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不服?憋着(五)【第五更,战个痛快!】
不行!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唯有离开密林,去开阔的地方,届时没有了遮挡的东西,他倒是要看看对方还怎么下手!
对此,姜芃姬可以清楚告诉对方,该死的还是要死,跟在什么地方死并没有多大关系。
好不容易逃出密林,原本带出去二十个随从,出来却只剩了两个。
越是接近密林出口,姜芃姬射杀的频率就越高。
眼瞧着逃出生天,正常人的心理都会产生松懈,这也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只是,等头领带着仅剩的两名幸存者来到之前修整的地方,入目的却是四具躺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头领此时睚眦欲裂,凶戾的模样吓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个随从。
唯一的幸存者,便是之前去打水还侥幸留了一条命的随从。
为什么?
留下来五个人,死了四个,唯独这个活着?
之前去水潭打水三个人,死了两个,也唯独这个活着?
头领心中的愤怒已经无可抑制,他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抓起对方衣领。
“说,人是不是你杀的!说,你是不是那些歹人的内应,故意引我们过去!”
头领怒不可遏地瞪着那个随从,对方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脸上抹了粘稠的血。
直播间众人:“……”
等等,这是什么诡异的发展?
怎么突然间就内讧起来?
不是,内讧就内讧,怎么还怀疑那个倒霉催的、被主播吓了两回的家伙是凶手?
【风之燎原】:哈哈哈,心疼一把,先是被主播吓了两次,现在还被怀疑是凶手。
【双习阳】:心疼,真的超级心疼。不行,我笑得肚子痛,那个头领变成制杖了么?
【老司机联萌】:赌一根辣条,这绝对是主播刻意留下来的彩蛋,测试这些人智商的。
也难怪直播间的观众看得这么乐呵,这一出翻转简直惊呆一众人好么。
头领身边的随从都是他自己带过来的,每个人的底细他都知道,不可能存在内奸的情况。
当然,要是极其个别情况,那也是有可能的。
直播间观众有人嘲笑,自然也有人持不一样的意见。
【栗子真好吃】:觉得头领反应挺正常的人,我是一个么?被主播连着吓了那么多次,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掉,心理压力不是旁人能想象的,这种情况下,思绪已经没办法维持正常水准,肯定会下意识怀疑嫌疑最大的人,目前嫌疑最大的人是谁,肯定是那个幸存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若是这支队伍中的某一人,面对完全没有头绪的敌人,对方每一次出手,队伍必须死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自己……
死亡恐惧萦绕心头,死神的脚步对自己紧追不舍,哪怕是心里防线强大的人,在这样密集频率的打击下,也会顷刻崩塌的。只是,以上帝视角来看,头领的判断的确可笑。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静默了,然后同意了发言,不说别的,只说主播太过恶趣味。
姜芃姬笑了笑,她的恶趣味还在后头呢。
“说,人是不是你杀的!告诉……”
头领拽着对方的领子咆哮质问。
同一时刻,姜芃姬稳健举起弓,搭箭拉开,瞄准拉开至满月。
咻——
下一瞬,鲜血炸开糊了他一脸,他脖子似被人用无形的大手扼住,硬生生阻止他之后的话,
“这才叫恶趣味。”
姜芃姬冷嗤一声,直播间又是一波666飞驰而过。
厉害了,我的主播!
懒得与最后几只小虾米折腾,姜芃姬抬手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口哨响起。
马儿嘶鸣,一阵踏踏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一抹矫健的白色身影从密林间奔驰而出。
其他马儿似乎受了召唤,纷纷朝着白马跑去,场面一阵混乱。
“游戏,结束!”
姜芃姬最后一次搭箭拉弓,一箭双雕,取走头领身边两人的性命。
她说过——信使,一个就够了!
“走!收工回家!”
那匹白马撒了欢儿朝她跑来,姜芃姬笑着向前跑了两步,潇洒跃上马背。
血统纯正的北疆战马,果然名不虚传!
头领此时才看到偷袭他们的人是谁,正想拉弓射箭,只是乱马奔腾,扬起烟尘无数,挡住了他的视线,入目只有马屁股,以及那一抹早已经化作远方小点的小小人影……
“哼!”
头领简直要气疯了,将手中弓箭狠狠摔在地上。
身边二十七个随从,没有一个活口!
“到底是……何人,如此……欺人太甚!”
头领几乎是磨着牙齿吐出这句话,一股铁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那匹马跟他关系不错,并没有受到大白马的影响,撒腿跟过去。
不然的话,他还要饿着肚子,靠着双腿去往下一个驿站。
“来日……必报此仇!”
姜芃姬可不管他要不要报仇,呵呵,连他这条命,也是她故意留下来的。
要不是这人还有传信的作用,之前也该一命呜呼,去地狱向阎王显摆他的嚣张了。
姜芃姬将弓挂好,箭筒也放了回去,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倒坐在马背上,任由大白马随意乱走,领着一群“小弟”去觅食,那些马儿震慑与大白马的气势,一个一个都乖乖的。
“看样子,你还是马中之王了。”姜芃姬见状,笑着轻拍马脖子,对方给她的回应是一个大大的响鼻,漂亮顺滑的马鬃随着它的动作微微一甩,拂过她的手腕,有些痒痒的。
“还是个挺骄傲的小姑娘。”
是的,这是一匹母马,脾性却比任何公马还要暴躁,动不动就爱撩蹄子。
姜芃姬仔细数了数那些马的数量,正好二十七匹。
【主播V】:这一波真的赚大了,看样子适当的劫敌济我,有益于身心健康。
什么叫做——劫敌济我?
主播,你的三观掉地上了,要不要弯腰捡起来?
直播间的小伙伴表示活久见,偏偏他们还就喜欢姜芃姬这般潇洒肆意的行为。
所以说……他们的三观也被主播带歪了么?
“小姑娘,跟小伙伴玩吧,我先泡一会儿脚。”
197:不服?憋着(六)【第六更,月票1200+】
姜芃姬从马背一跃而下,大白马十分通人性,亲昵地蹭了蹭她脸颊,然后跑一边啃草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梨子……”
望着汍水河岸旁的梨树,姜芃姬深吸一口气,满鼻皆是清新梨香。
此时也没什么人在汍水河岸举办雅集,所以岸边根本没有人影,除了不停攒动的马屁股。
姜芃姬径直走到岸边,踹掉木屐,脱下足袜,直接将双脚浸入水中,喟叹一声。
冰凉沁人的感觉从足尖蔓延至全身,姜芃姬双手撑着河边石子,微微向后倾斜,仰望天空。
【蜀黍最爱萝莉】:默默潜水,然而主播的双脚把我炸出来了!
【老司机联萌】:我想,这是今天的福利吧,足控党有福了。
柳羲毕竟是娇生惯养的,不管是骑马还是射击亦或者是奔跑,肌肤都显得有些娇嫩,如今脚板已经起了几个红通通的水泡,火辣辣的,等触及冰凉的河水,舒适中带着些许颤栗。
“看来还是要多练一练……总是这么容易起水泡也不好……”
姜芃姬无聊地用足尖撩起水面的涟漪,等水泡不是那么滚烫难受了,这才准备收脚上岸。
不过她还没把脚从水里抽出来,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湖蓝儒衫的高挑少年,模样约莫十八十九岁,肌肤细致如无瑕白瓷,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薄厚适中的唇带着弧度。
这是一张看了就容易心生好感的脸,似乎对谁都带着笑。
只是,此时少年却抿紧了唇角,略略有些薄怒的味道。
直播间的一堆颜控瞬间又是嗷嗷嗷直叫,各种舔屏的弹幕铺天盖地而来。
【榴莲味牛奶】:不行了,受不了了,好美的少年,啊嗷嗷嗷——虽然我知道古代十分残酷,十分危险,但是看到这个少年的一瞬间,那些艰难困苦全踏马见鬼去吧,颜值至上!
【抠着脚吃饭】:不服!为什么古代人一个赛一个好看,不都说是歪瓜裂枣么?
【主播正面上我】:虽然主播才是我的真爱,但是看到少年的瞬间,我好想爬墙。
诸如此类的弹幕,险些把姜芃姬的视野全部遮住,最后没办法只能稍微屏蔽一部分。
姜芃姬环顾四周一圈,确定除她之外没有旁人了,也就是说,那个少年对着她生气?
少年白瓷一般细致的脸颊飘着些许酝怒,眼神控诉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对!
她刚才除了泡脚,散养二十几匹马之外,还做了什么事情了么?
难不成,散养的那些马儿跑去占他便宜了?
正当他疑惑不解,直播间的一条弹幕引起了她的灵感。
【艾泽花火】:哈哈,话说主播,那个美少年不会在下游喝水了吧?看起来,貌似挺生气。
姜芃姬:“……”
低头看看自己还泡在水里的双脚,抬头再看看少年差点儿憋红的脸,无语凝噎。
怪她喽?
淡定地穿上足袜,踩上木屐,姜芃姬吹了一声口哨,大白马蹬蹬就跑了过来。
在它身后,还跟着整整二十七匹颜色各异,但体态匀称的矫健骏马。
很显然,大白马俨然成了群马的首领,甚至不用姜芃姬刻意驱赶。
姜芃姬嘀咕一声,“这年头,马都要成精了。”
她坐上马背,眸光略略瞥过那个依旧立在原地的少年,动了动缰绳,示意大白马过去。
姜芃姬坐在马上,对着少年拱手作揖,“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少年的个头很高,不过还是比大白马低了一头。
当大白马低头对着他打了个响鼻,少年连忙倒退一步,面上带着几分慌张之意。
姜芃姬见状,轻拍马脖子,示意小姑娘别故意欺负人,“看你装扮,似乎也不像是本地人。”
少年定了定神,眸光纠结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拱手回礼,“在下琅琊人士,小郎君唤我韩彧便行。”
韩彧?
