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三字经,王应麟是谁?(二)
【多啦爱梦】:至少主播没说《三字经》是她写的吧,作者一栏写的是“佚名”。
【小卷子的卷子】:事实上,我觉得主播这样才是聪明的做法,毕竟古代文人相轻,想要真正令对方服气,除非有过硬的本事和文学涵养,单纯靠抄袭,露馅儿的可能性太大了。
事实上,也有不少观众撺掇姜芃姬在书页上写自己的名字,《三字经》毕竟是启蒙类书籍,以后要是推广开来,几乎每个孩子念书,最先接触的就是这个,文名能流芳百世啊。
只是,她的回答让观众都囧了。
【主播V:依照联邦律法对于原创文学制定的保护条例,抄袭罪名很严重,三年起步,最高终身。哪怕不是被原创者起诉,所得九成利益也要归属原创作者,并且赔偿高额精神损失。】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姜芃姬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她的目光着眼于遥远的未来,而非眼前的蝇头小利。
直播间观众给出的《三字经》很短,姜芃姬没多久就抄录完了,让踏雪拿去用香炉熏干。
风瑾闲着无事,将熏干之后的纸张按照内容排序,然后订成小册子。
相较于他以前读的书籍,这本短小的《三字经》十分粗浅,但又易懂。
“唉,十六国乱世,也不知道有多少瑰宝就此遗失,断了传承。”
风瑾将手中的《三字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聪明如他,隐隐知道这本册子真正的用途。
因为姜芃姬的误导,他已经认定这是十六国乱世中遗失的孤本,也不知道程丞从什么犄角旮旯里搜出来的,能维持相对完整的内容已经不易,也就没纠结作者是谁这种问题。
也因为这个,风瑾对程丞的坚持越发钦佩。
在他看来,那才是文人真正的风骨,而非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姜芃姬听了,随口道,“都是孤本,一旦被毁了或者知道内容的人没了,后人再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要是能扩大范围,人手一本或者读书的人多了,传承起来总是比较容易一些。”
一个时代想要进步,书籍就不能独独属于一家或者一小拨人。
偏偏现在的状况就是——很多珍贵的孤本都掌握在一家或者少数几个传承已久的士族世家手中,若是这些士族遭遇不测了,孤本有可能流失或者彻底消失,断了传承。
造成如今这个现象,原因有很多,但在姜芃姬看来,主要原因有两个。
其一,造纸术还未成熟,竹简笨重,纸张轻便。换而言之便是社会技术生产力不足,导致读书的成本太高,普通百姓难以承担。吃饭都吃不起了,谁还有多余的闲钱去读书?
其二,特别阶层对知识体系的传承垄断。
前者还好说,后者就太难了。
想要打破现有的知识传承体系,普及教育,难免会和这些垄断知识的士族世家对上。
仅仅是想一想,她也能猜到那种压力有多大。
不过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有心,这世上也没什么事情是无法办到的。
风瑾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姜芃姬的眼神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姜芃姬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应付令人头大的各类注释版本。
此时,她尤为想念曾经的虚拟网络以及强大的智脑。
要什么有什么,哪里需要自己手抄?
“系统,你死了没有?”
她一心三用,一边看弹幕,一边抄书,一边敲系统。
系统哼哼道,“已经死了,有事烧香,没事上坟。”
姜芃姬暗中啧了一声,一段时间没理会,这个系统的脾气迎风渐长啊。
“你就没有办法将弹幕上面的内容抄录下来么?你看我手抄这么辛苦,好歹体谅体谅呗。”
系统冷冷道,“很抱歉宿主,您的直播等级不够,没有这个权限,至少要提升到三级才行。”
姜芃姬暗中瞧了一眼后台的人气积分,眉头轻蹙,她积累的人气积分早已经突破百万大关,这个数目正好能将二级主播提升到三级,但要是这么做了,人气积分就要耗费一空。
若她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一个被掣肘的地位。
系统眼馋这笔积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曾试探着诱惑她去花费,只是姜芃姬没有动心。
想到这里,她直接将提升等级的念头摁了下去。
她故意吊着系统的胃口,良久之后才说道,“哦,那我还是自己手抄,就当练字了。”
系统:“……”
哦,故意来逗它呢?
为了不引起风瑾怀疑,姜芃姬除了抄写《三字经》和注释内容,还认认真真默写了程丞那边记下的几卷兵书,正巧,风瑾家中也有这藏书,只是缺少了很重要的半卷。
当他看到姜芃姬抄录完整的一册,顿时爱不释手,仔细读完缺失的内容。
“程先生当真是妙人。”风瑾由衷感慨,好似收获了什么至宝,“父亲独爱这书,时常感慨有生之年无法窥探全貌,寻遍各家也没搜集完全。没想到我竟然能看到全本……”
时间在姜芃姬抄抄写写中快速流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考评的时候。
考评乃是目前东庆的选官制度,类似观众比较熟悉的九品中正制,但两者又有很大的出入。
考评三年一评,上三类为【家世、德行、学识】,下三类为【容貌、能力、性情】。
家世,这不用多说,拼爹拼娘拼祖宗,学得好不如投胎好。
德行,这一类属于可以作弊走后门的,贿赂考评官就能得一个漂亮的分数。
学识,总考评官出题,限时作答。
容貌,简而言之就是看脸,看打扮,到时候能瞧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娘娘腔。
能力,这个标准比较含糊,基本就是个人写一份能力报告,可劲儿了往天上吹,这一项与学识挂钩,要是吹得太厉害了,学识却被总考评官否定,能力一项基本没指望。
性情,这一项目就有趣了,完全就是看总考评官的个人喜好,喜欢你就给你分数,看得顺眼你就发了,看不顺眼讨厌你,那就是性情不好,所以这也是最容易走后门的一项。
纵观以上六项,总考评官在其中起到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不同于直播间观众所知的封闭式考场,考评更像是一场大型的皇家雅集。
姜芃姬作为柳佘的“儿子”,自然也收到请柬。
看着请柬,姜芃姬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从未见过如此儿戏的考试……”
她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考试”!
288:番外,女帝成长日记【一】(元宵节快乐)
姜芃姬,联邦上将,性别女,前任第七军团统摄军团长。
为何有一个“前任”的前缀?
因为她已经战死了。
但是,清楚记得自己已经战死的人,如今却睁开了眼睛。
“不要——不要——放开我——嘤嘤——”
“走开畜生——”
“救命!”
哭泣的声音充斥着耳畔,令她头疼欲裂,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视线一片昏暗,眼前隐隐有憧憧人影在晃动,还有数不清的惨烈哭泣声、衣服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以及夹杂的狞笑。
她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实际上不过是一瞬的功夫。
当一股怀有恶意的陌生气息靠近,她的身体已经先意识做出反应。
“哎呦——”
惨烈的叫声响起,姜芃姬已经翻滚站了起来,右手成爪扭断了一只陌生的男性手臂。
此时,她冷漠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破旧的木柴房,周围空气干燥而熏人,充斥着各种刺鼻的气味,空中飘着厚重的灰尘,令她敏感的嗅觉十分遭罪。
“老大——这个臭娘们儿——”
陌生的语言,但话语中的情绪透露着恶意和戾气。
听到这个声音,她下意识蹙了蹙眉头,抬脚踩住那个被她拧断手的人,将他的脸踩在地上,重重一拧,痛得对方整张脸都布满了绛紫色。姜芃姬眸色一暗,脚下一用力,噗得一声轻响,白花花的脑浆混杂着血液从碎裂的脑壳迸裂而出,那个人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角落的异动惊动那些被晴欲冲昏大脑的人,姜芃姬眸色阴冷地望着,胸腔酝酿着怒火。
她最恨什么?
一是背叛,二是奸银。
虽然浑然不知已经战死的自己为何会苏醒,但眼前的画面冲击着她的眼球,明明白白告诉她——一群畜生正在欺凌十来个无辜且年幼的少女,有几个甚至已经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畜生!该死!”
两个袒露上身的壮汉见了,唾了一口唾沫,眼神银邪地望着她,似乎要透过她身上层层衣裳,看到那未曾长开的身躯,只是当他们看到被她一脚踩裂的脑袋,什么旖旎情绪都飞光了。
砰砰砰——
姜芃姬一项信奉能用拳头就不张嘴的原则,屋子里的男人显然已经被她烙印上“死囚”的标签,很显然,她跟几个死人没什么话好说的,身形一闪,拳头直击一人小腹要害。
骨裂之声不绝于耳,姜芃姬如今使用出来的实力不足巅峰时刻百分之一,但对付这些小喽啰完全没问题,他们有人试图用那些陌生少女当挡箭牌,反而被她抓住空隙,拽着发髻,将头狠狠砸在地上,脑袋开瓢,一命呜呼,浓郁的鲜血没多久就将整个狭小昏暗的房间填充满。
“呜呜呜——”
捏碎最后一人的脖子,姜芃姬冰冷的表情有片刻松怔,将视线投向那些衣衫不整,肌肤带着狼狈之色的少女,也许是被吓到了,一个一个缩在角落,脸上挂满泪水。
很陌生的场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是谁?”
她开口询问,然而落到那些少女耳中却是古怪的发音,根本听不懂。
“他们已经被杀了,你们安全了。”
姜芃姬不怎么爱说话,只有下属主动跟她嬉皮笑脸,她很少主动与人交流,毕竟她那张嘴,一开口就得罪人,眼睛一扫就能将人老底掀翻,久而久之得罪的人也不少,便懒得张口了。
望见少女们眼中好似见鬼一般的惊恐,姜芃姬默然,似乎……语言不通?
她努力换了好几种自己熟知的星际语言,逐一说了一遍,那些少女眼中的负面情绪不但没有得到安抚,反而越发浓郁……得,交流失败……姜芃姬无奈地耸了耸肩,脑仁儿都疼了。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然后徐大门就被踹开了。
那些畜生的同伙?
这具身体虽然不是她本人的,但素质也受到了影响,夜视力勉强合格。
踢开大门的是一伙光着膀子,身上带着浓郁酒气的男人,模样装扮都十分古怪,嘴里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语言,不过没关系,哪怕姜芃姬听不懂,但她能分辨话语中传递的情绪。
全是恶劣的,不怀好意的,充满戾气和杀意。
没等那些盗匪反应过来,姜芃姬二话不说已经上前收割人头。
别看她如今这具身体很孱弱,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几乎每一次出手都能杀死人。
很快,屋里屋外躺满了尸体,每一具尸体的死相还相当惨烈。
转身看了一眼那些受惊的受害者少女,姜芃姬眉心蹙起,却也不能放任不管。
“你们安全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她蹲下来,与几名蜷缩身子的少女平视,努力传递自己的善意,可惜收效甚微。
除非特别的事情,不然姜芃姬的耐心一向不足,那些少女看怪物一般的惊恐眼神以及排斥情绪,她完全能体会得到,顿时心中冒火,却又不能对着一群弱者发泄。
自己和那些男人,似乎都是少女惊恐畏惧的源头,一直在她们眼前晃荡,根本无法交流。
“算了……让她们自己冷静冷静好了……”姜芃姬念叨着,在一众贵女的注目下起身离开小木屋,她没有走远,只是将匪寨的余口全部清理,然后在附近找了棵树躺着,替她们守夜。
解决完慌乱,姜芃姬有时间静心考虑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事情。
首先,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太弱了,战五渣都算夸奖。
要是换成以前的她,一拳下去,哪里只是震碎对方内脏,轻轻松松就能前后贯穿。
其次,这具身体还很矮小,也许是侏儒。
为什么这么判断?
