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剿匪,或杀,或俘(一)【上月,月票1250+】
弄琴眼神坚定地看着姜芃姬,双膝直挺挺地跪下,肩头伤口还在渗血,黏住了衣裳。
“求郎君教奴!”
姜芃姬似笑非笑地看着弄琴,将她看得全身都不自然。
良久,她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教你的?”
弄琴一怔,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姜芃姬道,“你会苦练,知道努力,还有一颗不服输的心,拥有这些便已足够。我能教你的,只是告诉你如何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优势,如何让身体变得强健,其他的还要靠你自己。”
女性生理结构的确很吃亏,但这并不意味着女性便是弱者。
在姜芃姬那个世界,联邦军力大致分为十四支军团,军团长便是最高指令长官,直接受命于总元帅。各个军团都有不同的责任,例如姜芃姬领导的第七军团就属于第一阶梯作战军团。
可以说,除了总元帅之外,军团长便是权力巅峰的风云人物。
姜芃姬那一届,女性军团长有八位,男性六位。
联邦强者为尊,不讲性别。
谁能说那几位军团长是女性,所以就比其他六位男性军团长弱?
事实上,姜芃姬个人战斗力在军团长中的排名,完全可以挤进前三。
生理构造并非绝对,端看有没有那份变强的心思。
“如果别人的力气比你大,那你就学会如何出手更快。如果别人的速度比你快,那你就学会如何一击致人死地。如果别人身体素质都比你好,那你就学学兵法,如何领兵作战。你的眼睛,永远不要着眼于自己的短处,你也不需要将自己的短处和旁人长处相比,那没有必要。”
姜芃姬每说一句,弄琴的心脏便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她说,“起来吧,你来找我教你,我总该教点儿什么。”
弄琴爬起来,膝盖部位灰扑扑一片。
“我每天都会来农庄待一会儿,能学到什么,全看你自己。”姜芃姬抬手捏了**琴的四肢,神情认真地道,“肌肉骨骼的状态可以,还有可塑的余地。训练之后,有按摩么?”
姜芃姬给的那张按摩单子并不简单,本身就是给军校学生训练准备的,可以最大限度发挥训练效果,刺激肌肉神经活性,减少前一天训练遗留的后遗症,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日积月累之后,年纪稍微小一些的,还能让身体进行再次发育,有效提高身体素质。
弄琴脸色一红,低声道,“有,总教头见奴训练苦不堪言,特地让庄子的婶娘学了帮奴。”
虽然那种全身性按摩很羞人,不过效果的确很显著。
肌肉酸酸胀胀,感觉像是泡了热水澡。
她以为第二天会累得爬不起来,却不想饱饱睡了一觉,四肢只是有些轻微的酸胀。
这种程度的疲倦,根本不影响训练。
姜芃姬轻笑,赞了一句,“孟浑倒是细心,你先下去处理一下肩上的伤口,敷点药。”
弄琴恭敬道了一声喏。
“再过半个月,似乎是伍长选拔了吧?”
姜芃姬看了看自己之前定下的章程,的确是一月选拔一次伍长。
孟浑道,“回禀郎君,是的。”
“弄琴也参加,通知下去,谁输给她,部曲换洗下来的衣裳就由谁去浆洗。”
孟浑怔怔地张了张口,问道,“弄琴娘子虽然努力,但是想要赢的话……”
光是体型,她就十分吃亏了。
姜芃姬意味深长地道,“未必不能赢。”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击杀一个人。
哪怕身处劣势亦可以取敌方性命!
既然教弄琴,又怎么可以不教点干货?
孟浑脊背发寒,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沧州乃东庆六州二十一郡之一,北面商路通达,与北疆有比较密集的联系,两地商品互通有无,吸引了不少商贾前去做生意,从而促进当地经济繁荣,使得沧州成为东庆大州。
不过,这种繁华景象已经一去不返,如今的沧州到处弥漫着萧条颓废气息,不时有流寇抢掠来往商贾,原本热闹繁华的商路已经不见往日旧景,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颓坐在路边。
偶尔,还能看到一排排身穿孟家军服饰的兵卒提着枪巡逻,他们面色凝重地盘查行色匆匆的可疑行人,暗中克扣财物,趁机欺凌百姓,扣押走商商贾的货物,趁机敲诈勒索。
进出沧州,特别是孟郡一带的各个关卡更有重兵把守,因为匪寇杀掠抢夺,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百姓滞留在城门口,三三两两,衣衫破烂陈旧,面黄肌瘦,形销骨立,双眸只剩麻木。
“这些该死的……畜生!”
避开那些兵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掩面啜泣,怀中抱着一个瘦得不成模样的孩童。
仔细一瞧,孩童面色青白,脸上有好几块斑驳淤痕,双目紧闭,呼吸已然停止。
小乞儿是老乞丐捡来的,从牙牙学语拉扯到如今十二岁,本以为后半生有个依靠,不曾想孙儿腹中饥饿,偷偷出去乞讨,不慎弄脏一个孟家军士卒的鞋面,然后就被对方活生生打死。
这哪里是保卫东庆,保卫百姓的守护神?
分明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地狱出来的恶鬼!
“骂什么呢,老畜生!”
有个耳尖的士卒听到些许声音,骂骂咧咧作势上前。
老乞丐干脆豁出去,对着那个士卒啐了一口唾沫,“骂你们这些畜生!”
不过片刻,路边晕开一片血迹,一具被戳了好几个洞的老乞丐躺在一具小乞丐尸体旁。
旁边的流民已经看得麻木,一双好似木珠子摁上去的眼睛,动也不动,就跟木头人一样。
此时,城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守卫像是老鼠碰见猫,变得谄媚而恭敬,点头哈腰。
骑着马的人不顾秩序混乱的百姓,直接纵马飞驰而入。
“小的有要事禀告郡守!速速通传!”
骑马的人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油迹,头发生油,面容枯槁,一瞧便知道他这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好几天的样子,甚至顾不上清理外表。
212:剿匪,或杀,或俘(二)
那人踉跄着下了马,下盘不稳,险些绊倒在地上,那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稍稍缓解唇瓣干裂的刺痛,布满血丝的双目瞪得大大的,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边暗暗缓解呼吸节奏,一边暗暗回想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良久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那人连忙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以疼痛驱散昏沉的意识,胸腔鼓跳如雷,那般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在耳边显得极为清晰。
他垂着头,余光瞥见一抹青棕色从身旁掠过,径直去往上座坐下,空中残留些许醇厚清香。
哪怕孟郡乱象频生,作为孟氏族长、孟郡郡守的孟湛,生活依旧精致而讲究。
过了半响,上首的男人开口问他,“二郎君已经抵达上京了?”
那声音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沉稳,语调优雅婉转,又有几分别样的雅致,似乎在吟诗一般。
这种说话语调是这两年时兴的,算是高门士族间流行的风尚,许多人刻意追求,附庸风雅。
有些人学了,显得矫揉造作,仿佛哑了嗓子的公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人嗓子有毛病。
有些人却有得天独厚的嗓子,这般说话语调像是为其量身打造,一开口便有几分风雅韵味。
孟湛便属于后者,不少沧州士族贵妇暗中赞他风雅绝伦,一开口就能吸走别人三魂七魄。
跪在下面的扈从脸色一暗,猛地以头磕地,撞击声音沉闷有力,连地面都为之一颤。
扈从闻言,血色褪去,脸色苍白如纸,他以额头磕着地,手指仍在暗暗颤抖。
他的手心迅速分泌汗液,很快就变得湿乎乎的,显出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小的无能,未能完成老爷所托……二郎君、二郎君他被、被……被孟浑那个叛徒抓了。”
孟湛眸色一凌,将手中捏着的茶碗掷了出去,正中扈从的额头,热茶泼了对方一脸。
“二郎君被孟浑抓走了?”他微微睁开修长的桃花眼,略翘的眼尾染上凶色,语气阴仄地问道,“派你们一队人过去,竟然连二郎君的安全都护不住,孟府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在普通百姓乃至河间郡守面前还能嚣张跋扈的扈从头领,此时却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作为孟湛的扈从,他太了解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辩驳只会让对方越发暴怒,甚至杀了他。
额头破了口子,鲜血直流,茶渍混杂着血水淌满整张脸经,他也不敢抬手抹一下。
等了半响,孟湛的火气已经稍稍降温了,扈从手另这才战战兢兢道,“请老爷息怒,这事情,并非小的不尽兴保护二郎君,而是事出有因,孟浑那一伙贼子又忒狡猾阴险……”
孟湛懒得听对方推脱说辞,直接道,“那个白眼狼抓了悢儿,到底想要什么?”
他怎么说也是孟氏的族长,稳坐孟郡郡守的人,这点儿简单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
若是孟悢已经死了,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贱仆根本不敢回孟郡,早就逃之夭夭了。
“老爷英明,那个乱臣贼子的确想以二郎君为人质勒索钱财米粮。小的唯恐那个贼人待二郎君不尽心,所以快马加鞭,累死十余匹快马,这才紧赶慢赶回来,向老爷禀报消息。”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被绢布包裹的物体,双手恭敬高举头顶,“请老爷明察。”
孟湛对身旁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个绢布包裹被呈了上来。
他打开一瞧,里面装着两份书简。
一份是自家悢儿写的,语气颇为得意,言辞之中对孟浑这次举动充满鄙视。
另一份则是陌生笔迹,简单扼要叙述他们可以不杀孟悢,但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
“呵呵……悢儿只说给五百石,这封书简却改成了两千石……贱民出身,眼皮子浅薄。”
孟湛随手将书信丢在一旁,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轻贱。
扈从头领咽了一口口水,道,“老爷,这粮食……难道真的要给他?”
孟湛悠然道,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染上高傲之色,“给,为何不给?”
扈从头领露出错愕之情。
“区区两千石罢了,也只有这般寒酸贱民出身的人,才会如此看重。”孟湛嗤了一声,冷冷道,“遵我命令,去粮库调动三千石,派遣专人粮队送去,一切以二郎君安危为准……只要他接了粮,恩怨一笔勾销!且当是我这东家,给他的最后的散伙费……”
扈从头领懵逼了,三千石粮食?
都给孟浑?
孟浑狮子大开口,也只是要了两千石啊。
孟湛见他迷茫不懂,内心哂笑,也懒得解释。
孟浑为何反叛孟氏?
为何要火烧都尉府?
为何要千里追杀孟悢?
还不是打着为妻女报仇的名义?
如今,区区两千石就能让孟浑放弃杀孟悢,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妻女的清白乃至性命,不过是两千石粮食就能买断的,就这个价位了。
既然如此,他这个老东家就再大方一点儿!