表字呢?
姜芃姬下意识地想到这个问题,毕竟古代人取名的习惯真心令人蛋疼。
只是旋即想起来,表字只有关系比较好的友人或者长辈才能称呼的,她眸色一敛,问,“我叫柳羲,河间本地人。刚才看你一直盯着我看,你是……有什么难处么?”
如此一问,少年的表情又难看了两分,姜芃姬心中暗笑,直播间观众埋怨她太恶劣。
韩彧被她这个直白问题噎住了,但总不能直白说,他刚才在下游喝了点儿水解渴吧?
想到这里,韩彧的脸色更加糟了,没办法,谁让水囊已经空了,进城还有一段距离,只能就地取水,却不想,会有人在上游泡脚……他该庆幸,对方不是在如厕?
韩彧下意识低头,看姜芃姬穿着足袜的脚,胃间隐隐翻滚,有些难受。
姜芃姬又道,“刚才是我失礼了,因为长途跋涉,双足有些疼,刚泡了一会儿脚,发现你那般看着我,还以为是我身边这些马儿惹了你……它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韩彧闻言,苍白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白皙的脸颊恢复了血色。
“这些马儿并没有捉弄我……它们……都是战马?”
韩彧说着,视线扫过姜芃姬口中的“马儿”,似乎发现了什么,瞳孔略缩。
“是不是战马我不知道,不过,绝对是好马。”姜芃姬笑着抚了抚大白马的马鬃,对方一脸亲昵地蹭着她的手心,不时还用舌头舔舐,“我带着大白出门跑了两圈,松开缰绳让它自己去觅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带回这么多马,我也是十分惊奇……”
韩彧听着觉得万分惊奇,眸光熠熠地落到大白马身上,道,“这马儿体态匀称,四蹄矫健,眸光灵性十足,又有寻常马儿所没有的凶悍之气……这是北疆良驹?”
“应该是吧,父亲专程送的,据说是从北疆皇族马场千挑万选的好马。”姜芃姬道,“我对马儿没什么研究,不过大白的确是灵性十足,似乎能明白我的话,全府上下,唯独对我亲近。”
姜芃姬说这话真的有些不要脸了。
大白马见她也是讨厌的,要不是她以精神杀气威胁,人家未必会买账。
198:不服?憋着(七)【第七更,看作者有话说】
相较于大白马,韩彧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二十七匹。
那是孟氏马场出来的,这种等次的精良马匹,一般都是供给孟家军使用,旁人买不到。
现在突然多了二十七匹,这令他心中有些异样的不安。
于是,韩彧问,“柳郎君可知,这些马儿的主人是谁?”
姜芃姬嗤笑,她杀人从来不想问名字,也没必要去问,反正都是死人。
嘴上却说,“不知,莫非你知道?”
韩彧十分笃定地道,“此乃沧州孟氏马场所出骏马,此等精心饲养的优质骏马,哪怕在孟家军,也只有那些有地位分量的,才有资格拥有……柳郎君可是闯了祸了……”
姜芃姬不在意地说,“为何?不过是几匹驮人的牲畜罢了,还能要人命不成?”
韩彧险些要哭笑不得,倏地又板起脸来,“岂止能要人命,恐怕还要连累全族!”
有这么严重?
韩彧见她不信,十分认真地为她阐述利害关系,“柳郎君可千万别不信,沧州孟郡曾发生一桩惨案,曾经有人偷偷盗走孟氏下属一匹马,最后连累全家都被牵连,在马场被乱马踩死。”
“这些马儿又不是我盗的,而是它们自己跑来的。”姜芃姬十分认真地说,“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了,这些马儿留着的确容易招来祸端,得想办法尽快脱手才是。”
韩彧:“……”
姜芃姬冷冷一笑,“这位郎君言辞之中认定我乃是盗贼,既然都担了这个罪名,不如彻底坐实了,直接将马儿全部卖掉,挣一笔银钱再说。至于孟氏如何暴怒,那也得找得到我才行。”
韩彧机警聪慧,顿时明白姜芃姬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变化这么大,顿时拱手歉然。
“柳郎君不必如此生气,我以那桩惨事作为例子,只是想要告诉郎君三思行事,孟氏势大且嚣张桀骜,寻常人家无法与之抵抗,并无任何污蔑郎君盗窃的意思……”
姜芃姬微微加紧马肚子,大白马上前两步。
她傲然道,“无妨,我既然敢接收这些棘手的小家伙,自然有我自己的依仗。”
见她如此,韩彧也没继续坚持,也许人家真的有自傲的资本呢,他多嘴劝阻反而惹人生厌。
两人本是萍水相逢,加上还有误会的开头,自然没什么好谈的,很快就分道扬镳。
直播间观众倒是觉得可惜,难得有这么养眼的阳光系美少年,不好好舔一会儿真可惜。
为了避免再碰到识马的人,姜芃姬干脆抄了小路,优哉游哉地让大白马驮着自己去农庄。
“哇——好大的马!”
“好高啊!”
村子里的小孩儿哪里见过这么多马?
一堆熊孩子纷纷凑上前来,小脸盛满了好奇,谁都想伸手摸一摸马蹄,不过姜芃姬却不允许,战马的脾性都比较烈,要是他们不小心惹火哪匹,到时候被赏一蹄子,小命可就玩没了。
“郎、郎君……这些……”
姜芃姬跳下马,“孝舆啊,你来得正好,让孟教头带人过来把马牵进庄子,记得全部拴好。”
徐轲觉得,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郎君不是整天喊着自己很穷很穷,要节约这里节约那里,甚至到了丧病的程度?
所以……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战马?
哪怕徐轲不懂马,但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不知道这些马具体有多好,只要知道它们的确很优秀就足够了。
所以……自家郎君到底上哪儿杀人放火了,弄来这么多?
一时不慎,徐轲竟然将刚才内心所想脱口而出。
姜芃姬偏头盯着他,将对方看得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给他来一下子。
哪知,人家只是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道,“知我者,孝舆也。”
徐轲懵逼:“……”
直播间的观众差点儿要笑惨了,虽然没了之前的韩彧美少年,但徐轲颜值也不低。
“郎君您……真的去……杀人放火……”
徐轲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只是,面对姜芃姬似笑非笑的眸子,徐轲倏地反应过来,琢磨出不对了。
“有杀人,不过没有放火。”姜芃姬认真地道,补充了句,“火烧山林,那是重罪。”
在姜芃姬那个原木资源匮乏的年代,纯木质的家具,除了土豪和世家,没人能用得起。
为了保护越来越少的林木资源,还特地出台了相关的法规,放火烧山罪行严重,会死人的。
徐轲闻言,微微松了一口……不对,没有放火,杀人也是不行的!
这时候,他才认真数了数马匹的数目,扣除自家郎君的那匹,剩下来足有二十七。
二十七?
想到这个数目,再想想自家郎君说的杀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反正是从孟氏手里抢来的,又不用什么成本。”姜芃姬抬手拍了拍徐轲的肩头,“不过,孟氏马场养出来的马,全都有特殊的标记,识马的人,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这会是个麻烦。”
徐轲还没反应过来,姜芃姬已经做决定。
“想办法卖掉,估计能值一大笔钱。”
“卖、卖掉……战马……”徐轲的脑海中闪现出马匹的大致市值,一般用于运输的马并不便宜,像是这样的战马,价值更是前者的几十倍,“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可惜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男人总有某种特征始终不曾改变。
如理,姜芃姬那个时代的男子对机甲情有独钟,网络甚至有人调侃那才是男人的真爱。
在这个时代,男子似乎也是如此,对身姿矫健的马有着独特的钟爱情节。
姜芃姬道,“留着也行,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之前狙击杀了那些孟氏的走狗,只留了一个活着回去报信……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些马落到我手里……”
徐轲猛地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个人爱好和现实利益面前,他还是十分理智的。
“既然如此,那还是尽快想办法将这些战马脱手,哪怕价格低廉一些也行,不能留在手里惹祸。”徐轲说道,脑海中已经开始折算,这些战马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银钱和米粮。
“嗯,不过我不知道渠道,这件事情还是要找稍微专业一些的人来估价。”
姜芃姬微笑,孟氏对旁人来说是灾星,但对她来说似乎是福星?
不管是两千石米粮,还是这二十七匹战马,亦或者是被拐过来的孟浑,都是孟氏自己作死,这才白白便宜了她。
199:不服?憋着(八)【元旦快乐,感谢最爱的诸位小天使】
依照姜芃姬的意思,这些战马最好还是卖出去,免得被孟氏顺着线索抓到她身上。
徐轲甚至都开始做预算了,只是孟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却提出截然不同的意见。
“属下并不是很赞成郎君这样做,损失的利益太大了。”孟浑舔了舔干燥的唇,眸光灼热地看着那一匹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对于武将来讲,一匹合心合意的骏马,相当于他们第二个伴侣,“倒不如将它们藏匿深山一段时间,等孟氏的风头过去了再图谋其他……”
姜芃姬关注的重点在第一句,“损失的利益能有多大?”