因为她发现视线太低了,估计海拔不足一米五。
直至半夜,屋内的少女似乎冷静下来了,姜芃姬打算再去交流一番,只是少女们见到她就惊恐尖叫,甚至还有人用东西砸她,尽管没有伤到她,可也惹恼了姜芃姬。
“完全无法交流!”姜芃姬闪躲,避开那些杂物,继续回到之前躲藏的那棵树,睁着眼睛守夜,虽然少女们对她怀揣恶意,但惊恐情绪居多,估计也是被吓到了,她堂堂军团长,不和弱者计较。
一夜之后,第二日黎明来临,又等到了日头渐高,远方山下才出现些许陌生人影。
那些人似乎是来找那些少女的,姜芃姬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纵身跃进林间。
她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陌生的语言、奇异的服装、一切都太奇怪了。
289:“花魁游街”
如今已至深秋,天地间已经奏响了冬日的前奏,万物披上金衣,空气中也多了萧条的气息。
不过秋季的冷清丝毫没能影响上京百姓看热闹的性质,宽阔的马路已经被清理出来,两旁皆有手持兵器的官兵把守,阻挡那些热情想要一睹年轻郎君面容的百姓。
吉时一到,百余辆挂着红绸的马车从各个地方缓缓驶向皇家别苑,两旁行人纷纷伸长脖子。
“诶,那位郎君生得真好看,跟仙人似的,不知道是哪家的……”
“管他是哪家的,咱们这些小百姓,也就这会儿能瞧瞧……”
百余辆红绸马车自吉时出发,顺着上京主街走马游街一圈。
车帘掀起,露出里面正襟危坐的各位郎君,各个都是红唇齿白,衣鲜靓丽,容貌不俗,偶尔眼波流转,落到未嫁女子身上,简直能把人魂儿吸走,哪怕身份悬殊,不少没有出阁的女子也会在今日装扮得娇艳,欲语还羞地向马车内的年轻郎君暗送秋波,以求结一段佳缘。
姜芃姬坐在一间茶肆之内,靠坐在窗边雅间,稍稍转头就能看到街下热闹的场景。
“跟花魁游街似的……辣眼睛。”
她吃了一口茶,瞥了一眼下面正巧经过的一两红绸马车,默默移开了视线。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自然要数直播间的诸位观众,他们一听说考评之前还有啥游街活动,能看到参加考评的众多优质小鲜肉,纷纷嗷嗷叫地搬来板凳,伸长脖子等游街开始。
不过,等第一辆马车驶过,纷纷捂住眼睛,哀嚎自己眼睛要瞎了。
【汝妻汝子吾养之】:我是来看美男的,不是过来做眼球摘除手术啊,主播你也太不厚道。
【老司机联萌】:要不是主播说这是很正经的活动,我还以为是什么楼举办花魁游街……
【曹老板爱汝妻】:不是,楼上,哪家花魁是这个姿色,也不怕倒闭么?
【脉息赵子龙】:#奸笑,重口味的曹老板都吃不下这个安利,倒闭肯定的。
姜芃姬原本还想吐槽,等她看到直播间的吐槽,吃下的茶险些噎在喉咙。
虽然有些失态,好歹没有弄得太难看,坐在她对面的风瑾就比较悲催了,差点把茶水撒到崭新的衣裳上面,要不是他咽下那一口茶,估计也会呛得喷出来,“兰亭你、你真是……”
“我这是实话实说,他们可比花魁游街招摇多了。”姜芃姬笑眯眯地道,一双眸子好似一双月牙,闪动着笑意,“原本我还有些可惜,你因为手伤错失此次考评。不过,一想到你和他们一样坐在红绸马车里,装扮得花枝招展,衣裳粉的红的,花花绿绿的,不忍直视。”
天气已经彻底冷下来了,不过这节并不能阻拦这些人对装扮的热情。
衣裳多半是藕粉、水绿、湖绿、碧蓝、葱青、柳黄、赤红这种鲜艳的颜色,衣襟略略松垮,露出些许锁骨,发髻以玉冠束好,缀以娇艳的绢花或者盛开的红梅枝,脸上涂抹着厚重的雪白脂粉,白得像是石灰墙,双唇则多半抹着红艳艳的唇脂,看得人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远古时代人民大众的审美,她始终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丑得别开生面的人,落在楼下那些百姓眼中,竟然美若天仙。
姜芃姬深吸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那些郎君五官的确很标致,颜值应该不算低,只是他们的化妆术太毁人了,这让姜芃姬不得不怀疑,这些可怜娃是不是得罪造型师了……
呸,这个时代哪里来的造型师!
风瑾无奈地看着姜芃姬,哭笑不得地道,“此乃上京风尚,士族贵子追捧的。”
“不管是一百个人追捧还是一百万人追捧,丑就是丑。所谓的美,又不是将什么好东西都往脑袋上插。若是这样,还不如看花瓶呢。”姜芃姬撇撇嘴,说得风瑾哑口无言。
风瑾咳了一声,说道,“兰亭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几岁,自然便懂了。”
姜芃姬瞧了一眼风瑾,将对方瞧得浑身不自在。
“要是怀瑜觉得那般就是美好,为何从不见你涂脂抹粉?”姜芃姬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石青色的儒衫,衣衫层层叠叠,宽袖大炮,乌发束得整齐,发冠简单自然,看着还算清爽。
风瑾手指一顿,摇着头,倏地来了一句,“天生丽质,瑾无需外物点缀。”
姜芃姬:“……”
风瑾少年,哪怕自恋,你也自恋得如此清丽脱俗。
姜芃姬百无聊赖地一手支着窗,红绸马车一辆接一辆从茶肆面前驶过,百姓好似化身追星族,望着那些郎君看直了眼睛,不少女郎看到心仪的人,甚至还会解下腰间香囊,掷向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不少直播间的观众表示这样的画风似乎也能接受。
姜芃姬:“……”
突然,有一咪咪心疼观众的审美,这是被摧残坏了吧?
正当她看得昏昏欲睡,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呈现爆发式井喷般涌了出来,几乎要将虚拟屏幕的每一寸都遮盖住,姜芃姬蹙了蹙眉,不明白这些颜控又吃错什么药了。
【小拳拳锤你哦】:嗷嗷嗷嗷嗷——宝宝看到宝宝的老公了,好帅!!!!
【睡遍三国男神】: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治愈了,好棒o(≧v≦)o~~
【老司机联萌】: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香橙味鸡腿】:麻麻问我为何手机屏幕是湿的,舔不够啊——
【三只松鼠零食】:被炸出来了,禁欲系男神,好像撕开他的衣襟嗷呜——
她扭头望向楼下,耳旁传来风瑾含笑的声音。
“这位郎君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
那人一身黛蓝宽袖衣袍,略显深沉的颜色并没有将他衬得老气,反而将那雪白肌肤衬得淋漓极致,面如冠玉,发如泼墨,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不同于旁人望着百姓展颜露笑,春风得意,他始终正襟危坐,闭着双眸,好似深思,眉梢微蹙留下浅淡褶痕。
凭借极好的目力,姜芃姬甚至能瞧见对方修长若小扇般的睫毛。
“他呀——”
290:香囊投车
姜芃姬倏地笑了笑,心中涌上些许恶意,伸手解下腰间香囊,精确无误地丢进马车。
风瑾不由得看呆,只是姜芃姬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阻拦。
被她吓到的不仅仅是风瑾,还包括坐在马车内默念清心诀的卫慈,怀中有些异样,不由得睁开眼,望见一枚精巧的鹅黄香囊,样式虽然是男性的,却酷似女子所用,还有些眼熟……
他鬼使神差地捡起,香囊一角绣着小小的“羲”,心脏一紧,令他瞳孔微微一缩。
蓦地扭头望向车外,仅一眼,他便发现熟悉的身影依在窗边,对着他露出些许恶劣的笑。
卫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牙关紧闭,右手不由自主地将香囊紧紧攥在手心。
香囊蜷成一团,直至他的指节发白发青,胸腔被激起的波澜久久未平。
姜芃姬噗嗤一笑,眼中闪过些许兴味。
“兰亭……你对那位郎君有意?”
风瑾眼睁睁看着姜芃姬的香囊落入那位陌生郎君的车内,拦也拦不住。
“为什么这么说?”姜芃姬扭头望向风瑾,道,“我只是觉得对方清纯不做作,跟其他妖艳贱货有很大区别。怀瑜没有发现么,那位跟怀瑜一样都是天生丽质呢。”
风瑾:“……”
突然,有些无法直视天生丽质这个词了呢。
他深吸一口气,道,“兰亭玩闹归玩闹,香囊这般私人的物件岂能随意赠送外人?”
“放心啦,我与那位郎君相识的。开个玩笑而已,他又不会介意,只是吓一吓他罢了。”
任凭卫慈那个态度,哪怕介意,估计也没胆子说出来。
她很肯定,自己在来上京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卫慈这个人,但对方对她的了解似乎不浅,甚至算得上熟稔……不是对柳羲熟稔,是对她姜芃姬的熟稔,
这就有趣了,让她不由得想要逗一逗,看到旁人丢手绢丢绢花丢香囊,她也丢了一个。
姜芃姬笑着吃了一口茶,风瑾望着她,颇感心累。
卫慈之后的马车里面坐着都是熟人,和她有过一两面之缘的。
不同于那些生长在上京的郎君,上京的郎君已经习惯奢华的装扮,奢靡中带着一股子颓靡。
渊镜先生是正经的老师,教出来的徒弟也算正经,装扮也不似上京贵子那么“贵气”,更像是读书人,更加重要的是,相较于那些妖艳贱货,这些人更加符合直播间观众的审美。
每当一辆马车经过,直播间的颜控总要嗷呜好久,恨不得爬过来抱着人家一亲芳泽。
【香橙味鸡腿】:好想穿越啊,这样就能抱着主播大腿,还能看美人,说不定还能凭借唐诗宋词元曲啥的,成为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三杯两盏淡酒】:#鄙视,还穿越呢,先看看自己的脸再说。古代颜控很厉害,别说你有唐诗宋词,哪怕你是李白杜甫转世俯身,没有一张好看的脸,一样无法翻身。
【香橙味鸡腿】:#捂着胸口吐血,嘤嘤嘤,楼上你太打击人了。
红绸马车逐一驶进皇家别苑,刚一靠近,一股浓郁的花香便飘过高高的院墙,直透鼻尖。
卫慈俯身从车厢内出来,表情已经恢复镇定,那枚鹅黄的香囊也不知弄去了哪里。
韩彧明知故问,“子孝,彧似乎瞧见有人朝你的马车内丢了香囊,不知是谁这么大胆?”
卫慈冷漠脸,道,“顽劣无礼之徒罢了。”
也许是经历了一次磨难,韩彧瞧着比以前稳重了不少,但眉眼依旧带着开朗之色。
要不是如今的场合不对劲,他真想把卫慈拖到一旁好好审问。
“你这话可别让柳郡守听到,不然的话,子孝今年考评是别想过关了。”韩彧道。
卫慈依旧冷漠脸。
能走到这一步的士族贵子,基本都是东庆各地层层筛选出来的,算是这一代的精锐英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考评成绩都能过关,只是排名有前有后。
要是卫慈顶着渊镜先生高徒的名头,却得倒数的名次,不仅是他丢人,还毁了先生的名声。
有记忆以来,这还是卫慈头一回参加考评,游街之时,周遭繁华热闹的场景令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直到那一枚小小的香囊被主人恶意丢进车厢,这才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不知柳郡守会出什么样的考题,师父都说前途莫测,让我们静观其变,随机应对。”
韩彧叹了一声,以渊镜先生的本事,多少也能看出点儿线索,只是他并没有对学生透露。
卫慈冷漠脸地听着,要是情势没变,他倒是知道这一年考评的考题。
然而很可惜,出题的人不是如今的总考评官柳佘,鬼知道他会怎么出题。
“以柳郡守为人,倒也不难猜测。”
吕徵与程靖低声谈论,听到他们对话,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你猜得到?”