人家孟浑贱卖妻女,他好心多给一千石。
看似大方的举动,实则暗藏鄙薄和羞辱。
三千石粮食,对于孟氏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孟浑真敢接下这批粮食,等孟悢安全了,孟氏就敢把这事情传扬出去。
自此之后,为妻女报仇的血性汉子,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一些粮食就能把她们都给卖了。
后院的夫人听说孟悢被抓,起初还十分担心惊恐,不过很快又心安起来。
她优雅地捻着块糕点,口中鄙夷道,“贱民出身便是这般,没点儿骨气,为了一口粮,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也算得上卖妻鬻女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了妻女,再娶再生便是。闹得这么大,失了都尉的地位身份,还害得吾儿吃苦受罪,害得夫君为孟郡殚精竭虑……”
孟浑的妻女,不过也是贱民出身,如何能与血统高贵的悢儿相比?
她还没怪那对母女污了悢儿名声呢。
“啊切——”
孟浑打了个喷嚏,抬手捏了捏有些发痒的鼻头,惹来周围俩部曲的凝视。
“咳咳,你们埋好……”孟浑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布置得怎么样。”
213:剿匪,或杀,或俘(三)
孟浑巡视一圈,所有人员已经待命,他这才满意,准备反身回复姜芃姬。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郎君怎可以身犯险?”
对于自家这位任性无比的郎君,徐轲一日比一日没脾气,自己根本执拗不过对方。
姜芃姬一身深色裋褐,装饰从简,看上去像是一个精干历练的打手而不是世家贵子。
她随地而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轲,“孝舆越发有管家婆的风范了,你也知道,我的身手并不弱,要不是为了锻炼这些没见过血的小崽子,一座匪寨的土匪我都能独自干掉。”
她说得豪情万丈,徐轲却听得脑仁儿都大了,不得不苦口婆心劝导。
“郎君武艺非凡,轲钦佩至极,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您就要亲自上阵,您只需坐镇后防,指挥调度便好。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刀剑无眼,要是郎君被到那些亡命徒误伤了怎么办?
姜芃姬笑眯眯地道,“不用跟我掉书袋,道理我都懂,然而就是不想这么做。”
此话一出,徐轲已然露出生无可恋的眼神,直播间的观众看了,又是一阵哈哈哈。
心疼徐轲,真的!
【素绕缠生】:哈哈,手快截图徐轲少年的表情,感觉可以配上一句话——好气哦,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讲真,像主播这样难伺候的上司,估摸着徐轲少年想跳槽的心都有了。
【公孙似芸】:跳不了,徐轲少年的卖身契还捏在万恶主播手里,一辈子都得给主播压榨。
【大叔小兵】:卖身契?啧啧啧,万恶的旧地主!我精神支持徐轲少年雄起反抗。
【派大星】:精神支持有啥用,直接打赏走一波,说不定主播心情好就不恶趣味了。
仿佛要响应【派大星】的话,系统后台响起一连串的打赏提示,打赏多得像是要刷屏屠版。
【老司机联萌】:啧啧,这话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呢?表示我追这个直播间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没见过主播开口要打赏,或者套路观众要打赏。你这么说,显得主播多么心机似的。
【派大星】:我也没有说主播心机的意思,只是随口那么一提……
姜芃姬从没开口要过打赏,也不玩什么诓人的套路,观众喜欢打赏就打赏,不喜欢打赏就默默看直播,即使如此,打赏数额依旧随着直播时间的变长,慢慢也呈现可怕的上涨趋势。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打赏,系统已经开心得找不到北。
姜芃姬入账的打赏越多,它能分到的人气积分也越多,毕竟系统和主播是五五分成的。
可惜的是,姜芃姬根本不采纳它定制的几个套路,要是采纳了,打赏能比现在还多几十倍!
内心一边可惜,一边看着源源不断的打赏流口水。
姜芃姬在内心跟系统说,“可以开启半互动直播模式了,题目就挂上定好的那个。”
她刚说完,系统已经勤勤恳恳地照做。
下一秒,所有观众都看到一直播间缀着一个副标题——深山剿匪记(一)。
这便是这次半互动直播模式任务的主题,剿匪!
孟浑没有辜负她的期许,部曲在他的统领下,所有训练都上了正轨。
原本生涩散漫的部曲隐隐有了几分雏形,众人的身体素质在一月苦修之下,都有不同幅度的提升,这些人比正规军差很多很多,但和匪寨的乌合之众相比,绝对强了不止一筹。
“郎君岂可如此任性……”
徐轲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因为姜芃姬而叹息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我惜命着呢,寻常人伤不了我。”姜芃姬对着他露出笑颜,安抚道,“孝舆也该对我有些信心才是。假如这些乌合之众都值得我缩头缩尾,窝在众人身后寻求庇佑,以后怎么成得了大事?从今之后的阵仗,只会比现在大……”
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徐轲就这么碎碎念,以后还得了?
徐轲纵然有一肚子的说辞,面对姜芃姬,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言以对了。
此时,高大魁梧的孟浑走了进来,对着姜芃姬道,“郎君,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嗯,我知道了。”说完,姜芃姬从袖中取出两卷粗布,摊开。
两张粗布之中,较大的那块形状不规则,上面有炭块绘制的地理图,这是河间郡附近的山峰溪流,除此之外,上面标注着很多意义不同的符号,密密麻麻,看得人眼睛都花。
“这个地方,便是我们接下来要针对的目标。我偷偷过去查探过,大致画了一幅图。”
说完,姜芃姬摊开另一卷粗布,上面是一个匪寨以及各个关卡人员的分布图!
姜芃姬昨日才通知要带人去剿匪,时间十分紧迫,光是收拾东西,准备干粮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孟浑原本还担心自家郎君乱来,想要私底下跟她好好交流,却不想她已经有周全准备。
孟浑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那张匪寨详细图,看得如痴如醉,脑海中模拟行动战术。
唯独徐轲,他的关注点不一样。
他脸色一黑,问道,“郎君说……这是您自己探查出来的图?”
一旁的孟浑抚掌道,“这般绘图方式,的确十分清晰明确,若是用以斥候先锋……”
徐轲冷硬打断他的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郎君何时独身一人,进深山摸匪寨底细?”
这比她等会儿亲自出马剿匪更加危险好么?
孟浑一怔,可算明白徐轲脸色为何这么差了。
粗布上的图是姜芃姬自己画的,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曾独身一人跑到深山,摸清一个又一个匪寨的据点!
面对孟浑和徐轲两人不赞同的眼神,姜芃姬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可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直播间一万老司机观众么?
再者说了,这种先锋探底的工作,她以前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探底匪寨,又不一定要深入其中,她有自己的办法获取情报。
姜芃姬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些事情,等剿灭匪寨之后再说。孝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事情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危险……”
214:剿匪,或杀,或俘(四)
徐轲无奈地道,“郎君说的都对,然而这依旧不能抹去您以身犯险的事实。您没有受伤,不意味着您做的事情就没有危险。轲只希望郎君以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谨慎,切不可鲁莽。”
他不说多了解姜芃姬,但也知道自家郎君脾性十分任性,一昧劝阻根本不管用。
可现在不追究,等事情过去再想追究?
呵呵呵,他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做什么事情,一定会考虑再三,这样总行了吧?”
姜芃姬双指对天,满口应下,只要徐轲现在不念叨她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这个脾性就属于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现在,我们先谈论一下部署……”
姜芃姬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免得徐轲又抓着不放,她对这种老妈子类型的人最没辙。
徐轲暗中轻叹一声,终究是拿姜芃姬没办法。
谈及正事,徐轲也换上严肃正经的表情,他仔细看了一番匪寨的结构布置,得出一个结论。
“匪寨布置杂乱无章,由此可见,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聚集起来的小寨子……”
事实上,河间郡附近深山的匪寨多半都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凭着一股蛮力和人数优势,到处烧杀抢掠,普通百姓手无寸铁,又不像他们一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敌不过他们。
尽管姜芃姬这支小型部曲才训练一个月,但里面有孟浑带来的老兵,众人又经过初步的系统训练,在组织纪律方面远胜这些土匪,哪怕没有见过血,但合作默契和效率比土匪高。
姜芃姬说,“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先挑这个寨子下手,先给这些狼崽子见见血,免得以后砍人脑袋,手还打哆嗦。孝舆,你别看河间郡这个地方不大,但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徐轲将多余的心思全部集中在部署上面,听姜芃姬这番话,明显是有另一层含义。
“郎君这话的意思是……”
“柿子要挑软的捏,剿匪也要从小喽啰开始。先拿这些人练手,部曲才能快速成长起来。”姜芃姬道,这就跟打怪升级一个道理,“我搜索过附近的匪寨,发现不下百余个窝点,人数约莫近万。这么一股庞大的隐患,你以为河间郡守为何不出兵铲除?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孟浑认真听着,惊愕道,“百余座匪寨?近万匪寇……”
这么大的隐患,河间郡守竟然任由他们发展壮大?
简直不可思议。
姜芃姬指着第一幅粗布说道,“你们看这些山峰,陡峭险峻,山高林深,这是匪寇最大的护身符。一般人别说探查清楚地势,摸清匪寨的具体方位,能不迷路就不错了。河间郡拿这些土匪没办法,地势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便是这些匪寨之间互通有无,消息密切。”
以前河间也曾出兵去剿匪,只是等兵卒赶到的时候,人家匪寨早就人去楼空。
不仅如此,这些匪徒还仗着对地势的了解,伏击兵卒,使得那几次剿匪损失惨重。
“竟然如此嚣张?”徐轲仔细看了看粗布上面绘画的简易图,道,“若是如此,这次行动,定然不能让一个匪徒逃走,要么尽数斩杀,要么俘虏抓获。若有一人逃走,以后可就难办了。”
姜芃姬的目标自然不是狙杀一个匪寨就行了,她是打算将所有匪寨都清理一遍。
要是不小心放走了一个小喽啰,到时候惊动其他匪寨,引起匪徒警觉,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的确是这样,所以说,哪怕是一座不成气候的匪寨,也不能掉以轻心。”姜芃姬严肃地道,“要是可以招降,我们可以酌情吸纳一部分,宁缺毋滥。要是他们死不悔改,或者有大奸大恶的前科,这种人渣,尽数杀了就好。招降了也没用,留着只会败坏风气。”
当姜芃姬说出那句“尽数杀了就好”的时候,孟浑和徐轲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意。
徐轲早已经知道姜芃姬扩展部曲的法子,对她这个举动,虽然有些蹙眉头,却也没有反对。
倒是孟浑,心中豪气顿生。
孟浑抱拳,开口称赞,“郎君胸襟令人钦佩。”
按照时下人们的想法,这些土匪没抓到还好,要是抓到了还不斩杀了,留着养虎为患么?
姜芃姬却愿意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尽管是有选择性地招降,但在孟浑看来,这就是仁慈。
直播间的观众深深感觉,他们的三观和主播以及主播的两个下属,完全在两个频道。
【陌上花开缓缓归】:我觉得,孟浑总教头和徐轲账房貌似都误会主播了。主播这哪里是仁慈?人家分明是没有钱,但是又想要人,所以才去找土匪的晦气吧?这些土匪也是可怜,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等会儿不仅有性命之忧,估计这辈子还得为主播卖命。
【老司机联萌】:卖命不可怕,可怕在于卖命的同时还得对主播感激涕零。
【原来我辣么萌】:哈哈哈,楼上两位稳!