孟浑道,“像是这样品相良好的战马,一匹也值七八十两,这是正当马场交易的价钱,若是私底下卖给马贩,他们收购的价格可就不是这样了,一般都会减四成到五成……”
“这么狠?”姜芃姬问
“这还算是比较有良心的马贩,若是欺负不懂行,坑得更狠。战马不同于其他,若有暗伤,价值全无。所以,价格更贵,但私下售卖减得也更多……”孟浑喟叹地道,抬手抚了抚一匹枣红色战马的马鬃,体态矫健,手掌心下的肌肉紧绷有致,充满了力量,令人着迷。
徐轲犯了难,卖出去亏,留在手里也太冒险了,哪怕放入深山,也难免被人发现踪迹。
姜芃姬垂眸想了想,道,“这次便听你的,反正也是凭空套来的,怎么处理我们都不算亏。以后总要训练骑射,有了它们,至少不用买多余的马匹,倒是省了一笔开支……”
徐轲问道,“可若是这样,有人发现它们踪迹,因而怀疑……”
姜芃姬的反应速度很快,她答应采纳孟浑意见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这事情不难办,我原本也有意让部曲的训练从农庄挪到深山。”姜芃姬道,“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些马先想办法藏起来吧,哪怕暴露了也不要紧,孟氏也没办法拿我怎么办……”
说着,姜芃姬露出一个很无害的笑容,“毕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族贵子,如何能奔袭十数里,伏击他们二十八人,杀了二十七,还留个活口……说是孟浑做的,更有可信度吧?”
徐轲嘴角的神经都要维持不住了,孟浑没有被拉入伙的时候,你坑他可以,人家现在都是自家小伙伴了,你还这么坑他,要不要脸?令人大开眼界的是,孟浑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倒也是,寻常人肯定是这么想的——小郎君虽有武艺,但如何能与孟氏辛苦培养的随从相比?这些战马在您手里,您大可以说是自己从黑市马贩手里买的,孟氏要算账还能把您怎么着不成?”孟浑憨厚一笑,要是换成普通人这么跟孟氏说,肯定吃不了好。
但姜芃姬不是没有依靠!
不过是二十几匹战马而已,孟氏不缺,他们缺的是台阶!
缺的是面子!
姜芃姬拿出的理由说得过去,孟氏还敢为了二十几匹战马跟柳府彻底对上?
“既然如此,这些马就先在山里放养。不过它们的脾性都比较烈,最好找一个有养马经验的,免得被马蹄所伤。”姜芃姬拍板钉钉,孟浑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二十七匹战马,他怎么说……也能分得一匹吧?
旁边这匹枣红色的就不错,不管是模样还是脾性,全部符合他的胃口。
徐轲见状,暗暗扶额,头疼。
自家郎君一言不合就杀人抢夺,虽然被抢的是孟氏,被杀的也是孟氏,但郎君出身高贵,平日里柳府也不会短缺任何东西……为何……为何就养成郎君这般流氓强盗的作风?
身旁这个孟浑也是,之前看得还好好的,如今似乎也被郎君给影响了。
不!
这两人勾搭的时间才多久?
影响速度也太快了吧!
徐轲一脸的生无可恋,眼睁睁看着孟浑喊人过来把这些马都拉走。
“这些战马,平日里吃的食物和寻常马儿,应该有所不同吧?”
孟浑道,“自然不同,吃得更加精细,也更加贵。”
徐轲额头青筋暗跳,这些战马,一个一个都是需要伺候的大爷。
“唉,希望书简快些送到孟氏手里,不然的话,郎君可要养不起了。”
徐轲管着账,他对如今的财政情况最为清楚,目前还是要靠柳府支持呢。
如今整个部曲,四五十张口,外加二十七匹马,可都指望着孟氏的米粮开饭呢。
孟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也许,变化的不仅仅是孟浑一个人,徐轲也越发无耻了。
他们家的郎君,真的有毒!
“好你个风怀瑜,可让人找得辛苦。”
风瑾今日本打算去找姜芃姬,没想到刚刚出门坐上马车,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
掀开车帘一瞧,嘿,熟人!
“文彬?”风瑾下了车,年轻的脸庞闪过遇见故人的喜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互相见礼,风瑾迎着那名模样绝佳的湖蓝儒衫少年进了门。
“这不是要准备考评么,原想找你一道参加,没想到你家三弟告诉彧,你陪着四皇子来河间……算算也不远,干脆绕个道,兴许能碰见你。这不,刚进城,大老远就瞧见你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堪称灿烂,不似寻常人那般内敛矜持,眉宇间全是朝气。
风瑾苦笑,“文彬来得正巧,帮瑾一个忙。”
“怎么了?”韩彧挑眉,笑道,“难道是被哪家热情的娘子缠上了,分身乏术?”
怎么说都是一道长大的好友,两人又是同龄,面对韩彧,风瑾也放下平日里的稳重老持。
“瞧你说的,越发没个正经,真不知渊镜先生如何教你。”风瑾没好气地一拍对方肩膀,窃窃私语道,“四皇子这人,偏爱流连风尘之地,偏偏每次还唤瑾一道……实在是吃不消。”
“莫非……那四皇子还瞧上怀瑜的美貌了?”
韩彧一脸的不可说表情。
风瑾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自然不是……瑾不爱去那种声色犬马的靡靡之地。”
不喜欢去,偏偏还被人喊着过去,拒绝一次两次可以,次次拒绝,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更何况,四皇子巫马君比傻子聪明了那么一点儿。
200:不服?憋着(九)【昨晚第九更,补】
韩彧眉梢微挑,揶揄着道,“所以,怀瑜想让彧帮什么?”
“他与你不熟,若是想赶你,你就当听不懂……”
巫马君隔三差五跑风尘之地,三五不时去找柳佘攀交情,每次都还喜欢喊上风瑾。
现在韩彧来了,风瑾就有借口脱身了。
“你这人啊,直截了当拒绝不就成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四皇子,还能拿你怎么办?死要面子活受罪。”韩彧不甚在意地道,风瑾不怎么受重视,但也是风氏第二子啊。
他要是不愿意去做什么,那个巫马君还能强迫他做不成?
风瑾苦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性便是这样,想要改也不是那么容易。
巫马君的确惹人厌,但风瑾现在还不想跟这位四皇子撕破脸皮,也没必要闹得难看。
倒是韩彧,还是这么一个脾性,“几年不见,本以为你拜师渊镜先生,脾性应当有所收敛,却不想变本加厉了。你这脾性……倒是与瑾近日结交的好友颇为相似,你俩兴许能处得来。”
韩彧眉梢一挑,颇感兴趣地道,“能得你风怀瑜赞赏的人,这可不多啊。”
更别说还是脾性和他相似的。
“那是个妙人。”
风瑾想到姜芃姬,唇角的笑容浓郁了些许,看得韩彧颇为惊叹。
“啧啧,莫非怀瑜口中的好友,实则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妙娘子?乃是你的红颜知己?我看呐,你让彧帮你摆脱四皇子,实则是为了空出时间,去见那位‘红颜好友’吧?”
瞧这笑容,甜得不正常,韩彧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风瑾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笑容越发无奈了。
虽然他那位好友的确是女子,但却不是什么红颜知己,也不知韩彧是怎么想的。
“自然不是娘子,更不是什么红颜知己,那是正经八百的好友。文彬可不能因为自己有这些经历,便污蔑瑾也是如此作风。本想引荐你们两人认识,如今瞧你口无遮拦的,还是免了。”
风瑾和韩彧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两人情如兄弟,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诶,别啊,能被怀瑜如此称赞的,想来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彧也想结识一番。”
风瑾这才放过韩彧,“文彬若是晚来一会儿,瑾恐怕已经去找兰亭了。”
不由得,韩彧对风瑾口中的“兰亭”产生了莫大兴趣。
他倒是要看看,那位“兰亭”究竟有什么优点才华。
作为渊镜先生门下学生,韩彧见过太多自诩“天纵之才”的“青年才俊”,一个两个意图拜师先生,结果呢?不是言过其实,就是名不副实,真正能让韩彧看得上眼的,寥寥无几。
韩彧道,“现在去拜访也不迟。”
风瑾略显犹豫,半响才点头道,“好。”
因为多了一个韩彧,风瑾还专程写了一张拜帖,不然直接带着不认识的人上门,太无礼了。
只可惜,门房却告知风瑾一个消息,他们家郎君已经出门有一段时间了。
“这……那兰亭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风瑾好脾气地询问。
对方想了想,道,“郎君只说城门下钥之前回来。”
城门下钥之前?
抬头看看天色,显然是等不了了。
“既然如此,那还烦请帮忙转告兰亭一句,就说我来过了。”
门房恭敬地道,“不麻烦,不麻烦,风郎君是奴家郎君好友,这本是应该的。”
无奈回了马车,韩彧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腰间垂挂的玉佩流苏玩耍。
“人不在家?”
风瑾点头,想了想,又道,“既然都来这里了,不如转道去寻瑶之。”
瑶之?
又是一个陌生名字。
看样子自己不在上京的这段时间,怀瑜倒是认识了不少谈得来的朋友。
风瑾见他目露迷惑,开口解释道,“瑶之是瑾好友,名曰柳珩,也是兰亭的堂兄。”
韩彧不客气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便顺道去一趟好了。”
对韩彧这般态度,风瑾暗中苦笑摇头。
文彬这般脾性,往后若是碰见什么挫折,得吃大亏。
姜芃姬一直到城门下钥前半个时辰才回来,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回了柳府。
一回来就听到门房说今天风瑾来找自己了。
“怀瑜?”姜芃姬问,“他还有留其他话么?”
门房想了想,摇头道,“风郎君只是让小的告知您,他来过了,并没有其他嘱咐。”
“这样啊,我懂了。”
姜芃姬心中一定,看样子那是十分正常的拜访,对方并没有碰见什么困难。
“不过……”门房犹豫了一句。
“什么?”
