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少年徐孝舆(四)
一夜好眠,姜芃姬在踏雪和寻梅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二郎君,昨夜老管家派人传话,说是农庄有个奴仆逃了,后来又被抓了回来。”
踏雪给她整理好衣领,然后将她一头长发束起,用一根造型简单却精致的玉簪固定。
远古时代的衣裳、仪容都是极其繁杂而讲究的,姜芃姬除了会扎个大马尾,其他都不会。
任由两名贴身侍女摆弄,她抬了抬半阖的眼皮,问道,“逃奴?是徐轲?”
“似乎是这个名字,现在人在院外等着您发落……”寻梅附和道,末了批评,“二郎君待下人温和,又不似其他公子哥儿那般,郎君收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竟然想当逃奴……”
姜芃姬默默听着,不置一词,实际上她对徐轲的举动很欣赏,能为自己争取自由的人都是有勇气的,只是放在这个时代,她这种想法和徐轲这种行为,都是十分离经叛道的。
一个徐轲,还不值得她被人当成傻瓜看待,所以,听听就好。
照旧点开直播,姜芃姬恢复风流倜傥的装扮,静静用了早餐。
当然,鉴于年代问题,物资匮乏,她的早餐在一群观众来看,档次似乎也就那样。
书房外头,她看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徐轲,连脸上没有恢复好的伤口也得到了妥善包扎。
姜芃姬走到拾掇干净的徐轲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吩咐,以后小人跟着郎君学习,伺候您左右。”
徐轲身子颤了一下,话语中明明带着不甘,但姿态依旧恭敬,跟昨天白天完全不一样呢。
姜芃姬挑眉,眼珠子一转,倏地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起一缕笑意。
因为身份缘故,柳兰亭身边一直没有跟读的书童,研磨裁纸这些琐事都是踏雪和寻梅两位侍女帮忙做的。现在徐轲成了半个书童,这些琐事自然落到他身上。
进了书房,一排排书架上堆着数不清的竹简,还有一册册珍贵无比的纸质书册。
扫一眼每一排书架上的标签,注明的书目,将徐轲看得怔在原地,浑然忘我。
仅这么一间书房,面积就比寻常人家还大了好几倍,书架上的藏书更是价值连城!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满,但看到这些书籍,他反而没了怨气,甚至激动得双手都有些打颤。
“怎么了?”姜芃姬扫了一眼徐轲,落座之后指了指书案旁的箱匣,“把纸裁好了。”
造纸作坊出来的竹纸都很大,姜芃姬根据需求将其裁成合适的大小,之前裁出来的纸都是用来练字和完成课业的,A4大小,但是用来绘制设计图,那就太小了,所以还需要重新裁。
【偷渡非酋】:一大早上就被主播发糖,红、袖添香,虽然性别颠倒了,但是一样养眼。
【老攻不是老公】:噫,这不是昨天的倔强少年么?
姜芃姬似乎在垂眸练字,但实际上她在看直播弹幕,满屏幕的老司机!
【霸道总裁】:昨晚是不是发生啥不可言说的嘿嘿嘿?怎么一个晚上过去,感觉小狼崽儿变成小绵羊了,主播你昨晚对小可爱做了啥人神共愤的事情?
姜芃姬暗中啧了一声,哪里是她做了啥嘿嘿嘿的事情,分明是有人驯狼去了。
【魔法少女阿风】:这才两天没来,主播都已经开始攻略组建后、宫了?
【美少女战士阿渊】:吃瓜观众一脸懵逼,然而徐轲少年低眉顺眼,画风美如画……
评论越来越歪,甚至还有人打赏,希望她来个现场版的撩汉攻略视频,她的眉头愉快乱跳。
一旁的徐轲完全不知道姜芃姬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洗得发白的手覆在竹纸上,掌心下平滑的触感令他双颊微红,仿佛触摸少女香软肌肤,胸腔跳动的频率令他无措。
这就是竹纸?
徐轲在子桑郡跟着夫子求学,曾见过“它”的芳容,那可真是惊鸿一面,令他心跳不稳。
作为平民出身的徐轲,能有幸求学已经不错,哪里有机会用得上纸贵如金的竹纸?
更别说,他曾经见过的那些竹纸和眼前这一箱匣的竹纸,两者质量根本没得比。
如果说前者好似中年妇人的肌肤一般略显松弛,后者便像初生婴儿般洗白滑嫩,摸着上瘾。
姜芃姬:“……”
她是不是看走眼了,为啥感觉弄回来一个恋物癖的痴汉?
其实吧,她并没有让徐轲到身边的意思,只是想买回来,提拔成管账的管事,主要负责她训练的那一群家丁,小到生活琐事,大到训练流程和奖惩,都要面面俱到才行。
那可是她以后部曲的雏形,也是她试验的小白鼠,难免要重视几分。
纵然是曾经的第七军团长,这个时代和她的时代出入太大,很多事情都要她摸索着去做。
从徐轲眼中看到那一抹光,正是她欣赏的,但是……似乎让那位女控父亲误解了?
因为前些年的疯狂忙碌,柳佘的生活相当不规律,今天更是睡到了晌午才起身。
姜芃姬去请安,顺便跟着一起用餐,仔细观察,发现柳佘的眼底青色重了一些。
她心里明清,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声,“父亲昨夜没有睡好?”
柳佘微微一笑,吃了口茶润唇,“驯狼去了。”
姜芃姬:“……”
白莲花的画风都是一致的,但是腹黑总有各的黑……此话不假,姜芃姬默默扭开脸。
姜芃姬没有同情心地想到,徐轲少年……估计要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吧?
末了又想起一件事情,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柳佘解释一下。
她觉得柳佘估计误解了,以为她看上徐轲的美貌。
“父亲,那个徐轲毕竟是男子,留在儿身边有所不妥。”
姜芃姬现在可是妹子,那个徐轲和风瑾一般不瞎,不留神就会掉马甲好么。
柳佘说道,“好歹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先做个书童留着看看,不行再打发了。”
姜芃姬眯起眼,柳佘这……话里有话?
“儿想让他去管那些家丁的训练,当个账房先生也行。”
柳佘这才抬头看她,微不可察地蹙眉,然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看你安排。”
061:汍水雅集(一)
远古时代的生活其实相当无聊,要不是柳佘给姜芃姬弄了这么一个考验,她觉得自己肯定能闲得发霉,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下,她开始格外怀念以前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日子。
系统鄙视她:“我以为宿主会重拾前世技能,当个女金刚芭比啥的……”
姜芃姬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具身体素质太差,根本禁不起那种程度的训练,而且还会让身边的人起疑……我有周密打算,而且需要一个合理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河间土匪那一桩事情她怎么会忘记?
没有力量的无力,她可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只是她也清楚,这具身体基因不行,整体素质也不行,在这种情形下不管怎么训练,也不过稍稍增加一些武力而已,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她是脑抽了才会那么做。
明明还有更加安全的做法,她当然不会舍近求远。
更何况,“即使是现在,想要打过我的人,貌似也不多吧?”
寻常人看到她,多半会以为她是清瘦的少年儿郎,年纪身形摆在那里,杀伤力能有多大?
实际上,她的武力点比成年健壮男子还要高,配合丰富的战斗经验,简直就是人形杀器。
目前生活还算安稳,这点武力足够自保了,至于其他的……她心中已经有了谋算。
系统闷闷地哼一声,“跟着你这么一个宿主,简直无聊透顶啊——感觉没有一点用武之地!”
它可是宫斗直播系统啊,各种美人的争锋相对和勾心斗角才是主流,哪里像是姜芃姬?
“你本来就挺废物的,辣鸡系统!”姜芃姬毫不留情地打击,唇角始终泛着笑意。
系统冷冷拉长声音,狠狠敲打下四个字,“……蓝瘦香菇QAQ”
姜芃姬:“……”
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姜芃姬坐在廊下,身子靠着凭几,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握着书简品读,唇角始终泛着温柔笑意,眼梢含俏,带着微暖的春风吹拂发梢,院内的梨花随之飘摇。
守在一旁的徐轲见状,暗暗扭过头,内心略略有些纳罕。
这家郎君,若是少些英气,感觉漂亮得像是个姑娘。
当然,也只是像而已,反正徐轲无法现象心黑如此,又恶劣如斯的姑娘……那简直是噩梦!
尽管内心不爽,但徐轲也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在他看来姜芃姬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头顶上的父亲,哪怕过去两三天,但他每次午夜梦回都会有种全身发寒的感觉。
一旦睡下,室内黑漆漆一片,他就会想起那双仿佛淬了毒一般的眸子,吓得他想做恶梦。
当然,事实会证明他有多傻白甜。
柳佘顶多让人觉得折磨,但她会让人生不如死!
“怎么了踏雪?”
姜芃姬扭过头,看向廊下一角,而距离最近的徐轲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侍女踏雪恭敬递上一张请柬,她接了过来,一股幽香从花笺上传来,嗅着十分好闻。
“雅集?魏府举办的……”一共两张,一张是比较书面形式的,另一张夹在里面,字迹温柔婉约,一看便觉得十分养眼,这是魏静娴的笔迹,“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打架或者野外生存,她技能点满,但是吟诗作对,她半点不会。
作为一只酷爱机械的理科僧,她算是文科文盲,座右铭就是不服来战,就是这么流氓。
诗词歌赋这一点,哪怕是前任柳兰亭也很糟,经常被之前的西席评为匠人之作,匠气十足。
踏雪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芃姬会拒绝,一时愣在原地。
寻梅有些为难地附和,“可是,魏娘子亲自手书邀请,若是拒绝了,恐怕……”
魏静娴好歹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亲自邀请还不去,这跟打脸有什么区别?
姜芃姬读出寻梅未尽之语,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院内天空。
天晴如洗,正是外出的好天气。
徐轲蹙眉,低声疑惑道,“这是雅集,而非结仇,怎么当天下帖?”
一般的雅集都是提前几天下帖,让邀请者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这张帖子的时间可是下午!
姜芃姬不在意地道,“小娘子么,总有些爷们儿不能理解的小性子,要包容。”
那次波折之后,她可是得罪大半个河间郡的贵女,被穿小鞋挺正常。
徐轲:“……”
说得他好像很没有气度一样!
姜芃姬把玩着手中的檀香扇,吩咐侍女去准备合适的衣裳,仪容差不多就出门赴诗会。
“这个天气,其实更适合睡觉。”姜芃姬对着围观的直播观众说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三月,一年到头都是休眠的好时机,浪费在无聊的诗会上,我也是脑抽了。”
姜芃姬总是一副慵懒模样,眉目难得柔和,依靠在凭几上,好一副美人春睡图。
魏府举办的雅集在城外汍水河畔,马车平常速度大概要半个时辰,还不算太远。
除了驾车马夫,姜芃姬只带了一个侍女和战斗力不咋地的徐轲。
带上徐轲,姜芃姬也是有原因的。
父亲柳佘似乎对徐轲十分上心,之前还考问他学业,态度不像是对待仆人,更像是学生?
如果以这个时代的规矩来讲,这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了,徐轲不仅有案底,他还是受了黥刑的奴仆,社会地位连普通庶民都比不上,哪怕再有才华,也不可能被柳佘这样的人看重。
只是……想想柳佘非主流的开放作风,她反而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想法了。
丢开柳佘的因素不讲,她这些天观察徐轲,的确也有些心动。
当然,和男女感情无关,她单纯只是觉得这人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是个好副手。
徐轲是标准的内政型人才,又不乏急智和手段,要是在她那个世界,兴许能收到军团内部当个副官,专门帮她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至于现在么?