【穆语清风】:呵呵,这算啥?等会儿剿灭匪寨,估计搜出来的东西也是主播的了。讲真,人家土匪活着也不容易,辛辛苦苦打家劫舍攒下来的家当,一回头被人家黄雀给叼走了。
姜芃姬瞄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然后深色平淡地继续谈论部署。
说是讨论,其实也就是徐轲讲,孟浑补充,她旁听。
这次剿匪行动,不仅仅是部曲的磨刀石,也是锻炼徐轲以及孟浑。
后者毕竟是孟氏以前的都尉,手上带过兵,打过仗,也剿过土匪,算是有经验的老司机。
与之相较,徐轲就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菜鸟,哪怕他天赋好,但没有经验也是纸上空谈。
“……按照郎君给出的图纸,这座匪寨容易潜逃的缺口是这三处,轲以为可以派遣三名部曲分别守在附近。一旦有人逃出,直接以弓弩狙杀,便是这里、这里以及这一处。寨口有六名匪徒放风,若是突袭,定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几人,不引起匪寨其他匪寇的警觉……”
215:剿匪,或杀,或俘(五)
姜芃姬绘画匪寨大致结构的时候,也顺便想过这一点,徐轲考量与她相同。
“这倒是可行,不过匪寨有两处望风塔,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情形下接近,你会怎么做?”
徐轲沉吟一会儿,又指着一处,道,“这座匪寨建造在半山腰,这一处有山峰遮挡,地势隐蔽,寻常人很难发现他们。这是这座匪寨最为天然的保护屏障,但也是一处致命地。今日夜间,月色清亮,投下的阴影浓重晦暗。若从此处潜伏袭击,望风塔的喽啰未必能发现。”
山峰投下的阴影,方向是对着匪寨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姜芃姬那样有着优秀的夜视力。
“更何况,郎君不是让众人身披树枝杂草,融入周遭环境?夜间阴影再配合掩护之法,在这样山高林深的地方,别说那些乌合之众,哪怕是颇有经验的老兵,也不可能发现得了。”
姜芃姬听后,余光望向孟浑,那人对着自己点点头,也同意徐轲的说法。
他们的确不如这些土生土长的匪寇了解周遭环境,但有心算无心,依旧占有优势。
徐轲擅长的毕竟是内政,而不是调兵遣将,姜芃姬让他说自己的想法,也只是为了提供更多的思路,最后拍板决定的人是她,执行的人是孟浑,她过去纯粹是压阵,顺便打酱油。
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姜芃姬的原则一项是——
你能干你就上,不能干让能干的人上,没这个本事就少比比。
孟浑显然属于能干的那一类,所以姜芃姬对他还是十分放心的。
别看现在手里头人少,但他们要剿灭的匪寨规模也不大,所以,只要遣调正确,获胜不难。
难的是,姜芃姬想要活捉匪寇,从他们中间挑拣可以吸纳的人力。
若是如此,那他们就不能下死手,甚至不能把人伤得半死不活。
因为养伤需要太久时间,还需要投入精力以及多余的财力,从投资方面来讲,很不划算。
孟浑这人,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如尘,综合考虑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底。
“属下先去找各伍伍长,吩咐一下晚上的突袭行动。”孟浑抱拳退下。
“嗯,下去吧。”
部曲如今的规模还很小,所以暂时一五人为单位,五人一组算一伍,方便训练和调度。
为了给部曲增添压力和动力,姜芃姬创立部曲的时候还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
例如一月一次选拔伍长的考核。
弄琴,赫然在列。
其他几名伍长默契地坐到另一边,努力和弄琴保持距离。
仿佛和她对视一眼,小腿肚子都在抽抽。
就在几天前,部曲内部大洗牌,以实力选出新的伍长,弄琴独得一个名额。
这次没人敢在背后说她闲话,因为她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校场接连过关斩将晋级的。
谁也不知道,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吭,不显山不漏水的女娃娃,动起手来竟然这么狠!
哪里脆弱挑哪里揍,论力气,她的确比不上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但下手极其刁钻而且迅捷,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双手剪在身后,动弹不得地跪在地上。
还有一个不识相的小子,欺负弄琴是女子,试图袭、胸耍流氓……哪知,那小子险些将自己命根子赔进去。他们是男人,也不知道女人要是被抓胸是啥感觉,但他们知道,命根子那地方要是被狠狠踹一脚,那可真是疼得龇牙咧嘴,蜷缩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
也幸好,那小子动作慢,没真的抓住。
否则的话,他们都有理由相信,弄琴肯定会死命用脚碾碎那小子的命根。
跟哪家小娘子耍流氓不行,偏偏招惹这么一个罗刹女。
孟浑将细节部署跟诸人说了一下,“关于这些,你们谁还有疑问?”
这些伍长,除了弄琴之外,其他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彼此间有默契,他也信任他们的能力。
怎么说都是有经验的老兵,比姜芃姬从牙行买来的家丁好多了,能胜出当伍长很正常。
其他伍长纷纷摇头,示意没问题,孟浑暗自满意,然后将视线转向不发一语的弄琴。
“你有疑问?”
弄琴蹙眉,道,“总教头的意思是,属下几人要将贼人全部活捉,尽量不造成太大伤势?”
她想象不到,让这些土匪活着有什么用。
“的确是这样。”孟浑添了一句,“这也是郎君的意思,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
弄琴点头道,“属下明白,一切依照郎君意思办事。”
姜芃姬给弄琴开了速成班,教授的技巧和手法多半是暗杀以及偷袭,讲究的是奇效。
因为她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其他人承认她,而不是一昧抓着她身为女子的身份否定她。
要是正面交锋,如今的弄琴恐怕会扛不住,但要说偷袭,她觉得能胜任。
孟浑道,“若是无异议,亥时行动。”
匪寨大门口以及望风塔的换班也是有规律的,根据姜芃姬的观察,大概是两个时辰一换班。
亥时,也就是晚上饭后第一次换班。
正值深夜,人困疲乏,精神力并不集中,挑选在这个时候偷袭正正好。
当然,为了避免自己这边人精神不济,姜芃姬让他们提前小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身披杂草树枝,别说在乌漆墨黑的夜里,哪怕是在白天,也很难发现部曲众人的身影。
姜芃姬摆弄着改良弩,身边放着两支箭矢。
等时间一到,立刻动手,她会率先干掉望风塔的两个小喽啰。
没了望风塔,也没有人提前发现部曲踪迹,整个匪寨不足为虑。
准备好东西,姜芃姬一扭头,便看到徐轲四十五度望天,一副忧伤明媚的样子。
“你在哭么?”
徐轲懵逼,眼神清亮地望着对方,认真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姜芃姬想了想直播间老司机的弹幕,其实她也是被安利科普的一员,以前不懂这个抬头梗。
她一本正经,“抬头,可以让眼泪倒流。”
徐轲:“……”
可想而知,直播间的观众笑成了什么样子。
哪里能指望一个古人,明白他们这个时代非主流青少年的阵痛?
徐轲不明所以,也同样认真地道,“郎君说笑了,轲只是观察星象而已。”
216:剿匪,或杀,或俘(六)
“星象?整个天空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你又看出了什么?”
星象占卜什么的,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跟一个曾经征战星际,几个星球乱窜的人谈神仙精怪,这不是逗呢么?
徐轲不知道姜芃姬的想法,诚实道,“轲不善星象之术,只能看出紫微星有异。”
他又不像其他世家子一样,拥有大把的教育资源,他连能读的书都少,更别说请名师教导。
可以说,待在柳府的一个多月,他阅览过的书籍比以前还要多了几十倍,上百倍!
世家的底蕴积累,又哪里是寒门学子能相比的?
如今的徐轲甚至算不上寒门学子,顶多只能算是一个背负罪名、身处贱籍的贱民。
“紫微星有异?这个怎么说?”
姜芃姬抬头看了看满星空的星星,大半天看不出什么门道。
徐轲抱着双膝,抬手指着天边那颗十分明亮的星辰,道,“郎君,你看,那便是紫微星。颜色忽明忽暗,周围有一颗异星闪烁,乃为灾星。这意味着紫微帝星身边潜伏着一个隐患。”
姜芃姬嗤笑,道,“不过是几颗恒星罢了,什么对应天命人寿,无稽之谈。”
徐轲怔了一下,这话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他错愕略一偏首,却见郎君正抱膝坐在自己身旁。
她的侧颜因为夜色显得有些模糊,唯独眸子里的亮光,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明亮。
姜芃姬用温和的声线道,“星象么,在我来看没什么根据。那些闪闪发光的都是天体,或者说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的太阳,看似遥不可及,未来却又难说……你说紫微星意味着帝王,可如今天下分为五国,共有五位帝王,孝舆,你说你口中的紫微星,到底代表他们哪一个人?”
徐轲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冥思半响,“轲不知郎君为何如此想,但星象之说未必是无稽之谈。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至于紫微星……在轲看来自然只有一人,其余皆为假帝!”
姜芃姬听得很认真,认真到徐轲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
却不想,她倏地噗嗤一笑,表情忍笑得有些痛苦。
“孝舆,我头一回发现,你有些可爱。”
姜芃姬笑了良久,闹得徐轲都要羞恼了。
他暗暗咬牙,压制自己的脾气,问,“郎君这是……又要戏耍轲?”
“不、不……从没这个意思。”
姜芃姬口中说着这话,但依旧带着笑意,没啥说服力。
等她笑够了,又道,“帝王,从来不是一颗星星可以决定的,命运也是!”
她相信了尘老和尚能看出帝王紫气,却不相信这些紫气能证明什么。
连了尘和尚自己不也说了,紫气并不能保证她未来一定荣登九五。
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过了一会儿,姜芃姬道,“孝舆,穷人家读书很难么?”
徐轲哭笑不得地道,“郎君问这个问题,岂不是明知故问?”
姜芃姬却说,“也许,再过十几年乃至二三十年,谁都能读得起,那不是小部分人的特权。”
他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
有些向往地道,“若是如此,那绝对是人人向往的太平盛世。”
【老司机联萌】:早有预感了,主播这个直播间会播放很久,也许是一辈子。我是个没有毅力的人,也许追个一两月就放弃了,现在我却觉得自己会一直坚持下去,也许会是一辈子。不为别的,单单为了主播刚才那句“谁都能读得起”,我也想看到这样的太平盛世。
【派大星】:这再一次证明了,这个直播间很有正能量,尽管主播是个没三观节操的。
【食堂打饭阿姨】:@老司机联萌,刁民,这是本宝宝要对主播的告白!
【农夫山泉有点悬】:喂!妖妖零么?这有一群刁民想要和本宫争宠,赏他们一人一丈红!
