕容灼从马车上下来时,一身清清冷冷的冰雪气质,不染人间烟火,
“你带我来天牢是见何人?”凤举问。
“进去你便知道了。”
天牢尽头的一间牢房里,贺楼兰雅抱膝缩在角落里,沉默不语。
“殿下,君侯。”
狱卒的声音传来,贺楼兰雅蓦然抬头。
“殿下……凤举,是你……”贺楼兰雅愤恨地瞪着凤举,起身扑了过来,被铁栅栏挡住。
凤举漠然看着她,问道:“你带我来见她做什么?”
“将东西拿来。”
慕容灼下令,尾随而来的护卫将一个小玉盒捧了过来。
凤举伸手,被慕容灼挡住。
“小心。”说着,自己亲手打开了小玉盒,里面一只金灿灿的夺魂甲虫正在窜来窜去。
“夺魂甲虫?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话,贺楼兰雅听到“夺魂甲虫”四个字却猛然瞪大眼睛后退到了最里面,充满了戒备。
“凤凌查抄贺楼家时发现的。”
若非凤凌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自己送阿举的簪子被人动了手脚,险些害了阿举。
“本王想,你或许会有话与她讲。”
凤举盯着小玉盒沉默半晌,转眸看向贺楼兰雅。
“把门打开。”
凤举开口,狱卒犹豫地看向慕容灼,见慕容灼点头,这才放心开门。
“我与你无话可说。”贺楼兰雅偏开脸。
“没关系,我有话要问你。”
凤举扣住她的脸强行掰过。
“玉骨虫和夺魂甲虫,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虫,我真不知道,是你栽赃陷害!”
“呵。”凤举轻笑着甩开她的脸,说道:“事到如今,你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贺楼兰雅,贺楼大将军府不复存在了,你也再无翻身之日,你还装着这副无辜的姿态,不累吗?”
她掏出丝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
“趁我还有心思与你聊上几句,你还是心平静气好好说话吧!在穆府那次宴会上,你手上戴着一串莲蓬金铃,若我猜得没错,当时云黛身上被人下了毒,你的那串铃铛是影响她体内毒素的关键,所以她听到铃声才会那般害怕。”
凤举轻蔑地笑了笑,瞥了贺楼兰雅一眼。
“凭你,仗势滥杀倒是可能,但用毒,你还没有这等本事。你们贺楼家似乎一直暗中与华陵楚家有来往,那些东西是楚家‘好心’给你的,对吗?”
楚家的主母可是西秦来的公主,而且据桑梧所言,楚令月身边有人极擅用毒。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在这里问我?”
“因为我想知道,那个将毒物交给你的人是何模样。”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玉辞之仇
“我不知道!”贺楼兰雅一口否定。
“哦,贺楼大小姐不知道啊,无妨。”
凤举悠然转身,将装有金甲虫的你盒子拿了过来。
“这金甲虫是如何伤人的,你应该不陌生吧?此物虽小,但头部却坚比针锥,一旦接触到人的皮肉,它会立刻钻进去,尤其喜欢往人的头部钻,然后一天、一天慢慢地吸尽脑髓……”
她神态闲适高远,仿佛只是在吟诵高雅的诗词。
“别说了!”贺楼兰雅捂住了自己的头,愤恨地瞪着凤举:“我告诉你,告诉你!那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蒙着整张脸,只能看见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似乎是怕凤举不信,她又说道:“我自己已经落得这般田地,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隐瞒?”
“莫紧张,我信你。”
凤举浅笑,转身背对贺楼兰雅的瞬间,陡然变得冷漠。
“最后一件事,前年初冬,我被迫离开华陵途中,遇到一帮平城口音的杀手,欲对我不轨,我身边侍女拼死救我,结果,被他们玷污。此事,可与你有关?”