性情有些不定,还需调、教,暂时先留着慢慢培养,若是可以就用着,不行再说。
正想着,举办雅集的地方到了,远远就能看到一圈严阵以待的家丁以及各家马车牛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样子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
看到那些阵仗,姜芃姬下了马车,脚下的木屐落在石子上,发出嗒嗒声响。
062:汍水雅集(二)
暮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柳绿花繁的时节,天空一碧如洗。
汍水亭畔人影憧憧,年轻的仆妇手脚麻利得端着新鲜的时令水果,附近梨花怒放,景色美,但是人更美,十几位年轻郎君端坐席上,面前食案上有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最大的刚刚弱冠,最小也才十岁出头,年龄不一,但都是一副极好的相貌。
姜芃姬看着弹幕上一片鬼哭狼嚎,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明白那些人的审美。
这些郎君美则美矣,然而一个一个身着颜色鲜艳的衣裳,簪花敷粉,真真是人比花娇!
咳咳咳——说句难听的,尼玛简直就是一群伪娘聚会好么!
面对姜芃姬的吐槽,弹幕上的观众不乐意了,一连串的prprprpr舔屏几乎要将她的视线遮挡,各人有各人的审美,他们就是喜欢这样精美娇艳的文弱小受,不服气?
姜芃姬:“……”
受?
好吧,她服了。
除了这些人模人样的郎君,隔着一面半透明的山水屏风,另一边坐着数名贵女。
一眼瞧过去,好家伙,半数以上都是熟人。
前不久才经历一场刺激的冒险,扭头就有心情又跑出来参加雅集,这些小姑娘真是心大。
姜芃姬看到她们,那些贵女自然也瞧见她了,其中的上官婉直接亮了眸子。
本想上前,然而这是公众场合,众人都以为姜芃姬是男性,而且还是魏静娴的未婚夫,她若是表现太殷勤,指不定就被误会是对“兰亭姐姐”有意思。
这么一想,本想起身的动作又僵住了,一恼之下坐回原地,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姜芃姬没有去贵女那边,而是在一群郎君中找了个位子,徐轲和侍女踏雪分坐身后两侧。
她来得迟了一些,雅集已经开始一刻钟了。
诸人对她连告罪都没有的行为十分不满,只是没有具体说出来,而是用无视默默表达。
姜芃姬混不在乎,挑拣沁了井水的果子丢进嘴里,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蔓延全身。
和几个绣花草包吟诗作对?
那多浪费时间,还不如吃吃吃,喝喝喝,困乏的时候小憩一会儿。
她心宽,然而一群观众看着心焦不已啊,他们还等着姜芃姬在雅集上一鸣惊人,啪啪打脸。
你特么参加雅集诗会,就是换个地方吃吃吃喝喝喝,然后午睡么?
太丢穿越女的脸了,主播!
【主播V】:我以前上学,文科成绩基本低空飞行,你们就别为难我了。远古时代的古言,哪怕是我那个时代的考古大师也未必能玩得溜。我平时除了开训练就是打仗,武夫一枚。
一群观众懵逼脸:“……”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兰摧玉不折】:没事啊主播,我们当你的后盾,度娘谷爹都会帮你的。
【魔法少女阿风】:左手唐尸三摆手,右手宋词元曲,上有李白大大罩着你,下有杜工部巨巨附身,主播你就是站在诗词文学巨人肩膀上的伟人,哪怕是侏儒,也能秒杀这些渣渣。
你们半分钟前还一个劲儿舔屏,现在舔完就翻脸认不认人?
姜芃姬看着这些评论简直无语了,真是翻脸如翻书。
【美少女战士阿渊】:我的鼠标已经点在度娘搜索界面了,要啥诗词歌赋都给你搜过来。
看着一群起哄不嫌事儿大的观众,姜芃姬开始反省。
她这些天是不是太安分了一些?
竟然让这些观众都忘了她之前的残暴?
【主播V】: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首诗词征服不了他们。靠着作弊手段,分分钟被拆穿。哪怕做出一首惊天好诗好词,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主流并非七言五言绝句或者词曲,生搬硬套没用。
也许在其他时代,被人拆穿抄袭或者冒名顶替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在这个文学盛行的年代,无异于是找死,还要连累全族,哪怕士族高门出身,一旦出了这种事情,一辈子也会被毁掉。
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这些天一直追着直播的观众也清醒不少,不再闹腾了。
唉,没有诗词打脸环节好无聊,他们还是默默继续舔屏美少年好了。
姜芃姬还没来得及高兴难得的清净,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扭头看去。
“有事?”
对方被噎了一下,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姜芃姬刚才是有多么心不在焉。
因为十六国混乱到后来大夏一统,女性并不拘束闺阁,哪怕是现在五国分夏,社会风气重新偏向男权,女性慢慢被束之各种规矩,但目前来讲,并没有太严苛。
像这种雅集,基本等同于青年适龄男女的相亲大会了。
这些个郎君,哪怕无心隔壁的贵女,但也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跟个开屏孔雀似的。
正当他们一个劲儿卯足力气表现才华,偏偏人群中间出了个叛徒,一副无所兴趣的模样。
这不是找茬么?
等到那位郎君都要涨红脸了,这时候弹幕上有专心看雅集的观众提醒姜芃姬。
她这才一副迟钝恍然的模样,说道,“羲不善辞赋,恐怕要扫了诸位的兴头了。”
这就直白拒绝了?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正在这时,一声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隐隐含着笑意。
“兰亭可真是惫懒,若非赶着雅集,见你一面真是千难万难。”风瑾自梨花树下走来,肤如细雪,面如冠玉,目若点漆,一双凤眸狭长,眼梢微挑,年纪不大,风姿已然初成。
相较于风瑾一出场就吸引旁人目光的风姿,姜芃姬的表现就太不合作了。
“你怎么还在河间郡?”
诸人:“……”
人家刚来雅集,你特么一句话就想把人轰出河间郡么?
对于姜芃姬的嫌弃,风瑾也没有露出愠怒之色,反而令仆妇将位子摆在她身旁。
戏谑道,“兰亭这番薄情寡言的话,真真伤人心。”
姜芃姬嗤了一声,“说这些话前,先把自己身上的香粉拾掇干净了。奉劝一句,年少精贵。”
风瑾怔了一下,听出她的内涵话,细白的面颊倏地涨了红色,差点维持不住一身风仪。
另一边,一群没节操的观众到处哈哈哈。
063:汍水雅集(三)
年少精贵?
【兰摧玉不折】:噫,风少年,年少精贵,多撸伤身,主播才是老司机!
【霸道总裁】:(*/ω╲*)年少精贵啥的,纯洁的我啥都不明白。
【偷渡非酋】:(*/ω╲*)噫,羞得整个人都变黄了。
风瑾面上露出一坨红晕,压低声音道,“兰亭莫要污蔑人,瑾何时做过那等事情?”
姜芃姬更加鄙视了,“去了还不做那等事情,怀瑜可需要找寻名医瞧瞧?”
风瑾:“……”
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谁说进了青楼就一定要找妹子?
就不能安安静静听一听曲子,看看美人妙舞?
貌似每次见着姜芃姬都没什么好事情,风瑾有些郁闷地吃了一口茶,顺了顺火气。
这时候,他注意到坐在姜芃姬身后一侧,低眉顺目的徐轲,问道,“这位是?”
姜芃姬说,“我的新书童,人虽傲,但还算有两分本事,兴许以后能得大用。”
风瑾怪哉道,“竟然能从兰亭口中听到这般高的评价,想来此子非凡。”
他是见识过姜芃姬这张嘴的,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怎么长的,似乎什么人到了她面前都无所遁形,徐轲能得到她的重视,这本身就说明他不弱,这让年少气盛的少年升起一些争强心思。
一时间,风瑾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柳兰亭是个妹子啊!
姜芃姬斜眼瞧了一眼,吃着茶说道,“再不凡,那也是我的账房。”
讲真,这个时代的茶和她想象中的茶有很大不同,里头还要加很多香料,那些滋味简直难以描述,然而奇怪的是,她喝多了,反而慢慢适应那种滋味,太可怕。
“兰亭不玩词令?”风瑾笑着对几名郎君颔首,低声和她咬耳朵。
姜芃姬挑眉,“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一向不是我的风格。”
风瑾想了想她的擅长,默默扶额,身边这个家伙就不该来雅集这种地方好么?
“雅集也有骑马和投壶射箭之类的活动,你可以大展拳脚。”风瑾安抚道。
别说整个河间郡,甚至连身处上阳的他也听说过河间才子柳佘的名声,作为他“儿子”的柳兰亭却是个“文盲”,不通辞赋的人,这简直出乎预料。
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父亲风采斐然,又不意味着孩子也得是文坛巨匠。
“哦?”姜芃姬扫了一眼那些像是开屏孔雀一般的郎君,不屑笑道,“我听说每到春季时节,雄性动物总喜欢向雌性展示自己魁梧的身姿和卓绝能力……以他们的能力,坐着弹弹琴唱唱曲儿还行,念叨一些酸牙的辞赋也尚可,至于骑马射箭投壶之类的,未免太勉强了。”
风瑾:“……”
不该谈这个话题的,再谈下去,他真怕自己没命活着离开雅集。
会被人打死好么?
风瑾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免得姜芃姬说出更加刺激人的话。
“今天这雅集,兰亭怎么会来?”
不同于平时文学交流的雅集诗会,今天这个雅集相亲性质更多一些。
姜芃姬冲着那面山水屏风挑眉道,语气始终带着暖意,“静儿也来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估计会以为姜芃姬思念未婚妻,趁着雅集的机会过来,一解思慕之苦。
然而风瑾并非常人,他和姜芃姬相识不久,但寥寥几次相处却有种故友般的熟稔。
风瑾蹙眉道,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魏府难道想要悔婚不成?”
“怀瑜莫不成忘了?”姜芃姬挑眉,眼中带着戏谑之色,“这桩婚事本来就不长久,静儿到了议亲年纪,等笄礼之后也该成婚了。如今河间郡适龄郎君不多,不该早早打算?”
远古时代的婚事都早早定下来,等到了年纪再开始找,未必能找到适合自己心意的。
风瑾问出这话,表情变了变,似乎也被自己绕进去了,“你就……半点儿不快都没有?”
回答风瑾的是姜芃姬一记充满嗔意的白眼。
风瑾:“……”
哦,明明面前这位是妹子,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将对方当成了哥们儿。
“既然早已知道这次雅集的目的,兰亭更加不该来才对。”
哪怕她只是明面上的假郎君,魏府这种行为也是给她戴绿帽好么?
姜芃姬说,“我蒙着被子继续睡懒觉,就能当外头的太阳不存在了?而且我是真心喜欢静儿,那么好的女孩本就该有好归宿,过来瞧瞧魏府瞧上的郎君是个什么货色,给静儿把把关。”
不管魏府如何,魏静娴的确是无辜的,在没有冲突的情形下,对美女的喜欢凌驾一切。
“那你看出什么了?”