“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姜芃姬看了看天色,推算时间,“不过么,路要一步一步走,走得太大容易扯到蛋,一口饭也吃不成胖子。完成这种豪情壮志的大梦之前,先干掉匪寨。”
徐轲懵逼脸:“……”
【老司机联萌】:日常心疼一把徐轲少年。
【妖妖灵蜀黍】:心疼+1,总感觉主播喜欢将徐轲少年说得热血沸腾,或者即将热泪盈眶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煞风景、破坏气氛的话。简直了,正常人也会被弄出尴尬癌的。
【桃大鸟】:我相信,这是主播对徐轲少年爱的恶趣味。
是不是爱不知道,但的确是恶趣味没跑了。
“喏,披着,别着凉了。”
姜芃姬随手将侍女给自己准备的御寒披风丢给徐轲,让他披上。
如今的天气已经回暖不少,不少人已经穿上了春衫,衣料都偏薄,徐轲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深山老林的温度,空气中还蔓延着湿气,竟然也有些寒冷彻骨。
捧着那件披风,徐轲犹豫良久才给自己披上,这件披风的内衬是以兔毛缝制的,不厚,但十分暖,一下子就将他和外头的湿寒冷气隔开了,大腿双臂也不用冷得暗暗打哆嗦。
“郎君不怕冷?”徐轲问。
姜芃姬笑着道,“就这么点儿温度,冷什么?我又不是娇气畏寒的小男生。”
徐轲低头看看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再看看一身利落劲装的郎君,可疑地沉默了。
“不谈了,时间已到。”
她话音刚落,孟浑已经暗中指挥一伍部曲藏在阴影中,俯身向寨口接近。
这一伍的伍长便是弄琴。
姜芃姬一手持弩,一手开弦,露出些许雪白皓腕,在冰冷月色下显得尤为剔透细嫩。
只见她轻松搭上箭矢,瞄准远处近三百米远的望风塔。
咻——
箭矢激射而出,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她镇定自若地搭上第二支箭矢,同样利落。
一前一后,时间差距不过一秒。
两个望风塔的小喽啰俱是一箭穿心而亡,半个身子搭在横杠上,鲜血淙淙直流。
同一时刻,弄琴所领那一伍也同时动手。
两息之后,弄琴脚边躺着三俱余温尚在的尸体。
她对着伍员腼腆一笑。
她也不想杀人,只是练得就是暗杀术,一时顺手就把人的脖子给扭断了。
伍员:“……”
217:剿匪,或杀,或俘(七)
箭矢为令,一条条黑色的人影纷纷从匪寨门口潜入进去,藏在阴影之中,宛若鬼魅。
弄琴始终冷着脸,双眸黑沉沉的,阴冷得吓人。
大概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杀人,所以她下手格外冷静,脑海中充斥着的信息不是害怕或者恐惧,更加不是犹豫,而是自家郎君传授她杀人技巧时候的声音。
她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每送一个人去往极乐世界,她就越发冷静一分。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郎君为何说有些感觉是语言无法传递的,唯有亲身实践才能领悟。
她的双手稳定地可怕,但胸腔却燃烧着一股炽热的冲动,仿佛能传遍四肢,焚烧所有理智。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由家丁欺凌的低贱婢女。
正相反,这双手如今已经可以掌握旁人的性命!
咔嚓——
骨裂声在静寂的夜中响起,她随手将没了生气的土匪丢到一旁,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视线望向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伍员,弄琴勾了勾唇,做了几个手势,比划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经,语言交流会暴露自身的位置,令敌人警觉。
碍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姜芃姬也不可能折腾什么划时代的通讯设备,干脆将军校学到的简易手语指令搬了出来,并且强行要求每一个部曲成员都要记住每一个手势命令。
那些伍员,其中有人调笑过弄琴,如今被她吓得双腿发软,再也不敢冒出小觑的心思。
这哪里是母大虫,简直是女罗刹!
也没见她怎么动,只是双手迅速揽敌人脖子,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脖子就被扭断了!
看到这一幕的伍员不由得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脊背发寒。
脖子都是一样的,可看着弄琴的动作,总感觉……这些匪徒的脖子是纸糊的。
人家稍稍一扭,咯嘣一声,脖子就断了。
“他娘的……嗝——那个小娘子真是细品嫩肉,只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咱们兄弟。老大他们几个也真是不知道收敛,都已经玩死几个了。每次都只能看着他们吃肉,咱们连个汤渣子都喝不上……”一个土匪松了松裤腰带,掏出东西对着草丛一撒。
他说话的时候,满口的酒气,粗大的鼻尖通红一片,双眼微眯,带着几分迷蒙。
同伙笑着嘿了一声,“人家是老大,不吃肉,难道让你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去去去!俺啥时候这么说了?”之前的土匪将存货释放出来,憋得难受的肚子终于舒服了些,匆匆一抖,打算将裤腰带扎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个娘们儿解闷,不是憋得慌么……老大他们次次耍得开心,那声音,村头耍起来,村尾都能听到。还不许俺抱怨了……”
同伙嘲笑他,“嗨,直接说自己想娘们儿了不就成了。”
“那个土匪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想,你小子敢说自己不想?”
两人身上有巡夜任务,也不敢偷跑出来耽误太久,扎好裤腰带,准备赶回去。
“等等!”
正要走,土匪却被同伙拦住了,他没好气道,“想娘们去找母的,别拉老子手。”
“滚!说正经的,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草丛里头藏了什么毒蛇或者精怪。
一想到他们刚才做的事情,内心越发鼓跳如雷,双手双脚都开始变凉了。
“好像是个人……你去看看!”
是一个人?
土匪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就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整个人失了平衡扎进草丛,沾了一脸带着骚气的浑浊液体,熏死个人,与此同时,他的双手还摸到一个带着诡异凉意的柔软物体。
“鬼啊!”
那个土匪被吓得都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吓得向反方向连滚带爬。
另一个同伙也被吓了一跳,手抖一下,直接把手中的打火石丢了出去。
“鬼吼鬼叫什么!”
正当两人被吓破了胆子,打算一块儿逃跑的时候,他们的当家寻声找了过来。
“有鬼啊,当家的!那里!冰凉凉的鬼!”
前头那个土匪被吓得魂飞胆裂,沾了液体的脸上布满了惊恐,指着那块草丛手抖。
“什么鬼!”那当家听后,心中惴惴,但也不想因此失了土匪头子的面子,当下定了定神,嘴上嘴硬地道,“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两个废物,这样就被下破胆子。”
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踢了一下草丛,果然踢到一个重物,当即把当家也吓到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那个重物翻了个身,露出一张淌满血的,睁着大眼睛的脸,在苍凉月色下,显得尤为可怖!这人……这人竟然死不瞑目,脖子呈现诡异的扭曲状!
他们先是被这个样吓了一跳,旋即又迅速反应过来,这人……不是看门的二狗子么?
“屁!什么鬼!有人袭寨!”
那个当家很快就反应过来,气得青筋直爆,双目如铃。
袭寨?
这个时候?
另外两个土匪也反应过来,只是他们都被吓得四肢酸软,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废物!”
当家土匪怒骂一句,转身边跑边粗着嗓子喊,“都醒醒,有人袭——”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
一支箭矢从黑夜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光,从那个当家脖子一侧穿过,然后从另一侧穿出。
“呵,漏网之鱼。”
清冷如水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姜芃姬站在附近的房顶,手中的弩刚刚落下。
两个被吓傻的土匪喽啰眼睁睁看着土匪头子的脖子绽开绚丽的血花,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然后砰得一声,轰然倒地,快得他们反应不过来。
听到那个声音,两人脖子僵硬地扭过去。
来人映照在月色之下,手中持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弩。
对方的眉眼似乎染上了寒霜,冷得吓人。
“把这两人也抓回去。”姜芃姬扫了一眼两个吓呆的土匪,对着赶来部曲道,“再搜查一下,这座寨子有没有漏网之鱼。要是乖顺,先留着一命。要是反抗,直接杀了。”
接下来,该是愉快的分赃时间。
218:剿匪,或杀,或俘(八)
“啧啧啧——孝舆,你瞧瞧,这些土匪有些是被迫落草为寇,有些就是诚心想要不劳而获,依靠抢夺旁人劳动资源的。人家辛苦种地一年,还比不上这些土匪干一票的收益。”
满满当当的箱子堆满了大厅,姜芃姬翘着二郎腿,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倚靠在正首的位子。
她葱白的手指对着下面那些打开的箱子指指点点,眸子戏谑地扫过被五花大绑的土匪。
徐轲瞧着那些箱子里头装着的东西,额头青筋跳了跳,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他倒不是担心这些土匪会怎么样,单纯担心自家郎君打土匪打上瘾,黑吃黑太忘形。
虽然……他也觉得挺爽。
孟浑大马金刀地坐在匪寨二当家的椅子上,相较之下,徐轲倒是显得斯文许多。
前者虎声虎气问道,“郎君,这些人怎么处置?是都这样,还是这样?”
孟浑比划两个十分明显的手势,底下的土匪看了,纷纷打了个寒颤,两股战战,涕泗横流。
“几位大爷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进入这个贼窝的,以前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几位菩萨饶命……小的上有小,下有老,全家生计全靠小的一人承担,要是小的死了,上面六十岁的老母亲,下面嗷嗷待哺的三岁儿子,他们可怎么活啊……求求您……”
“俺也是被那个黑心的逼进来的,求大老爷放过……”
为了活命,一个一个开始卖惨,有的死命磕头求饶,有的想要出卖匪寨的秘密,获取自己活命的机会,有些人说的声泪俱下,想要以情动人,那悲惨的故事听得人心酸不已。
然而不管这些人如何讲,如何表演,徐轲都是冷冷瞧着,孟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真正的主事人,姜芃姬则似笑非笑地将他们每一个人都打量了一遍,仿佛在看一场猴戏。
“这些人不忙着处置……”姜芃姬十指相对,作势一副思考的模样,又扭头问徐轲,“这座匪寨搜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在这里了?一共有多少粮食,金钱财帛又有几何?”
徐轲低头看了看自己简单记录的竹简,道,“粮食约有三百石,金钱财帛折合约有七百两。”
这只是大概的数据,毕竟行事有些匆忙,进一步清点还要等回去之后再算。
姜芃姬笑着道,“三百石粮食,七百两银子……抵得上你家郎君好几年的月例了……”
徐轲暗暗翻了个白眼,若论银钱,姜芃姬在柳府的月例的确不多,一月也就几两,但算上那些吃食零嘴、笔墨纸砚、衣料布匹,特别是外头价格昂贵的竹纸,折合银两,还能算穷?
“收拾收拾,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去。”姜芃姬淡笑着,大手一挥,那气场比土匪头子还土匪,“今天兄弟们也辛苦了,回去之后每人都分一两银子和一斤猪肉,训练辛苦也该补一补。”
至于这些花销从哪里来?
开玩笑,自然是收缴的土匪物资喽。
部曲总人数才多少?
那么一点儿奖赏,不痛不痒,反而能收拢人心,激发斗志,还不划算?