韩彧笑着望向吕徵。
“先生曾说,柳郡守为人务实。这考题,多半与治理之道有关吧。”吕徵猜测道。
往年的考评多半都是吟诗作对,一群人在那里伤春悲秋或者歌功颂德。
依照柳佘在外界的传闻,他更加务实一些。
考评为东庆选拔合适的青年俊才,又不是选拔阿谀奉承的跟屁虫,柳佘应该和以前那些总考评官不一样,不说别的,其他郎君千方百计打听柳佘的喜好,连着装都清减了不少呢。
是的,要不是为了迎合柳佘的口味,姜芃姬和直播间的观众将会看到更加华丽(辣眼睛)的游街!
卫慈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韩彧问他,“子孝平日里最关心这些,难道就没什么见解么?”
他垂下眼帘,道,“若非师父要求,慈实在是不想来此。柳郡守出什么题,对于慈而言,自然不在意。”
只要不是垫底,多少也算是交代。
对,他就是过来走个过场的。
依照如今东庆的择人标准,卫慈纵有满身才华,也不可能被任用。
韩彧似乎想到什么,叹了一声,也没强求。
另一厢,姜芃姬也和风瑾一道来到别苑,周遭香风袭袭,虽是深秋,可皇家别苑之内依旧花团锦簇,不知名的树上缀满了嫣红的花朵儿,那浓郁的香味便是从这传来的。
景美,人娇,相得益彰。
291: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一)
皇家别苑虽然奢华,但都抵不过那漫山盛开的团团锦簇,树下人影翩跹,穿红着绿、傅粉簪花的年轻郎君行走其间,他们依次落座,一眼望去,竟然比那烂漫盛开的花儿更艳几分。
柳佘身着雪青单袍,头戴漆纱笼冠,手执一枚如意,正襟危坐,脊背挺直,表情冷淡。
他已过而立之年,模样却不比那些弱冠青年逊色多少,更有他们所不具有的成熟与稳重。
冷眼望着众多郎君相携而来,或笑语盈盈、或眉头深锁、或对他微微颔首。众生百态,尽显风流,唯独那份隐晦的讨好是一致的,好似开屏孔雀,恨不得将最华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时光错落,眼神飘忽一下,好似回到了数十年前,自己也曾是这些贵子中的一员。
只是,他始终记得那时候的自己,看似镇定自若,或抚琴论诗,或品评字画,实则汗流浃背,好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威胁,他稍一不慎就要捏紧,令他惴惴不安,内心慌张。
等结束考评,惶惶回家,向阿敏倾吐不安和怯态,迎头盖脸便是阿敏的幽怨注目。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阿敏嗔怒地抱怨。
“矫情,这算哪门子的考试?”
柳佘一脸雾水。
“柳郡守,诸位郎君皆已入座,可以开始了。”
正想着,身旁同僚小心翼翼地将他唤醒,柳佘睁开微醺的眸子,好似刚刚睡饱餍足般。
望着那些人比景色更娇的士族贵子,柳佘轻轻一笑,道了一句,“那边开始吧。”
东庆考评,三年一评。
上三类中的【家世】,这些资料早早从地方传到上京。
柳佘赶到上京的时间有些晚,这些天都耗费在这一块了,将所有参加考评的人的资料看了一遍,按照家世以及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身份,逐一排下名次,给出相应的分数。
大致归类为【优等】、【中等】、【劣等】。
别看参加考评的人只有百来个,但他们都是从东庆各地精心选出来的,一个一个家世过硬,谁也不好得罪,要是给出的排序哪里有很大的争议,柳佘算是将人家后台给得罪了。
之前说过,【德行】、【容貌】、【性情】三项可以贿赂考评官,柳佘这些天或明或暗得到不少拉拢和好处,不管是真金白银还是古董名器,那些人的大手笔都让柳佘咋舌,大开眼界。
难怪谁都想当一回总考评官,三年不开张,开张就能吃三十年,多好。
【能力】,也就是个人吹牛皮报告早已经交过来。
柳佘也都看过了,华而不实、牛皮吹破天居多。
为啥说华而不实、牛皮吹破天?
举个栗子,一个腰肢勒得细瘦,整天磕五石散,导致肌肤过于细嫩,只能穿柔软旧衣,连洗澡都无法洗的人,踏马能拉开一石二的弓,一人单挑两只老虎,这不逗呢么?
哦,也许是香汗湿绸衣,金钗敲玉枕……那种母老虎吧?
柳佘不经意间当了一回老司机,文艺地开了一辆车。
说是考评,其实更像是一场有目的性的大型雅集,诸位郎君纷纷展示自己的才艺。
敢出头展示才艺的,谁手里能没两把刷子?
柳佘原先觉得无趣,现在反而有些投入了,现场气氛显得十分和谐。
之前说过,考评更像是一场大型的皇家雅集,参加的人不仅仅是那些士族贵子,还有不少朝中重臣和家眷,皇帝和后宫妃嫔、皇子帝姬都会出现,人虽多,却不显得喧闹嘈杂。
柳羲记忆中没这种阵仗,姜芃姬这个未来战将内芯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应对?
幸好,风瑾作为风氏嫡子,自小经历各种大场面,带着姜芃姬这么一个拖油瓶,还能与人笑语盈盈,宛若穿花蝴蝶,浪得飞起,逢人招呼谈话,还不忘向人介绍姜芃姬。
都是一群老油条,哪怕以前没有听过姜芃姬的名号,单凭“柳郡守之子”这个前缀,在场众人也不敢轻易忽略她,姜芃姬跟着风瑾,的确认识了不少人。
“兰亭不喜与人交谈?”
得了空,风瑾依照身份在自己席位上落座,偏头问她。
姜芃姬叹了一声,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贵圈真乱。”
风瑾懵逼了一下。
贵圈真乱?
四个字,拆开他都认得,加起来就不懂了。
不过,单看字面意思,聪慧如他,还是能琢磨明白的。
“为何这么说?”
风瑾哑然失笑,未防姜芃姬语出惊人,他特地凑近两分,压低声音。
“如今……男风竟然如此盛行?”
哪怕来自风气异常开放的未来世界,也不是全民搞基啊。
可是跟着风瑾见了那么多人,她由衷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一个耽美世界。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大概,她是世界上仅有的一枚直男了。
呸,她是女的!
风瑾细白如雪的肌肤染上些许薄红。
不自在地道,“你这眼睛能别乱看么?”
姜芃姬啧了一声,“难不成你让我闭上眼睛不看?”
看到对方,脑子就会不由自主地运转分析,这能怪她?
多年以来养成的职业素养,不是她想要改就能改的。
风瑾噎了一下,表情古怪,但还是低声补了一句。
“朝中关系混乱,只要不耽误传宗接代,这契兄弟之事,十分寻常。”
很多契兄弟还会为另一半置办聘礼,让对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龙阳分桃已经违背人伦繁衍,若是因此断了其中一人香火,百年之后如何面见祖宗?
姜芃姬眯了眯眼,看得风瑾内心惴惴,总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瑾对这种癖好可没兴趣,兰亭无需这般瞧着,怪渗人的。”
平时还好,一旦被姜芃姬这样认真盯着,风瑾总有一种全身都被透视看穿的异样错觉。
姜芃姬嬉笑着对他说,“怀瑜行的端,做得正,怕我做什么?”
“不是怕,只是不喜。”风瑾无奈道,“坐端正了,若是让旁人看到你这个模样,多半会怪柳郡守教养无方。”
倏地想起什么,他着重提点了一句,“兰亭记得别乱跑,皇家别苑不比自己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多说,不多做,安安静静的,好么?”
姜芃姬不置可否地点头,风瑾见她这般听话,心中反而有些担忧了。
292: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二)
事实证明,姜芃姬的话真的不能信,包括标点符号。
姜芃姬虽然没有参加过远古时代的大型party,但她在以前的时代参加过啊。
作为联邦最有实权的军方大佬,走到哪里没人捧着她?
联邦性质的重要宴会,主办方都会习惯性给她发一张请帖,至于人到不到完全看个人心情。
对比两个时代的party之后,她发现不管是远古时代还是她那个时代,无非就是那些惯有的套路,不过作为军团长的她是旁人捧着供着、不得不看脸色的大佬,现在的她只是虾米。
耳朵听着语调动人的笙歌琴曲,眼睛瞧着婀娜多姿的曼舞,姜芃姬幽幽笑着。
小透明也有小透明的好处,至少她不需要刻意去记某某某是谁,也不用思考某某某的家世地位以及其他人机关系,然后斟酌自己该如何与对方交谈,说个话都那么累,闲得慌了。
“难为你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她们跳舞就那么好看?”
姜芃姬瞧了一眼直播弹幕,观众品评的内容集中在舞姬的身材、脸蛋和肌肤,至于舞姿……他们都觉得太慢了,感觉像是公园老太太老公公打太极拳,还没人家广场舞好看。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太极拳,什么是广场舞,不过看弹幕的意思,应该不是什么好形容。
“身转轻袖摇,眉蹙敛花钿。”风瑾少年双眸望着那些舞姿妙曼的舞姬,头也不回地抚掌一笑,“腰若柳,声若莺……嘶——个中滋味,需得细细体味,兰亭性子急躁,该静心才是。”
姜芃姬一脸懵逼,瞧瞧看得投入的风瑾,再看看那些舞姬,再看看直播间观众。
倏地,她觉得直播间观众和她的审美才在一个次元,风瑾少年已然超神。
“舞姿倒是挺好的,但是我更加喜欢妖娆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大胸翘臀……”
这番话得到直播间观众一致拥簇。
【香橙味鸡腿】:我就是喜欢这样耿直诚恳的主播。
【皮皮虾我们走】:其实我也喜欢身材火辣的,看直播也只关注身材火辣的女主播,没有身材的基本不看。主播是唯一一个不靠身材,靠内涵吸引本宝宝追更的,你是最特殊的。
【蜀黍带你看金鱼】:楼上一路走好,#点蜡
直播间的小天使附和姜芃姬的观点,但风瑾这个正统远古时代男性则没有那么开放了。
细白如雪的脸蛋染上红晕,显然是羞恼了。
“庸俗!”
呦呦呦,害羞了。
姜芃姬明白,风瑾这个年纪的少年,纵然喜欢肤凹凸有致的小姐姐,嘴上也会含蓄不说。
她冷冷嗤了一声,“怀瑜这话可就违心了,我哪里庸俗了?不喜欢温温软软的,难不成你还想以后抱着一个跟你一个尺码的?之前还跟我说你对龙阳分桃无意,这会就露馅儿。”
风瑾也算比较能说的人了,但秀才遇到兵,一向有理说不清。
姜芃姬摆明了曲解他的话,风瑾少年哪里是她的对手?
心头一阵冒火,咬牙道,“兰亭敢让柳郡守听到这些话?”
姜芃姬无所谓地反击道,“怀瑜可是忘了,之前我是与谁一道上青楼的?”
风瑾:“……”
还能有谁,你家老子柳佘呗……额……好吧,他输了……
不对!
风瑾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身边这位小伙伴,性别是女不是男啊。
想起这点,他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通俗一些就是便秘一般。
柳郡守,你家闺女都这个熊样了,怎么还不过来管一管?