风瑾不喜欢背后嚼人舌根,但他现在是当着人家的面说的。
姜芃姬可不是风瑾,没啥顾虑,借着吃茶的功夫,视线投向一人,“真正的草包,他身上的香粉来源不同丫鬟,估计有三人,其中有个通房有了身孕,约莫五个月左右……”
风瑾一开始还能认真听着,然而挺久了,渐渐有种三观都碎了的感觉。
“这个更绝,觊觎他兄长新过门的嫡妻,估计昨夜没少做风流梦……”
“……那个嗜好男风,对女性感觉冷淡,若是嫁了他,估计就是个守活寡的命……”
姜芃姬低声和风瑾交流八卦,“至于这个粉色衣裳,簪着花的,他嗜好***而且有虐待的倾向……啧啧,好一副美貌人皮,可惜内里污秽不堪,谁嫁谁倒霉……”
“至于那位青色衣袍的,人倒还算忠厚,偶尔有些小糊涂,平时过于木讷小心,只能算是中庸,家中寡母强势,恐怕新妇嫁过去要被磋磨,也不是什么好人选……”
正说着,外头又走进来一名身穿青石色衣袍的少年,风姿湛然不亚于身边的风瑾。
风瑾倏地笑了,“那兰亭瞧瞧那个,又是何等模样?”
“第一眼么,长得还行,可惜不是什么良人。”
姜芃姬吃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总是压低声音说话,嗓子很容易哑,“这人年幼丧母,家境虽然还行,但他不受重视,并且受到身边的人磋磨,使得他心性偏向偏激狭隘,不过这人喜欢隐忍,是条会蛰伏的毒蛇……目前又没了约束,真实脾性肯定让人吃不消……”
064:汍水雅集(四)
风瑾眸子亮了亮,继续追问,“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么?”
姜芃姬冷笑,“和你从一家楼子出来的,你能不知道?刚才左右拥抱,还有一名靠在怀中喂他零嘴,这日子过得逍遥。再难听一些,还大战了几个回合,洗洗干净才急忙赶过来的。”
风瑾白皙的脸皮又涨红了,比之前更加尴尬,浑身不自在。
他怎么就那么恨,明知道柳兰亭这张嘴不留人情,偏偏还赶上去被欺负。
姜芃姬扫了一眼依旧谈笑风生,谈论诗词的诸位郎君。
披着的外皮再美好,在她眼里也就是一堆柔弱不合格的白骨,弱得令人恶心。
姜芃姬没意思地将茶杯丢下,“无趣!踏雪,徐轲,跟上!”
起身越过朝着这里走来的巫马君,浑然不见对方脸上的尴尬凝滞表情。
巫马君大老远就瞧见风瑾和一名风仪不凡的少年郎君相谈甚欢,正想过来交谈,没想到对方竟然冷着脸起身走了,变脸如此之大,这让多疑的巫马君不由得多想。
风瑾笑着摇头,也算是变相给姜芃姬圆了场子,“兰亭不善辞赋,看样子是被惹烦了。”
巫马君落座,心中那点儿不快消散些许,但还是有些介意。
“那位郎君是何人?”
任性丢下其他人,去了贵女那边,似乎还谈得挺欢,感觉这种人难成大器。
风瑾笑着介绍,似乎没瞧出巫马君眼中的不满,“柳仲卿,柳郡守家的嫡次郎君。”
纵观整个东庆,叫柳仲卿又是郡守的,也就河间柳佘了。
当然,柳郡守这个称呼过不了多久,就要往上再改一改了。
巫马君神色缓和多了,甚至多了一缕热忱,柳佘虽然不在朝中,官位不显,但满朝上下没谁敢真正无视他,不是谁都有本事起死回生,让一地贫瘠郡县成了如今繁华模样。
那个郡每年纳税甚至比得上两个州,还是东庆产粮大郡!
巫马君的疑心未消,“原来是柳郡守家的郎君,只是他刚才怎么走了?”
“兰亭酷爱拳脚功夫,似乎对游侠颇感兴趣,对诗词歌赋十分不耐烦,哪里玩得进去?”风瑾依旧温和,似乎又有些无奈,“如今才十二岁,年幼且心性浮躁,随她去了。”
巫马君了解风瑾,总是喜欢谈一些艰涩难懂的,估计柳兰亭是因为这个才被惹恼了。
自以为找到理由的他,终于露出温和笑容,说道,“怀瑜也是,柳郎君既然不喜欢谈那些,你换一换不就成了,何苦将人气走?据说柳郡守爱子如命,今年又是总考评官,你也不怕?”
三年一考评,柳佘虽然只是郡守,但地位甚至比得上州牧,今年考评得到格外提拔。
这个时候得罪柳佘,小心脑壳被打飞。
风瑾不在意道,“柳郡守清正廉明,真正风光霁月之人,哪里会在乎这些小儿家的矛盾?”
如今东庆官场哪里不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
唯独柳佘,柳仲卿是一股清流。
当年被派遣去了浒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被人暗算,吃了暗亏。
浒郡那个地方,面积庞大,堪比一州,然而却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民风彪悍,盗匪出没、乡绅剥削、连年水涝,天灾人祸齐全。
这么一个地方,在柳佘之前已经有九任郡守死在任上以及去上任的路上,本以为柳佘会成为第十任倒霉鬼,没想到他竟然有颠覆乾坤的手段!
如今的浒郡,尽管还挂着“郡”的后缀,但繁荣景象堪比东庆其他富饶大州,产出的粮食缓解了临近两州的灾情,变相稳住东庆倾颓之势,朝野上下谁敢说自己不知道柳佘?
姜芃姬目前还不知道自家那位有些奇葩的父亲竟然这么刁炸天,她头疼另一件事情。
随便来个人,把上官婉这块牛皮糖拉开好么!
左一句兰亭哥哥不关心婉儿了,右一句兰亭哥哥不疼婉儿了,说得她好像罪大恶极一般。
“那你想怎么样?”
姜芃姬觉得自己真是蠢了,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如去噎死风瑾呢。
“教婉儿骑马,高头大马,不要那种小马驹。”
婉儿嘟着嘴央求,脑袋发髻扎着的辫子扫来扫去。
“难伺候,你今天这个装束,怎么骑马?”
姜芃姬扶额,却也领了上官婉的好意。别看这个小丫头年纪小,但真的长得玲珑心,依照她的年纪,来这种雅集还太早,却愣是磨着过来了,其实也是为柳兰亭考虑。
上官婉恐怕已经看出魏府的打算,如今当面众人的面给她找回场子呢。
“早知道兰亭哥哥会这么说,婉儿早有准备。”
说着,狡黠地眯起一双眸子。
好吧,服了这妮子了。
姜芃姬无法,临走之前脚步一顿,扭头问脸上带些复杂愧疚和难堪之色的魏静娴。
“静儿要去么?”
魏静娴妆容精致的脸煞白了一层,微微摇头。
上官婉走在前头,今天的装束特地改了改,很适合骑马。
“兰亭哥哥也别怪静娴姐姐,今天的事情,连她也是昨夜才知晓的。”
牵来柳兰亭的马,两人走到众人视线能看得到,却听不到的地方。
“我怪她做什么,魏府下的帖子暗夹她的花笺,里头有暗语呢。来,上去试一试。”
姜芃姬踮起脚轻轻顺了顺马脖子,表面上是用这种动作安抚这匹马碰见陌生人产生的焦躁,实际上她直接用气势去压迫对方,之前还敢撩蹄子,现在保证连大一点的脾气都不敢闹。
柳兰亭这具身体和上官婉都是小屁孩儿,而那只马却是血统纯正的北疆骏马良驹,光是身高就甩两人好几个脑袋,然而现在,传说中野性难驯的马却乖顺得像是羊羔。
“太高了……上不去……”
上官婉试了几次,连马镫都踩不上,小脸皱成一团。
姜芃姬见状,也不好把人抱上去,干脆对着马使了个眼色,用精神暗示。
然后,上官婉就瞧见姜芃姬只是轻轻拍了拍马身,那匹马竟然乖乖俯了下来。
“好通人性!”
姜芃姬笑着牵着缰绳,上官婉紧张抓着马鞍,“现在上去就行。”
065:汍水雅集(五)
爱惜地抚着白马的马脖子,学着姜芃姬之前的动作安抚马儿。
说起来这匹马也可怜,明明是北疆战马,毛色纯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这也是柳佘费了一番功夫弄回来的,然而却跟了一个战五渣的主人,成了拉马车的马,险些泯然众马矣。
上官婉哀叹,“唉,可婉儿觉得静娴姐姐和兰亭哥哥真的很配啊……”
小小年纪就入了腐门,这是不对的。
姜芃姬眼角一抽,“你这妮子又装聋作哑,兰亭哥哥早夭,你面前可是兰婷姐姐。”
上官婉揶揄道,“我在旁人面前喊你一声姐姐,你敢答应么?”
这时候,姜芃姬发现弹幕上的画风又变了,而且是她完全不理解的梗。
【霸道总裁】:hhhhh,泼猴儿,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兰摧玉不折】:hhhhh,泼猴儿,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食堂打饭阿姨】:hhhhh,泼猴儿,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满屏幕的泼猴儿,姜芃姬整个人都方了,那些观众是有多无聊?
除了复制,你们还会啥?
她双手环胸,眼皮子一抬,一副无赖到底的模样,“我还真不敢应……”
借着大马的身高,上官婉遥遥望见雅集那边似乎换了活动,“他们是要玩射箭投壶么?”