门房有些支支吾吾地道,“与风郎君时常同出同入的那位,倒是又来找老爷了。”
姜芃姬努力让自己不想歪,什么叫和风瑾时常同出同入的?
总感觉有见不得人的奸情。
“你说那个巫马君今天又来了?”
自从上次迎春楼之后,巫马君上门拜访的频率就高得吓人。
只是姜芃姬时常往外头跑,并没有碰见对方。
门房为难地道,“是,听其他下人说……那位,似乎有意求娶二娘子……”
啥?
求娶府里的二娘子?
姜芃姬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柳府还有一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庶妹。
只是,她的庶妹今年还不满九岁吧?
不对,这巫马君不是想要求娶静娴么?
怎么又将目标打到自家庶妹身上了?
还是说,这人打算两个都要?
姜芃姬眸子一冷,唇角抿平,显得极其不开心。
回府之后,她径直去见了柳佘,对方正在认真看着什么文书。
“兰亭来了。”柳佘将手中书简放在一旁,疲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坐为父身旁。”
姜芃姬直白问道,“父亲这又是何意?”
若非柳佘暗示或者误导巫马君,对方恐怕还想不到柳府有一个庶女。
不知为何,院内的庶弟和庶妹虽然存在,但在旁人眼中的存在感却低的可怕。
这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
柳佘问,“什么?”
“下人间有流言,谣传巫马君要求娶二妹。”
柳佘道,“这不是流言,为父确实应了。”
姜芃姬:“!!!”
“兰亭,为父在你母亲坟前发过毒誓的。”柳佘道,“不会让害她、害这个家的歹人好过!”
“但二妹……”
柳佘意味深长道,“为父一生,仅有你母亲一人。”
姜芃姬瞬间明了。
院内的庶子庶女都不是柳佘亲生的?
可这样的话……不由得,她瞧了瞧柳佘的脑袋。
这是绿了?
201:不服?憋着(十)【昨晚第十更,补】
“父亲这话的意思是……庶妹她……”
姜芃姬收回视线,免得自己表现太明显,伤了对方的男性尊严。
“上一代的恩怨而已,等一切尘埃落定,为父自会详细告诉你。”柳佘抬手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后宅倾轧的阴谋诡计,兰亭不用多听,免得污了耳朵,移了性情。”
“答应巫马君,将庶妹许给他,也是为了……给母亲报仇?”
姜芃姬问道,同时暗中深思,若是这样的话,这位庶妹的身份应该有特殊的地方。
“嗯,很关键的一环。”柳佘倏地勾唇,露出一丝阴仄的笑,仿佛眼眸深处有一汪寒潭般,“本来想再过几年,只是巫马君主动上门,有所图谋,还不如成全了他……我倒是要看看,等那人知道真相时候的表情,该是如何有趣。为了自身野心,残害阿敏,她该付出代价!”
她问,“谁害的母亲?”
柳佘并不言明,也不回答,只是喟叹地道,“说了,那是上一代恩怨,不想见你也卷进去。为父知道,你的野心在哪里。天地浩大,那才是你的目标,你母亲的仇,为父会清算。”
“可……”
姜芃姬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柳佘还隐瞒了很重要的真相。
“若你想为你母亲做点儿什么,那就答应为父……”柳佘说着,身子前倾,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宛若誓言一般庄重,“天下之主的位置,不要让任何人染指!你唯有赢,不可输!”
姜芃姬心中一悸。
尽管柳佘从了尘大师那边知道了一些事情,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告诉她,一定要赢。
她同样低声询问,“害母亲的人,会与我争夺?”
对于这个问题,柳佘不能给予十分明确的答案,因为他所知的内容也是不详细的。
唯一能说的,只有——
“为父不知,但你若为天下之主,这绝对不会错。管她会不会与你相争,也不可能争得过你。今日这番谈话,记在心中便好,哪怕夜间梦语,也不可泄露半个字,绝不能泄露。”
面对柳佘如此慎重的嘱咐,姜芃姬纵然不在意,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更何况……”柳佘说道这里,倏地露出些许讥讽凉薄的笑,“一个只会谄媚逢迎的人,又怎么可能与你争夺?她能靠什么?辗转男人身侧,妩媚求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女的?
姜芃姬露出些许错愕之情,她以为柳佘想要对付的人是男性。
柳佘明显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眼前这个闺女太过奸诈,他说得越多,泄露的消息也越多,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还不想将那段陈旧往事挖出来。
若是她羽翼渐丰,柳佘倒还不担心。
可现在,明显还没个雏形,仍旧需要修生养息,积蓄底蕴。
柳佘不急,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只要临终之前看到那个女人首级落地,一切都值!
“你庶妹的事情便这么定了。”
柳佘声音平淡地道,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姜芃姬也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柳佘已经暗示那个庶妹身份特殊,她再为对方说话,似乎显得有些蠢了,“可之前父亲不是说,巫马君与静娴……莫非他想坐享齐人之福?”
柳佘道,“这事情,让他自己头疼去。反正巫马君不会让你那个‘庶妹’为妾,魏氏嫡女更加不可能为妾,自然,巫马君要推掉魏氏这桩婚事。否则的话,他也别想活着离开河间郡。”
一面许诺柳佘,求娶他的“庶女”,一面还想占着魏静娴的婚约,这不找死么?
“可是……父亲,我与静娴退了婚约,魏氏那边有意与巫马君结亲,虽然没有正式说明,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也知道。如今巫马君改口的话……魏府方面,难道就没什么意见么?”
柳佘眼中露出些许惊讶,倒是没想到之前还木愣不通人情的闺女,何时也会考虑这个了。
“放心,那也只是风言风语罢了,魏府又没有真的承认,只需说是旁人猜错便好。”柳佘笑道,“你莫不是忘了,那日雅集之上,除了巫马君,还有一个身份相当,并且更有前途的。”
“您说……风瑾?”姜芃姬想到了好友。
“风瑾是风氏二子,其父乃是当朝中书令风仁,家世清贵,要说人品贵重,难道不比一个不受宠、还被官家忌惮的皇子差?都说嫁女嫁高,魏氏嫡女,也勉强配得上他。”
姜芃姬也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有这样的剧情,“这事……能成么?”
“十拿九稳。”柳佘淡淡道,“婚姻是合两姓之好,若有缘份,自然水到渠成。”
姜芃姬:“……”
“不过,你与风瑾交好。若他真的娶了魏氏女,兴许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不管是怎么退的婚,魏静娴身上的标签总有一个“柳羲前任未婚妻”。
风瑾知道两人关系清白,但依照男子心理来讲,总归会有些硌硬。
特别是,日后风瑾与柳羲来往增多,双方互相上门拜访,柳羲看到已经嫁为人妇的魏静娴。
只怕……风瑾会多想。
对此,姜芃姬只想扶额说,多想个头!
这又不是全民皆基的年代,看到俩同性相处关系好,就往不纯洁的关系揣测?
柳佘现在还不知道,风瑾早早便知道姜芃姬是女儿身。
谁娶了魏静娴,心理都有可能膈应,唯独风瑾不会。
姜芃姬笃定道,“这倒不会,怀瑜又不是那种庸碌普通的男子。”
她不担心风瑾会膈应,但是她担心魏静娴会膈应。
要是这两人真的有夫妻缘分,她和风瑾要保持距离了,总不能引起旁人家庭矛盾不是?
不过现在么,倒是不用太担心,八字还没一撇呢。
柳佘赞了一句,“风怀瑜的确不简单。”
只可惜,单单凭他风氏子的超然身份,注定和闺女不是一条道的人。
除非她最后登顶,风瑾还不作,说不定有个好结果。
202:渊镜第四徒
柳珩和风瑾算是君子之交,两人以前聚在一起的活动就是谈天论地,交流文章或者政事看法,如今又多了一项——关于柳珩的堂弟,风瑾的好友——柳兰亭这人如何如何。
前者有些隐形弟控,后者对姜芃姬又颇为欣赏,引为至交,能聊的很多啊。
原本韩彧只是有些无聊地听着,听多了反而产生对他们口中的“兰亭”多了些许兴趣。
听风瑾说韩彧是渊镜先生高徒,柳珩不由得肃然起敬,看向韩彧的眼神越发热切。
自家堂弟要去琅琊求学,若是早点儿打探到渊镜先生的喜好,到时候说不定派的上用场?
抱着这个年头,柳珩旁敲侧击,韩彧唇角噙着浅笑,眸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风瑾。
风瑾苦笑,估摸着,这大概就是兰亭之前所说的“弟控”吧。
柳珩也是一番好心,他权当自己没有看到好了。
“瑶之爱弟心切,彧也能理解,只是老师收徒已满,恐怕不会再收学生了。”韩彧颇为遗憾地摇头,又道,“不过琅琊书院依旧欢迎,若是兰亭日后去了琅琊,也能与彧做个同窗。”
这一下,一旁看戏的风瑾倒是惊讶了。
“已经满了?渊镜先生已经找到苦寻的第四人?”
这下,换做柳珩懵逼了,他怎么听不懂这两人说什么?
风瑾见他还是一脸的疑惑,不由得叹气道,“瑶之,你有一件事情不知。渊镜先生当年夺回三城,刚回到琅琊郡便给自己卜算一卦,命中有四徒。前些年听说先生已经收了三位……本以为依照兰亭之才能,兴许便是先生所求第四徒,却不想,竟然已经有了……”
要说学生,琅琊书院求学的学生都能算渊镜学生,但真正关门弟子却只能有四人。
“这、这……”
柳珩脸上颇为失望,他虽然嘴上贬低自己堂弟,内心还是十分自豪的。
学生和关门弟子,这能一样么?