柳佘表示——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别说闺女逛青楼,哪怕逛南院小馆也得奉陪。
姜芃姬瞧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风瑾,笑着眯起了双眸。
远古时代各种不好,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广大人民百姓的性格都比较保守。
好比眼前的风瑾少年,再怎么一本正经,人家本质上也只是十来岁的半大少年,生嫩得很,姜芃姬只要舍掉一张脸,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架势,风瑾还真拿她没办法。
人有三急,风瑾少年不小心喝了不少酒水,面色微窘,令一名随身伺候的宫女子领路去如厕,姜芃姬见他离开,看着身旁空荡的位置,轻巧一挑眉,墨迹着也起身。
对于远古时代的皇家别苑,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播,自然也要满足直播间观众小天使的需求不是?
学着风瑾文雅的说辞,姜芃姬成功勾搭一名宫装婢女领她离开席间。
【香橙味鸡腿】:阿婆主,本宝宝只是想要参观一下古代皇家别苑啊,不是想要去厕所参观……如果,阿婆主直播如厕的话,本宝宝是不介意啦……
姜芃姬瞧见这条弹幕,嘴角轻轻一抽。
她从没想过,近古代的直播观众,竟然如此重口味。
“……不知这位女郎可知那些考评的郎君在何处?我有几位好友俱是这一届的,算算时间,考评应该开始一段时间了,可我心中总有些惴惴之感,不知女郎能否为我领路?”
那名宫女子抿唇一笑。
“郎君这般唤奴,可是折煞奴了。别苑规矩森严,各人有各人走的道儿。奴这般卑贱的身子,还没资格靠近那处。若是郎君想去,奴为您指个路,穿过花园便能瞧见了。”
“那就劳烦女郎了。”
皇家别苑的花园自然不是柳府那个小花园能比的,园内种满了奇花异草,虽是萧条深秋,然而花园内依旧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卉,鲜艳的颜色驱散了萧瑟,多了几分热闹。
据说上阳宫内的御花园比这花园大了十数倍不止。
平日里只有皇帝、妃嫔以及皇子帝姬才能去观赏,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哪怕是眼前这个皇家别苑的花园,要不是日子特殊,像姜芃姬这样没有丝毫功名在身的士族子弟也没有资格踏入,更别说随意行走,观赏这姹紫嫣红的美景。
“嗯啊——殿下啊——轻、轻点儿——啊——”
姜芃姬寻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准备找个假山休憩一番。
直播间有个学生物的观众表示对花园内陌生的植株很感兴趣,想要近距离观察,询问姜芃姬能不能在花园停留一段时间,如果能拉近镜头距离,让他仔细观察,那就更棒了。
她想想现在也闲得没事,那就成全好了。
只是,她刚在假山群小眯一会儿,底下就传来娇嗔喘息,男女喘息混杂,越发高亢急促,带着暧昧气息。
“啊——啊恩——”
坐在正上方的姜芃姬:“……”
直播间的观众更加直接,炸了。
我擦嘞,追了大半年直播,踏马终于要开车了!
293: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三)
依照姜芃姬的五感,她自然早早知道底下假山休憩的“山涧”来了两个人。
不过人家一开始都是规规矩矩的,说不定是已经定情的小情侣借机互诉衷肠呢。
她对自己的隐匿之术也十分有信心,肯定不会泄露踪迹,吓到人家小情侣的。
她很纯洁,奈何人家老司机技术娴熟,飙车浪得飞起,突然开车,令人措不及防。
底下二人二话不说,迫不及待拥抱到一块,你扒我一件衣裳,我撕你一件衫裙,没多久衣衫就一件一件脱了,直上三垒,动作激烈,女子头上珠翠砸在假山壁上,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姜芃姬懵逼在了原地,直播间的观众嗷嗷叫着要看到现场版的。
【香橙味鸡腿】:嗷嗷嗷啊——阿婆主,你能不能调整直播间拍摄视角啊,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画面,感觉好怪的,声色俱佳才是一个优秀直播间应该达到的标准。
【老司机联萌】:这个车,开得猝不及防,哪怕我是个老司机,险些在山弯道漂移出去了。
姜芃姬很快就镇定下来,既没有答应直播间观众的要求,也没有离开原地。
于是,这对偷摸着机会玩野战的小鸳鸯丝毫不知,玩得兴起,听声音似乎还玩出了不一样的花样和姿势,浑然不知假山供出来的道上头半躺着一个姜芃姬,以及一万个旁听观众。
姜芃姬深深觉得,她虽然不是观众口中的死神小学生,走到哪里都有人死,但也跟那位有些共同之处——貌似她走到哪儿都能碰上有趣儿的事情,这次连小鸳鸯野战都碰上了。
【主播V】:东庆皇室这是吃枣药丸啊,皇帝偷大臣妻子和老子的小妾,儿子偷另一个儿子未来的老婆,还是在考评这样的日子,也不怕人来人往地,直接把他们抓一个正着……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这条弹幕,有些懵逼。
【香橙味鸡腿】:#鄙视,阿婆主你是不是偷偷看了?
不然的话,她怎么知道底下偷欢的男女是谁?
姜芃姬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原本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
奈何直播间观众没人能跟得上她的脑子,她只能迁就对方了。
【主播V】:听声音,男的是与我有过几面之缘,还会成为我妹婿的巫马君。
直播间观众纷纷表情裂了,握草,巫马君……有胆子啊,当着主播的面给主播庶妹戴绿帽?
姜芃姬又发了一条弹幕。
【主播V】:女方则是北疆来的女子,为何这么判断?因为巫马君刚才死掉对方的衫裙,布料撕裂的声音不是寻常的绫罗绸缎,这是北疆少数贵族才能穿着的特供布料……我曾经在一本‘野史笑谈’上看过这部分内容,作者闲得蛋疼去撕各种不同的料子,仔细记录撕裂声的差异……因为动作激烈,女子头上珠翠敲击石壁,发出的声音也能听出质地的优越……
底下女子衣衫被脱光光,动作激烈,珠翠耳环项链洒了一地,姜芃姬光是听声音就能琢磨出落地的首饰有多少,质地好不好,综合以上几点,再想想这段时间来东庆的北疆人员。
这个身份么,自然呼之欲出。
【老司机联萌】:我不知道,该说主播耳朵好,还是她看得东西太多……貌似啥都懂。
人家啪啪啪,她都能听出那么多和主题无关的内容。
冷漠脸,总感觉自己和主播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哦,不对,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近距离倾听一场春色盎然的大戏,不过姜芃姬的脸色始终正常,眼神依旧清明,根本没有被底下的野鸳鸯感染,而直播间一些老司机光是听着声音,已经忍不住召唤五指姑娘了。
在观众看来,姜芃姬过于冷淡了,但对她来讲却是稀松平常。
一个饱经训练的基因战士,要是连自己生理反应都无法控制,早早滚出基因战士行列好了。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底下那对野鸳鸯终于云消雨停,搂在一块儿气喘吁吁。
这会儿,有个观众起哄,问姜芃姬。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主播,免费听了一场,你就没什么要评价的么?
【主播V】:辣鸡。
瞧着这短短的两个字,不少老司机观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底下的一对野鸳鸯平息了一下气息,然后便是安安静静地穿衣悉索声。
“四殿下,今日一事,安伊娜会深深记得的。”
四殿下?
呵呵,果然是巫马君。
姜芃姬冷笑着听着,一个是东庆四皇子,一个是即将成为二皇妃的北疆公主,这俩在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跑来假山这里偷晴,也真是够够的……那位四皇子想做什么?
巫马君已经从刚才的事情中清醒过来,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沙哑。
“你真的打算嫁给二哥?他那个人,根本给不了你该有的荣誉。”巫马君不屑道。
名为安伊娜的北疆公主轻轻叹了一声,道,“父王让我嫁给你二哥,我便得嫁,世间女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能将清白的身子早早交给你,我早已无憾。”
姜芃姬撇了撇嘴。
这位安伊娜公主也是实力演技派,说话也不打个草稿,开口就把牛皮吹上天。
“四殿下,我们认了吧。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二嫂,我们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来往了。若是被人发现,误以为北疆对东庆有异心,和谈联姻只是障眼法,我们便是两国的罪人了。”
姜芃姬原以为这位公主如何不一般。
如今一看,见面不如闻名……错了,闻“声”不如闻名。
说到底还是游走不同男人之间,玩弄权柄罢了。
北疆让这位公主挑拨二皇子与镇北侯府之间的关系,将皇帝与皇子的关系弄得剑拔弩张,最好把东庆弄得永无宁日,没想到这位公主人还没嫁过来,已经早早把两个皇子关系弄死。
按理说,巫马君这人野心勃勃,虽然年轻,但也是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不像是不带脑子的猪,怎么会轻易被安伊娜公主钓上手,信了对方的情深表演?
她蹙了蹙眉,却忘了时下男子,多半视女子为附庸与物品,头发长见识短是说谁的?
安伊娜公主演技太好,巫马君又太过自负。
浪荡子以为骗来一颗诚挚少女心,却不知早已经落入黑寡妇的蜘蛛网……啧,蠢得要命。
294: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四)
姜芃姬不打算现身,自然不会让旁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她的唇角始终噙着冷笑,听着底下那对男女你侬我侬、互诉衷肠,又因为现实阻碍而不得不各奔东西,相忘江湖。
讲真,换一个脑子比较活跃的八卦党,分分钟能写出一篇虐恋情深的小短文好么?
姜芃姬眼皮子一抬,直播间已经冒出各种各样的虐恋段子,有一些精通各种言情桥段的老司机,他们还能精确猜测安伊娜公主和巫马君的对话,一唱一和,简直了……果然都是套路。
要不是场景不对,姜芃姬都能笑出来。
自作聪明的人,一向是最蠢的,底下这俩男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绝配。
姜芃姬乐得看好戏,直播间的观众却不是很理解。
【食堂打饭阿姨】:阿婆主,那个巫马君不是你庶妹未来的夫婿?他当着你的面偷人,你就没点儿脾气?亏宝宝还期待你妹控发作,动手把巫马君和那个小姘头都打一遍。
不是一个观众这么期待的,而是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是这么期待的。
他们早已经习惯姜芃姬二话不说就是怼、护短不讲理的作风,哪怕是庶妹,搁古代是妾生女,搁现代是私生女或者小三生的,但这里是古代啊,庶女也是有人权的,名正言顺的。
他们没想姜芃姬如何为这个庶女打抱不平,但巫马君还没把人娶回来就青天白日和另一个女人嗯嗯啊啊,也忒不是东西了,依照主播这个脾性,肯定要出面将人打一顿才对。
姜芃姬笑了笑,经过上次长情巷试探柳佘,她基本已经摸准府中庶女的身份。
换而言之,那位庶女从诞生起就跟柳府不是一路的,以后也没可能一路。
至于“兄妹情”或者“兄弟情”之类的,那更加没有影儿。
柳佘顾及到这一层,早就暗中授意继夫人和碟夫人,尽可能将柳羲和庶子庶女隔开。
没有相处过,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明知那个庶女身份有异样,极有可能是对立面的,柳佘意图将庶女嫁给巫马君,摆明了是挖了一个坑等这个小子跳……这样的情形下,姜芃姬还为一个庶女出头,吃饱了撑着。
【主播V】:整巫马君和那个安伊娜?呵,迟早的事情。
姜芃姬要走的路,这俩都是阻碍她的绊脚石,也许是小碎石,也许是鹅卵石,迟早要踢开。
不过,理由却不可能是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庶妹出气。
很明显,直播间的观众都喜欢不带脑子凑热闹,根本没人瞧出姜芃姬经的文字游戏。
安伊娜公主深情满满地目送巫马君离开假山,她则待在原地仔细梳洗了一下仪容,然后神色如常地离开,姜芃姬继续坐在上头不动如山,不过几息,已经离开的安伊娜竟再度折返。
姜芃姬挑了挑眉,能被北疆皇庭予以期待的公主,倒是有几分本事。
安伊娜没有发现她,但这人疑心病却十分重,佯装走远又悄悄折回来看了一眼。
等她的气息彻底远离了,姜芃姬轻松地跳下假山。
此处通风顺畅,这对男女胡闹留下的气息已经弱不可闻,然而对于五感异于常人的姜芃姬来说,满鼻子都是异样的气味,令她眉头轻蹙,眼底流露出些许厌恶和轻蔑。
稍稍控制五感,那种令人反胃的气息才浅淡不少。
她又摘下腰间另一个香囊放在鼻尖轻嗅,这才好受了一些。
巫马君与安伊娜前后脚离开,姜芃姬则选了另一条羊肠小道,七拐八拐之下离开了假山群。
今儿个日子特殊,平日里寂静的花园多了人气,不少衣衫艳丽、装扮精致的贵女相携游园,眉间或者额头点缀着精巧细致的大红花钿,那鲜红的颜色将周遭肌肤衬得更加雪白细嫩。
东庆如今的风气还算不上太封闭,男女相携同游虽然会被人诟病,但也算不上天大的大事。
所以,除了这些人比花娇的贵女,花园内、水榭旁、小亭中……不乏衣衫翩翩的少年郎。
出于默契,双方泾渭分明,哪怕是熟人,也只是隔着一片小林或者花丛遥遥对视,很快就错开眼……考评这一日,不仅关系到士族贵子的官场前途,说不定还影响他们终身大事呢。
姜芃姬自然也是“贵子”,只是年纪还小。
她年纪尚幼,身量尚小,容貌五官却十分标志,偏向女性但又充满英气,若是等个几年彻底长开了,再添点儿功名,弄出点儿名声,这可是不少世族贵女心目中的良人形象?