“一群没啥斤两的白斩鸡,有什么好看的。”
姜芃姬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上官婉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得也是,兰亭哥哥最英武不凡了。婉儿还想遛两圈……”
见她要牵着马往回走,上官婉有些耍赖皮地抱着马脖子,一副不肯下来的模样。
“你这是成精了……”姜芃姬嘀咕,她才刚冒出这心思呢。
虽说如今对女子束缚还不算太严苛,若有人陪同,出门逛街参加诗会都可以,然而有些事情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上官婉年纪小,约束更多,哪怕想骑马,也只能骑一骑小马驹。
如今骑在那么高大的马的背上,只感觉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
哼着童谣曲儿,轻快的曲调令人心情都舒畅愉悦起来。
这边的姜芃姬丝毫不知道,她钦定的账房先生为她惹了点麻烦,把几名士族贵子削了脸面。
“请郎君一观。”
徐轲落笔,桌案上铺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迹劲瘦有力,难掩锋芒。
“你——”
虽然是个草包,但涵养好歹也有一些,做不出辱骂这种没教养的举动。
围观一系列事情的风瑾瞧瞧一脸谦卑,但气势强盛的徐轲,再瞧瞧远处牵着大马溜达,小成蚂蚁一般的身影,默默吃了一口茶……他还是默默当一名吃茶观众好了。
事情为啥会发展成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
这还要从姜芃姬被上官婉磨着去遛马说起。
徐轲和踏雪不方便跟着,干脆就留在雅集。
这次雅集,似乎有几个已经被家中长辈告知真正目的,对柳兰亭报以看好戏的态度。
本以为会看到对方七窍生烟,头顶一片大草原的窘迫模样,却没想到她根本不理会旁人。
找她玩词令,竟然无耻承认自己不擅长辞赋,其他活动喊她,直接丢来一枚生无可恋般颓废无聊的眼神,闹得他们都不好继续磨着她了,自然早已准备好的好戏也瞧不成。
这样水泼不进,刀砍不破的脸皮,他们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然后一个眼神错开,人家竟然带着上官家的嫡女去遛马!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别说她带来的小厮和女婢还在。
之前被姜芃姬无意间噎了一把的郎君低声嘲讽她,内容隐晦,知情者自然听得懂。
徐轲不属于知情者,但他脑子聪明,那话落到他耳朵,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之后又有人嘲讽姜芃姬不懂文墨,有负柳佘才名,士族高门竟然出了个“文盲”。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觉得不够劲儿,竟然拿徐轲开刀。
不能折辱主人,折辱奴仆也是一样的。
踏雪是婢女,虽然这群家伙被姜芃姬评论为草包,但表面功夫一向很好,不至于牵涉踏雪。
于是……被打脸了……过程就是这样……
找徐轲论诗文、考辞赋,比一次就被打一次脸,而且一次比一次疼。
风瑾不忍直视地别开脸,已经不敢看那副惨象了。
徐轲出身不怎么好,普通人家读书困难,书肆最便宜的书也是普通人家半年嚼用,读书很贵,不取巧,徐轲想要稳赢不容易……而诗词贵在灵性,而徐轲偏偏不缺这点。
如果换考策论或者圣言方面的考核,估计他就要捉襟见肘了。
而现实却是,一群自诩才子的平庸草包想要炫耀,碰巧撞上徐轲的强项,被强行教做人了。
风瑾莞尔,“果然,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不明智。”
徐轲暗中扫了他一眼,面上继续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内心却有些暗暗发虚。
另一旁,巫马君笑着打圆场,偏向却十分明显。
“郎君何必与区区贱奴计较,不过是占了个巧罢了。”
徐轲眼神一暗,悄悄攥紧了拳。
但这个场合他不能继续争强,不然被人羞恼成怒打死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再有才华又如何,一个身份能压死人。
眼瞧着徐轲要吃亏,风瑾笑着提议道,“治国治家又非一两首诗词能解决的,郎君何须如此在意?输个一尺半寸也无妨,不过是逗趣打发时间罢了。如今春色正好,仅谈诗词未免太过单调,诸君觉得赛马投壶如何?鱼儿正肥,河边垂钓也是乐趣。”
风瑾温和地对徐轲道,“下去吧,去问一问兰亭,有没有兴趣来玩耍。”
巫马君扭头看了一眼风瑾,神色莫名。
“等等——”风瑾刚想放心,却听到身旁穿着粉色衣裳的郎君笑着提议,“这位郎君说得不错,只是……普通的投壶射箭,估计诸位玩得太多,如今也腻了,在下提议,不如来点儿新花样?听说北疆民风彪悍,常常令奴隶头顶一物,以此为箭靶……”
风瑾听后,一下子攥紧了袖中的手,带着些许警告意味,“哦?”
“不过是个逗趣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不如让他试一试?”
066:厉害了,Word主播!(一)
巫马君两面都不想得罪,所以选择了中立,而风瑾心中已经燃起怒火。
只见那名郎君从食案上取来一枚奇异果,体积比成人拳头大一些。
徐轲眼睛睁得圆大,捧着那枚奇异果,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风瑾难得卸下温润的表象,冷冷道,“这里有女眷,若一箭射偏,岂不是惊扰贵人?”
对方咄咄逼人,“礼、乐、射、御、数、书,此乃君子六艺,更是君子安身立命之本,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义。在座诸君自小学习,怎会连小小箭矢都无法掌控?”
说完,他旋即又笑了,年纪不大,但嘴角却噙着阴毒的笑。
想起姜芃姬之前对这位粉裳郎君的判断,风瑾不得不再度佩服她识人的能力。
暗暗深吸一口气,面上依旧维持缓和的神情,“郎君莫不是忘了,这可是兰亭的书童,柳府的下人,你又如何能僭越擅自处置她的人?此非君子所为,还请三思。”
柳兰亭能宰了一窝匪寨的匪徒,哪里是什么善茬?
与其说风瑾是在保徐轲,还不如说他是在预防有可能发生的“闹剧”。
而且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有人喜欢在这个关节找柳兰亭的麻烦?
不知道柳兰亭她父亲是今年的总考评官,一句话就能决定很多年轻士子一生的前途?
对方冷哼了一声,“呵,若是这名贱奴出了事,大不了赔他柳兰亭十个八个就是了。没眼色的,把弓矢取来……想来柳兰亭出身书香世家,家教严谨,不至于为贱奴和人讨理……”
徐轲原本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如今更是气得连双手都在颤抖。
这群不知民生,只知享乐的国之蛀虫,草菅人命,尸位素餐……年纪不大,心却挺狠。
耳边传来那人略略得意的声音,“以五十步为限,让他去站好,记得别哆嗦,免得射偏了。”
护卫雅集的家丁不少,外头又围着一层白布,既能挡风又能遮住旁人窥探的视线。
魏静娴听到隔壁的喧闹,有些疑惑地招了丫鬟女婢过去询问,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秀儿坐在一旁,凝眉道,“今日好好的雅集,不谈诗论作,怎么弄出这码事情?”
不明真相的贵女低低笑道,“听说那位郑郎君对静娴有意已久,估计是吃味了。”
若是换成平常被这么打趣,魏静娴早就丢给对方一个嗔怒的眼神,现在不知怎么的,有些走神了,让万秀儿轻轻推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万秀儿直白地表示自己的不满,“纵然是吃味,也不该如此折辱人。”
诗词比不过人家书童也就罢了,竟然还恼羞成怒拿人开刀,这种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
想了想,她招来身边的侍女,低声嘱咐对方两句,让柳兰亭自己过来收拾烂摊子。
魏静娴对万秀儿投以感激的目光,这令后者心中倍感纳罕。
今天这雅集处处透着怪异,万秀儿不由得蹙起淡眉。
另一处,姜芃姬依旧牵着缰绳在遛马。
一群观众莫名其妙开始喊她大师兄,喊上官婉为萝莉版师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戳到这些人的萌点,感觉跟一群疯子在那里自嗨一样……时代的代沟,果然无法逾越。
“咦?”
“又怎么了?”
姜芃姬抬起眼皮,这位小祖宗还想继续遛马?
她脚下的木屐都要被石子儿磨坏了好么?
上官婉狐疑不定,“兰亭哥哥,那边好像有人在向这里跑来,对着我招手呢。”
“招手?”姜芃姬蹙眉,心中闪过不快,她对着上官婉说道,“我瞧瞧。”
轻身提气,轻松跃上马背,吓得上官婉险些惊呼出声。
“抓好绳子。”说完,一直安静漫步走的白马突然扬起蹄子,跑得飞快,“有什么事情?”
姜芃姬控制缰绳,马儿精确地在那名陌生侍女面前停了步子。
侍女蹲身行礼,然后才道,“奴家娘子令奴过来通知郎君一声,快些回去。”
“没头没脑一句话,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芃姬低声嘀咕,正在这时,被她揽着的上官婉左右张望,然后咦了一声,指着雅集那边空出的一片场地说道,“兰亭哥哥看那边,怎么箭靶……像个人?”
箭靶?像个人?
姜芃姬蹙着眉头,顺着上官婉所指的方向看去。
因为背对着,上官婉没瞧见对方瞬间沉下来的脸色,等了半天也没听对方回应。
“兰亭哥哥?”
良久,身后传来一声略带邪气的压抑声音,“婉儿想不想玩射箭?”
姜芃姬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欺负人欺负上家门了是吧?
不等上官婉答应,姜芃姬从马儿背上挂着的马饰上取下弓箭。
“抓紧缰绳!”
正说着,她双腿加紧马肚,原本温顺的白马突然打了个激灵,马蹄扬起,朝着雅集亭畔奔驰而去。姜芃姬镇定自若地从箭筒抽出一支箭,弓身瞬间满月。
要知道这把弓可是整整一石的强弓,如今这个时代一石约等于50公斤,能轻松拉开一石的弓箭,一些成年男子也许能做到,但放到十二岁的少年(少女)身上就有些惊悚了。
这一边徐轲忍者内心升腾的怒火,将那枚奇异果顶在头上。
正对面五十步之外,那个穿着粉色衣袍的郎君始终带着笑,从侍从手里接过自己的弓箭,掂量一下重量,心中略有满意,这是平时练习的弓,拉至满月需要半石的力气。
一旁的风瑾见他真的拉开了弓,而且瞄准的部位明显是徐轲的心脏,心头怒火升腾,上前一把拉住对方举弓的手,而与此同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带来的风刃划得他脸颊微疼。
电光火石,在所有人都懵逼的瞬间,那位郎君梳理整齐的发巾被箭矢带飞,一头乌发散落。
噔——
大半截箭矢狠狠没入一棵梨树的树干,露在外头的箭尾颤抖许久才停了下来。
“我的人,谁给你的权利动手动脚!”
067:厉害了,Word主播!(二)
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炸了窝。
【安静装个逼】:厉害了,Word主播!
【秦屎黄】:麻麻就是她,隔着屏幕撩我,却不来娶宝宝QAQ
这是一个有毒的直播间,从直播内容到观众都是如此,所幸姜芃姬并没有受此影响。
马蹄噔噔,一抹白色飞驰而来,迅捷若电。
体态健壮且优雅无双的白马高高一跃,越过护卫人墙,精准落地,正好停在那名粉色衣裳的郎君身前。马儿烦躁地用马蹄蹭了蹭地面,喷出热气,一扭头,直接扑在对方脸上。
等看清人,才发现是姜芃姬踏马而来,清隽的脸上带着尚未消退的薄怒。
看到散落的发,那人抬手一摸,头皮隐隐发痛,不由得脸色漆黑。
愤恨挥袖,他咬牙切齿问道,“柳羲,你这是想要杀人么!”
“杀人?”姜芃姬微眯着眼,一手握弓,一手揽着惊魂未定的上官婉,嗤笑,“这话不对,我怎么会残害同类?我只看到你不问不说,折我柳羲的脸面。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
骑在马上,姜芃姬完全可以俯视那名模样柔和过分的粉裳郎君。
她本就桀骜不驯,一身气势凌厉而迫人,一时间竟然压得众人不敢抬头看她。
要不是气氛不对,风瑾险些要笑出声。
什么叫她不会残害同类,不会杀“人”?
换而言之,不就是在骂别人不是个人么?
风瑾松了口气,松开禁锢那人的手,出来打圆场,总不能任由她将事情闹大。
然而姜芃姬显然不想接受这份好心,她直接跃下马,然后拍了拍马身,马儿步伐悠闲而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到一边站好,上官婉这会儿算回过神了,脸上还带着两坨兴奋的红晕。
“姓郑的,我记得你今年要去参加考评是吧?”说着,姜芃姬不知什么时候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单手握着箭身,锋利的箭头稳稳指向粉色衣裳郎君吹弹可破的脸,“你说我这一下划下去,会如何?”
众人脸色巨变,这是准备动手的节奏?
另一边,相较于现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直播间的观众则显得悠闲好学很多。
【美少女战士阿渊】:考评什么鬼0.0?
【魔法少女阿风】:类似我们这里古代科举之类的选官制度,感觉两者意义差不多。
【非常美女】:为啥看着主播即将凌虐少年,我会那么兴奋?
凌虐?脑补多了,她不过是想威胁对方毁容罢了。
风瑾心中一个咯噔,但又不敢这个时候拦住她,生怕她一个手抖就把人容貌给毁了。
东庆的官场与前朝大夏一脉相承,规矩多如牛毛,细细数来能有上千条,然而其中比较出名的几条就是——出身奴籍者、身体不全者、容貌有损者、不孝之徒不得为官!