“……我、我从未派人杀过你,我不知道,也我无关……”
语气磕磕巴巴。
凤举冷冷地勾了勾唇,在踏出牢房的那一刻,反手将玉盒抛在身后。
玉盒翻倒在地,金色的小虫迅速爬出,眨眼不见了踪影。
在凤举和慕容灼走出时,身后传来贺楼兰雅惊恐的叫骂声,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狱卒送了人折返回来,只见狱中的贺楼兰雅坐在地上,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当天夜里,天牢传出贺楼兰雅在狱中暴毙身亡的消息。
深夜,一个乞丐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子角落缩着避风,从怀里取出一壶不知从哪里摸来的酒。
刚喝了几口合上眼睛,一个东西突然从一辆经过的马车上扔了下来。
乞丐上前查看,倏地睁大了眼睛。
被扔下来的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容貌颇为美丽的女子,贺楼兰雅。
乞丐似乎是认得贺楼兰雅,下意识便跪了下去,可很快的,他就发现女子疯疯傻傻,与自己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将军府千金截然不同。
意味不明的光芒从乞丐眼中闪过,他左右看了看,无人,将贺楼兰雅拖入巷子。
“嗯?你是谁呀?你好大的胆子,你、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燕未来的皇后,是……殿下……”
“哼,你也有今天……”
“你放开我!我要命人杀了你……”
“过来吧……”
……
翌日。
一间青楼的后门口。
老鸨拂起贺楼兰雅凌乱的头发,满意地点了点头,瞥向等候在一旁的乞丐。
“她这身上的东西,是你留下的?人……你已经碰过了?这,可就大大的折价了,更甭说这还是个傻的。”
“嘿嘿,人是碰过了,可这脸蛋还是在的,就这张脸,也值点银子吧?”
老鸨伸出三根手指,报了个数,乞丐点头后便跟着人去拿银子。
只是乞丐前脚拿着银子出来,后脚就被人拖进巷子里一顿毒打,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伸手去抓银子,伸出的那只手背上露出三道时日已久的疤痕,像是抓痕。
道旁的一辆马车上……
“动贺楼兰雅是为玉辞报仇,但这个人不过是贺楼家的一个武士,你为何?”
凤举眸色深凝,望着那个奄奄一息、像条狗似的乞丐,说道:“当初玷污玉辞的人,我曾在其中一人手背上抓出三道痕迹,我本以为那些人都死在了华陵,可就在当日宴会他跟随在贺楼倏身边,手背上的抓痕与我当初留下的一般无二。”
她早就说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正式谈判
接连几日,凤举终于将平城内所有的店铺都巡查完毕。
她特地挑了一日,正式邀请慕容灼到云栖竹园。
“女郎,殿下到了。”常心进来禀报。
凤举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
终于,到了这一日!
凤举一身郑重的打扮出现在正厅,慕容灼在瞬间的惊讶之后,表情变得肃然。
凤举没有说话,先亲手烹茶为他斟满。
“好茶!阿举烹茶的手艺比茶艺大师也不逊色。不过……”慕容灼啜了口茶,说道:“你今日‘请’本王来此,并不只是品茶吧?”
除了皇宫,云栖竹园是慕容灼来得最多的地方,来这里与回家无异。
但今日说是“请”他来此毫不夸张,因为凤举的态度,完全是将他当做宾客对待。
“殿下……”
慕容灼眸光闪动。
连称呼也换了吗?
“凤举今日请殿下来,是有一件于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殿下您商量。”
“说来听听。”
凤举挺着背,端正地坐在他对面。
“殿下已经知道,河东那处新开凿的盐矿是凤举所有。但凤举也知道,盐矿收归朝廷所有,这是势在必行的。”
眼下北燕其他两处盐矿早已经全部收归朝廷,盐业关乎民生,盐税更是国库收入的重头,任何一国都不可能任由私人或家族坐拥盐矿。
她当初买下盐矿其实压根就没想自己长留着。
“若是别人,本王会强制收回,但是你,你若不愿,本王不会强取。”
凤举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说的是不会强取,并非是不取,他对自己说的是实话,毫不隐瞒。
凤举指尖划过杯盏边缘,说道:“灼郎敬我,我亦不会令你为难。我可以交出盐矿所有权,但殿下要保证,原有的雇工都要留下。盐矿从一无所有筹办至今,他们付出了许多心血,我要保证他们的生计无忧。”
“可以。”
“其次,云丰粮铺要做大燕官府的指定盐商。另外如果那些盐矿雇工想要离开盐矿到云丰粮铺谋生,殿下要任其自由选择。”
慕容灼悠然品茶,淡淡地看着她。
一个盐矿换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甚至完全可以说她是将盐矿白白拱手送人了,所谓的条件不过是寥寥附加。
“还有吗?”