最重要的是,脸一定要帅!
不是阳刚,而是掺和了女性柔和、如玉温润的美——最好雌雄莫辩,不仅如此,身材还要高挑清瘦、气质必须温润如玉、待人一定要微风细雨,满腹诗书,才华横溢为佳。
避开那些贵女走的道,姜芃姬环顾一圈,去了地势比较高的望风八角亭。
站在这里,凭高远眺,视力好一些能看到那些参加考评的士子。
她过去的时候,八角亭已经坐着三名陌生男子,姜芃姬不认识他们,只是礼节性颔首。
对方也没有介意姜芃姬过来惊扰,而是微微一笑,扭头与友人继续谈笑。
落英缤纷,飘零坠落的花瓣随风而动,铺满了一地,百余士子零散坐落在河畔旁、小林间,身姿婀娜的侍女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其间,间或还有丝竹管弦的雅乐之声悠悠传来。
姜芃姬和一群直播间观众都静默了,表情有些微妙。
踏马这也能叫考试?
哦,不对,人家这是考评。
【老司机联萌】:我大概是上了一个假学校。
【酱香猪腿肉】:我大概是遇见一群假老师。
【三只松鼠零食】:我大概是做了一堆假试卷。
【冰糖柠檬水果糖】:我大概是进了一个假考场。
姜芃姬:“……”
隔着这么远,旁人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但姜芃姬却不一样,众生百态尽入眼底。
此时,卫慈发髻微有异样,他抬手一模,一朵盛开正艳的美人睡落在他发顶。
美人睡,独在秋冬两季盛开,越是寒冷,盛开越艳,香气扑鼻。
他看着花儿略略出神,不知想到什么回忆,表情变得有些涩然。
此时,仿佛察觉到一股视线,他悄悄顺着望去。
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卫慈表情默然地用手碾碎了那朵美人睡。
295: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五)
虽然东庆世家越来越不像话,但不可否认,这些世家出来的孩子的确有两下。
“江山代有人才出,唉,当真是一浪推一浪。这些年轻后生可真不得了,俱是国之栋梁啊。”
柳佘身旁的副考评官感慨着说道,惹来其他几位的一致附和。
“要不怎么说是少年英才?如今这个天下,很快就是他们的了。年轻就是好啊,再过个几年,兴许我们这些老骨头都要退位让贤了。如今这些年轻后生,瞧着让人眼热。”
一名大儒开口,其两鬓雪白,脸上布满褶皱,但肌肤透着一股子红润,精气神相当充沛。
三年一考评,今天对于东庆来说是十分重大的日子。
柳佘虽然是总考评官,但身边还有十余位副考评官,他们或是朝中老臣、或是名声斐然的名士、或是醉心学识的大儒,每一个资历都比柳佘老,但柳佘最讨厌他们倚老卖老。
听了几位感慨,他在内心暗暗啧了一声,然后冷冷一嗤。
这可不,哪怕是头猪,一大堆资源砸下来,也会两只蹄子走路了,更别说人了。
其他考核陆陆续续差不多了,现场气氛也被炒热,在几位副考评官的催促下,柳佘从塌上起身,然后从袖间抽出一只卷轴,两名侍女迎上来将卷轴的火漆揭开,展开挂在架子上。
看到那支卷轴,诸位士子已经纷纷打起精神,今天考评的重头戏来了。
等他们看到卷轴上铁画银钩的一个大字,纷纷懵了一下,或蹙眉深思、或暗暗念叨……
民!
卷轴上就这么一个字,这也是这次考评的题目。
通俗一些讲,这就是命题作文,考官给出题目,学生自己随意发挥作答。
不限篇幅字数、不拘内容格式、不论题材文章,只要紧扣主题【民】,不管是从百姓治理、田地耕作、商品买卖还是读书教化,便不算跑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很不好对付。
首先,这个题目给的就太宽泛了,能写的很多很多,正因如此,想要写得出彩,写得鞭辟入里,使人深省或拍案叫绝,能入得了柳佘的眼,这就太难太难,多半还是中庸为主。
其次,他们多半是家世极好的世家贵子,平日里不说章台走马,但也不会和百姓多接触什么,他们所知的多半来自于书籍,一个不慎就容易写得“假大空”,如何入题?
对他们来说,交任务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出彩,力压旁人!
姜芃姬自然也看到这个考题,眉心蹙了一蹙。
柳佘这个考题,能说简单,也能说太难,着实有些刁钻。
民,字从尸从氏。
尸,可意为身体无法动弹,引申为不迁徙、不移动。
氏,寄给意为国、族。
二者合一,即为百姓。
要是发散思维来想,民不仅可以解读为百姓,亦可以解读为国计民生。
从这二者再联系,与民有关的衣食住行都能纳入思考,像是读书、富国这样的国计民生也能作为入题的点……更加重要的是,柳佘给了题目之后根本不给其他提示,学生也很懵逼啊。
要是能知道柳佘内心的偏向,他们也好琢磨重点,迎合对方的口味。
诸多士子颇感为难,那些副考评官见了,心中虽有异议,却也没有说出来。
人家关心百姓、关心民生,性格务实,他们还能说什么?
看到这个题目,卫慈小弧度地勾了嘴角。
他很确定,这个柳佘有问题,不过总得来说,似乎也不那么讨人厌。
题目已下,士子之间也不好交流讨论,诸多考评官在上面盯着,只能各凭本事。
其他人还在想着柳佘偏好的时候,几名士子已经开始研磨铺纸,提笔书写。
柳佘眼睛扫了一圈,动笔的基本都是他预料中的人选,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
人家凭本事名留青史,自然有一定道理的,这等天赋羡慕嫉妒不来。
他稍稍绕了一圈,目光扫了扫那几人书案,不由得点头。
他给出的题的确很宽泛,但只要不离开“民”,基本不会跑题,与其贪心想要以短短篇幅陈述无数的内容,导致文章空乏,还不如攫取一点着重阐释,以点破面,便是这个道理。
当然,道理懂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写出一点儿干货又是另一回事。
有的人已经明白柳佘的意图,但等落笔的时候,却发现写不出实锤。
以他们对柳佘的分析,这人算是实干派了。
吹捧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人家说不定更加稀罕那些懂农业水利、勤劳能干的。
当然,这些人还算有自知之明,更多一些人则是不屑一顾,没人不会喜欢听好话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怎么了,总考评官看得舒心就好……所以,也不乏有喜欢卖弄才学文字的傻瓜。
诸多士子,柳佘最在意渊镜先生的几个学生徒弟,与预想中没有太大出入。
光从文章内容来看,其实也能摸索出这些人的脾性。
唯一令他惊讶的却是卫慈。
这位渊镜第四徒……貌似也不像阿敏说的,只有那张脸能拿得出手了。
程靖稳重务实,关注农耕水利;韩彧正气开明,文章与刑律有关;吕徵看似中规中矩,但文章深入之后直指东庆如今的弊端,为民鸣不平……可这卫慈……
光看模样,如玉一般的人儿,冰冷又带着几分君子的温润,异样的和谐。
但,他的文章却……相当的辛辣呛口。
哪怕柳佘十分欣赏他写的,但如今这个当口,根本不能给他过高的分数。
作死也不是那么作的!
这小子貌似很天真地希望天下万民皆能读书,并且给出了不少干货建议和计划。
柳佘嘴角一抽,这种时候挑衅士族权威,也不怕被穿小鞋。
暗暗叹气,卫慈这样故意找事儿的举动,搁阿敏来说,踏马就是熊!
不过,糟心的事情还没完呢。
姜芃姬正在亭子里看诸多士子埋头苦写,内心略略有些舒坦了,这才有考试的气氛。
不过,很快她就改了自己的看法。
嘶——
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
卫慈正欲将写好的文章用熏炉熏干墨迹,他附近的一名士子还在冥思苦想,面色潮红,表情带着几分眯瞪,不停撕扯自己的衣裳。对方所穿的衣裳乃是旧衣,穿得还松散,自然禁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就被撕开大口子。
卫慈:“……”
柳佘听到动静转头,那位郎君已经将衣裳脱了个精光,从席位起身,背对着他,露着个腚。
柳佘:“……”
老子有句沃日,踏马立刻就要说!
296: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六)
衣裳滑落,堆积脚下。
腚都露光光了,身前自然也是一览无余,那腌臜的东西甚至有抬头的趋势。
往来的侍女见了不由得惊叫,被叫声惊动的士子纷纷扭头寻找异动来源,那些喜欢倚老卖老的副考评官也终止谈笑,抬头一瞧……霎时间,他们都觉得眼睛要瞎了。
男的还好,别人有的零部件自己也有,看了就看了,顶多觉得辣眼睛,唾弃一句伤风败俗。
然而侍女不一样,她们入了皇家宫苑,严格意义来说都是皇帝的女人,如今看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一个一个还都是黄花大闺女,顿时吓得失措惊叫,没乱起来已经算素质高了。
柳佘脸色铁青,一看那个士子一副飘飘欲仙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播间的观众借由拍摄视角的便利,拉近镜头,可以清晰看到考评那边的情况。
正当他们挑挑拣拣,舔各种古风美男的时候,那位赤条条的郎君占据了大半个镜头。
白花花又饱满圆翘的腚,纤细的腰肢,白瘦得有些发青的双腿……
直播间观众:“……”
稀稀疏疏的弹幕瞬间变得汹涌起来,铺天盖地的字将虚拟画面遮挡住。
【四十一枝花】:妈呀,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最爱风瑾宝宝】:简直了,我妈刚刚就在一旁看直播,突然冒出一个高清的腚,她现在怀疑我看什么不和谐不干净的东西,火冒三丈要去阳台拿衣架打我了,救命啊!!!