“你——你敢这么做?”
郑斌脸色煞白着倒退两步,这种怯懦的举止让他自己感觉越发气愤。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我敢不敢了?”姜芃姬眼神冷淡,郑斌退一步,她逼近一步,相较于前者脚步虚浮,她则坚定而决绝,“你若堂堂正正与我交锋,算你还是个男人,趁我不在折辱我书童,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脸颊几乎能感觉到箭锋冰冷的温度,郑斌紧张地咽了一口,眼珠子不停往下转,生怕姜芃姬一个不留神就划破他的脸。考评在即,若是因为脸上有伤势而不能参加,他冤不冤枉!
“柳羲,那你想怎么样?”
郑斌心中燥火与懊恼齐飞,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任人搓揉的柳羲竟然这么扎手了。
“你很喜欢让人顶着果子练箭是吧?”姜芃姬倏地扬起一抹弧度,诸人心中皆有不详的预感,“正巧,我也喜欢。今天赶赴雅集,你身边的书童应该也已经带过来了吧?一来一往,才算扯平!不过,未免留人诟病,以为我柳羲故意伤人,干脆重新制定一下玩法。”
风瑾见她越说越过分,不由得低声道,“兰亭,他要耍疯,你也不要前程了?”
今天这事情要是传出雅集,一个残暴的名声少不了了。
“我可没疯……一人三箭,第一箭五十步,第二箭七十步,第三箭百步,箭靶便是果子,如何?”姜芃姬连头也没有转,唇角始终噙着令人胆寒的笑,握着箭矢的手甚至连丝毫颤抖都没有,未等郑斌答应,她已经喊道,“徐轲,拿着果子站好,我先来。”
徐轲原以为自己能摆脱人形箭靶的命运,却没想到这次开口的人是自家郎君。
不过他没有犹豫多久,老老实实将那颗奇异果顶在头上,在五十步开外站好。
嗖——
徐轲都没有站定呢,甚至还没看清姜芃姬什么时候弯弓射箭,脑袋上传来一声刺破果子的闷声,炸开的汁水险些淋他一脑门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事情,又听那位任性的郎君开口。
“七十步!”
徐轲:“……”
见鬼,她刚才什么时候瞄准的?
也因为如此,徐轲的胆子大了一些,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枚新的果子,众目睽睽之下丈量七十步站定,又是一只破空箭矢,精确射落头顶那枚果子……这一手箭法,当真小看郎君了。
“一百步,继续!”
一百步的距离,对于常人视力来讲,远处的果子太小太小,更加重要的是,一般用于练习的轻弓射不出去那么远,若是这个时候风力阻挠一下,说不定箭矢就射偏落到地上了。
不过这对于姜芃姬来说并不是问题,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精确瞄准,至于弓?
她手中这把已经算得上重弓,至于传闻中能拉开三石弓的牛人,给她时间,她也能做到。
风瑾显然也知道这些细节,脸上始终带着些许担心。
“这些人把雅集当成什么地方了?要争强斗胜也换个地方,免得扫了人兴致……只是,为何感觉这个柳羲越发大胆了?”不知真相的贵女还以为柳羲是以前那个腼腆内敛的少年。
万秀儿年纪比较大,模样看着也更加成熟稳重一些,她用帕子擦去唇角的茶渍,似笑非笑道,“她这叫艺高人胆大,明摆着要踩着郑斌,下下他的面子呢,静娴,你说是不是?”
068:厉害了,Word主播!(三)
魏静娴此时此刻没有半分心思,不过万秀儿跟她讲话,出于礼貌也要回应两句。
“她之前都能用那么松动的弓矢射来猎物,百步开外的果子自然也不在话下,想来郑郎君要吃些暗亏了。”魏静娴附和着说了句,“若是输了,她自然讨不了好,可若是赢得漂亮,谁又会关心事情始末?只会记得她柳兰亭箭法了得,拉得开重弓,射得了百步之外的果子。”
她讲的,实际上也是姜芃姬的打算。
你敢折辱我,我便踩着你找回丢失的面子。
秉承一贯的帅气风格,最后一箭可是干净利落。
嗖得一声,眨眼的片刻功夫,第三枚奇异果已经被射落,不偏不倚正中央。
四周寂静骇然,甚至连风瑾的眼底都闪烁着些许惊诧之色。
“你这弓……”风瑾接过姜芃姬手中的弓,一入手便知此弓不凡,试着拉开,重量更是超出了预料,然后扭头看向身边这位小伙伴,“少说也有一石了吧?”
“嗯,是一石,不过还有些轻,又是许久不用的新弓,拉直满月的时候,总觉得弓身有些不爽。”
姜芃姬觉得,此时风瑾的内心应该是这样的——
风瑾OS:憋缩话,我想静静。
一石?
哪怕许多成年男子都无法拉至满月吧?
更别说像姜芃姬刚才那么轻松惬意了,从头到尾就没见他额头冒出半滴汗水好么?
而直播间的诸位观众则一脸懵逼,一石的弓……很牛掰么?
【挚爱铁观音】:虽然听不懂,但依旧要摆出听得懂并且觉得主播很牛掰的样子_(:з)∠)_
【美少女战士阿渊】:哪位历史好的能科普一下,一石到底是什么单位?
【睡遍三国男神】:#高冷一笑,根据历史时期不同,一旦约等于30到60公斤,主播这个世界不清楚,不过看风少年的表情,我觉得应该是超出“正常12岁青少年”该有的范畴。
观众们谈论这一石到底等于多少公斤,而姜芃姬早就养成无视直播屏幕的习惯。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这次的目的,对着郑斌露出自然的笑,“现在,轮到你了!”
现在,郑斌已经骑虎难下,要是不应下来,这份折辱远比他之前欺负徐轲还要多。
他欺负柳兰亭的下人出气,人家直接扇了他的脸面出气,档次一听就不一样。
忍者内心冒出的火气,不顾身边书童哀求的目光,厉声呵斥对方去五十步外顶果子。
相较于徐轲的镇定,郑斌的书童就显得有些怯场了,两条大腿哆哆嗦嗦,脑袋上的奇异果更是摇摇欲坠,当看到郑斌举起弓,两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身前的衣裳慢慢印出一片湿痕。
呦,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
姜芃姬眉梢一挑,十分流氓地吹了一声口哨,冲着脸色青黑的郑斌露出灿烂洁白的牙。
“无趣,不玩了。”
【中央取暖空调】:给主播配个心声——噫,装了个比就跑,感觉贼特么刺激!
姜芃姬:“……”
郑斌:“……”
她说完,徐轲和踏雪纷纷双手肃立两侧,那匹大白马更是迈着矜傲的步子跟上主人步伐。
郑斌良久才回过神,愤恨将手中的弓掷在地上,咬牙切齿道,“莽夫!”
一旁默默围观的风瑾抬头望望天,看看地,就是不看郑斌……他能说柳兰亭是妹子么?
巫马君看得瞠目结舌,良久才道,“怪哉,柳仲卿怎么养了如此放浪形骸的郎君?”
这哪里是君子?
分明是个浪子!
“如今年少轻狂的狂士还少么,等她年纪大了,自然会浪子回头的。”
风瑾一句话,轻飘飘给这件事情定了性。
少年人意气之争而已,柳羲纵然放浪形骸,但往深了说,这也是一种时尚好么?
现在东庆国都上阳城十分流行这样的“狂”,有些士族郎君服散之后还会脱去一身衣裳,旷天野地狂奔,相较之下……柳兰亭这样的行为,已经十分乖巧保守了。
上官婉坐在大马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也不怎么喜欢那个郑斌,刚才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
“真没看出来,兰亭哥哥也有这么记仇的一面。”
上官婉爬不下去,干脆被白马带着跟上姜芃姬的步伐了。
“记仇?婉儿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家兰亭哥哥光明磊落,一向不记仇的。”
姜芃姬笑着说道,在旁人听来这话就是无耻至极,尽给自己脸上贴金,却没想到她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一向是当场就把仇报了,哪里需要留着事后,再费脑子去记?”
说完,她帮助上官婉从马上下来,“帮我跟静儿说一声,今天在场的,没哪个合适她。”
魏静娴出身不低,没有必要在婚事上委屈她自己,在符合门当户对的条件下,她完全有资格慢慢挑选,对于远古时代女性来讲婚嫁是一辈子的事情,自然要慎重再慎重。
“婉儿知道了。”上官婉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到贵女那个圈子,“会私底下和静娴姐姐讲的。”
这事情毕竟还没有真正捅出来,盖着一层遮羞布呢,上官婉年纪虽小,但心思玲珑剔透。
解决完这事情,姜芃姬才有功夫去处理徐轲。
她语气不是很好,脸色看不出喜怒,“回去再跟你好好讲。”
另一边,巫马君对姜芃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姜芃姬,“虽然轻狂,但也算得上年少有为,怀瑜不为我引见引见?”
瞧见风瑾带人过来,姜芃姬意有所指地挑眉,“兄弟?”
风瑾白皙的面容猛地染上一层红晕,见识过这人的不着调,他可不会天真以为这个兄弟是正经兄弟,“兰亭别闹,你难道忘了他了?之前流落匪窝,你不也见过?”
匪窝?什么时候的事情?
巫马君一脸茫然之色。
姜芃姬唇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巫马君眼皮跳了跳,不知道这两人说的什么。
“是啊,当时四郎君风寒高热,昏迷得厉害,若非你收留,恐怕……”风瑾态度轻松自然,仿佛谈家常一般,“那时候就想引见你们两人认识,只是没想到事情繁忙,拖到了现在。”
巫马君脸色一僵,这是一言不合就多了一个救命恩人?
069:无所畏惧(一)
不过,多一个救命恩人就多一个呗,正好借着这层关系和柳仲卿打打交道。
“原来是这样,可惜那时候夜色太黑,没记住。那他现在风寒好彻底了?”
姜芃姬脸色缓和,看不出丝毫喜乐痕迹。
巫马君拱手谢道,“自那以后,养得差不多了。若是不嫌弃,柳郎君唤我一声正则便好。”
姜芃姬再不懂,也知道远古时代的表字只有家人、师长以及亲近的友人可以喊。
一上来就这么热情,呵呵,看样子面前这位另有图谋。
因为个人脾性,她不是很耐烦和人虚与委蛇,所幸身边还有一个风瑾可以从中调和,谈话也不是那么难受,撇除某些个人原因,巫马君这个脾气其实也挺对她胃口的。
说着说着,巫马君不由得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位郑郎君并非善者,你刚才下了他面子,当心以后他记仇,给你使绊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亭方才完全可以压下这事。”
姜芃姬不屑一笑,“他有把柄在我这里,记仇便记仇,我又不怵他。”
巫马君:“……”
“最近不是说有考评什么的,一旦污了名声或者出了其他意外,兴许这辈子都进不了官场。这种紧要风头,不好好收敛好自己的狐狸尾巴,反而跑出来讨打,这种脑子,无须忧虑。”
巫马君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得起疑,难道她手里真的有郑斌的把柄?