凤举暗暗叹息,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必再有所迟疑了。
“凤举要一份金书铁券,保我凤氏一族平安。”
富可敌国的财富她可以交出,但在失去这个的同时,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家族争取一张平安符。
慕容灼没有立刻答应。
白色的茶雾从手边徐徐升起,空气中飘散着茶香。
两人静默了良久。
慕容灼终于开口:“树大招风,你们凤家当下已经算得权势滔天,若是放在过去,便是一方诸侯的实力,更何况,有你。”
天下人皆知华陵凤氏有着世代累积的财富与权势,也知道凤家有一根不易撼动的脊梁,凤瑾。
但他们未必知道凤家真正值得畏惧的地方,除了明面上那些,还有……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一个。
(实在不好意思,大概是因为阿举马上就要回华陵了,一个大转折,所以最近卡文卡死了,让大家久等,真是对不住)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恍然如梦
当然,他知道阿举绝不会与他为敌。
慕容灼继续说道:“其他诸方势力畏惧凤家并非没有道理,如你曾经对本王所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人之天性,自私且贪,现在凤家在凤公的主持之下门风清正,但凤家枝繁叶茂,难保不会有一二邪枝。”
他这顾虑并没有错,金书铁券何等重要,倘若有朝一日凤家出了个谋逆之徒,或者无恶不作之辈,难道也要让这种人凭恃金书铁券胡作非为?
莫说是他,就是凤举自己也不会饶恕那样的人。
她沉默半晌,坚定道:“只要凤举在一日,若非君上无道,凤家绝不会反。若我不在了……身后之事,谁也无法给出,相信殿下也是如此认为。”
慕容灼稍一蹙眉。
他不喜凤举说自己不在了这种话,哪怕只是假设。
他说道:“本王可以保证,只要本王在一日,你在一日,只要凤家还是现在的凤家,就绝对不会有事。至于你说的,你不在了……你若不在,那本王也一定不在了,后来之人,各凭本事,各安天命,那些已与你我无关。但有金书铁券在,无论凤家人所犯何事,皆可保其一命。这些都会铸在金书铁券上。”
铁券为证,无论以后谁为帝,都不能违背。
凤举凝视着他,苦笑。
什么叫自己不在,他也一定不在了?
真是个傻子!
“好。”凤举点头。
慕容灼举杯,以茶代酒,玉杯相击,重而响亮。
“这一年多,你在大燕殚精竭虑,将生意扩展到大燕各个角落,各行各业,就是为了能凭借这些与本王谈条件?如若本王不肯,你是否就要利用你‘商海女帝’的实力,动摇大燕国本?”
那些坊间传言他都知道。
掌握一国至权,能够左右国家命数、百姓生计,这似乎只有帝王能做到。
但是如今的阿举,她背后的商业实力同样拥有这样的能力,称她为大燕的无冕之帝毫不为过。
其实早有朝臣私下里与他说过这些,一个个都将阿举说成充满威胁的虎狼之辈,可他不怕。
他宁愿换一种心态看待,这难道不是夫妻之间男主外,女主内吗?
都是自家的,有什么威胁可言?