“另外,各伍伍长,分别再领一份。”普通部曲和伍长的待遇自然要区别开来,让他们清楚意识到——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只能努力训练,努力往上爬,“把这些都记下来。”
徐轲一边记一边点头。
姜芃姬自然也不会忘了徐轲和孟浑,两人各自得十两,除此之外,孟浑多添了几坛酒和五斤猪肉,徐轲则是多添几匹质地比较好的棉布,以及一些等价的养身药材。
这么安排,纯粹是因为孟浑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徐轲还要照顾他的婶母。
当着一群土匪的面把他们打家劫舍、抢夺商贾得来的家当分赃一空,姜芃姬态度显得尤为自然,仿佛分配的不是旁人口袋里的钱,而是自家的……嗯,现在也的确属于她了。
她挥了挥手,徐轲明白过来,让人将一个个大箱子搬到空地,接下来该处置这些土匪了。
“你、你们……这些土匪!要杀便杀!”
被擒获的土匪大当家阴沉着脸。
众人:“!!!”
直播间的观众开心围观,瞧着姜芃姬分赃物,然后就被正宗土匪头子这话给炸傻了。
【蓝莲君子】:6666,简直6翻了!
【老司机联萌】:哈哈哈,主播,你听到了没有,连土匪头子都骂你是土匪,这代表啥?
【穆语清风】:冷漠脸,这代表着,主播才是土匪界的扛把子。
人家辛辛苦苦打家劫舍、抢夺商贾,累死累活攒下来的家当,主播一下子就把人端了。
可不是土匪中的土匪?
“要杀便杀?”姜芃姬抚掌笑道,“够有胆量,那你就去死吧。”
众人静默,原以为姜芃姬会欣赏于这人的胆量豪气,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其实呢,不用你说,你也活不下来的。”
姜芃姬冷笑着捏断了对方的脖子,土匪头子口舌流出来的血染红她的手背。
弄琴连忙递上来一只帕子,她左手接过,右手将那个土匪尸体丢在一旁,以帕子擦拭手上的血,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现在,谁还要跟我说,要杀便杀?嗯?谁敢说?”
强大冷肃的气场令人窒息,众土匪隐隐有一种下一个便轮到自己的错觉。
“有本事的人硬气,坚强不催,那值得欣赏。可一个人渣跟我叫板,不死他死谁?”
姜芃姬撇了撇嘴,手背的血液已经擦拭干净,那只帕子被她收了起来,并没有随意丢地上。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没有一个敢和她对视。
人都是惜命的,哪怕是这些脑袋别在裤腰带的土匪。
孟浑握着一把刀跟在姜芃姬身后,她若是对着谁蹙眉,孟浑便手起刀落,砍下谁的脑袋。
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一丝丝防备,将一群土匪吓得胆裂魂飞,裤裆一热,不少人都被吓得失禁。
场面静寂无声,唯有越发浓郁的血腥以及偶尔响起的血溅之声,一颗颗脑袋飞滚着落地。
直播间的观众更是吓得连弹幕都忘了发了……
他们看着现场直播,已经觉得两股战战,双手发颤,汗出如浆,更别说那些身临其中的土匪。
219:剿匪,或杀,或俘(九)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姜芃姬绕了一圈,终于愿意回到座位上,十指相抵,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因为他们都该死,现在不杀了,难不成还要留着等过年?”
猪养肥了,过年还能宰了吃,这些人养着能创造什么价值?
姜芃姬道,“我平生最恨三件事,一为背叛,二为歼淫,三为欺瞒。不管是谁,碰到这三条底线者,也无需让我讲什么情面。别说只杀了他们,哪怕是将你们的脑袋全部摘下来,谁又能说我什么?当土匪,就该有掉脑袋的觉悟!不过呢,现在有一条活路摆在你们面前……”
那些被杀掉的土匪,自然不可能背叛姜芃姬或者欺瞒她,唯一的理由肯定是有歼淫前科。
诸多土匪反应过来,纷纷面色如土。
他们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如此,如今还活下来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没有沾过这一项……不是他们不想,单纯只是因为,那些娘子被抢来,优先供给有头有脸的土匪。
他们不过是小喽啰,跑腿的,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也活不到让他们尝鲜,早被玩死了。
“我知道,你们中间也没什么好人……”姜芃姬又道,瞬间熄灭这群人刚刚升起的侥幸心理,“若是收纳了,谁知道会不会养虎为患呢?毕竟,你们聚众起来,也是能闹出点儿事情。”
姜芃姬说的,其实也是徐轲担忧的问题。
他们的部曲规模还太小,若将土匪都收纳了,土匪一旦聚众谋算闹事,结果不堪设想。
“人心隔肚皮,你们这些土匪的话,更是一句都不能信。所以,我现在很苦恼,到底是让你们都活着,还是全部杀了,以绝后患?”姜芃姬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将人吓得不敢吱声。
徐轲脑瓜子一转,出列道,“郎君,若是全部杀灭,恐怕有伤天和。轲有一计……”
姜芃姬道,“说来听听。”
徐轲刻意将声音说的大了一些,“不如暂且留一个月,若是表现良好,那便留下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不行,直接发卖牙行。如今民生凋敝,杀戮不宜过多。”
卖给人牙子,好歹也能换取几两银子,也算压榨他们最后的价值了。
徐轲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性,能不吃亏的时候,坚决不肯吃一点儿亏。
这些土匪虽然入了奴籍,但好歹还留着一条命,运气好一些,以后的日子也能稳定下来。
甭管咋样,活着就是一切!
那些土匪被接二连三地惊吓,此时已经没有丝毫反抗的心思,或者说,就算有也不敢表现出来。姜芃姬这一伙人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迟疑,简直比他们还像一窝土匪!
说他们是土匪,姜芃姬他们简直是强盗!
姜芃姬边听边点头,旋即又状似“苦恼”地问,“可要是,他们暗中集结闹事呢?”
徐轲冷硬地回答,“杀无赦!”
一句“杀无赦”,说得诸多土匪忍不住两股战战,全身都打一个哆嗦。
姜芃姬笑了笑,旋即“温和”地询问这些土匪,道,“你们也听到了吧?愿意活着的,暂且留你们一条命,一月之后看成效。要是表现令人满意,你们就能活着,要是不行,那就直接发卖牙行。要是敢聚众闹事,暗中犯我忌讳……呵呵,看看你们身边躺着的兄弟!”
说完,姜芃姬手掌一拍首座扶手,那木质的扶手应声塌碎。
三言两语,将这些土匪心中那点儿侥幸和不甘全部掐灭,死亡的阴影会始终萦绕他们。
此时,一名部曲暗暗对着弄琴耳语,她听后,表情露出一丝隐忍的怒意。
姜芃姬注意到这点,问她,“怎么了,弄琴?”
“回禀郎君的话,这座匪寨还有一处关人的地窖,里面全是被抢来的孩童和妇女。”
“地窖?”姜芃姬视线落向那些活着的土匪,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土匪涨红了脸,想要说话,但因为之前的惊吓和紧张,愣是憋不出半个字。
还是一个机灵的,连忙磕着头道,“那个地窖的女子和孩童,都和小的们无关啊……”
打家劫舍的土匪,哪里还有王法?
他们抢一切能抢的,包括钱财和人。
一群土匪,全都是男性,自然也会有生理需求,看到好瞧的娘子,自然会见色起意。
姜芃姬冷嗤一声,道,“去看看,这些人都看好了,谁敢挣扎,直接杀了。”
一句话,让那些想要求饶的人身子一僵,不敢在闹腾。
地窖空气十分浑浊,角落还有不少排泄物,闻着都有种胃酸翻涌的感觉。
里头一共藏着两个面容枯槁的女子,还有三个畏畏缩缩的七八岁女孩儿。
女子衣衫褴褛,破烂的料子仅能遮住重要部位,裸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交错,充斥着暴力和暧昧,让人一眼就看出她曾遭遇了什么噩梦,直播间的观众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之中,看到了这样的惨状,纷纷发了弹幕——那些土匪,真踏马应该死个千万遍!
至于三个小孩儿,她们已经瘦得映出了骨头,下巴很尖,双颊凹陷,头发干燥枯黄,凝成一团一团,不知多久未曾清洗,整个人瘦巴巴的,显得那双眼睛尤为大。
“这……”
徐轲跟着过来,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语噎,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如今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表面看似浮华,但背地里却有说不完的冤屈和阴暗。
被关在地窖中的女子和孩子,不过是千千万缩影之一。
“这几个人,也带回去吧……”
姜芃姬声音显得十分温和,然而那些人却同时瑟缩发抖,仿佛她要杀人一般。
徐轲问道,“若是带回去,如何安置?”
“两个大的,给个洗衣做饭的活,毕竟部曲的人越来越多,训练任务越发沉重,生活方面难免顾及不到。女子心细,也更加体贴一些,之前买来的两个婆子已经忙不过来了。至于小的,先好好养着……”姜芃姬温声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要组建女性部曲?留着正好用得上。”
220:男人能生小孩儿么?【上月,月票1275+】
姜芃姬不会养废物,也没有这份慈心。
她手底下的人都要保证自己能创造价值,不然就是废物,留之何用?
所以,哪怕打算将这几人带回去,她也要让她们创造出价值、贡献出劳动力。
徐轲在心中算了算,道,“一切便听郎君的。”
“粮食和银钱不够了?”姜芃姬问。
她不想太依赖柳府,除了一开始的启动资金,之后的费用都是姜芃姬自己想办法弄来的。
例如……从福来赌坊赢来的那一笔钱。
留了一些给弄琴,其余都丢给徐轲养部曲了。
他要是跟自己说,缺钱了,她恐怕还要去赌坊浪一圈。
徐轲摇头,“还富余,只是郎君目标不仅于此,总该做好筹划,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现在部曲才多少人?
哪怕加上那些还没有驯养的土匪,数量也才堪堪过百,开销并不大,姜芃姬给的银钱十分充裕,更别说还有今晚打劫收缴的战利品,足够养这支百人部曲好几年了。
然而,自家郎君的野心不仅限于此,也不可能满足寥寥百人的部曲,这就蛋疼了。
作为账房,徐轲自然要做好各方面的统筹安排,努力将一文钱掰成两文花。
姜芃姬双手环胸,将徐轲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不错么,有一个账房的样子了。”
徐轲哭笑不得,“郎君可别再打趣轲了。”
讲真,他以前觉得账房的工作应该挺轻松,直到他遇见了自家郎君。
账房工作轻不轻松,完全取决于顶头上司闹不闹腾。
这次清缴匪寨算得上满载而归,姜芃姬留下几个人看守土匪,将他们分批次带走,至于清缴下来的财务则全部运回去,趁着天色还黑,趁早离开,免得惊动另外的匪寨。
河间郡附近的土匪太多,要是行动暴露,引起他们警觉,下次下手就不容易了。
“孝舆,回去再看看有谁受伤了,多给补一些,免得寒了人心。”回去的路上,姜芃姬突然道,“有奖有罚,善罚分明,这样才不会引起人心躁动,也能将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
徐轲点点头,“郎君放心,轲一定会办妥。”
一夜忙碌,部曲的人分批去睡觉休息。
另一批人则看守依旧被绑着的土匪,免得生乱。
农庄面积够大,空余的房间也很多。
徐轲让人去将另外两间大房收拾出来,弄成大通铺,给每一个俘获的土匪都发了一床被褥。
为了防止他们作乱,还仔细将他们全部打散,分到之前的部曲中间,重新分伍。
因为人多了,每日的开销也大了,徐轲要忙碌的琐事还有不少,直到晌午才堪堪告一段落。
徐轲见过柳府内部的账册记录法,觉得这样十分明确,干脆依样画葫芦,用在部曲上面。
账册清晰简洁,账目明了透明,十分好用。
他统计了应该发下去的奖赏,心中正默算该去买几头猪,屋外传来婶母的声音。
“婶母怎么来了?”