【阴阳尊上】:我才惨,我老婆开始怀疑我性向了……
除了这些抱怨吐槽,其他都是复制粘贴的护眼弹幕,姜芃姬也险些懵逼了。
刚才在假山上听了一场“动作大片”,现在跑来偷看考评又碰见有人撕衣裳想要骡奔……
她一定是看了一个假的考评!
那边的慌乱也惹来不少关注者的注意,纷纷跑来八角亭想要悄悄发生了什么。
作为当事人,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位士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周遭侍女的羞恼和惊慌大大取悦了他,他仰头哈哈一笑,恬红着脸。
“众生皆是赤条条而来,此乃天性,诸君如此惊慌作甚?”
卫慈冷哼一声,刻薄地道,“稚儿年幼不懂廉耻,难道你也是?礼义廉耻信,修炼到家了!”
那人听到卫慈这般讽刺,诶了一声,扭头一瞧。
呦,这一眼看了真是不得了,他感觉自己听到心脏开花的声音,美妙无比。
士子眯着眼睛,脚步打了个飘,嘿嘿嘿地靠近卫慈,“真不知,这庸碌人间,竟然也有这般天姿国色……我与郎君一见,似曾相识,宛若巫山故人,面熟得很,与我可为如兄弟?”
通俗一些讲,那就是——
【大兄弟,我觉得咱们以前在梦里嗨过,现在还约不?】
如今东庆南风盛行,契兄弟很多,不少文人士子甚至以此为风尚。
不过,天下间直男还是很多的,对这种违背阴阳的举止颇为厌恶。
碍于阴阳调和的正统舆论,契兄弟虽多,但多半都是暗中悄悄地来,极少有人会大庭广众向另一个男子示爱,更别说寒食散吃多了,脑子嗨翻,衣裳尽褪的情形下,这般调戏同性。
卫慈的脸色彻底不能看了。
什么叫做“巫山故人”?
还想要“如兄弟”?
诸位士子的席位都是固定的,所以渊镜先生几个学生徒弟并没有凑到一块儿。
听到动静,看到卫慈竟然被一个嗑药冲了脑子的浪荡子调戏,顿时脸色青黑,气恼非常。
谁能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在考评现场服用寒食散?
用了就罢了,竟然情绪高亢地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里可是考评的地方,不是寻常雅集聚会!
恼怒归恼怒,要是卫慈真被这小子冒犯轻薄了,以后这名声还能听不?
想到这里,琅琊书院出来的几个士子纷纷上前阻拦,只是他们距离都有些远,那个嗨翻脑子的士子离卫慈却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比较一下,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谁先勾到卫慈。
柳佘更是气得眼露杀意,咬牙切齿道,“来人,将这人押下去!”
为了不干扰士子们的考评,碍眼的侍卫都在外头候着,进来需要一段时间。
卫慈收敛面上的恼怒,眼神冷得好似看一个死人。
他冷漠着脸,起身,双手抄起书案,冲着那个士子的直接抡了过去,一气呵成。
众人:“……”
卫慈俯视道,“伤风败俗!”
他的手还抓着那张书案,不,应该说是一半书案,另一半挂那位士子脸上了。
看着从中折断的书案,再看看那位士子脸上洒满的鲜血,不少人暗暗打了个颤栗。
这书案要是冲他们脸上砸,整张脸可不得扁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卫慈双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着苍白。
手指用力,指节分明,手背的青筋暴起,很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般平淡。
这时候,侍卫才匆匆赶来。
卫慈抬头瞧了一眼柳佘和诸位士子,表情平淡地作了一揖,抿着唇,挥袖离开。
他很清楚,留下来也没有必要了。
考评之上动手打人,哪怕事出有因,也极有可能被革去资格。
与其继续留下来沦为笑柄,还不如痛痛快快离开,免得受气受辱。
柳佘俯身将卫慈那张答卷捡起来,因为墨迹还没有干彻底,加上书案上的砚台墨汁洒了,使得不少内容被染成一团黑色,柳佘振了振纸,取过香炉熏干墨迹……啧啧,倒是可惜了。
柳佘冷漠地指着那个士子。
“把这个有辱斯文的人,拖下去!”
卫慈好歹心气高,自己主动离开,但那个犯错又惹事的士子却是被柳佘亲口派人拖下去的,两者放在一块儿比较,反而没人会计较卫慈动手伤人,只会可惜这孩子倒霉催。
这只是其一,更加重要的是,柳佘这个举动,几乎已经否定那名士子的一切。
文名,全毁了!
被人用书案抡了脸,剧烈的疼痛让士子轻飘飘的脑袋从天上回到了人间,身体内部还有那种畅快的余韵,可他看清周遭的一切,冷风一吹,又发现自己不着寸缕的模样,险些晕过去。
这、这都怎么回事?
297:嗑药开趴,假山PY交易(七)
他脑子已经降温,也没了那股子浪荡冲劲儿。
如今又是深秋,风稍微一吹,他只是觉得全身都冷飕飕的,两股战战,腚都在打颤。
害怕。
柳佘见他表情变动,冷冷嗤了一声,“考评关系到国家社稷,关系到东庆的未来,如此严肃神圣之事,竟有人当众脱衣骡奔,不顾廉耻,圣人之言全学到狗肚子,当真让人开了眼界。”
全场士子安静如鸡,那些受到惊吓的侍女纷纷跪俯在地,颤颤巍巍。
见那些侍卫没有动手,柳佘语气平淡地又说了一句。
“拖下去,当真听不懂人话?”
几位副考评官正要开口求情。
虽然他们也觉得那名士子做得太过了,但服用寒食散已然成了东庆上流的风尚,这是雅趣之事,哪怕反应太过,也是因为行散不当,这种事情又不是特例,应该酌情处理才对。
“糊涂虫!”
不等他们开口,柳佘已经骂了一声,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那些老人精如何不知道骂自己?
顿时,一个一个的表情精彩得像是调色盘,五彩缤纷的。
那些侍卫垂着头,最后还是架着将人拖走了。
柳佘冷着脸,将卫慈的考卷熏干折叠收入袖中。
直播间观众听不到柳佘骂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主播她爸真的动怒了。
更加重要的是,那个士子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嗑药嗨过头的样子。
【图书管理员】:奇怪,为什么觉得刚才那个士子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大明衣冠】:岂止是不对劲,根本就是被人下药了吧。这跟高考考场脱衣服,意图猥、亵其他考生有什么区别?管你是谁,肯定要丢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宫斗宅斗看多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个考生被人暗算什么的……瞬间脑补一部宫心计。
【老司机联萌】:估计是寒食散吃多了,哪里是什么陷害。
【地球第一美男】:寒食散?什么东西?
【老司机联萌】:寒食散,又称五石散,一种含有剧毒的药,可成瘾致幻,服用后伴随毒性蔓延,体内会产生巨大内热,长期服用会慢性中毒。不过古人认为寒食散服用之后,有神思清明的功效,行文赋诗有如神助……估计,那个熊孩子因为这个才在考评嗑药……
【牛轧糖】:这……这不就是毒、品?
姜芃姬看了那些弹幕内容,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东西,她是知道的,寒食散在东庆士族之间属于流行的奢侈品。
柳羲记忆中,也曾看过不少河间士子在雅集的时候以寒食散助兴的画面。
又有观众查了查寒食散的度娘资料,复制粘贴了一大堆,也算是给不懂的人科普了一番。
【老司机联萌】:寒食散有成瘾性,但某种方面来说,它比毒||品更加可怕一些。
姜芃姬瞧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放下了。
直播间的观众属于近古代,寒食散对他们来说还是很可怕的,但姜芃姬生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曾经被人畏惧的各种毒|、|品,以她的眼光来看,还不够格入她的眼。
【冰糖柠檬】:噫,好可怕,要是不小心对这东西上瘾了,岂不是废了?古代戒毒不容易吧……想想我们的华国,想想鸦片……要是这东西大范围推广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弹幕得到不少观众的支持。
【主播V】:没必要那么担心,寒食散只有在小范围传播罢了。这玩意儿很贵,普通百姓用不起,这就杜绝了大范围传播的可能性。服用寒食散之后,还需要进行十分复杂的行散步骤,发散体内多余热力,行散要是出差错,严重一些会闹出人命,百姓耍不起的。
尽管如此,寒食散的危害也的确不容忽视。
在如今这个远古时代,上层社会颓靡不振,社会风气也会被带偏,倒霉的还是下层百姓。
姜芃姬瞧着那些参加考评的士子,眉心微微蹙起,顿时没了继续观看的兴趣。
寒食散的确入不了她的眼,因为以未来人类的身体素质来看,想要用寒食散致人成瘾,基本不可能,但远古时代的人类不一样,他们太弱小了,那些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士族更加孱弱。
一旦上瘾,想要戒断可就难了,估计也没人有这个毅力戒掉。
贵族士子,他们有的是钱购买寒食散,继续服用就能无事,何必受苦受累戒掉这东西?
在如今这个金字塔社会,文盲遍地的地方,精英上层对普通下层的影响力太大太大,这些精锐颓废,会令整个天下颓废,他们废物,也会令整个社会风气变得乌烟瘴气……
唇抿成了直线,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离开八角亭。
发生那样的插曲,柳佘也没多少心思主持考评了,等所有士子答完自己的考题,他令人将各位士子的卷子全部收上来,为了公平起见,士子的姓氏名讳全部以白布遮掩,慢慢评赏。
韩彧脸上布满愁色,“子孝这回,未免也太亏了些……”
这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着,竟然会碰见这种倒霉事。
吕徵道,“子孝心思自来细腻,希望这事情不会给他带来太大打击。”
对于卫慈从考评中途退场的事情,他们的师父,渊镜先生丝毫不惊讶。
反而平淡地笑了笑,“这事为师知道,你们无需多虑,子孝心中已有打算。”
卫慈就没想过为东庆效力,考评结果如何,对他来讲有意义?
若非渊镜先生的要求,卫慈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姜芃姬往回走,正巧碰上出来寻她的风瑾。
“皇家重地,瑾不是与你说过,不要乱跑。”
风瑾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似乎没惹什么事情。
“我只是想远远看一看考评的场景,周遭都是人,要是犯事儿了,总不能找我一人麻烦。”
姜芃姬扫了一眼其他士子贵女,示意风瑾自己是无辜的。
“瑾不是怕你不懂这边的规矩?”自己一个伤员,照看熊孩子也不容易,“别看皇家别苑光鲜亮丽,谁知道暗地里有什么魑魅魍魉?若你不慎撞破谁的好事,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姜芃姬走到风瑾身边,两人并排走在羊肠小道,与旁人都隔着相当远的距离。
“看样子,你十分有经验么。我刚才在假山山洞发现巫马君和一个叫安伊娜的女孩儿苟且,啧啧……战况激烈!这也算大事么?”
风瑾:“……”
298:琅琊卫氏
“安伊娜……这个名字根本不是东庆女子的,对方是异族?”
风瑾脸色变了变,心中隐隐闪现些许不详的预感。
姜芃姬抬手指了指北方,笑得意味深长。
风瑾心神领会,但他并没有为自己猜出对方身份而喜悦,反而脸色铁青。
“赐婚的旨意已经下达,她可是四殿下铁板钉钉的二嫂……巫马君怎么敢……”
小叔子和嫂嫂有奸情,巫马君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
姜芃姬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巫马君这叫发扬祖宗遗传下来的美德。再者说了,那个安伊娜嫁入皇室本就不安好心,她勾引巫马君,巫马君也有自己的计算,两人可不滚做一堆了?”