凤举不说话,默认。
慕容灼又道:“当初你我初遇之时就已说明,你与凤家襄助本王,本王保凤家周全。你今日所提的这些要求,就算你不拿你背后的商业实力做凭恃,本王也不会忘记昔日承诺。”
“是,殿下并非背信之人。可就在一年多以前,凤家举族险些遭逢大难,殿下不会不记得。”
不是不信你,只是人生有太多连自己都无法左右、不可预料的变数。
慕容灼无法反驳。
“好吧,金书铁券本王会尽快命人铸好,盐矿之事也会尽快委任官员前去。”
谈判结束。
凤举却有些失神。
灼郎说的没错,自己在北燕的这些时日,殚精竭虑,想尽一切办法、不计代价地拼命,其实就是为了今日这场谈判。即便当初是灼郎忘了她,今日不同那时,可这事情,还是比她曾经预想的顺利太多,太顺利,反而有些身在梦中的恍然。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与子同归
“灼郎……”
凤举低下头,眼睫半垂,在下方遮出一片阴影。
“你怪我薄情吗?”
“阿举,本王不想骗你,若是从前,本王不能违心说不介意。虽然你今日所说的这番话于你我而言是互惠互利,但是这种冷冰冰的交易方式,仿佛你我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是现在……”
慕容灼的话停了下来,他凝视着凤举的眼睛里看不到生气和怨怪,有的尽是心疼怜惜。
“阿举,本王看见了你的前生,在梦里。”
他也不知道为何阿举前世的事情会频频出现在他的梦里,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亲眼目睹阿举曾经经历过的惨痛,便能理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
她只是想保护家人,也许还有,想要弥补前生的过错,仅此而已,这有何错呢?
“本王能理解你,所以,日后不管你面对的是本王,亦或其他任何人,你都要学会保护自己。况且……”
他话锋一转,大约是刻意想要让凤举稍稍轻松一些。
“方才本王答应你的要求,也并非是因为心软,本王是站在一国之主的立场之上,经过了深思熟虑。就这点而言,你我一样,没有谁愧对谁之说。好了,你今日召本王来的正事已经谈完,是否该谈谈其他了?”
此事无需再纠结。
他有心转移话题,凤举很快明白他口中的“其他”是指什么。
她不由得莞尔:“都说秦太子宇文擎身为谈荀的学生,尽得其真传,乃天下数一数二的智者,但依我看,现如今灼郎的心智怕是丝毫不亚于他,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
慕容灼压了压嘴角:“提他做什么?”
凤举笑着摇头,说道:“是,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明日便出发去各郡县的商铺巡查,之后再回来平城,然后……回华陵。”
“你是应该回去了。”
回去让某些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你只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回去,是打算将本王丢下吗?”
他很不满。
阿举要回华陵,却没有询问他的打算,这是何意?
“如若不然呢?”凤举淡然反问。
她也不愿与灼郎就此分开,如若分开,还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凤举直视着他,问道:“你现在已万事俱备,离真正属于你的位子只差临门一脚了,难不成你要丢下这里的一切,与我一道回华陵吗?”
从前他是自己的“男宠”,被迫留在华陵,可现在呢?
他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
“有何不可?”
慕容灼一副理所当然、胸有成竹的模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因为本王之故你才被迫离开华陵,离开南晋流离在外,现在理应由本王光明正大地送你回去!”
说完,伸手搂住凤举。
“你只管去处理你生意上的事情,其他的自有本王处理,待你巡查完回来,本王陪你一同回去。”
凤举抬头看他:“那这里怎么办?还有你,事已至此,你难道不准备登基吗……”
慕容灼很自然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阻了她后面的话。
“本王说了,有本王在,其他的你不必操心。”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不容轻忽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也已经了结。
第二天一早,凤举便和七哥凤修带着人离开了平城。
一路走走停停,各处分号的管事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将生意打理得不错,凤举这途中的行程便也省事不少。
一切,风平浪静。
……
南晋。
华陵。
“大小姐!”
“嗯!”
楚令月从外面回府,身后的婢女手中捧着一些手稿。
楚康正坐在前厅饮茶,看到爱女,有些不解。
“令月?你不是去寻睿王殿下,让他帮你审阅月令手稿吗?何以如此早归?”