徐轲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去开门。
“主家不是赏了几匹布料?婶母觉得不错,打算量一量,给你做两身春衫。”
徐轲的婶母是个十分温柔的女性,只是常年辛苦给人做工谋生,双手生满冻疮,眼睛在苦熬之下,视力也差了许多,女红做着有些费力,不过徐轲并没有制止她。
毕竟是老人一番好意,晚辈岂能推拒?
再者说了,农庄太清闲,她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每日闲着也十分无聊。
徐轲将她迎了进来,“怎么只能给轲做?婶母也要顾着点自己。”
“嗨,婶母都多大的人了,穿那么好做什么?你跟着主家办事,总该穿得体面一些。”婶母不赞成地道,“你啊,穿来穿去都是那么几身衣裳,显得主家多么亏待你……”
徐轲尴尬地咳嗽两声,道,“婶母,轲将您接过来,自然是要为您养老的。粗活累活也别做了,新衣裳该做的就做,该穿的也穿,不用省着。如今郎君看重轲,以后日子会更好。”
婶母睨了他一眼,道,“哪有人像你这样过日子的……”
“婶母不用替轲省着,等以后,再买几个丫头左右伺候您,把您当老太君一样供着。”
“又跟以前爱说浑话了!别说买什么丫头伺候婶母,你这样,能带个丫头回来给老徐家延续香火,婶母也要拜一拜祖先了。”婶母作势双手合十,闹得徐轲哭笑不得。
“这事情不急呢,等有了中意的,轲肯定会告诉婶母,让您去找媒人说项。”
徐轲的婶母是个开明乐观的女性,徐轲这么说,她也不催促。
只是……某些话还是要对他说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挑人家姑娘,若是有合适的、对你又体贴照顾的,那就娶进门。”
徐轲只是笑笑,也不做明确回答。
他的心思又不在这一块,先忙完手头的事情,好歹有个立身之本再说。
再者说了,母亲孝期未过,谈婚论嫁还太早。
【系统:主播姜芃姬半互动直播深山剿匪记(一)完美落幕,亲爱的观众对此表示满意么?】
【A,满意;B,一般般;C不满意】
又到了总结投票时候,这次满意只有85.32%。
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不是每个直播观众都能接受她大开杀戒,她也不想为了观众意愿改变自己的计划。原以为满意度能及格就不错了,却不想还能获得银宝箱。
耳边听到系统信件消息,她直接点开,选择抽奖。
又是一张卡片。
她双指夹住那张卡,将其翻转过来,上面画着一个蜷缩着的白胖婴儿,等她看清底下的一行小字,她的表情都要裂了——
【易孕丹——雏凤新声,麟趾呈祥。一朝选在君王侧,三千宠爱于一身,可花无百日红,只叹红颜易老,郎心多变。若有一麟儿傍身,定能屹立后宫之巅,笑看群花争艳。】
【使用方法:房事之前食用。】
姜芃姬呵呵一声,“系统,你踏马还能更加废物一些么?”
系统也要炸了。
“姜芃姬!你也是够了!老娘是宫斗系统,不给这些给什么!”
姜芃姬啧了一声,收下这张卡片,“有让男人生小孩儿的么?”
系统:“……”
“身为宫斗系统,连生小孩儿的功能都没有,还说你不是废物!”
系统:“……”
哇得一声哭出来。
221:孟悢啥时候死的?
系统:“哪家正经系统会弄这种不正经的东西!”
简直要被这个糟心的宿主气死了。
对于这话,姜芃姬只是报以高冷一呵。
系统……它这还叫正经?
吸引男人对自己身体产生兴趣的XX名器?
巩固男人对自己宠爱的易孕丹?
呵呵,真是正经啊。
典型的做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姜芃姬瞧了一眼背包里放着的两张卡片,状若深思,良久才道,“说起来,似乎这半个多月以来,你还没给我发过一个即时制触发性任务……怎么,偷偷摸摸把这个板块卸载了?”
系统啧了一声道,“那怎么可能?板块加载之后,想要卸载只能等第二次系统升级。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触发性任务……讲真,宿主,你认真告诉我,你这半个多月出门几次?”
除了去农庄就是蹲在家里看书,两点一线如此枯燥,难为那些直播观众还能看得津津有味。
姜芃姬捏着下巴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我多出门逛一逛,兴许会触发?”
系统公事公办地回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所谓即时制触发性任务,是系统分析宿主所经历的人和事情,判定有需要发布任务的需要,才会向宿主派发任务。你认识的人越多,遇见的事情越多,自然触发任务的可能性也会越高……不过宿主,我建议你最好顺其自然。”
姜芃姬好笑地哦了一声,反问,“顺其自然?”
“是的,系统刚刚进行了分析,您心中有故意与系统作对的心思,这样对您来说不好。”
第一次发布的即时制触发性任务,这位宿主不但果断拒绝执行,反而坦然接受惩罚,事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结合以上种种,系统有九成九把握,宿主又想闹事儿了。
“别这么草木皆兵么,我们怎么说也是暂时性的合作关系,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刻意和你作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姜芃姬双手一摊,表明自己真的没有恶意,系统的回答是沉默。
虽然和姜芃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系统已经看明白了,这人说的话,只能信一半。
良久之后,系统才开口。
“我很开心,宿主终于能明白身为系统的苦心,我是不会伤害您的,希望以后能愉快相处。”
系统和姜芃姬,二者看似已经达成同盟,恢复和谐的相处状态,实际上却像两个笑着握手的商人,各自背后都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时刻准备着算计对方,然后找机会狠狠补上一刀。
姜芃姬临近晚膳的时候才回柳府,一回来便听门房说柳佘在书房等她。
眉心微蹙,她淡淡道,“我知道了,这就去见父亲。”
柳佘找她有什么事情?
姜芃姬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不是和昨晚的剿匪有关,便是沧州孟郡有了消息。
剿匪这件事情,她虽然没有主动告诉柳佘,但也没有刻意瞒着他。
农庄的事情对外很隐蔽,但对柳佘并没有多少隐瞒,他能知道,那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一到书房,入目便见柳佘正襟危坐,眉间轻蹙,手指翻着桌案上的册子,看得入神。
依旧是先行礼,然后姜芃姬才道,“父亲找孩儿有什么吩咐?”
柳佘这才抬头,示意姜芃姬坐自己旁边。
“你……”柳佘刚开了话头,蓦地又断了,只是表情显得有些纠结,“……可有受伤?”
姜芃姬敢保证,柳佘之前想要说的话绝对不是这个。
她摇头道,“并无受伤。”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过你的性子,为父也清楚,劝你几句都是无用。”柳佘轻声叹了一句,旋即又展露笑颜,带着些许自豪,“那些土匪多半是鸡鸣狗盗之辈,寻常反复不说,更不知忠心二字。你的决定,为父也不反对,但也要小心,免得被人背后暗算。”
姜芃姬道,“这是自然,部曲人手匮乏,一时间收纳人数比部曲旧部还多的土匪进来,肯定会存在隐患。不过我已经找由头把那些容易惹是生非的给除掉了,剩下的虽然滑头,双手也不干净,但容易被钳制恐吓,哪怕聚在一起,其实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柳佘听后,放在左膝的手微微一紧,旋即又暗暗松开。
原以为闺女会不知轻重,将一群隐患放在身边,到时候被反噬一口可就糟了,所以他收到消息之后才匆忙想要见一见她,暗中提醒一句,却不想,这个孩子比他想得还要心狠手辣。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人心更是复杂多变,说不定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姜芃姬淡笑着说,“孝舆做得不错,他把那些招揽的土匪都打散分开了。若是这样,土匪还敢闹事儿——”
说到这里,姜芃姬唇角蓦地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直接杀了就成了。”
不能创造价值、不能贡献劳动力,反而还给她拖后腿的,不早早处置了,留着干嘛?
“你能这么想,为父也放心了。”
柳佘轻叹一声,一颗悬起来的心也缓慢落下。他什么都不怕,怕就怕这个孩子太心慈手软,亦或者说是太过自傲、太过自负,以至于大事做得好,反而在小事上面栽跟头。
“父亲放心,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柳佘点点头,旋即又迟疑地望着她。
“既然如此,那么你这些天还要出门?”
柳佘是暗示性问她,是不是还要找土匪寨子的晦气,姜芃姬瞬间就明悟过来。
“不,先把之前收缴的消化吸收了。兵贵在精不在多,部曲过于臃肿,整体实力不升反降,得不偿失。”她打算先让那些土匪强制性训练三五日,看看成果,挨个进行筛选。
可用的留下来,稍微差一些的直接发卖去牙行或者让他们去种田。
反正她这里不养闲人。
见柳佘还未走,她问道,“父亲还有其他吩咐?”
对方垂下眼帘,低声询问,“你……什么时候杀的孟悢?”
柳佘知道自家闺女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他没想到对方说杀孟悢就杀孟悢。
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起孟悢这个倒霉孩子,估摸着还以为对方还活着。
姜芃姬笑了笑,道,“孟教头来我这里有多久了,孟悢那小子就命丧黄泉几天了。”
柳佘:“……”
222:唯一和之一
“父亲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姜芃姬还以为依照柳佘对她的关注,她身边发生的事情应该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柳佘摇摇头,自从姜芃姬让徐轲转达她的态度之后,他盯得就没那么紧了。
万万没想到,自家闺女转头就把孟悢送上西天了,需要这么效率吗?
“为父又不是全知全能,如何能什么事情都知道?”柳佘只觉得额头有些疼,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也没有挽回的余地,还不如想一想之后的布局,“你用孟悢的性命做人情招揽孟浑……依照你的脾性,到手的好处肯定不止这么一处,你去敲诈孟氏了?”
敲诈?
噫,这话说得多难听,那叫光明正大索要。
姜芃姬将自己的计划稍稍透露了几分,迎来柳佘憋火又无奈的注视。
“为父之前不是将那张单子给你了?若是还缺,直接去账房多支取一些……”柳佘语气中带着些许隐忍,“你是家中独苗,这些都是你的,何必与为父分得那么清楚?”
说得好听一些,闺女有自己的本事,说得难听一些便是和他生分,这也是柳佘不愿看到的。
姜芃姬沉默了一会儿。
若是以往的她,自然是懒得解释这种问题,只是现在,她反而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父亲误会了,并非是和父亲分得清楚,只是不想与世家牵扯过多。”姜芃姬迟疑一会儿,仍旧开口,迎来的却是柳佘震骇的眼神,她道,“白手起家,以后也容易划分得清楚。”
不管是徐轲、孟浑或者是还没入伙的亓官让,三者都有一个共同点——社会身份地位低!