对于前者,渊镜先生只是偶尔出来讲讲课,对于后者,却是倾囊相授。
“唉……”柳珩叹息一声,又有些豁达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想来是兰亭无缘。只是,方才听怀瑜讲,渊镜先生‘苦寻’第四徒……这倒是令人不解……”
他在苦寻两个字上加重读音,以渊镜先生名望和才华,天下学者谁不趋之若鹜?
有太多太多学子为了见到渊镜先生而绞尽脑汁,要是能被收徒,简直祖坟冒青烟,还需要渊镜先生自己苦寻?简直荒谬!只是,观察风瑾和韩彧的脸色,他有些不确定了。
韩彧道,“彧原本向先生推荐过怀瑜,只是先生说怀瑜命中另有际遇,与他无缘。”
渊镜先生收徒有怪癖,他不但要人聪明、性情癖好符合他胃口,还要讲究一个玄奥的缘分。
正如柳珩想的那般,渊镜先生彻底扬名之后,想当他入室弟子的人数不胜数。
天下英才任他挑选,他想要什么样的学生会找不到?
韩彧当年也准备去试一试,却没想到渊镜会主动上门收徒。入门之后,他见过太多被渊镜夸赞的人,偏偏这些人无一例外躺在最后一关——他们另有际遇,与渊镜先生没有师徒缘分。
见鬼的师徒缘分!
你不收徒,又怎么会有师徒缘分?
对于这个怨念,渊镜先生只是但笑不语,从未解释过什么。
前面三个徒弟收得很顺利,最后一个却空悬了好些年,还以为已经找不到了。
风瑾心中好奇,别看渊镜先生收徒的标准有些古怪,最后一条“师徒缘分”更有些莫名其妙,但从中也能看出来他对此事有多么看重,前面三个学生收得快,最后一个不好收啊。
风瑾的确好奇了,“不知道这第四人是谁,记得上次文彬来信还与瑾说,渊镜先生为收徒一事颇为烦恼。如今一见面,却又告知人选已经出来了,这让瑾不得不好奇。”
说起这个第四人,韩彧本人也是懵逼的,至今没有回过味来自家老师的用意。
“这人么,以前也与怀瑜说过。琅琊书院青年才俊众多,先生收下的徒弟更是名列前茅,唯独有一人是特例。”韩彧眉心微蹙,“彧初到琅琊郡,也曾以为那人应该是先生门徒,后来才知道并不是,非但不是,甚至也算不上琅琊书院的学生,不过先生却特别准许他进来读书。”
风瑾想了想,蓦地想起来,“你说的那人,便是那位八字不详,命中极煞的……”
柳珩听得懵逼。
什么八字不详,命中极煞?
韩彧点头,道,“便是那位。”
风瑾怪哉,“那人在琅琊书院求学也有七八载了,渊镜先生若是一早就收下他,他定然是名下大弟子。缘何七八载不收,偏偏临近才将其收徒?”
对于这个问题,韩彧也询问自己的老师,对方笑得意味深长。
“时机!”韩彧讲,“先生说以前时机不足,如今缘分已满。”
风瑾听后一脸无奈,名师多有怪癖,渊镜先生绝对是其中翘楚。
柳珩不得不插嘴问了一句,“听你们讲了那么久,还不知那位幸运儿是谁呢。”
“卫慈,先生收徒之后,给取了表字,名曰子孝。”韩彧回答。
卫慈?卫子孝?
未曾听说过,柳珩找寻相关的记忆,始终也没这个人的痕迹。
“那,为何又说他八字不详,命中极煞……”
柳珩这个人有个毛病,他不懂的就想问,不问清楚心里就痒痒得难受。
韩彧脸上表情一僵,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柳珩以为他遇见了疑难,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道,“是珩冒昧了,还请文彬见谅。”
韩彧摇头,轻声道,“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只是说出来怕旁人对子孝多了不必要的畏惧和忌惮。世人愚昧,畏惧鬼神,一个小小生辰八字都能弄出那么多门道,可害苦子孝了。”
要不是卫慈运气好,说不定生下来的当口就已经被家人暗中掐死,丢到荒野了。
柳珩听闻,也没有继续询问。
问了,韩彧或许会讲,但这般爱凑热闹的行径,实在是有违君子之行。
柳珩内心遗憾地将疑惑放下,主动挑起其他话题,其他两人也识趣,气氛很快便回暖了。
203:作死的巫马君
尽管今天没有见到被风瑾赞誉的柳兰亭,但柳珩也给韩彧留下极好的印象。
“诶,四郎君这是回来了?”风瑾和韩彧一道坐车回来,掀开车帘,正好发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正是巫马君白天坐的那一辆,“来得倒是巧合,文彬与瑾一道下车。”
很显然,巫马君这里也发现了,他见风瑾踩着轿凳下来,马车内还有一人,心中顿时不愉。
巫马君见不惯风瑾的家世,对方又不是皇室子弟,有什么资格比他过得更加有脸面?又有什么资格,才学能力比他还要优秀出众?别看他表面上礼待风瑾,内心未必见得有多么尊重。
只是,等车内的韩彧踩着轿凳下来,一身丰姿仪态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颜,令巫马君内心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端着几分淡笑,似乎之前的漫不经心和些许厌恶不曾存在。
只可惜,巫马君眼前这两人,不管是风瑾还是韩彧,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得更加直白一些,在场三人除了巫马君的演技有些拙劣,另外两个可都是未来的影帝。
不等巫马君开口,风瑾和他见礼之后,主动介绍韩彧。
“这位是瑾的好友,姓韩,单名一个彧字,乃是渊镜先生门下高徒。”风瑾在渊镜先生门下高徒几个字上着重了读音,暗示巫马君表现别那么丢人,看到个美人就迈不动步。
所幸,巫马君还不是无可救药,立刻收回热切的眼神,转而采用矜持的方案。
以退为进,可以先把关系打好了。
是的,在这个男风盛行的时代,男性也未必是完全安全的。
韩彧看出对方眼底的热切,内心一阵恶寒,手臂汗毛随之揭竿而起,鸡皮疙瘩冒了一片。
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风瑾了,这个巫马君的口味显然不忌男女,别到时候把自己陷进去了。
想到这里,韩彧心中冒出一计,缓缓露出一抹冷笑,偏偏在巫马君眼中,这便成了“绝色佳人”对他感到满意……这不得不说,误会挺大,让韩彧心中一阵反胃。
巫马君对风瑾看不上,但也不喜欢对方脱离自己的掌控,随口问了几句行程。
风瑾淡淡一笑,应付得滴水不漏,也让巫马君找不出半点儿错漏。
“倒是四郎君,今日登门柳府,可有什么进展?”风瑾哪里会看不出来,对方极力想要掩饰的轻松,要不是还有点儿脑子,这会儿都要飘飘然飞上天了,应该是碰见了好事。
巫马君已经认定风瑾有投靠的他的意思,对他也没有多少隐瞒,稍稍透露柳佘已经松了口风,有意将府中娘子许配给他……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奈何人家有一个好爹,手中有钱有粮!
一想到整个浒郡,巫马君的心都开始热切起来,似乎已经看到柳佘倾力相助他登基的场景。
风瑾听后,险些没握住自己手中的杯盏,洒了些许茶水。
巫马君和韩彧颇为惊奇,旁人失态是正常的,风瑾这种龟毛竟然也失态?
不可思议!
韩彧笑着敛了敛眸子,遮住眼底翻涌的猜测。
莫非,柳府娘子和风瑾有些不可告人的情愫?
不然的话,依照风瑾的涵养,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明显的失态举措。
巫马君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而风瑾这个当事人更是觉得委屈。
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柳佘同意将柳羲嫁人而已。
想想吧,姜芃姬那样令人吃不消的家伙,竟然端着女儿仪态嫁给巫马君,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太美了……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所以风瑾才会小小失态。
他很快反应过来,巫马君说的柳家娘子应该是指柳府那位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庶女。
“如此,倒是要恭喜四郎君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风瑾坦荡一笑,脸上并没有任何隐忍不快之色,这令暗暗观察他的韩彧再一次迷惑,“不过,瑾听说一件事情,柳府那位娘子如今不满九岁,等到可以定亲之龄,呵呵……四郎君恐怕还要苦等一段日子了。”
巫马君也知道对方的年纪,不过这重要么?
别说对方只有九岁,哪怕是九个月,这门婚事他要答应。
拉拢柳佘,他没有资本,那只老狐狸实在是狡猾,试探了好几日,皆被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若成了柳佘女婿,两人是天然同盟的翁婿关系,对方哪怕不支持自己,也不可能支持旁人。
更何况,那还是柳佘独女,对方没有道理不疼惜。
寻常皇子,自然不用像巫马君这样放低身段。
可是,谁叫他的身份尴尬呢?
若是不想办法去争取,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这又有什么关系,娶来敬着就好。”
是的,这对于巫马君来说并没有关系,他要娶的是“柳佘之女”这个名头,又不是那个人。
娶来就当神龛供着,反正也无法阻止他到处风流,更别说人家还没进门呢。
风瑾见他这个态度,内心哂笑一声,暗叹姜芃姬眼光老道,早早看出巫马君的本质。
谁家有女儿嫁给他,会觉得安心?
前脚刚和柳佘达成“翁婿”共识,后脚回来就觊觎文彬美貌,简直渣到家了。
巫马君想与韩彧秉烛夜谈,奈何人家智商文学各种碾压他,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彧倒是惊奇了,这个巫马君如此贪花好、色,为何怀瑜跟随他多日,始终不见他对你有何异动?”韩彧跟巫马君没什么好谈,但跟好朋友风瑾却有谈不完的话,两人干脆共挤一间。
风瑾无奈地道,“瑾之容色,宛若盘中玉珠,如何能与文彬皓月争辉?”