楚令月若有所思:“府上之人说睿王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可为父方才分明是与殿下一同出宫的,还亲眼看到他的马车向着睿王府的方向而去,难道是去又折去了别处?”
楚令月闻言,举杯饮茶的瞬间,唇边扬起一丝冷笑。
“不是不在府中,只怕是不愿见,不想见。”
“怎么可能?”楚康十分笃定自信地说道:“我的女儿乃是人中之凤,整个天下都不可能有谁能比得过你,就说在这华陵城中,那些世家女郎单看个个优秀,可与你一比,便都成了俗物,哪个男子会将你拒之门外?”
“那与凤家阿举相比呢?”楚令月放下杯盏,淡淡地问。
楚康蓦地愣住,随即阴郁笼罩。
“那个臭丫头接连害得你大哥、三哥丧命,与我们楚家有着深仇大恨,她迟早都会成为一个死人,既是死人,何必与之相较?”
“可她害死了大哥。”
楚令月的语气很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之下深藏着冰冷刺骨的海水,暗流翻涌。
“大哥的智谋如何,父亲与我都清楚,可他却栽在了凤举手上,这足以警示我们,这个仇敌,不可小觑。”
“正因云儿精通谋略,所以一直心高气傲,他定是见凤举一介女流,才是一时疏忽让人有机可趁。”
要他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的长子输给凤举,绝不可能!
若非云儿疏忽,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
“父亲所言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绝非全部,您可别忘了,大哥与他身边的三位棋艺大师都是凤举手下败将。所谓善棋者,善谋!”
她倒未必是真将凤举看在眼里,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总也不能太过轻忽大意。
一番对话让楚康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令月,你方才说睿王殿下是不愿意见你,究竟是何意?”
联想到楚令月提及凤举,他眼睛放大。
“莫非……”
“父亲,您在各处安排的眼线大概需要重新布置了。”
楚令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您看看这个。”
在楚康阅览上面的内容时,楚令月娓娓说道:“今日散朝之后,陛下悄悄单独召见了凤瑾,慕容灼派人送来国书,要求陛下公开为凤举正名,让凤家迎女归家……”
“什么?那个凤举竟然又成了侯爵?这……”
楚康盯着纸上的内容,激愤之下撕碎狠狠丢到地上。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何觉委屈
“呵!北燕胡人,果然都是目无礼法的野蛮之辈,居然给一个女子赐封侯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前阵子才刚传回凤举被封为女帝师的消息,引起的轰动还未消散,这就又封了侯爵。
慕容灼为女色所迷,鬼迷心窍、任性妄为也就罢了,那些北燕朝臣难道都是死的不成?
楚令月道:“凤举既是慕容灼看重之人,如今又是北燕侯爵,何况还有慕容灼正式下的国书,以陛下对北燕的畏惧,凤举回来已是必然,而且不会远了。”
说来,最后悔的应该就是晋帝了。
慕容灼让北燕平息内乱,施行新政,北燕国势迅猛增强,甚至要超过慕容洪在位之时。
这一切都归功于晋帝当初的养虎为患。
“父亲,如此重要的消息,您居然没有得到任何风声,可见您的那些眼线已被人拔除得差不多了。看来,凤举重归凤家的消息让许多人都开始行动了。”
一年多以前,因为凤举的离开,凤瑾辞官,凤家沉潜,所有与凤家有联系的势力都心如死灰,重归寂静。
正因如此,楚家才能挽回当初的颓局。
但是现在,凤举的回归仿佛让那些人又看到了希望,死灰复燃了。
楚康沉声道:“那些人是要在凤家重新出山之前,为之清除障碍。”
转念一想,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睿王不愿意见令月。
“睿王还惦记着那个凤举?”