这并非是她吸引不到身份高的,事实上,她只要打出“柳佘之子”的旗帜,光凭柳佘的光环,作为“儿子”的她也能招揽到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也就是所谓的拼爹拼家世。
可为什么她不这么做?
因为她没这个心思。
过早沾手,以后会被动。
姜芃姬的目标已经十分明确,所以,为了达成那个目标,她需要制定一系列的规划。
考虑到如今的社会风气,她果断放弃更加便捷的拼爹之路。
前期的甜头的确很足,但等到中后期呢?
她想要培养自己的班底和人才,而不是任用那些满脑子宗族血缘的。
别看那些世家如何吹捧自己的姓氏和血统,如何宣扬自己的忠心,实际上他们为了宗族利益,为了自身利益,在特殊情况下,什么骨气什么矜持什么大义都能放弃。
他们就像是一块裹着糖包的毒?、药,初始尝着甜腻腻,等糖衣舔完了,就只剩毒了。
看着诱人,吃了要命。
她要走的路,必然会触碰世家最为致命的利益——教育!
世家为何是世家?
因为他们手里有钱,粮仓有粮,垄断了教育,让读书成为少部分人的特权,间接垄断了朝堂……人才都是世家出来的,一代两代三代……代代之后,朝堂官员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血缘或者姻亲关系,当这群人联合起来,哪里还有帝王说话的地方?
想要对他们动手?
呵呵,他们不介意先把皇帝给炒了。
姜芃姬已经受够这个愚昧的时代,出门碰见一百人,九十九个不认识字。
除了教育知识之外,还有田地。
东庆的农人佃户不勤劳么?
他们很勤劳,姜芃姬十分清楚这一点,天不亮干活,日落西山才扛着锄头回家。
起早贪黑地干,一年到头连个余粮都存不下。
要是不幸碰上天灾,一年到头都不能吃一顿饱饭,兴许还会饿死一大片的人。
饿殍遍野,这只是一个词么?
这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可是,为什么他们如此勤劳,依旧吃不饱穿不暖?
田地太贫瘠,还是税收剥削太狠毒?
别看姜芃姬被系统吐槽不怎么出门,实际上她在尽可能从书籍了解这个时代,通过与农人闲谈去了解他们的生活……越是了解,姜芃姬越发明确自己想要走什么路。
这条路很漫长,但她会尽力去规划,去完善。
很显然,在她规划的这条路上,初期不允许有世家势力介入。
若是被介入,中后期的发展就比较束手束脚。
她要推广教育,让所有孩童,不论身份都能读书,世家会愿意?
她要改革土地,让所有勤劳耕作的百姓得到应有的收获,世家会愿意?
她这些想法,动了人家最重要的命根子。
还不卯足了劲儿反对!
到时候是听她的,还是她听别人的?
以一个世家子的身份来讲,姜芃姬这种想法简直是灭祖了,活脱脱的怪胎。
“为何?”
柳佘憋了大半天,才双唇哆嗦地问出这么几个字。
姜芃姬平淡地问道,“唯一和之一,父亲觉得有区别么?”
她很清楚,因为便宜母亲的影响和剧透,柳佘对于这个现实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搞事这方面,柳佘是全力支持他的,支持她去走那条路。
所以,她想要和对方坦诚布公谈一次。
“唯一……之一……”柳佘聪慧,瞬间明白她所指的。
什么叫唯一?
古往今来仅有一个。
什么叫之一?
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姜芃姬这话暗示的内容已经十分明确了。
她想踩着世家,推广教育、改革田地、启蒙百姓……对世家这一小拨人来讲,她的确是可恨的,但对于芸芸众生以及未来之人,她有可能是古往今来唯一走到这一步的。
后来者,无法望其项背!
姜芃姬倏地一笑,自信道,“若父亲觉得孩儿忤逆不孝,趁现在,倒还来得及。”
羽翼未丰,柳佘要动手对付她,她也没辙不是?
当然,柳佘若想要留下她,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柳佘语噎,心中那点儿骇然尽数化为无奈。
“你明知为父不会伤害你,若非有恃无恐,这番话你怎么可能对为父说?”
因为吃定了,所以才敢坦诚布公地谈。
“对为父来讲,没什么能比你母亲、你、还有你的两位兄长更加重要。”
再者说,哪怕世家被削弱,身为未来皇族的柳氏,谁还能亏待了?
柳佘是个聪明人。
这道题看似很难,其实就是一道送分题。
223:天生的奸商
“父子”两人已经说开,无形之间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对于某些事情,自然也不用继避讳彼此。
听了姜芃姬的计划,柳佘沉吟一会儿,哑然道,“孟湛这人为父了解,生性骄傲至极,自命不凡。你若是以孟悢为人质向他索要米粮,他不但会给,兴许还会额外添上不少。”
“难道不会使诈?例如真米混杂假米,混淆视听?亦或者在运粮队伍中设下埋伏?”
姜芃姬这会儿有些懵了,她觉得孟湛的思维真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柳佘摇头道,“两千石粮食,对百姓来讲是一笔巨款,寻常乡绅也没那么多。可对于孟氏这样的世家来件,兴许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孟氏占据沧州多年,底蕴岂是你能想象的?”
见姜芃姬沉思,柳佘趁机道,“沧州地广人丰,且不说夏朝时期的孟氏,单说东庆建立之后,孟氏盘踞沧州的这几十年,每一年昧下银钱米粮,足以供十万大军行兵打仗。”
所以说,两千石粮食,孟湛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依照柳佘对他的了解,兴许还会“大方”添上一千石粮食,足足送来三千石呢。
“你以孟浑的名义绑架孟悢,孟湛在米粮上面做手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说不准送来的还是上好的新粮。”柳佘嗤了一声,孟湛那人在私事上拎不清楚,但公事上还是不容小觑的。
经由柳佘这么一说,姜芃姬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父亲的意思是……孟湛不仅不会在粮食方面动手脚,反而会正大光明送过来,以此昭示,他孟湛仁至义尽,而孟浑却是为了些许粮食就可以不计较妻女惨死的伪君子?”
“嗯,依照为父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会这么做,他恶心人的本事可不弱。”
最了解你的,有可能是你的对手。
柳佘和孟湛已经割席断交,两家互不来往,私底下也多有摩擦,柳佘对那人了解可透彻了。
孟湛这人骄傲至极,轻易不会纡尊降贵和“孟浑”这种下等人交手,或者说,懒得理会。
姜芃姬暗暗嗤笑,道,“若是这样,那可真是恶心透了。如果孟悢还活着,孟氏方面用两千石或者多一些的粮食将他安全换了回去,孟浑铁定会成为世人耻笑的对象,名誉扫地。”
偏偏,孟悢已经死了,孟氏要真敢用这种方式来恶心她,她就让对方知道什么叫真的恶心!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孟氏竟然这么有钱,积蓄底蕴丰厚得令人眼红呢。
“早知道他这么有钱,索要给三五万石好了,弄个区区两千石,反而让人暗地里耻笑。”
姜芃姬有些不爽地补充,“孟氏那么大方,估计几万石粮食,他们也能眉头不皱地拿出来。”
柳佘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他闺女上辈子不是土匪出身吧?
“两千石差不多了,再多,恐怕你也兜不住。”柳佘哑然道,“也别把孟氏当做冤大头,这点儿蝇头小利他们不会在乎,不会计较,但若是要得很了,恐怕会真的动怒。”
两千石和两万石,这概念能一样么?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柳佘看来,这话套在自家闺女身上十分适合。
谁会没事去找孟氏的麻烦?
她不仅找了,还将孟悢给宰了,顺便拐了和孟氏有仇恨的孟浑。
多大仇?
不过,想想阿敏曾经说的话,他倒是能理解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自家闺女和孟氏天生八字不合。
姜芃姬想了想,问道,“两千石粮食对孟氏来说只是蝇头小利……对其他家族而言呢?”
柳佘不解,追问她,“什么?”
她说,“我原本是想以这批粮食暂时压下上涨的粮价……父亲也该知道,沧州孟郡的事情还没传扬出来,目前只有少部分人知晓。等真正闹得天下皆知的时候,我怕河间会受到影响。”
河间郡到沧州孟郡,快马加鞭不过半月路程!
孟郡民乱的事情一旦宣扬开来,百姓自然会民心惶惶,粮价随之上涨也十分正常。
“受影响是肯定的,不过两千石……你若想要从中牟利一笔,倒是个好机会,轻轻松松就能翻个三五倍,毕竟是孟氏白白送来的,多少都是赚……可要是想要压下粮价,绝对不够。”
毕竟是当浒郡郡守的人,又是这个时代的人,预测自然比徐轲和姜芃姬准确。
竟然不够?
姜芃姬略一错愕,一石足有五十公斤,也就是一百斤,足够正常四口之家吃四五十天,这还算是吃得饱的,很多人家省吃俭用,粮食搭配其他食物,还能坚持更久时间。
河间郡又不大,刨除那些士族,普通百姓人数也就两三万的样子。
大部分百姓家中还有上一年节省下来的余粮,竟然会不够?
柳佘稍微一想,便知道姜芃姬哪里算错了。
“百姓大多盲从,说得难听一些便是听风便是雨。”柳佘详细给她解释道,“为父之所以说两千石不够,那是因为手里有余钱的富户,一次性买走的粮食有可能是一年份甚至是更久的。而你的计算,却是以每人食用一月乃至半月的量为准……精打细算,两千石的确够了。”
柳佘叹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每户百姓只需再买一两月的粮食,坚持到秋收,粮荒就能缓过来,哪怕沧州孟郡民乱再厉害,也不会真正影响到百姓,但他们不会考虑这个。”
姜芃姬要是想用两千石粮食猛赚一笔,绝对轻松。
但若是抱着压下粮价,别说两千石,哪怕一万石,估计也是捉襟见肘。
姜芃姬蹙眉,认真思索柳佘的话。
知耻而后勇,姜芃姬没觉得被柳佘否定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难堪的,对方比她更加了解这个时代,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人,柳佘的对这个时代的阅历、经验和见识也比她更多。
“若是……实行限购呢?”
柳佘疑惑,“限购?”
姜芃姬想了想,解释道,“民乱流言前几天,百姓人心惶惶不安,肯定会哄抢。那么粮铺一下子推出五百石或者一千石的储粮,以此营造储粮丰富的假象,令民心安定。在此之后,每日限购一百石,对每个购买者的粮食重量进行限制,足以拖延一月!”
姜芃姬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没毛病,便询问柳佘的意见。
“父亲以为如何?”
柳佘:“……”
他的闺女,天生的奸商!
224:土匪归心
两千石粮食,愣是玩出两万石的效果,他还能说什么?
柳佘问,“每日限购……倒是不错……不过,要是有百姓连续几天重复购买呢?”