今天这场雅集几乎算得上不欢而散,吃了大亏的郑斌一怒之下挥袖走人,其他郎君也没有卖弄才学或者向诸位贵女献殷勤的心思,一个一个都心不在焉。
雅集散后,魏静娴双手不安绞着帕子,贝齿轻咬红唇,“她真是这么说?”
上官婉笑嘻嘻道,“婉儿就说了,兰亭哥哥又不是那种鲁莽不通情理的,她待静娴姐姐那么好,自然也希望你能找个好夫婿。今天雅集上的,各个衣冠禽、兽,都不是良人。”
魏静娴叹了一声,两弯黛眉微蹙,抱怨道,“倘若她是个男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事情了……”
之前从土匪窝脱身回了家,虽然保住清白名声,但家中父母依旧再三追问,生怕哪里缺漏,日后被人重新提及。她忍不住旁敲侧击,问了母亲关于柳羲女儿身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父母都是知情者!
甚至当年柳府还过来归还信物,只是为了她名声考虑,这才拖到今天。
对于今天的雅集,魏静娴也表示反对过,毕竟她和柳羲还没有正式解除婚约呢,如今这么一来,岂不是让整个柳府都下不来台?
可惜她的声音太过微弱,父亲又有自己的打算,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话。
魏母见女儿伤心,一时间心软,干脆给她透了个底,“这件事情你便不用再管了,你父亲提前和柳府通过气。他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种关口去得罪柳仲卿。”
姜芃姬人还没有回到家门,她在雅集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正如她所料,旁人的目光更多聚焦在她百步穿杨的箭法上,至于狂傲的举止反而成了无伤大雅的点缀。
柳佘坐姿端正,桌案前摆着一张写了字的竹纸,稍微瞧了一眼,竟然是柳兰亭的生辰八字。
“今日雅集耍得还算愉快?”某位父亲语气带着些许看好戏的味道。
姜芃姬抱怨,“挺无趣,一群人没事做,在那里伤春悲秋,本来好好的心情也被带歪了。”
柳佘险些哑然失笑,“兰亭这么说倒也对,这种雅集本就不是什么能寻到乐子的地方。只是郑斌的事情,兰亭未免太过鲁莽,幸好我儿箭法精湛,不然的话,反而容易吃大亏。”
姜芃姬在柳佘身前的桌案旁坐下,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小子难不成拖家带口跑来父亲面前诉委屈了?”
正所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个郑斌不会因为玩不过自己,扭头就去找家长求助了吧?
“若真是来了,为父也会将他们轰出去,更别说他们一家子还没胆量因为这种事情上门找不快。”柳佘摇摇头,其实他关心的事情根本不是这件,“为父只是想跟你说,狠狠下人面子这种行为容易结仇,你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将人捏死在手里,万事便要学会留一线。”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话一听好像是在劝告姜芃姬以后别那么残暴,实际上的含义却并非如此。
留一线的前提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将人捏死在手里”,若是有,大胆去结仇。
柳佘不介意给闺女善后,毕竟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早已得心应手,然而岁月不饶人,他总会老去,到时候谁还能帮她?趁着她还年轻,脾性未定,说不定能扳过来几分。
“把柄么,自然是有的。”姜芃姬温吞道,“听说郑斌有意考评入仕,谋求官职,然而考评不仅考量孝道、容貌、才能、家世,还考验名声,他的名声若是毁了,再想起复可就难了。”
柳佘扬眉,问道,“为何这么说?”
“郑斌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却有狎弄**的癖好,而且极具暴虐倾向,估计被他打死的孩子也不少了。”姜芃姬不屑笑了笑,“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郑斌已经入了官场,顶多是名声有损,被人弹劾几次,可他现在还没有迈进去,考评对名声要求又极其严苛……”
话未说尽,但知道这层意思就好。
柳佘问了个他挺好奇的问题,“你怎么知道那个赵斌有那种嗜好?”
姜芃姬回答,“眼睛不瞎应该都能看出来。”
柳佘以手扶额,视线落到桌案上的纸上,蓦地问了句,“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看出什么?”
“父亲身上有线香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而这种气味只在上佛寺那边闻过,因为里面加了一味特殊的香草。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的,尽管很干净,但衣角有夜雾露水沾湿晾干之后的痕迹……您昨夜时分去过上佛寺,找了尘大师解决我和静儿的婚事?”
070:无所畏惧(二)
柳佘静静听着,面上的表情十分平淡,似乎对如今这个场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这些说得都不错,再之后呢?”
“按照我的推测,估计是故弄玄虚那一套。例如让了尘大师帮我批八字,得出近几年不得成婚,否则有血光之灾,亦或者命里克妻之类的借口,以不耽误静儿为由,主动让魏府开口退婚,保全双方脸面?”
姜芃姬动用仅有的一些远古时代知识判断,这也是比较稳妥的办法了。
远古时代男子可以晚婚,但按照东庆的法律,女子满十八岁不嫁,那户人家要多交一倍的税!魏府自然不可能交不起这么一份税,但说出去名声太差了,也十分丢人。
柳兰亭拖得起,但是魏静娴不行。
了尘大师是有真本事的,在河间郡士族圈子里的名声也十分崇高,出家人又不打诳语,他说的话,那些迷信愚昧的远古时代人肯定会相信,毕竟这些人都是信奉鬼神的。
柳佘认真听完,面上颇有几分无奈,“事情差不多是这样,整体出入并不大。只是你要知道,为父是你父亲,不会防备你,可若是有人知道你的能力,故意设套,借此反讹你呢?”
这个女儿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还要自信,也更加自负,而自负的人往往容易吃大亏。
姜芃姬目光灼灼,仿佛眼底燃着两簇充满生机的火焰。
“一面倒的压制太无趣,有来有往的交锋才令人热血沸腾……”
柳佘哑然,似乎没想到姜芃姬会给他这么一个答案,但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
“若是哪日真的吃了大亏呢?”
姜芃姬笑着道,“那可真令人期待,必将回味一生。”
柳佘苦笑,“以前为父一直疑惑,为何了尘大师断定你未来必登至尊之位,毕竟世间女子多柔弱,性子温柔如水,仿佛天性一般。可如今一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位闺女,简直比爷们儿还要爷们儿,画风和全家都不一样。
姜芃姬说,“了尘大师批命的事情,早点传出去比较好,我怕其他人会因此恶意中伤静儿。”
柳佘抬了抬眼皮,眼神带着说不出的纠结之色。
要不是他确信当年夭折的是嫡次子,仅凭她刚才那句话,他都要怀疑面前这是儿子了。
“你倒怜香惜玉。”
她大大方方承认,“怜香惜玉本就是一项美德,而且静儿值得被人善待。”
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她对女性的容忍度,特别是漂亮又优秀的女性,容忍度十足。
柳佘:“……”
不是儿子真可惜了。
“若这是你的想法,恐怕要失望了。”柳佘冷淡地说道,“魏氏另有谋算,更何况女子婚嫁,家世门第以及夫婿样貌才学才是首要标准,只要没有低嫁辱了门楣,谁在意婚后过得如何?”
有太多的士族贵女婚后和夫婿相敬如冰,鲜嫩的娇花渐渐在后宅磋磨中凋谢。
正因为清楚这些,在亡妻恳求下,柳佘才会有那么大胆的想法,让嫡女冒充嫡子。
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没办法忘怀妻子抱着溺水而亡的幼子,瘫坐在庭院池塘边,满目凄凉的模样,像是失了魂魄,对这世间毫无眷恋一般,可她的眼神却又充满了深刻仇恨。
怎么可能不恨!
姜芃姬蹙眉,低声询问道,“魏氏看上了哪一家?”
柳佘反问道,“就在今天的雅集,兰亭猜一猜是哪一位?”
让她猜?
她的猜测都是建立在一定信息的基础上,若仅凭这么一点儿信息就猜测,失手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柳佘既然将范围锁定在今天的雅集……刹那,所有郎君一个接一个在她脑海闪过。
“是巫马君?”
半响之后,姜芃姬眉心几乎要揪成一团了,笃定道,“可他不是好人选。”
相较于巫马君,还不如选择风瑾呢,至少后者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少年,且不说其他如何,起码是个真君子,哪怕婚后不能做到恩恩爱爱,但绝对会给予妻子应有的尊重和体谅。
这样的男人,至少不会虚伪装作没看到,任由其他女子磋磨正妻。
那个巫马君则不一样,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心比天高,命必纸薄,将魏静娴交给他?
呵呵!
柳佘手一顿,道,“巫马君乃是官家四子,虽然不得官家喜爱,但到底是皇子。”
姜芃姬听后,懒懒一抬眼皮。
轻蔑道,“往上数两三代,还不是给前朝将军养马,住马厩的?”
不是她喜欢人参公鸡或者有什么偏见,而是她翻过柳兰亭的记忆,在如今这个世家权大的时代,人们更加看重血统出身,巫马皇室坐拥皇位,可浅薄的底子一向被士族暗中瞧不起。
不说的别的,单说当今官家后宫的局势,隐隐也能看出一些。
皇太子,即大皇子乃是正宫皇后所出,这位皇后并非大族出身,仅仅是新晋小士族的嫡次女,官家娶她的时候,他还是河间恭顺王,而这段婚事在所有人看来,竟然算得上般配!
二皇子的母亲是商户出身,父母为了讨好恭顺王,将她送进王府当了个通房。
她也争气,凭借着身孕以及温柔小意,慢慢笼络住恭顺王的心,让他沉迷温柔乡,趁着他新鲜劲没过去,拼命怀了身孕,幸运一举得男,生下后来的二皇子。
母凭子贵,成功咸鱼翻身,等恭顺王登基,她也成了三夫人之一的弘德夫人。
三皇子不是太子,但出身却是所有皇子中最高的,因为子凭母贵,他的母亲出自大族风氏。
风氏可是东庆顶尖大族,家族传承数百近千年,至今屹立不倒,族中更是才能辈出。
有趣的是,三皇子的母亲虽然出自风氏,但并不是嫡系一脉,而是旁支庶女。
仅仅是旁支庶女,当今官家为了能将她纳入宫中,也耗费不少心思,甚至许以半后之位的昭仪。他倒是想将后位留给风氏嫡女,奈何人家看不上根子不正的皇室,仅保留表面尊重。
巫马皇室再气恼也没用,反而要好好安抚风氏,免得他们生出不满。
这些个世家大族在中原大地根深蒂固,谁也不知道他们千年底蕴能爆发出多少力量。
至于四皇子,出身就比较离奇了,根本没有传出多少风声,隐约说是出身琅琊王氏。
不过这话没人相信,反而当做一个笑话忽略了。
二皇子出身最低,所以官家会将他当做联姻北疆皇族的弃子。
四皇子的情况比较特殊,但一个不受宠又被忌惮的皇子,还想迎娶魏氏嫡系嫡女?
071:无所畏惧(三)
“若是开国那会儿,也许有可能,不过现在么,静儿若是嫁给巫马君,说不定会被人耻笑,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为了谋求富贵,舍弃了一身傲骨……除非,巫马君的母亲来历不凡。”
这就好比清贵世家的女儿为了丰厚彩礼,嫁给暴发户儿子一样,说出去很丢人。
“巫马君的母亲和你母亲年轻时候并称琅琊双姝,乃是东庆鼎有名的两位才女。”柳佘这话变相承认了姜芃姬的猜测,“巫马皇室,魏氏瞧不上眼,但琅琊王氏,他们算得上高攀了。”
姜芃姬在脑海中搜了一圈……传闻四皇子的生母是琅琊王氏,竟然是真的?