楚令月略带嘲讽地说道:“父亲也是男子,应当明白越是高傲自负之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念念不忘。”
“可是他这样置我们楚家于何地?置你于何地?令月,你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楚令月忍俊不禁,“父亲,您太不了解女儿了,我与他的婚事本就只是互惠结盟,我们辅佐支持他,他给予楚家想要的,这与感情毫不相关,既然无情,何觉委屈?”
“可你……”
楚康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说道:“你与他终究是要相伴一生的,你终究也是个女子。”
女子岂能忍受夫君的漠视?
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如此委屈。
“父亲,您真是天真了,我都不敢想的事情,您居然还在奢求。”
“令月?你这是何意?”
“好,那女儿便认认真真告诉您。睿王是怎样的人,您难道看不透吗?他与我倒是有相似之处,都是一心只有自己的抱负,而无儿女情长的念头,为达目的,更是绝不会手软。您不觉得对这样一个人寄托感情,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吗?”
楚康又想开口,被楚令月即使挡住。
“好了父亲,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那不重要。”
楚令月看了看自己的手,瞳色幽深。
什么女儿情怀、郎情妾意?她根本不在意。
她只想证明,自己这双手可以搅动风云,左右王侯。
她话锋一转,回归正题:“不过睿王这一点对我们倒是有好处,即使他对凤举有心,但绝情如他,绝不会因为凤举坏了我们的大事,否则他也不值得我们全力辅佐。”
“令月,我们决不能让凤举那个祸害回来!”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切勿犯之
“不,回还是要回来的,不过……”
森寒的笑意自楚令月眼中蔓延。
“不能让她活着回来。”
……
回到自己房间,楚令月坐到书案前,碰到手边一封压在书下的信。
她抽出来看,纸笺已经有些泛黄,显然是许多年前的信了。
“令月吾徒,恭贺生辰……为贺爱徒佳辰,为师日前为汝卜卦,却是大凶之象,合汝破军坐命,更是令为师心悸深忧。今有一良言相赠,权作贺礼……”
楚令月的视线最终落在这样一句话上——
至尊凤格,双宫坐命,切勿犯之,否则,必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师父一直都未曾告诉她,这拥有至尊凤格、双宫坐命之人究竟是谁。
从前师父对睿王说,凤家嫡女得之可成强助,却没有说缘由。
会是她吗?
“切勿犯之,否则,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低声念着上面的话,楚令月轻慢地笑着,将书信缓缓撕碎。
“师父,我虽拜您为师,可惜我不信命。来人!”
婢女推门而入。
“大小姐有何吩咐?”
“清儿呢?”
“四公子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尚未回来。”
婢女的话刚说完,外面便传来少年的声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回家便来找姐姐了,姐姐找我,可是又有什么趣事?”
楚令月挥退婢女,婢女带上门,楚清一副不羁少年的姿态,潇洒地坐在对面。
“清儿,为大哥三哥报仇的时候到了。”
“哦?”楚清笑着搓手,跃跃欲试:“我亲自去北燕。”
“不行!”楚令月断然拒绝,说道:“我们在北燕的势力被慕容灼铲除得所剩无几,你去了前有强敌,后无支援,大哥、三哥已经不在,二哥远在边关,你若稍有差池,你要母亲如何支撑下去?”
楚清尾指青紫色的指甲在红润的嘴唇上抚过:“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不过是杀一个女郎而已,有何难?莫非……”
他撑着桌面靠近楚令月,小声笑道:“大哥的惨败,把姐姐你也吓坏了,怕了那个凤举?”
楚令月不与他争辩,说道:“我说了你不能去。”
“可是姐姐,为大哥三哥报仇,这是我们的家事,让别人去,你放心?”
“的确,此事不能出丝毫差池,所以……”
楚令月看着自己的弟弟,嘴角含笑,眼神冰冷。
“你身边不是喂养着一个剧毒的毒王吗?他,总不会出错吧?”
“那是当然,他可是我一手喂养出来的!”