韩彧:“……”
这种噎人的风格,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风瑾会说的!
明着夸人,暗中损人,谁教坏他的?
姜芃姬表示,风瑾嘴巴毒了,难道怪她喽?
韩彧丝毫不肯弱于人,调侃道,“方才巫马君提及要与柳府娘子定亲,怀瑜为何如此失态?”
风瑾不动声色地道,“何时的事情?”
204:世家隐乱
见风瑾想要抵赖,韩彧抿唇浅笑,“怀瑜莫要装聋作哑,这事情能抵赖得掉?”
风瑾知道好友脾性,知道今天不给个解释,这人能缠着他一夜不给睡。
脑筋一转,风瑾想到绝佳的借口,自然平淡地解释道,“前些日子,偶然得见柳郡守,便知对方是温和宽厚的长辈。巫马君那点儿诡谲心思,你觉得柳郡守会看不穿?既然看穿了,又为何答应将膝下庶女嫁与巫马君?这……说难听些,岂不是亲手将血缘至亲推入火坑?”
对啊,他和风瑾都能看穿巫马君伪装假象,没道理柳郡守这般人物却看不透。
更何况,怀瑜之前还说了柳郡守私底下颇为温和顾家,又怎么可能不重视独女婚事?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失态?”
韩彧眯了眯眼,似乎对风瑾的说辞仍有疑虑。
风瑾严肃道,“否则呢?柳家娘子九岁不到,而瑾再过两年也该成家了,能有什么牵扯?再者说,柳家娘子自小养在深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兰亭这个兄长都极少见到她,瑾一个外男如何与她产生纠葛?你平日风流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揣测污蔑贵女清白?”
韩彧没了趣,有些悻悻地坐在床榻旁。
他转移话题问,“既然如此,按照怀瑜所说,柳郡守这般行为,又是为何?”
风瑾也是想不通,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韩彧这人不好打发,露出一点儿马脚都要完。
风瑾困惑地摇头,“这个,瑾也不明白,想来柳郡守另有其他考量。”
一个性情宽厚温柔还顾家的男人,还拥有极其毒辣的判断能力和阅历,会看不穿巫马君这般拙劣的伪装表象?这完全说不通!除非,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促使柳郡守这么做。
韩彧的脸上写满了“感兴趣”三个字,风瑾却提不起好奇心。
柳佘嫁不嫁女儿,这都是他的家事,两个毫不相干的外男掺和什么?
风瑾照理对着灯火读了一会儿书,稍稍有些困意便打算进被窝睡觉。
刚躺下,韩彧道,“希望不会牵扯到朝政,柳郡守那般手段,总觉得……有些渗人。”
风瑾暗暗好笑,“柳郡守那般人物,若不是为朝政布局,难不成还是为了私仇?”
若是为了私仇,就将自己养了几年的女儿嫁给巫马君,这是什么道理?
韩彧苦思不得其解,根本猜不透柳佘的用意,“算了,想多了脑子疼。”
两人谈了些家常,从对方口中获取这些年彼此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唏嘘万分。
蓦地,韩彧突然想起前阵子渊镜先生的担忧。
“先生近日颇为忧虑,世家权势已经鼎盛到如此地步,若是不再加以克制,恐怕要出事。”
两人都还没睡,谈些事情打发时间。
风瑾冷冷一笑,“悬崖勒马?”
如何能做到?
不是没人意识到这问题,可关键是,世家这辆处于斜坡向下滑的马车,已经没法控制了。
“倘若以后天下之主,也是吾等世家中人,兴许可以延续荣耀,可若不是呢?纵然是世家中人,哪家能容忍堂堂皇族,却受制与他世家?甚至低人一头?世家作为,已触了底线……”
韩彧怔了一下,未曾想风瑾内心竟然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不过,他的话,韩彧却无法辩驳。
如今东庆,明面上皇室是巫马氏,但暗中真正掌舵的却是四大高门。
各州各郡各县,担任要职的,哪个不是世家出身?
寒门子弟有几何?
东庆又一直重文抑武,军队势弱,几乎都耗损在北疆战场,内部也各有势力所属。
若是世家不应允,皇帝下达的指令甚至连上阳宫都传不出去!
皇室难道不忌惮这些高门大族?
忌惮!
当然忌惮!
坐拥天下,却享受不到至高无上的权利,谁心里舒坦?
只是,东庆皇室帝王更替,与世家的明争暗斗也逐渐落了下风,根本威风不起来。
所幸,世家的利益也并非一体,各有各的矛盾,东庆皇室也是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之中,浑浑噩噩当着他的皇族,心里头一直想着收回权利,并且小动作不断。
风瑾身为风氏一族的嫡子,竟然能清晰看到这点弊端,实属不易。
“瑾以前也未曾深想这些,只是……来到河间之后,见了柳郡守,这才陡然清醒。好似眼前迷雾被清风吹散,让这双眼睛看到了真相。浒郡之乱,有天灾亦有人祸,人祸大于天灾!为何旁人棘手,甚至为此丧命,柳郡守却坚持下来,甚至将浒郡治理成如今模样?”
旁人追捧柳佘的时候,似乎很少有人愿意深究问题的内涵。
是他们不想么?
还是根本就不敢?
柳佘没有对浒郡乡绅士族赶尽杀绝,那些人过得日子也远没有以前轻松,纷纷提心吊胆过日子,不敢在柳佘眼皮底下做得太过分……但是,这样便能永绝后患了?
未必见得。
“柳郡守此次被点名擢升为总考评官,想来还会有其他变动。例如明升暗降,表面上将他提为州牧,实际上却是为了从他手中夺走浒郡……你可知,多少人对浒郡垂涎欲滴?若是柳佘不再是浒郡郡守,或者他百年之后,浒郡换了一个主事,你猜猜,浒郡会变得如何?”
韩彧口中干涩,这个问题他不用想也知道。
浒郡就像是一只被柳佘精心饲养的羔羊,慢慢长大了,变肥了,身上的羊毛也厚实了。
在它的身边,有无数贪婪的眼神注视着。
一旦柳佘这个牧羊人走神了,或者干脆不在了,那只肥硕的羊羔将会被贪婪的瞩目者薅了毛,稍微有眼界的,大概会留着这只羊,长出一些毛便薅一些毛……
要是碰上贪婪的,又等不及羊毛长出来的人,恐怕会直接宰了这头肥羊!
韩彧道,“说到底,柳郡守还是顾及世家身份,没能将那些乡绅士族斩尽杀绝,以绝后患。”
理智告诉他们,斩尽杀绝是最好的,可偏偏他们本身都是世家子。
若是将同样的问题放在他们面前,恐怕,所做决定会和柳佘一样,甚至比他更软一些。
韩彧眉头轻蹙,似乎对这个沉重的话题颇为不喜。
令他更加不喜的是,他知道自己以后根本无法避免这个矛盾。
除非,他愿意将一身才学全部荒废,安心隐居一处,不管外头如何纷争打斗。
但是,这有可能么?
不可能!
205:听说他貌若美妇(一)
也许是心头装了心事,风瑾直到半夜三更才沉沉睡去,然后在生理时钟的召唤下准点起来。
第二日。
看到春风得意的巫马君,风瑾倏地道,“河间恐怕停留不了两日了。”
巫马君一怔,不知道风瑾怎么看出他心中的打算。
这还不简单?
巫马君停留在河间,本身就是为了拉拢足够的世家支持,如今得到最有利的柳佘“支持”,其他世家反而不用那么着急了。与其继续留在河间郡,还不如转道去琅琊拜访王氏。
“还望四郎君通融一日,让瑾与好友兰亭告个别,告知她来日琅琊相聚。”
对此,巫马君自然乐见其成。
他内心已经将柳佘看做岳父,那么姜芃姬自然是他大舅子。
风瑾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帮他和未来大舅子打好关系,对巫马君来说有益无害。
他的情绪变化尽数落到风瑾和韩彧眼中,两人心中同时冒出几分不屑和轻蔑。
蠢倒不怕,怕就怕自己蠢,还不长眼睛。
巫马君言辞之中已经将风瑾看做幕僚,看做可以驱使的下属,简直荒谬可笑。
他巫马君何德何能让风瑾效忠,臣服?
不过,这两人谁也没有说破,只是一同出门。
一个打算和新的小伙伴告别,一个想去看一看传说中的柳兰亭是什么模样。
这次运气不错,姜芃姬没有到处乱跑,但他们要是来迟一会儿,估计她也要出门了。
韩彧从马车中出来,正要踩上轿凳,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风瑾身边,两人相谈甚欢。
韩彧:“……”
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到姜芃姬脚下,那双穿着足袜,踩着木屐的双足,眼前浮现昨日的景象。
早在韩彧注视她的时候,姜芃姬已经发现对方了。
不是她耳聪目明,而是直播间的热情已经快将房顶都掀翻了。
【农夫山泉有点悬】:啊啊啊——昨天的美少年,我在度娘那边看了录制的直播视频,之前还觉得好遗憾,没想到现在就看到本人了!激动,我想跟他握个手,手感肯定很嫩滑。
姜芃姬看到这条弹幕,内心一嗤,现在看直播版,照样还是隔着屏幕,还想摸小手?
想得美!