依照巫马君的野心,哪怕安伊娜不刻意勾引,他能守住自己的裤腰带?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瑾踟蹰不前,内心充满挣扎,“这事情……”
姜芃姬低声道了一句,“人家皇室丑闻,你上赶着担心什么?令尊早致仕避难,静待情势变动,你还想上赶着给东庆卖命不成?就算你说安伊娜和巫马君在外苟合,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北疆和东庆的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中间生出任何阻碍,都会被铲除干净……”
他听后,表情阴晴不定地变换,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这事情说起来的确与瑾无关……”
巫马君的野心,风瑾是十分清楚的。
他勾搭北疆公主安伊娜,目的为何,风瑾多少也能猜出来。
只是,这人空有野心没有脑子没有大局观,这也是风瑾最瞧不起巫马君的地方。
通过安伊娜接触北疆皇庭,这样做无异于是与虎谋皮,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姜芃姬歪头,看风瑾侧颜,道,“这事情和你无关的,那我说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
风瑾心中一个咯噔,神色不变地问她。
“什么事情?”
姜芃姬道,“方才考评,有士子服用寒食散,当众脱下所有衣裳……是的,你没有听错,对方当着所有士子、我父亲以及其他副考评官,脱光光了,还出言调戏渊镜先生高徒卫子孝。”
风瑾听得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圆。
“这、这……简直荒诞!”
姜芃姬将这件事情当笑话说给风瑾,揶揄了一句,“你啊,该庆幸自己因为手臂伤势没去考评。不然的话,说不定被那个浪荡子盯上的,可就是你风怀瑜的美貌了……”
风瑾:“……”
为何他觉得异常手痒,想要狠狠敲打眼前这个熊孩子?
姜芃姬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双眸带着轻松的笑意。
“算了,瞧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我还是不逗你了。”
风瑾表情僵硬,看着有些臭,姜芃姬脸上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两人一道穿过游廊,远远瞧着,似乎有说有笑。
快要离开花园的时候,姜芃姬发现一道异样的注视,下意识收敛笑意,准确望向视线来源。
视线之中,仅有一片消失的衣角。
“瞧见熟人了?”风瑾问她。
“算是吧,不过对方对我防备得很,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姜芃姬摇摇头,卫慈喜欢避着她就避着,她倒要看看对方肚子里的秘密能保守几日,“怀瑜,你对琅琊郡有多少了解?”
风瑾收回视线,他循着姜芃姬的方向望去,没看到什么人。
“琅琊郡?瑾倒是忘了,你即将跟着渊镜先生去琅琊求学,有备无患,的确该做一做功课,好好了解琅琊士族形势。”风瑾笑了笑,还以为姜芃姬是担心以后求学的事情,“琅琊郡地处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孕育了不少杰出人才,乃是世家汇聚之处。”
姜芃姬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我听说,琅琊郡士族林立,都不怎么好惹……”
河间郡盛产美女,琅琊郡则是盛产才子英杰。
很多叫得出名号的大儒,基本来自琅琊,两者在东庆的分量截然不同。
风瑾安抚姜芃姬,“的确不好惹,但只要你安分一些,看在柳郡守的份上,也没人会故意刁难你。更别说,你到时候进入琅琊书院,渊镜先生也会护着你的,你怕什么?”
只要身边这个小伙伴别那么闹腾,她绝对能在琅琊郡过得很好。
姜芃姬又问道,“那么,你听过琅琊卫氏么?”
风瑾听了,蹙了蹙眉头,在脑海中翻找大半天。
“琅琊卫氏?有点儿印象,瑾记得没错的话,琅琊卫氏这一支是大夏朝开国不久,从汴州卫氏分出来的旁支。不过这一支人丁凋零,早就走了下坡路,一代不如一代了。”
汴州位于中诏,汴州卫氏在中诏也算得上一流世家,十分昌盛繁茂。
“那你知道琅琊卫氏如今的情形么?”
姜芃姬追问。
“隐隐听说,琅琊卫氏这一支已经重回汴州卫氏,回归本宗。说是回去,其实也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罢了。可若不这么做,说不定这日子要彻底落魄下去,沦为寒门庶族……”
考评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家世】,占分比重很大,而寒门庶族只能是【劣等】。
若是回归本宗,也算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好歹是一个祖宗。
别管日子如何,至少说出去还是赫赫有名的高门世族,而非寒门庶族。
姜芃姬蹙眉,道,“怀瑜的意思是,琅琊卫氏已经搬离,举族迁回中诏了?”
若是这样,卫慈应该不是琅琊卫氏的,只是姓氏巧合了?
“应该是的。”风瑾摇头,可惜地道,“分出来的旁支,等闲情况是不可能回到本宗的。琅琊卫氏如此选择,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这么做……兰亭怎么对这个有兴趣?”
她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了一句罢了。”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席间,又看了一会儿歌舞。
姜芃姬看到不远处有人当众服用寒食散,表情带着享受飘忽,她心中一怔,倏地想起了什么。
“怀瑜,你可知寒食散是什么时候在东庆兴起的?”
风瑾露出一丝无奈,道,“兰亭当真瞧得起瑾,可瑾也不是无所不知的,这事如何知晓?”
299:东庆崇州
“难道就没个大概的时间么?”
姜芃姬心中隐约有些推测,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她之前看了那么多书籍,里面的确有寒食散只言片语的记载。
据野史记载,前朝有一名云游方士向大夏皇帝进献一张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神奇方子,令男子阳元充足,与房事上龙精虎猛,那方子便是寒食散,并且还有治疗伤寒的功效。
五国分夏之前,这寒食散一直是宫廷秘方,不对外泄露,仅有天子可以享受。
后来五国分夏,一度被捧上神坛的寒食散也没了踪迹。
等它再度出现,俨然成了高门士族追捧的流行风尚。
风瑾皱着眉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清楚,若是兰亭好奇,瑾回去替你查一查。”
姜芃姬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风瑾转头一想,觉得姜芃姬突然询问这些问题有些怪异。
“这寒食散有什么问题?”
姜芃姬冷笑道,“问题大了去了。你倒是看看,那些服用寒食散时间久的,哪个还有精气神?整日浑浑噩噩,一副随时要去见祖宗的模样,无心正事,行事荒诞,脾性更是阴晴不定,现在服散之后还当众脱衣。若是正常情形下,谁会把自己脱光了,身体袒露给外人看?”
风瑾一直听说寒食散如何好用,服用后如何舒畅,但他并没有碰那些。
若是他和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一般沉溺寒食散,不说别的,他父亲风仁头一个不放过他。
听姜芃姬这么一提醒,他倒是回过味来,隐隐明白了什么。
“寒食散会成瘾。”姜芃姬冷着脸道,她没将这落后的东西放在眼里,但远古时代的人身体素质太差,成瘾可能性高,“若是服用久了,再想戒掉,过程极其痛苦,寻常人熬不住。”
风瑾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但这寒食散,多半只是贵人使用,普通百姓不会受到牵连……”
姜芃姬冷笑一声,“瞧你说的,好似如今掌舵的是百姓一般。”
风瑾顿时哑然。
半响,他说,“瑾回去便查这件事情。”
姜芃姬垂了垂眸子。
她不确定寒食散是不是阴谋,但可以肯定,这东西像是催化剂,催动原本就存在的隐患。
离开皇家别苑,她一人坐在车厢之内,冷着脸翻看直播间观众查到的关于寒食散的资料。
与她看到的野史过程差不多,在直播间观众那个位面,寒食散起初是用来治疗伤寒,但因为某些作死的,改动药方,使得药品成了毒||品,流传到士族阶层,成了流行消费的时尚。
在现在这个位面,寒食散由云游方士敬献给皇帝,当做养生的良方,大夏皇帝却大肆滥用。
五国分夏之后,寒食散这张宫廷秘方,也随之流传到了某个国家手中。
“这种害人的东西……”姜芃姬不由得摇头。
回到风府,踏雪已经准备好热汤和干净的衣裳。
姜芃姬去洗了个澡,长发沾着水汽,踏雪用干燥的布巾替她擦拭,吸干水分。
“孝舆,帮我将坤舆图取来。”
姜芃姬展开那张坤舆图,上面的内容是她亲手临摹的,标注了不少蝇头小字。
长发干得差不多了,姜芃姬让踏雪下去,对着徐轲道,“父亲估计要致仕了。”
徐轲听后,猛地一惊,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老爷要致仕?可……”
柳佘如今才几岁?
四十不到,刚过而立之年,怎么就想着要致仕了?
“浒郡这地方拿在手中太烫手,若非父亲手腕强硬,哪里能守得到现在?”
姜芃姬眸中闪过一股冷意,“浒郡附近两州闹了粮灾,仅靠一个浒郡便撑了过来,谁瞧了不会眼红?不仅那些士族高门会眼红,如今那位皇帝更是眼红得不得了,估计要生事。父亲来上京之前已经有致仕的意思,这件事情估计就这样了……”
徐轲蹙眉,小声道,“可老爷若是失了浒郡,没有依仗,到时候也不安稳。”
毕竟,柳佘虽然没将浒郡的士族赶尽杀绝,但也得罪了一大批。
姜芃姬道,“那就要看如何取舍了,浒郡地势易攻难守,且兵力较弱,若是东庆……这里必将成为人人争夺觊觎的肥肉,这与幼儿抱金行于闹市有何区别?与其手里捏着粮却没办法保住,还不如暂时放弃,趁早换一个地方,以退为进。”
徐轲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轲以为,老爷若是呈递致仕折子,多半会提升至州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浒郡已经是产粮大郡,整个东庆最好的一块地。
柳佘用了数年时间才治理成了这个模样,若是如今致仕了,外人只会猜测皇帝太过贪婪。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一旦柳佘说要致仕,多半会被任命为州牧,从而彰显皇帝的仁德。
虽然是明升暗降,但名声好听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东庆六州二十一郡,仅有崇州还缺州牧……”
听到崇州,徐轲猛地冷了冷脸,“可是崇州这地方……”
崇州在东庆以北,接壤北疆,共有两郡,上虞郡以及长和郡。
亓官让便是上虞郡人士。
当初丢失的六城,皆在上虞郡境内,如今还有三城在北疆手中。
这倒罢了,因为北疆和东庆多年战争,崇州已经是一片狼藉,人丁萧条。
如今东庆与北疆联姻,南盛又来借兵,依照当今皇帝那个脑抽的性格,指不定会将戌守边疆的军队调离,到时候,崇州便要直面北疆三族的虎视眈眈,崇州州牧不好当的。
不过,正是因为不好当,所以柳佘去这个地方才能谋取最大利益。
姜芃姬起初也是盯准这个地方。
“只有在崇州,才能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毕竟,哪怕两国联姻,上虞郡的三城依旧在北疆手中,国土不可缺。”姜芃姬道,徐轲认真听着,“崇州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重要优势……”
她写了四个字,士族寡缺。
士族寡缺,意味着受到的约束和掣肘也少。
徐轲认真琢磨了一番,隐隐明白姜芃姬的选择。
崇州看似凶险,实则暗含莫大机遇。
“崇州和浒郡接壤,父亲在浒郡经营这么多年,暗中肯定留了后手。朝廷派遣的郡守,短时间内没办法掌控浒郡全郡,换而言之,浒郡暗地里还是在父亲手中……”
崇州的兵,浒郡的粮,二者合一,这才是姜芃姬想要的。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重原因,崇州盛产柏檀。”
柏檀,经过直播间观众确认,与他们那边的青檀树质地相似,可为宣纸原料。
300:宣纸与印刷
“柏檀?”