楚清眼珠子一转,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要不说这个家里我最佩服之人就是姐姐你呢!姐姐考虑得就是周到。虽然是个卑贱的杂.种,可也勉强算得上是‘自家人’了,让他去为大哥三哥报仇,倒也合适。”
“这种话你可莫要当着母亲的面讲。”
“我当然知道,贱人和野种,最惹母亲厌烦了。姐姐您就安心等着凤举的尸体被送回凤家吧!”
楚清起身拂了拂衣袖,楚令月定睛看到了他衣袖上沾染的血迹,淡淡地说道:“你贪玩我不管你,但这是在华陵,凡事记得处理干净,莫要让人借机生事,找上门来。”
“只是一些下贱的下等人,他们不敢乱说话的。”
看到楚令月变了脸色,楚清收敛了些许,笑道:“我知道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患难之情,永不相忘
北燕,凉州。
到了凉州已有四五日。
“凉州接近秦晋燕三国交界,极具地理优势,如今我们在各处云香榭的香草原料将近半数都是通过陶掌柜此处从西秦运来,再加上我们有自己的云义镖局护送,还有云信银号,许多事情都免去不少麻烦,只是生意做得越大,要考虑得也就越多,陶掌柜是小妹手下的老人了,又将这里打理得有声有色,是我们最信任之人。只是您也要考虑自己的身子,该物色人手之时也莫要节省银子……”
“哎!女郎和七郎体恤……”
云香榭新起的二楼暖屋内,凤修正在和陶掌柜商量着生意上的事情。
凤举将窗子推开少许,望着凉州城人来人往的街景。
“虽说就要开春了,可还是很冷,小心感染风寒。”
凤修不知何时已经谈完,来到她身边。
凤举看着空中一只鹰展翅翱翔,说道:“七哥,初次到这里时,我穷途末路,一无所有,在这里度过了最艰难绝望的日子。此处是我白手起家的始点,如今我得偿所愿,再次回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啊!”
凤修不知该心疼,还是该骄傲。
“别家的女郎皆是如花似水,我家的小妹……”
“怎么?我难道不是吗?”凤举戏谑地笑看着他。
凤修笑着,由衷敬佩;“是,当然是,不过,别家女郎是春夏娇花,我家小妹是傲雪寒梅,别家女郎是小池清溪,我家小妹却是湖光海澜,别家女郎是笼中雀,梁上燕,我家小妹,是搏击长空的鹰,翱翔九天的凤。阿举,你是我们凤氏一族的骄傲!”
“噗嗤,七哥忒护短,硬是将自家小妹从地上夸到了天上。”
明媚一笑,将方才的忧思感怀顷刻驱散。
“七哥!”
凤举突然抱住了凤修。
“阿举虽从凤氏族谱除名,但在北燕一直有七哥九哥关爱,此兄妹患难之情,妹永不相忘。”
凤修一瞬间的错愕之后,抚上她的发。
“既是兄妹,何须多言?”
“七哥。”凤举抬眸,认真地问道:“你可想做凤家的少主?”
凤修再次愕然。
凤举说道:“就我目前所见,我们凤氏一族所有后辈子弟之中,七哥是最适合的,你可有想法?”
“……”
凤修眼角瞥见凤举的发丝被寒风拂动,顺手关上了窗扉,转身默不作声地坐到暖榻上。
“阿举,身为凤家子弟,理当振兴家族,光耀门楣。”
凤举放到唇边的杯子倏地停滞。
“如此说来,七哥是心有此意了?”
不料,凤修却是缓缓摇头。
“少主将来要继承家主之位,若为家主,必要有威信,要有威信,必须位极人臣的权势与慑服力,但你知我,心不在仕途。于我而言,经商容易,经营族中众人与朝野各方的人脉,难。振兴家族有许多种方式与渠道,但接任少主甚至家主之位,我无心,也未必真的适合。”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能力。
做一家之主不仅需要仁德清正的品性,似海宽广的胸襟,更要有统筹大局的魄力和强势的手腕。
其他不论,魄力与强势,这是他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