姜芃姬旨在压下粮价,也就是说在其他粮铺价格飞涨的时候,她出售的粮食价格和平时一样,或者比平时稍微高一些,比同行低廉许多,百姓自然会选择到她这里购买。
大部分百姓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能便宜就便宜,不会大手大脚。
反正又不是饿死,只是延迟几天购买更加廉价的粮食,他们自然愿意等。
姜芃姬笑了笑,说道,“只要暗地里宣扬,粮铺是为百姓谋福祉,所以才在同行粮价飞涨的时候,坚持只涨一点点。在每日限购的前提下,若是有百姓连续几天买太多粮食,势必会让另一部分百姓买不到粮食……如此一来,百姓应该会理解粮铺的苦心……压力能小一些。”
柳佘听得目瞪口呆。
他以为闺女涉世未深,对世道不了解,所以才会冒出以两千石粮食压下粮价的念头。
现在一瞧,她的确涉世未深,却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的机敏脑子,他稍稍点出弊端,她就能针对弊端进行改正……不说别的,光是这一份灵活变通就足以让人羞惭,令人欣赏。
若是按照她的计划,结果大概是粮铺顺利卖出几千旦粮食,并且收获河间郡的民心。
赚够钱的同时还赚了名声。
碍于舆论,其他粮铺再想涨价,估计也涨不起来。
只要拖延到秋收时节,粮价自然而然就会一降再降,百姓也不用担心粮荒。
不过……
“……不过若是这样,能赚的利润就比预期要少一些了。”
姜芃姬颇为可惜地摇头,她原本想把两千石的粮食卖出一万石的价格,专门去坑河间士族,如今看来,只能舍弃这个诱人的想法。她手中的粮食太少太少,还不足以玩转这么大的盘。
柳佘倘若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估计会忍不住翻白眼。
光是她现在的这个计划,就足以拉足仇恨了,若还想坑河间其他士族,这是不想混的节奏。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那些士族,原本还能趁这个机会,将粮仓堆积的储粮清一批出去,痛痛快快赚个饱。
被姜芃姬这么一搅和,河间接下来一个月的粮价市场份额都要被她占走。
做人不带这么无耻的!
柳佘心中哭笑不得,却对姜芃姬有了更加充足的信心。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管开局如何,哪怕一手烂牌,也都能走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无疑,他眼前这个闺女便属于这种人。
柳佘浅笑着道,“能赚就好,反正都是孟氏白送的。”
她慢吞吞地道,唇角是抑制不住的弧度,“孟氏真的会额外送一千石粮食过来么?”
正所谓,打了瞌睡来枕头,若是孟氏真的“好心”多送了一千石粮食,那真是太棒了!
“届时,拭目以待便好。”柳佘也笑了,“为父看人眼光没有你准,但也不至于看走眼。”
“父子”两人默契一致地忽略了孟氏送来粮食,迎走孟悢尸体时候的表情。
那种场景,定然是十分美妙。
原想着用自己的“大方”羞辱人,现实却在他们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孟浑是伪君子?
他不是!
他有血性还有脑子,坑了孟氏几千石粮食,还敢对他们的宝贝疙瘩挥下屠刀,为妻女复仇!
孟氏想要将孟浑的脸面踩在地上,姜芃姬就将他们整个族的面子都踩了。
部曲的发展十分顺利,姜芃姬早早便将那些容易闹事的刺头给拔掉了,剩下的这些人,在孟浑和徐轲的配合下,自然掀不起任何风浪,反而被部曲的生活同化,渐渐接受现状。
当土匪有什么好的?
世人对鸡鸣狗盗之辈报以鄙夷的态度,连土匪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要是可以吃饱穿暖,当一个堂堂正正的良民,谁想当被人唾弃的土匪?
看着其他人领到的月银,那些土匪一开始是暗地里耻笑的,那么点儿钱能做什么?
去酒肆吃两顿就没了,能在手里头留多久?
不过等他们知道每个部曲成员,每一季度都有分发应季衣裳,吃住都是主家负责,发下来的月银自由支配,偶尔还有奖赏……唯一的不足就是训练辛苦,总得来说比农地干活好多了。
比他们这种生意不稳定、生活不稳定的土匪更好!
于是,他们心动了、眼红了、生气了!
因为他们发现,那些赏银都是从他们寨子里抄出来的。
虽然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可他们每个人的积蓄几乎为零,真正的财富都在几位当家那里。
“呸!老子抄着刀子,赚的是血汗钱,到头来钱都进了几个当家口袋里……一样都是卖命,这些人为主家卖命,自个儿能拿钱,俺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这都什么事儿!”
一样都是卖命,他们是非法的,人家是合法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那你想怎么样?真的为这户人家卖命?”
几个土匪暗地里聚在一起,低声谈论,脸上充满了挣扎。
良久,最先开口抱怨的土匪才道,“……老子饿怕了……只要能让老子吃饱,攒俩余钱娶个娘子,生俩大胖小子……为谁卖命不是卖命……跟着那几个当家,一年到头只能看着他们享乐,老子拼死拼活,干了那么多昧良心的事情,却连头母猪都没瞧见过……”
他的立场已经开始动摇了,其他人原本就不坚定的态度也摇晃得厉害。
“俺也怕饿……这户主家人真好,每顿都有白馒头,有时候还有葱饼……”
“……俺们要不答应,他们不是说,要卖给人牙子……”其中一人怯怯地说,“……那些人牙子是个什么德行,兄弟们都知道……还不如努努力,争取被主家看上,选中留下来……”
对啊,当土匪有什么好的?
被人唾弃,以后的孩子都抬不起头,永远都是人下人。要是归顺了这户人家,正经八百也是个良民,要是表现英勇,立下功劳,说不定就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了。
225:赔了儿子又折粮(一)
姜芃姬双手环臂,依靠在校场木桩上,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眉梢不由得轻挑。
“我原本以为驯服这些土匪,需要耗费一番功夫,再不济也要拖延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你三五天就将他们搞定了。”她笑着对站在身旁的徐轲说道,“他们训练十分卖命。”
为了防止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徐轲将收纳过来的土匪全部打散插入原先的部曲队伍。
然而,现在放眼望去,那些刻苦训练得额头冒出青筋,一看就知道用了狠劲儿的,竟然都是那一伙土匪。相较之下,原先的部曲虽然也十分努力,但两者一比较就能看出不同。
这倒是让姜芃姬颇为意外。
“除了极个别穷凶极恶之徒,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一生所求不过三餐温饱和一家子祥和,若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当了土匪。轲只是让他们看到成为部曲能获得的好处,其他不用多做,他们自然就会想要留下来。为了留下来,自然也会拼了命地去表现自己……”
说得难听一些,有奶便是娘。
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愿意跟着谁,为谁卖命。
徐轲不用多说多做,他只需要让原先那些部曲稍稍透露一下自己目前的待遇就行了。
对于这些土匪来,再天花乱坠的好话都抵不过实打实的好处。
姜芃姬在心中算了算时间,道,“再过几天,孟郡那边也该把粮食送过来了……我们这里也该提前准备一下,先安排人在河间郡和孟郡交界处守着,摸清楚对方粮队的底细再说。”
徐轲听她提及这件事情,同样忧虑地蹙紧了眉头,问道,“若是他们将粮食送过来,我们该如何接手?柳府方面肯定不能沾上这件事情,免得被孟氏怀疑,可若是让孟教头亲自领人过去,唯恐粮队有诈,突然发难……若是这样,岂不是陷孟教头于危险之境?”
姜芃姬呵呵一声,道,“我何时说过要亲自遣人过去将粮食收走?”
事实上,姜芃姬就没打算露面,露出的破绽越多,越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那么……郎君的意思是?”
徐轲眼神闪了闪,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竹片。”不知何时,她的双指夹着一片细长的竹片,看似是从旧竹简上面拆下来的,“我们只需要将每一步要做的事情写在上面,让他们自己去执行。先令他们将粮食放在指定的地方,然后再用竹片将他们引到别的地方,调虎离山,之后再将粮食转移走就行。”
徐轲面露迟疑之色,“只是……两千石粮食并非小数目,哪怕将部曲所有人都派遣出去,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粮食全部转移。孟氏若回过未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该如何?”
姜芃姬倏地一笑,神秘兮兮地道,“山人自有妙计,且等着看就是了。”
徐轲:“……”
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蛋疼感觉,貌似他才是对方的智囊吧?
感觉角色完全颠倒了。
几日之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大部分人都已经穿上较为轻薄的春衫。
那些面容姣好的郎君簪花傅粉,长衣宽袖,迎风而立,颇有些羽化登仙的意境。
姜芃姬是受不了这种流行风尚,依旧素面朝天,衣裳颜色也都素净,乍一看上去,似乎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可若是仔细观察她身上衣料的质地,便会知道她的家境并不简单。
距离河间郡最近的驿站,姜芃姬坐在附近茶肆,让茶肆的老板娘给她端了一壶大碗茶。
“兰亭,这茶的味道……难为你能吃得下去……”
一旁的亓官让瞧了一眼她端着的土陶碗,大口大口地喝,再看周遭简陋的环境,暗暗摇头。
姜芃姬暗暗翻了个白眼,“喝了又不会出事儿,怎么就不能喝了?”
相较于平时喝茶的精细,此时的大碗茶显得尤为粗犷简陋,口腔蔓延着一股略涩的味道。
只是,驿站旁的茶肆,本来就是供来往旅客解渴的,一文钱喝到饱,不能指望味道有多好。
亓官让听后,一再打量姜芃姬如今的形象,暗暗好笑。
这会儿,哪怕眼前这人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是浒郡柳郡守家的郎君,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不同于平时斯文精致的儒雅装扮,此时的姜芃姬一身深色粗布裋褐,肩头还打了俩补丁,一头长发高高扎了起来,发绳是用稻杆搓出来的,皮肤比平时灰暗了好些……
除了脸庞轮廓精致,眼睛明亮动人,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哪个农家小子。
要不是她乘坐柳府的马车过来找自己,亓官让差点没认出对方是谁。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是对你来说,似乎没什么区别。”
姜芃姬经笑着冲他挑了挑眉梢,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亓官让咳嗽一声,姜芃姬说自己不是娇气的人,反过来就是说他娇气。
果断转移话题,他一手搭成凉棚状,眺向远方。
“你说让我看好戏……这好戏在哪里?”
话音刚落,远处似乎有浓烟扬起,亓官让神经一绷,瞬间明白姜芃姬的目的。
“这……那个冤大头,还真送东西过来了?”
碍于旁人还在茶肆,亓官让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清楚,而是以两人都能明白的代指。
姜芃姬望向亓官让所看的地方,唇角微扬。
“你敢不敢与我赌一赌,这是大鱼呢,还是一条大鱼?”
亓官让问她,“何为大鱼,何为小鱼?”
“超过两千为大,两千以下为小,如何?”
亓官让听后,忙摆了摆手中的羽扇,道,“不和你赌,一赌必输。”
姜芃姬能恰好时间拉他过来看戏,自然已经摸清楚粮队的底细,这种情况下再和她赌粮队里面有多少粮食,这不是明摆着找虐么?
不管是猜大还是猜小,眼前这人都不输,赌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无趣!”
亓官让一手轻摇羽扇,任凭姜芃姬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