对于琅琊王氏的印象不多,隐约知道那和风氏地位差不多。
“琅琊双姝?这么说来,巫马君母亲也挺出名,几乎和母亲等同。可她怎么会入了后宫?”
官家为了风氏女子入后宫,连一个旁支庶女都许诺昭仪之位,位同半后。
琅琊王氏女子,还是和古敏名声相差无几的,想来在王氏的地位也不低,怎么可能入后宫?
“这个,为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巫马君的确是王氏所出。这四位皇子之中,他才是出身最高的。”柳佘意味深长地笑道,“如今的皇太子虽然有太子之位,然而母族势力不显,官家对他也多有防范,甚至没有教过多少朝政事物。你觉得这样的皇太子,像是一国储君?”
呵,不过这些弯弯绕绕没多大意义,东庆将亡,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被柳佘这么一提醒,姜芃姬脑海豁然贯通。
“巫马君是隐形储君?”
若是这样,巫马君迎娶魏静娴,也不是不可能。
柳佘摇摇头,“并非如此,官家对他是真的忌惮,近些年也有意削弱王氏,只是屡次失手。”
姜芃姬:“……”
文人的脑子,她一介武夫果然无法理解。
发现柳佘脸上带着的淡淡得意之色,她嘴角的神经都要失常了,“还请父亲解惑。”
“自己去想。”
柳佘心情舒畅地留下四个字,一个摸头杀,似乎连五官都带着丝丝喜悦。
姜芃姬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之前直播间观众的某句评论——
噫,装了个比就跑,感觉贼特么刺激!
她在原地怔了许久,努力将那种蠢蠢欲动的好奇压了下去,嘀咕道,“我可没好奇。”
大厦将倾,巫马皇室也只是秋后蚂蚱,谁知道能蹦跶多久?
与其浪费时间去思考他们内部的家庭矛盾,还不如想想如何将魏静娴从其中摘出来。
对于她这种想法,直播间某些小伙伴表示十分不理解,甚至有些反射性厌恶。
太自以为是了,她觉得巫马君不是好丈夫,就真的不是好丈夫?
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兴许魏静娴和巫马君是一对良配呢?
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做什么?
又不是她父母,有什么资格置喙?
【主播V】:那个了尘和尚不是说我以后会走逐鹿天下路线么?现在时局动荡,指不定哪天就彻底乱了。若真是如此,东庆皇室还会存在?诸位小伙伴觉得我会手下留情?
前朝皇室余孽,自然要一个不剩全部清理了,因为斩草要除根。
若是魏静娴真的嫁给巫马君,岂不是要成了年轻寡、妇?
噫,不忍心呢。
诸位观众:“……”
良久,终于有网友忍不下去憋出一句话。
【不服你来打我呀】:主播,也许是你想多了。
姜芃姬但笑不语,是不是想多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依照目前这个情形,天下迟早要乱。
旁人不知,但她很了解自己,她姜芃姬从来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平和的时候她可以勉强拿出所剩不多的乖巧,可若是环境乱了,她不介意横插一脚,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似乎想到什么,姜芃姬提笔在桌案铺好的竹纸写了两个字。哪怕不懂书法的人也能看出这两个字隐隐蕴含的凶戾逼仄,并非是她有多大进步,不过是不自觉将自己的情绪融入其中。
姜芃姬随意丢下笔,颇为满意地道,“徐轲,把这幅字装裱起来挂书房。”
汍水雅集的事情刚过,徐轲还不了解姜芃姬,更加摸不准这位郎君的脾气,故而不敢随意触她的霉头,免得被收拾。然而,等他上前收拾那副字的时候,不由得懵逼了一下。
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尽管字形算不上好看,然而干净利落的字却透露着不凡。
他不由得喃喃念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困惑,“搞事?”
这个时代的字和直播间那个世界的古代文字像似,然而经过数千年演变,直播间那个位面的文字已经演变得简单。若是端端正正写,他们还能蒙对几个,不过姜芃姬写得龙飞凤舞,硬生生将整个直播间的观众变成了“文盲”,要不是徐轲念出来,他们还不知道写了啥。
【不服你来打我呀】:卧艹,主播这是6翻了呀,搞事……咳咳咳,你想搞谁的事儿?
【今年你脑残了吗】:这还用说,肯定不是想搞那个叫什么郑斌,就是搞那个巫马君。一个把脸凑上来让主播打,打了一次还想被打第二次,另外一个想要抢主播老婆啊,是男人不能忍!
【偷渡非酋】:每次主播开启王霸姿态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起一个词,虎躯一震!
【夕颜】:滴——霸道皇帝卡!
【这草有毒】: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忘了主播是妹子,就算要震,那也是娇躯一震吧?
【伞飒飒】:(*/ω╲*)有大丁丁兼具霸道皇帝气场的妹子。
【贫道看你菊花有毒】:好无聊啊,好想被主播狠狠压在地上临幸啊……啊,用力……
哪怕相处几天了,然而姜芃姬依旧无法理解直播间那些观众神奇的脑回路和画风,全部有毒。
姜芃姬暗中戳了一下系统,犹豫问道,“他们那边……是不是人类大脑进化没有彻底?”
搞事这俩字有什么奇怪的,第七军团从创立一直到她这里,延续好几千年的军团口号好么。
系统生无可恋的表情:“别人参公鸡,只是你不了解他们对梗的萌点罢了。”
072:融合武力(一)
“把字裱起来之后,然后再去廊下跪半个时辰,好好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
就在徐轲以为这件事情揭过去的时候,姜芃姬冷不丁地添了一句,令他手脚一僵。
徐轲双手捧着那张纸,面上仍有几分不忿,然而姿态却放得很低,“是。”
一旁的踏雪见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徐轲在今天雅集上的确表现出色,将那些士族贵子狠狠削了一顿,然而这有什么用?
“今天这事儿就当一个教训,以后别不知天高地厚,尽给郎君惹麻烦。”出了书房,踏雪行至徐轲身旁,眉梢轻扬,露出一抹肃容,“雅集上随便哪一个贵人,都能轻易要了你的命。”
徐轲抿直了唇,压低声音,不忿反驳道,“他们本就是冲着郎君去的,可惜才不如人……”
踏雪蹙眉,冷声将他驳了回去,“你之前的举动,到底是为了维护郎君免受折辱,还是为了自己大出风头,你知我知,还用得着狡辩?维护郎君的办法多得是,可你偏偏选了最错的。若非你逞强踩了他们,那位郑郎君也不至于抹了脸和一个下仆计较不清……”
徐轲被踏雪双眸直直盯着,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心虚。
踏雪说得对,他的确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圆了这件事情,不让柳兰亭被辱,也不会让那些郎君丢了面子。然而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说到底,徐轲依旧不能接受如今的身份罢了。
他偏过脸,避开踏雪的直视,对方也只是笑了笑,冷冷丢下一句话。
“既然你自诩清高,饱读圣贤书,那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主辱臣死?”
这个时代的士族高门有养私兵门客的权利,这也是他们地位如此高,还能威胁皇权的主要原因之一。柳兰亭所在的柳氏算不上多么顶尖的士族,但放眼河间郡也不算小。
更别说如今柳佘在东庆的名声如日中天,连当今官家都对他又爱又忌惮。
徐轲大大打了那些贵子的脸,固然给姜芃姬长脸,然而也拉了更多的仇恨和记恨。
以“臣”的角度来讲,徐轲之前的做法真的是下下策,最后还连累姜芃姬出手,将他从脑袋开瓢的境地中救出来。要是换一个稍微没用的郎君,今天徐轲绝对会把自己作死。
想到这些,他的脸色猛然煞白,脸颊敷了药的伤口隐隐作痛。
踏雪和徐轲各有各的想法,不过他们的思维终究受到这个时代的禁锢。
事实上姜芃姬惩罚徐轲罚跪,根本没有想那么深,她只是觉得徐轲这个熊孩子作死很欢啊。
再不好好把他收拾一下,这尾巴是不是该翘上天了?
不是哪位郎君都有她这么威猛的本事英雄救美的。
这种作死的行为,要是放到第七军团,哪里是罚跪一小时就能抹过去的?
不来一套完整的地狱式训练,外加军团长亲自武力陪练几天,根本不可能长记性。
少年人意气风发一些没什么,然而不能真的疯,依旧需要好好克制。
关了直播,姜芃姬看着自己定下的计划出神。
“庄子上那些家丁的训练可以提上流程,尽快给徐轲找点事情做,好好磨一磨他的脾气。”
纵然知道一块石头里裹着美玉,然而不仔细打磨挖掘,一个不慎就会毁了这块玉。
姜芃姬还指望着徐轲以后当账房呢。
正想着,她抽空看了一眼直播系统账户上的人气积分。
这几日每天直播,房间人数永远都是满的,外头还总是排着不知道多少观众,算上零零散散的打赏,积累下来的人气积分其实还算可观。根据合同,最后得来的积分要和系统平分。
所以总得算下来,姜芃姬账户上如今才10034人气积分。
她后来仔细研究过系统给出的合同,一级主播,也就是初级初始主播房间观众上限三千人,想要增加上限就必须升级,二级主播观众上限一万,然而却需要交纳十万点人气积分。
十万,看似很多,然而依照如今这个直播速度,想要升级也是很容易的。
难就难在之后的升级,难度大幅度断层式跳跃,每次需要的人气积分都是海量级别。
这根本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更别说商城还有其他“诱、惑”人的宝贝商品。
碰上这么一个系统,脑海中就只剩下三个字——买买买!
换作一般人,估计已经忍不住麒麟臂,有多少积分就挥霍多少积分,甚至为了得到积分开始想别的办法——暂时不能增加观众上限,那就想办法让现有的观众老爷掏腰包之类的。
这种行为,姜芃姬不屑为之。
因为她很清楚一个道理,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午餐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陷阱。
下限这种东西不能踩,因为只要踩一次,就跟吸了毒一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拉开人物属性面板,她看着上面的信息出神发呆。
【姓名:姜芃姬(柳羲,字兰亭,又名柳兰婷,基础武力5点,融合武力+30)】
【性别:女(伪装男性,取代已故嫡兄柳兰亭)】
【年龄:41(12),生于天舞三年花朝节】
【出身:河间柳家嫡次子(嫡长女),未婚妻河间魏家嫡次女魏静娴(已解除)】
【特长:君子六艺(入门),搏斗(大家),推理分析(大家),其他能力(暂定)】
【属性:魅力值(隐藏25点),容貌颜值(75点)】
【频道:直播(已开启),主播等级1】
推理分析这项特长从之前的暂定变成了(大家),隐藏魅力值从21增加到25。
然而这些对她来讲都是没什么卵用的东西,她的目光始终盯在一处——融合武力+30。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姜芃姬眯了眯眼,说道,“系统,你之前和我绑定的时候,我听到融合进度的电子声音,因为宿主积分不足,所以融合进度暂时终止,最终融合只有0.3%……”
系统很快就给了回复,“是的,因为积分不足,所以没办法进一步融合。”
所谓融合武力,其实就是魂魄将生前的武力数据化,融合到如今这具身体,这也是宿主的优势之一——赢在起跑线。
姜芃姬前世的身体素质有多好,可不是那点冰冷数字可以体现的。
姜芃姬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耗费自己账户的积分,继续融合么?”