【彼岸花开】:不开森!!主播给美少年一个特写,放大版特写,我要截屏下来当壁画。
人家还没死呢,这就打算把人挂墙上了。
姜芃姬看到一条弹幕吐槽一条,暗中瞧了一眼韩彧,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的……脚……
【飞霜点墨】:直播间萌新,听说主播一照面就能把人裤衩都看出来,那么……主播知道这个美少年的尺寸多少?三围多少?我看他手指好漂亮,要是拿来弹钢琴,简直完美。
姜芃姬看到这条弹幕,险些笑了。
对方不提醒,她倒是差点忘了。
【主播V】:这个少年的确挺好看的,也挺耐看,不过你们要是想一想他脱裤子上厕所的画面,或者便秘的画面,估计就不会觉得仙气十足了,这小子最近有些上火,通便不利。
直播间观众:“……”
破坏旁人享受美的感觉,姜芃姬觉得可以娱乐自己。
【主播V】:关于他的尺寸,我觉得使用过的女孩儿最有发言权。年纪不大,已经经历人事,身边有两个暖床性质的小妾。作风不乱,但以你们世界的标准来讲,也算不上洁身自好。
姜芃姬在直播间把韩彧的底子掀了个底朝天,众人看着韩彧,感觉是个仙气十足还养眼的美少年,可是一看到主播发出的弹幕,又莫名觉得辣眼睛……主播,你为何要如此残忍?
让他们安安心心舔一舔美少年不行么?
【夕颜】:一想象美少年会一脸纠结蹲茅坑,我觉得……好辣眼睛……
【农夫山泉有点悬】:辣眼睛+1,主播简直是“诲人不倦”领域的老司机!
姜芃姬可以在直播间调笑,恶趣味地调、戏观众,但却不可能将之前那段话真的说出来。
如果她和韩彧有仇,倒是不会嘴下留情。
可现在一看么,风瑾小伙伴明显是认识韩彧的,这样就不好无礼捉弄了。
风瑾明显注意到姜芃姬和韩彧之间诡异的气场,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莫非你们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姜芃姬内心呵呵,见过,何止见过?
韩彧也暗暗笑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彧昨日进城之前,曾与柳郎君有过一面之缘,简单谈了两句。”
风瑾大喜,道,“想来,这便是缘分吧。”
姜芃姬呵呵,孽缘!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端。
人生处处有惊喜,例如风瑾对她介绍韩彧的表字的时候,姜芃姬诡异地沉默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彧,仿佛要穿透这层层叠叠的衣裳,将对方看个通透。
韩彧下意识退了一步,有些勉强地道,“柳郎君,莫非是彧哪里仪容不整了?”
“没有,很整齐。”姜芃姬说完又说了句,“文彬可认识一个叫做程友默的人?”
姜芃姬从没想过,之前父亲向她安利的入赘对象,竟然会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写的缘分!
韩彧疑惑,问,“柳郎君也听过友默?”
姜芃姬不答反问,“那么,卫子孝也确有其人喽?”
韩彧这时才发现姜芃姬话语中的不对劲。
“柳郎君未曾听闻他们,又如何得知二位?”
“曾经梦到过,见一仙境瑶池,有一谪仙美人沐浴焚香,本想凑近一问,却听有人喊她子孝,美人应允来人,唤其友默。听声音,这才知道仙子乃是男儿身……”
姜芃姬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她真的做过这个梦一般,把风瑾和韩彧都哄住了。
偏偏直播间的观众不可能买账,毕竟,他们早就知道姜芃姬的德行有多恶劣了,绝对不上当!
【老司机联萌】:心疼一脸懵逼的风瑾少年和韩彧少年,他们都被主播给驴了……
【农夫山泉有点悬】:心疼+1,哪个人喊自己伙伴,会连名带姓喊的……
姜芃姬这番说辞漏洞在于,她准确地喊出了程友默和卫子孝的姓氏。
如果真是从梦中知道两人名讳,他们总不能连名带姓喊彼此吧?
所以,知道名可能,但姓不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漏洞。
206:听说他貌若美妇(二)【上月,月票1225+】
“如此说来,兰亭梦中亦有彧的身影?”
韩彧浅笑着问,看似平和友善,眼底的眸色却带着几分审视……这种鬼话,谁信呢!
是的,姜芃姬那番梦境说辞的另一个漏洞,便是里面还有一个当事人——韩彧。
若是仔细注意,便会发现她是听到韩彧表字之后,才惊讶询问程友默和卫子孝。
如果这番说辞不矛盾,那么韩彧也应该在她的梦境出现,不然便是她自己胡诌。
本以为这人会知道羞耻,未曾想对方竟然从善如流地点头,“是啊,只可惜,梦境之中烟雾迷蒙,眼前人影绰绰,只见轮廓不见容颜。本以为只是一个梦,却不想真的存在。”
直播间的小伙伴围观姜芃姬的演技,不得不对她叹服。
【进群看凉凉】:要说演技,只佩服主播。不用NG,全程一遍过。明明那么扯淡的话,偏偏说得连自己都相信了……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主播都能去冲击奥斯卡了。
【秋风瑟瑟】:切,奥斯卡算什么?人家影帝影后再厉害,还能全天百分之百入戏?
【农夫山泉有点悬】:唉,我知道主播在撒谎,但她说得信誓旦旦,我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连直播间这些观众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更别说对她了解不足的韩彧。
韩彧嘴角一抽,语气生硬地道,“如此说来,彧与兰亭相识相遇,此乃上天赠与的缘分。”
姜芃姬从善如流地道,“是啊,这般缘分,说出去也是一番佳话。”
风瑾信以为真,颇为惊异地道,“旁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兰亭自小生于河间,长于河间,之前又不曾听闻文彬三人的名讳,卫子孝的表字更是近日才取……兰亭竟然能梦到这般景象,兴许这预示着什么缘分?若是日后去了琅琊,兴许可以去见一见梦中之友。”
原本韩彧心中还有些疑惑,然而风瑾这么一说,他反而动摇得厉害。
虽然吧,这番说辞有些梦幻浪漫色彩,但始终不能忽略大背景啊。
让我们倒回去看一下,看一看姜芃姬是怎么说的——见一仙境瑶池,有一谪仙美人沐浴焚香,本想凑近一问,却听有人喊她子孝,美人应允来人,唤其友默……
换而言之,大背景是在浴池啊!
人家在洗澡啊!
韩彧无法想象,梦中的子孝在洗澡……那么梦中的自己在干嘛?
虽然柳羲是个男的,还是个身量未长开的小小少年,梦中场景还氤氲迷蒙,只能隐隐看到绰绰人影,应该瞧不见什么不和谐的东西……但……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啊。
姜芃姬仗着这具身体年纪小,给人的防备心也不重,便开口问韩彧。
“那个叫友默的人,当真是个好脾气,做事谨慎周全,为人敦厚方正?”
韩彧正思索着,下意识便回道,“这是自然,友默性子好,谨慎可靠,先生对他赞誉极高。”
等他说完,这才回了神,心中越发相信姜芃姬之前的梦境说辞。
为何便相信了?
程友默在所有学生中默默无名,平日里行事十分低调,存在感几乎为零,除了几个交情比较好的知道他才能脾性如何,其他陌生人对程友默都不了解,更别说远在河间的姜芃姬。
她却能准确说出友默的脾性和最大优点,可见是有依据的。
这下子,韩彧对姜芃姬那个梦境产生兴趣了,也顾不上心中那点儿小纠结。
“那么……那个卫子孝……”姜芃姬倏地扬唇一笑,问,“当真貌若美妇?”
韩彧正支长了耳朵,要听听她说什么话。
结果呢,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失礼人前。
风瑾也是无语凝噎,偏偏姜芃姬又是一副认真求教的模样,令人生厌都做不到。
韩彧道,“你不是说没有看到脸么?”
姜芃姬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的确没有看到啊,但是我听到文彬这样调侃他,说他日前出门不慎遗落香包,被一商贾捡到,竟然拿着那枚香包,让媒人帮忙上门提亲去了……我想,若非容貌远胜女子,恐怕也不会被人错认性别吧?”
睁眼说瞎话,说的就是姜芃姬。
可这个谎话说多了,连直播间的小伙伴都信了大半。
【农夫山泉有点悬】:哈哈哈,被当成女的提亲,不知道那位心理阴影有多大。
【喊我大爷】:看直播好几天了,发现主播现在这个世界的男性都有些娘里娘气的,簪花傅粉,以柔和为美……要是长得中性一些,的确容易被错认。心理阴影面积,应该无限大吧?
韩彧白皙的脸颊多了几分绯红,似乎显得有些紧张。
“这问题可不能答,要是哪天你见了他,说漏了嘴,遭殃的还不是彧?”
他果断摇头,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
不过……
韩彧道,“不过,你说梦中子孝被调侃一事,倒是有可能发生。只是,子孝并不喜欢旁人过多关注他的容貌,总说皮囊是父母给予,儿女无法抉择,是美是丑,本质还不是骷髅白骨?”
在这个时代,女人长得好看很危险,男人长得好看未必能安全。
“骷髅白骨?”姜芃姬一笑,“这人倒是有趣。”
能不有趣么?
在这颜值影响官运的时代,颜值也是当官的重要评判依据,那人却说容貌并没有那么重要。
要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一副假正经。
要么就是真的这么想,颇有觉悟!
韩彧知道姜芃姬过几月会动身去琅琊,笑着道,“若是如此,届时也算是同窗了。只是,兰亭也不用那么着急,再过三四月去琅琊,也是来得及的。”
“诶?为何?”