徐轲懵逼了一下,不明白崇州盛产柏檀和她中意崇州有什么联系。
“嗯,你可别小看了这个柏檀。”姜芃姬笑了笑,露出一丝柔色,“最开始呢,我的目标并非崇州。不过因为这个柏檀,反而改了主意。若是父亲被封为崇州牧,很多计划都可以开始。”
姜芃姬想要打断如今的知识传承体系,首要难题不是面临士族高门的诘难,而是书籍载体。
竹简笨重,成本高昂,所以普通百姓哪怕一家几口耕作一辈子,也供养不出一个读书人。
竹纸虽然好,但也有些许缺点。
造纸作坊每年产量有限,除了物以稀为贵,需要控制产出量,另一个原因便是原材料有限。
河间郡这个地方山林茂密,不过竹林甚少,竹的质量也会影响竹纸的质量。
以远古时代的交通工具来讲,想要尽可能节省成本,制作材料就需要就地取材。
所以,造纸作坊生产的竹纸大部分卖个各个世家贵族,另一部分自用,从未扩大规模。
姜芃姬的野心不仅限于此,竹纸的产量也满足不了她的需求,自然要另寻办法。
柏檀,便是姜芃姬寻遍各种木材,找出来最贴近青檀树的木料。
直播间观众说他们古代用的是宣纸,而宣纸的原材料之一便是青檀树。
“柏檀质地坚硬且密致,韧性强、耐磨损,可制作坚实耐用的农具、家具以及车轴,它的茎皮、枝皮更有大用处……”姜芃姬低声说道,并且以手指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字。
纸!
徐轲心神领会,眸子好似亮了几度,“当真?”
姜芃姬点点头。
造纸作坊制造竹纸的技术俨然成熟,哪怕换一种原材料,试验一段时间也能弄出新的纸张。
原材料便宜,又有成熟的技术支持,这意味着新纸张的成本会降低很多,至少比现在便宜。
徐轲激动地搓揉双手,一想到竹纸那样的纸张,用低廉的价格就能买到不少,他的心肝儿都在颤抖,“……可是,若是崇州不慎落入旁人手中……到时候,一番打算不就……”
姜芃姬道,“所以这事情还需要和父亲通个气,尽量想办法运作,光明正大地拿下崇州。”
依照目前的情势来说,拿下崇州并没有难度,怕就怕中途发生意外。
“这件事情的确需要与老爷好好商议。”
徐轲暗暗深吸几口气,压下内心泛起的激动。
出身平民家庭的他,没人能比他更加清楚,读书识字有多么艰难。
若非他的夫子是个好人,又怜惜徐轲的天赋,依照他的家庭境况,根本没有读书的可能。
如果眼前这位郎君当真可以完成那般壮举,他徐轲生生世世愿为此人当牛做马。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姜芃姬垂下眼睑,起身从一只书箱中取出黑青色的匣子,里面装着几叠纸,这都是姜芃姬自己绘制的,展开放在徐轲面前,“你看看这个,可有什么感想?”
徐轲不明所以,仔细展开来瞧了一遍,看得有些迷糊,不解其意。
不过,直播间的观众却明白过来了。
有纸是不够的,手动抄书太耗费精力,所以印刷术必不可少。
【图书馆馆长】:主播这是要私底下弄印刷术么?活字印刷还是雕版印刷?
【老司机联萌】:肯定是活字印刷啊,不过雕版印刷在某些情形下,比活字印刷要好。
【电击魔王】:失望,我还想要看看主播弄出印刷机什么的,没想到是印刷术。
【食堂打饭阿姨】:啧,万丈高楼平地起,主播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那个世界科技技术就那个德行。按照@电击魔王,你的说法,你应该抱怨主播为什么不制造宇宙航母。
纸和印刷,这两件事情姜芃姬很早就想过。
手里有制造竹纸的作坊,技术现成的,所以她只需考虑如何节约成本,选择合适的原材料。
至于印刷?
呵呵,她只知道印刷机。
那玩意儿在她那个世界属于超级老的老古董,活在历史书上的东西,姜芃姬哪里知道里头的零件机械和构造?再说了,就算她清楚,目前这个世界的材料技术也不支持她制造啊。
没办法弄印刷机,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更加笨的办法。
提前将书本需要的字刻出来,然后将字模排版印刷。
一本两本还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成千上万本印刷,效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徐轲有些懵逼地将画纸放下,不解地道,“郎君,这……”
姜芃姬拿出自己的私印,哐得一声在纸上印了一下,然后冲徐轲挑眉。
“还不懂?”
徐轲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急忙将画纸拿起,整个人激动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那么简单,现在激动还太早了。”姜芃姬摇了摇头,说道,“我起初想要以陶泥为字模,不过烧制浪费时间,还得摸索陶泥成分,免得字迹变形……若是烧制,还得弄一个窑……”
徐轲想了想,道,“那便寻找其他材质,铜的、铁的、木的……”
以铜铁为原料制作字模,材料耗费巨大,木质倒是不错,但也有变形、受潮、蛀虫的麻烦。
姜芃姬垂下眼睑,说道,“柏檀其实很不错,不易生虫,质地细密,变形也不会太厉害,选择干燥的地方,保存时间应该会比较长久……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试一试才知道效果。”
关键是,木头便宜,雕刻也会比较轻松。
徐轲郑重地点头。
这两件事情若是办成了,不说名垂千古这些空话,至少能造福无数渴望读书的学子。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收起来吧,等我们真正站稳脚跟了,一步一步慢慢来。”
姜芃姬起身拍了一下徐轲的肩膀。
柳佘与其他考评官需要在重兵把守的地方审核考卷,他为主,其他考评官为辅,给所有封上名字的考卷评分,分别列出【优等】、【中等】和【劣等】,然后综合计算其他项目评分。
拢共也就百多名士子,所以工作并不繁琐。
301:三年琅琊(一)
月朗星稀,万籁俱静。
卫慈右手抬着一盏微弱的烛火,脚步无声地穿过走廊。
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门扉之上。
“师父?”
卫慈脚步一顿,望见前方端坐着一尊人影。
渊镜先生偏头,冲着卫慈抬手招了一下,“子孝,到为师这里。”
望见渊镜先生肩头披着的衣氅,卫慈上前坐在对方身边,将灯盏放在一旁。
“师父在这里等了多久?”
卫慈不用询问也知道渊镜先生是在等自己。
“这不重要。”渊镜先生淡淡地说道,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子孝并非鲁莽之人,今日考评的事情,为师听友默、少音他们说了。当众以书案打人,这连你三五岁那会儿也不会做出来。”
卫慈脸色微红,垂头认错,“徒儿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渊镜先生摇头,反问他,“为何要责罚?为师并不觉得你哪里做错了,相反,打得很好。”
又不是把人打死了,那个士子举措也的确过分,搁谁谁不火大?
渊镜先生絮絮叨叨地道,“为师今日过来,不是为了斥责你,只是想要告诉你,再随性一些也无妨。你这性子便是太认真了,心思又重,有什么事情还喜欢装在肚子里,独自瞒着所有人。说句俗气的,旁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知道你到底是何想法?”
卫慈保持沉默,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渊镜先生以手捶了捶有些麻痹的腿,随性道,“有些话,想要说便说出来。”
“徒儿……不敢说。”
卫慈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转到嘴里打了个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渊镜先生笑了笑,“子孝,谋者忌讳甚多,其中一条便是勿以己心揣度他人之意。为师知道你为何不敢说,因为以你所见,你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所以没有说的必要,是否如此?”
卫慈保持缄默。
渊镜先生无奈地笑了笑,“为师不否认你谋算人心的能耐,但唯独一人,你恐怕会失算。”
尽管渊镜先生没有点名道姓那个人是谁,但卫慈和这位老师有些默契,他心里门儿清。
“唯有彻底了解,方能做到算无遗策。”渊镜先生对着卫慈努了努嘴,揶揄道,“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若是以过去的偏见对待她,恐怕会泄底更快。往事如烟云逝去,你也该以全新的心态去观察周遭一切,勿要被过往蒙蔽双目。做不到这点,该输还是要输,输得更惨。”
卫慈终于有了表情变化,望向渊镜的眼神带着些许震惊和闪避。
渊镜先生低低笑道,“老头子人老了,这双眼睛可还没瞎。”
良久之后,卫慈出声打破了寂静。
“师父,徒儿想要离开些许日子。”
渊镜先生道,“因为想要逃?”
卫慈摇头,苦笑道,“若是徒儿这般怯懦,无法面对现实,早早跟着族人迁去中诏了,何苦留在琅琊,又干巴巴来到上京?遇见那位,实属意外。徒儿并非无法接受,只是见到十来岁的她,心中不仅没有坚定,反而有些迷惘,似乎……徒儿从未认识她一般。”
打开了话匣子,一向寡言少语的卫慈宛若孩童一般,在渊镜面前倾吐内心挤压已久的心思。
渊镜先生始终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他隐约猜出卫慈的经历,只是未曾想到,这孩子心中挤压了如此多的矛盾和痛苦。
“若是觉得难受,暂时离开一些时间也好,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渊镜先生如此说道。
卫慈摇头,说道,“有师父开导,徒儿……如今已经无事了,师父无需多虑。如今一看,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人也不同,特别是她……师父说得对,若是继续被往日记忆牵绊,恐怕活得比过去还要不如。”
他的目标便是名留青史,以堂堂正正的谋者身份,而非以那般不堪的身份。
被后人戏谑诟病不说,还成了她身上的污点。
曾经他觉得前者令他痛苦,可当剑身刺穿喉咙,他突然明悟,后者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渊镜先生望着卫慈良久,叹息着道,“你能这么想最好,重新去结识,旧人亦有新面貌。”
卫慈暗中紧了紧拳头,“徒儿明白。”
另一处,柳佘带着一身的疲倦,坐着马车回到了风府。
此次考评的名次已经排列出来了,他将单子抄录了一份,存放在信折里,上了火漆,呈交给了皇帝,至于对方看不看,这就不是他能插手了。
放榜时间在三日之后,放榜结束便是琼林宴,作为总考评官的他要露面。
再之后,基本没有他的事儿了。
客房院落灯火通明,柳佘望见闺女身边的侍女踏雪提着一盏灯在院门口等待。
“兰亭今夜没有回来?”他拢了拢衣氅,挡掉外界的冷风。
踏雪见柳佘归来,脸露喜色,上前行。
“回禀老爷的话,奴奉了郎君的命令在此等候您呢。”
柳佘蹙了蹙眉头,正色道,“兰亭找我有什么事情?”
对于这个闺女,柳佘一向很看重,对方找他肯定是有要紧事情,不能耽误。
“郎君未曾说,只是让奴转告老爷,郎君在您房里等候。”
柳佘边走边点头,心中猜测闺女找他有什么事情。
到了房门口,室内果然点着一盏灯,姜芃姬在烛光照耀下细看什么书籍。
“父亲。”听到动静,姜芃姬抬头。
“听踏雪说,你找我有事?”
柳佘赶忙将房门关上,免得冷风冲散屋子里的热气。
“父亲的致仕折子还没有递上去吧?”姜芃姬问。
“自然还没有,打算等琼林宴之后再递。”柳佘坐到姜芃姬对面,见她手上拿着的竟然是一副坤舆图,“兰亭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父亲想要做富家翁,但儿不孝,斗胆请父亲再辛劳一阵子。”
柳佘挑眉,“不递折子?”
姜芃姬摇头,低声细语道,“并非如此,儿是想父亲尽力拿下崇州。”
崇州?
柳佘心思一转,明白了一些,“趁机屯兵?”
姜芃姬说道,“不仅如此,还有另外几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