073:融合武力(二)
系统那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用意,然后略有些痛心疾首地劝阻。
“宿主,依照你目前的武力值,将宝贵的积分浪费在融合武力方面,根本得不偿失。”
姜芃姬前世的武力值数据,绝对可以让她成为一个无法被杀的怪物,然而这有什么蛋用?
在这个古代世界,姜芃姬分明可以用积分换取更加有用的技能或者物品,让她生活变得更好,然而人家性子倔强,根本不听劝。
再说了,它是一个宫斗系统啊,宿主可是要当皇后的!
尽管姜芃姬从来不认可这一点,但系统不可能因为宿主不肯合作就放弃出厂设置的目标。
要是她真的完美融合前世武力,那么……
有谁见过一手指就能把皇帝脑袋戳出一个窟窿眼儿的皇后?
画面太美,它完全不敢看。
“你再直播几天,系统就能进行第一次升级,到时候商城解锁的物品也会更加丰富,你完全可以将积分放到那个时候用,这能帮你更加适应这个时代,过得更加舒心顺意。”
既然称之为位面宫斗直播系统,它的功能自然不像姜芃姬看到的那么少。
现在就把积分用在融合武力这样废柴的事情上,到时候需要购买什么商品应急,怎么办?
姜芃姬明白系统的担忧,不过她对此嗤之以鼻。
“不管碰到什么事情,我有自信可以完美处理。”
上辈子没有系统,她一样能从底层联邦士兵混到至高军团长的地位。
这辈子来到一个落后的远古时代,难道没有系统作弊式保驾护航,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
那些武力本就是她自己的,用积分换取融合,不过是和系统公平交易罢了。
受身体基因限制,不管她怎么训练自己,也不可能恢复前世百分之一的战斗力。
这具身体就像是一杯水,再怎么往里面灌,最终也只能装下一杯的水量。系统说的融合,本质上更像是优化身体基因,让容器从杯子变成水缸,如此一来,容器能盛下的水就更多了。
“你就直说,这点人气积分能不能找回一部分以前的武力就行,其他的话我不想听。”
系统被逼得无奈,只能不情不愿地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积分太少,融合效果很低。”
姜芃姬对此并不嫌弃,她也隐约有预感,自己想要融合前世所有武力,将这具身体的基因开发到曾经那种程度,所需的积分有可能是她无法想象的,然而再困难,她也要试一试。
系统有时候实在是太碍眼了,看似温顺,然而时刻都想掌控她按照对方的意思行事。
宿主和系统,光看字面意思,似乎前者占主导位置,然而姜芃姬几次试探系统,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目前来讲,她们之间的地位还比较公平,属于合作关系,可再往后呢?
系统那么渴望人气积分,敦促她开直播,没有什么目的?
不妨大胆猜测,人气积分能让系统更加强大,作为宿主的自己若原地踏步,到时候会怎样?
她的选择和系统的目标是有冲突的,现在看不出来,可两者差距一旦悬殊,那就好说了。
姜芃姬从来都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傀儡,可一直维持战五渣状态,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与其这样被动,还不如退而求其次,想办法慢慢找回前世的实力。
姜芃姬垂眸道,“没事,积少成多,凡事总要慢慢来。”
见宿主如此坚决,系统也没办法强求她别那么做,只得忍着胃痛,勉强答应她的选择。
姜芃姬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不怎么顺耳的系统通知声音,身前浮现一面虚拟屏幕。
【宿主确定使用10000积分继续融合?A确定,B再考虑考虑】
姜芃姬没有任何犹豫,点下确定,账户上的积分瞬间清空,只剩下34点。
她等了一会儿,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正当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脚板心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直冲大脑,好似被强行钉入两颗硕大的铁钉,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
不过半个呼吸时间,姜芃姬已经疼得脸色煞白,额头迅速冒出斗大的冷汗,唇色带着些许青色,额头青筋直冒,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血丝布满眼眶,看着极其恐怖。
全身肌肉都受到刺激,开始疯狂痉挛,姜芃姬察觉自己呼吸略有些困难,不由得脸色一变。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唇角蓦地勾出一抹嘲讽轻笑,本就消瘦的手此时因为痉挛抽搐,双手呈爪状,根根指节分明,看着极其恐怖,因为剧痛,甚至略微不受控制。
不慎碰倒桌案上的镇纸,摔打在地上发出声响。
侍女寻梅在书房外听到动静,轻声问了一句,“郎君有何吩咐?”
姜芃姬努力深吸一口气,勉强缓解方才的窒息感,暗中咬破舌尖,让血腥和疼痛暂时压下口腔肌肉的抽搐,免得窒息,声音依旧镇定,“没事,不小心把镇纸拂到地上了,寻梅,去准备热汤……”
寻梅果然没有听出异样,恭敬喏了一声,下去吩咐仆人去给姜芃姬烧水。
此时此刻,姜芃姬却疼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呼吸越发困难,脸上甚至出现些许绛紫色。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剧痛才缓缓消退,姜芃姬为了抵挡剧痛,不至于发出声响,此时也已经耗尽气力。她躺在地上微微合眸,鼻尖的呼吸十分虚弱,又过了半刻钟,力气才慢慢恢复。
此时,寻梅已经回来,隔着一扇门回禀道,“郎君,热汤已经备好。”
姜芃姬听到动静,暗暗翻了个白眼,咬牙爬起来,抬手扯过衣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伺候我沐浴。”
寻梅帮她将一头乌发仔细拢好,包裹在巾帕内,免得被水汽沾湿。
姜芃姬抿着唇,苍白的唇色在热气熏腾下,渐渐多了血色。闭眸靠坐在浴桶内,看似小憩,实则是在和系统交流,全身肌肉又酸又涨,她已经懒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了。
074:看脸升级,无法自拔
系统略显无奈地说道,“融合武力的本质,我想宿主多少也猜到了。”
姜芃姬在内心点头,虽然现在累得要命,然而精神却极其亢奋清醒。
“基因优化。”她笃定道。
如果说柳兰亭之前的基因注定她只能拥有5的战斗力,进行融合之后,这个上限会被拔高。
系统抓狂,“既然宿主知道这些,那也应该知道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你刚才差点死了!”
讲真,作为合格的系统,它在漫长时间中带过无数宿主,以前也不是没有宿主像姜芃姬一样逞强的,然而等她们试过融合的剧痛,多半都会打退堂鼓,选择更加温和有效的方式。
只要有人气积分,什么东西买不到?
姜芃姬笑着应答,内心却是有恃无恐。
疼是疼了些,但她一定不会死。
若是没有这点儿见识和判断能力,她姜芃姬上辈子早就该死了。
“死么?还不至于,我现在觉得自己状态挺好的。”
系统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姜芃姬这么说,难道还没有打消继续融合的念头?
事实证明,系统的预感是正确的,姜芃姬这人真倔强起来,那是十头牛都别想将她拉回来。
“一万积分才将融合度推进0.01%……”
拉开属性面板,看到融合武力从+30变成+31,内心略有些失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积分稍微多一些再融合,现在可倒好,平白遭了一回罪,下次一定会长记性的。
系统在一旁冷冷泼了一盆水,道,“这还是初期融合,需要的积分并不多,等数值突破正常人类的极限,需要的积分就不止这么一点,而且每次融合需要承担的风险也会成倍增加。”
按照推算,姜芃姬前世的战斗力可不仅仅是突破正常人类极限那么简单。
活了这么多年,系统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难缠又热衷作死的宿主。
姜芃姬唇角泛起浅笑,“我知道,这方面我比你更加懂。”
每一次基因优化的反应和痛觉程度,再也没人比她更加了解了。
她上一世本就是联邦选拔的基因战士,几十年来,闯过不知道多少生死大关,命悬一线更是家常便饭,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点风险和丰收后的硕果相比,在她看来都是值得的的。
冷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姜芃姬内心平静得可怕,毫无一丝波澜。
耳边系统又道,“……按照宿主如今的主播等级,想要积攒那么多人气积分,根本不可能。”
一级主播的直播房间,观众上限只有寥寥三千人!假设每天观众都达到三千上限,一天固定人气积分收入也只有一千五,哪怕有些打赏,碰见土豪的可能性也很低。
可第二阶段乃至后期阶段的融合,每次需要的人气积分都是呈几何数字增长的。
“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你的主播等级能上升一两级,每天获得的人气积分将是现在的数倍乃至数十倍。”系统根本无法理解姜芃姬的想法,这位宿主怎么就那么倔强呢?
不过是耗费一个多月的人气积分去升级直播房间等级而已,这可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本以为这次还会被她反驳,却不想姜芃姬竟然十分赞同地附和它的话。
她在内心道,“你说得对,主播等级如果不上升,人气积分积攒的速度太慢了。”
系统暗暗欣喜,还以为姜芃姬终于被它说动了。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给它当头一棒,瞬间浇灭所有热情。
姜芃姬问它,“系统,你说半互动直播模式比较好,还是全互动直播模式比较好?前者的话,主动权依旧在我手里,若是后者,虽然更能激发观众的观看热情,然而也容易玩脱……”
不管是半互动直播还是全互动直播,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完成直播任务之后,将由观众针对直播内容进行满意度调查投票,根据观众的满意度,获得金、银、铜三种等级宝箱。
开启宝箱,主播能得到随机奖励,其中就有免费直升主播等级的卡片。
系统若是能具象化,估计脸色都要黑成墨汁了,“你打算看脸晋升主播等级?”
姜芃姬似笑非笑,点漆星眸带着些许愉悦,“你要相信,爱笑的女生运气通常都不会太差。”
系统简直要摩擦后槽牙了,忍不住吐槽一句,“你对自己运气还真是有自信。”
运气不好的女生,特么也笑不出来啊!
免费直升主播等级的卡片的确可以通过开宝箱开出来,然而几率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一。
还是那句话,它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碰上这么难缠任性还不好惹的宿主?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姜芃姬双手环胸,一头乌发带着些许湿气披散在脑后,让带着英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柔色,“若是运气差,这世上还有谁能像我一般,死后还有另一段人生?”
系统那端沉默良久,它再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宿主和以往那些人都不一样。
“呵呵,宿主你就任性吧。”系统忍不住咬牙,“不试一试,非酋永远不知道自己脸有多黑。”
对于系统诅咒的话语,姜芃姬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挑衅了一句。
“相信我,我可是欧皇。”
姜芃姬起初也不知道什么是“非酋”,什么是“欧皇”,知道这些词汇还要感谢那些观众。
每次直播有些无聊的时候,那些观众就把直播弹幕当成聊天平台,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最近两天更是频繁提及“非酋”、“欧皇”、“SSR”、“沉迷抽卡,无法自拔”之类词汇,姜芃姬无聊的时候也看他们弹幕,久而久之,无师自通,慢慢明白这些陌生词汇代表的意思。
系统气结,然而想想姜芃姬自信的姿态,再想想她以往的举动,又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难不成,她的运气真的好到了那种程度?
要是没点儿依仗,她也不会那么笃定自己一定能看脸晋升主播等级吧?
箱子等级越高,开出来的东西越好,抽到免费直升的卡片可能性也越高。
如果她真的有本事次次都拿到最高直播评价,获得金宝箱,指不定真的可以升级?
想到升级之后的光明前途,系统郁闷的心情稍稍舒展,多了几丝明媚。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它应该乐观一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