这是风瑾问的。
韩彧无奈说,“怀瑜莫不是忘了,三月之后,初次考评过审的学子都要去上京参加终评?今年,过了初评的学生很多,先生有可能会亲自护送他们去上京……彧记得,柳郡守似乎便是今年的总考评官,届时也要动身去一趟上京。”
姜芃姬按照原来的时间去琅琊,估计半个学院都是空的,最重要的渊镜先生也不在。
她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到时候与父亲一起动身去上京。等考评结束了,再跟着渊镜先生一行人去琅琊,正好顺道。”
韩彧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还能顺道去上京见识一番。”
207:送别挚友
今天风瑾携友拜访,姜芃姬就在家里宴请两人。
她没有出去浪,直播间的观众看着也觉得有些无聊。
习惯主播每天搞事情的画风,突然变得这么文雅正经,感觉很不习惯呢。
要是有美食也就罢了,他们可以将直播当做美食节目,隔着屏幕吃不到,但是看着也享受。
偏偏侍女端上来的食案,里面的食物十分普通,引不起多大胃口。
【蟹黄豆】:主播这个时代的饮食发展好落后,感觉也就那么一回事,看着也没胃口。
【香瓜子】:我还以为会看到小当家那样光芒夺目的菜,吃后灵光一闪,结果是我想多了。
【麻薯糕】:宴请客人,不说山珍海味,但主播也别弄得这么寒酸好不?
【盖浇饭】:感觉就是小餐馆几十块一桌的菜,也比主播这个拿得出手。
姜芃姬倍觉冤枉,这哪里是她能控制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挑剔的余地?
她现在就觉得挺好,以前整日吃没有味道的营养液,现在嘴里好歹有味道了。
直播间的观众一个劲儿吐槽食物不好,菜品单一,调料也缺东少西,正常人怎么吃得下?
很显然,作为正常人的风瑾和韩彧都觉得柳府在饮食方面十分用心。
酒足饭饱,几个侍女将食案端了下去。
姜芃姬望向风瑾道,“巫马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一旁的韩彧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似乎风瑾来之后就没说过自己的来意。
既然如此,这人又是怎么知道风瑾打算辞行?
同样的事情经历多次,风瑾已经处之淡然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日。”
风瑾太了解巫马君急功近利的心思了,对方已经“取得”柳佘的支持,相当于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米粮大仓,在如今这个粮食大于天的时代,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若是再取得琅琊王氏的支持,说服他们拱他登上皇位,整个东庆便是他的天下了。
姜芃姬噙着讥讽,“这么急?看样子,那位巫马郎君也是个急性子,如此迫不及待。”
“为了身家性命和未来前途,急躁一些也是正常。”
风瑾可没有忘记,他们一路来到河间郡,路上遭遇多少“不明”势力的追杀。
不仅他没有忘记,一度命悬一线的巫马君也没有忘记。
要是不争皇位,他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以一个皇子的思维来讲,巫马君这些想法都无可厚非。
只可惜,这人的眼界也就这么窄了。
登上帝位又如何?
北疆三族便能放弃对东庆的虎视眈眈?
其余四国就不会对东庆垂涎欲滴?
更加重要的是,巫马君有这个实力遏制越发强大且无法无天的世家巨头?
估计是没有的。
若是他有那么长远的目光,就不该去找王氏了。
一旦他在王氏辅佐下登上帝位,世家权柄将彻彻底底架空皇室,巫马君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东庆想要延续国祚,绝对不能再任由世家肆无忌惮地发展、膨胀。
这些话,风瑾开不了口,也没这个立场开口,只能深埋心底。
虽然第二日就要分离,可不管是风瑾还是姜芃姬,两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依旧有说有笑。
只是暂时分离,又不是天人永隔。
没有分离,何有来日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回去路上,韩彧若有所思地望着风瑾,道,“怀瑜很不开心。”
风瑾闭眸,“如今情势越发不容乐观……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还能有几次……”
“嗯?”韩彧不解,不知道风瑾的担忧从何而来,“倘若天下大乱,怀瑜尽可以一展胸中才华。观那位柳郎君,也非池中之物,说不定来日……你与他,还能有共事情谊。”
当然,要是两人分别辅佐各自的明君,那就只能各自为政了。
风瑾闻言,嘴角一抽,深觉韩彧和姜芃姬才是一道的。
这俩都不是安分的脾性,动不动就爱搞事情。
人家东庆皇室虽然日薄西山,但还没有灭呢。
现在就想着天下大乱,让人家皇室情何以堪?
由此也能看出,在世家眼中,如今的东庆皇室有多么名不副实。
一声轻叹,飘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第二日,姜芃姬起了个大早,到城外风雨亭送别风瑾。
此时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然而时常也有冷风吹拂,将人衣袂扇动,飒飒作响。
望着风瑾飒然挥别的背影,本来还没什么情绪的姜芃姬,心头隐隐多了一分感慨。
“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更加不知道下次见面,身份是敌是友。
姜芃姬收敛起多余的情绪,以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大白已经蹬蹬地跑来。
“走!”
她利落上马,双手拉着缰绳,远处的车队已经变成小点儿,也不见风瑾的身影。
大白打了个响鼻,朝着城门方向奔驰而去。
自从上次狙击拦截孟氏的人,姜芃姬越发喜欢纵马驰骋的感觉。
“二郎君,木工房的人来了,正在府里头等着您呢。”
刚回了府,门房已经殷勤上前接过缰绳。
姜芃姬原本还是一副不悦冷淡的模样,听到木工房来人,她的眸子陡然亮起,熠熠生辉,仿佛里头装着最为明亮的星辰,令人也随之喜悦,“木工房的人?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风瑾是姜芃姬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意义自然不同,如今离开河间郡,她脸上没反应,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只是这些矫情的小情绪和大事儿相比,不足为道!
门房也笑着迷了眼,连忙点头哈腰,“就在府里头等着您呢,二郎君不用急……”
姜芃姬哪里听得进门房的话?
脚下步履生风,来往侍女纷纷让道。
她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道了句,“不用行礼,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动作迅速却不显粗暴地拉开门,几个身穿麻布衣裳的工匠已经跪坐多时。
“不用寒暄废话,只用告诉我,让你们做的弩完成得怎么样了。”
姜芃姬干脆利落地坐下,顺手免了几个工匠繁琐的礼节。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由一名匠头做代表开口。
“幸不辱命!”
姜芃姬脸上的笑颜蓦地舒展,眸光愈亮,仿佛能照亮一室。
208:百步穿杨?何止百步!(一)
正常情况下,姜芃姬的直播时间都是固定的,早上起床洗漱之后开启直播,夜幕降临吃完晚膳之后关闭直播,若是有其他特殊直播任务,则根据情况随时随地调整直播时间。
现在是正常直播时间,直播间内已经蹲满了一万个观众。
偶尔有人觉得无聊出去了,立马会有观众填补进来。
这个直播间的每一个坑,那都需要靠网速、手速和运气抢的。
【赤芸】:相较于电视剧那些白莲花的女主,我还是更加喜欢主播,特别是刚才眼神明显一亮,真的,有种把人电到的感觉……那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好像通了电一样……
【翩跹蝶舞】:我觉得,那种感觉,应该是热血激动吧?
当姜芃姬眼神亮起,直播间的观众总觉得应该配上激进热情的BGM。
一瞬间就能调动旁人心头热血,全身毛孔大张。
“快把东西拿来我看看……”
姜芃姬出身战争武器极度发达的时代,连战争航母她都驾驶指挥过,更别说其他便携式武器,可以说,除非是到了更加高级的星际文明,不然没什么武器可以让她惊艳狂喜。
很明显,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社会封闭保守的社会,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
当然,她也不需要。
在这个远古时代,只要拥有比平均水平更加先进的武器,硬件方面,她的赢面就比旁人大。
杀鸡焉用牛刀?
让木工房工匠赶制研究的改良弩便是一次大胆尝试。
因为姜芃姬的吩咐,几个匠人耗费心血,日以继夜赶工研究,哪里敢有一丝怠慢?
见到她如此急切欣喜,他们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奉上最新赶制的成品,匠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姜芃姬接过,生怕她哪里不小心把自己弄伤。
姜芃姬收敛笑容,一脸认真地摆弄那件还有些粗糙的成品弩。
这把弩比她预想中还要大一些,弓身长三尺三寸,弦长二尺五寸,弓身染成棕黑色,稍微靠近还能嗅到浓烈的漆味,拿在手里颇有分量,但也不算太沉,携带还算方便。
整体构造所用的材料全由工匠自己摸索,姜芃姬只提供了数据。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成品,不说最后实验结果如何,这份态度还是值得嘉奖的。
成品弩旁边还有十来支涂成黝黑颜色、造型各异箭矢,与一般的箭矢十分不同。
这些箭矢的箭头多半刻有血槽,利于放血,尖锐异常,有些则带着倒钩,倒钩数目甚至多达八九个,若是没入目标,可想而知,到时候肯定将会死死挖住伤口附近的血肉,拔出来也会带出大片皮肉,显得有些凶残。
不过,她很喜欢。
这些是她按照弩的整体数据计算之后,设计出来的专属箭矢,专门用于这种复合弩的。
每一种都有各自的优点,适用于不同的地势和环境。
弩身长短可以调整,配合使用不同标准的箭矢,达到不同的射程。
瞄准器也可以拆卸,因为损坏率高,拆卸式瞄准器可以减少损失。
不过,这些改动也给材料和制作攻击增加了难度。
姜芃姬设计的这把改良弩,参考了不少以前看过的历史文献以及军部在役的兵器。
如果一切都达到她的数据标准,射程和穿透力将会极其恐怖!
直播间也有几个军事爱好者,看到箭头的倒钩,顿时头皮发麻。
【万年少将】:天,这东西要是射进皮肉,想要拔出来,这得剥皮拆骨啊。
【蟹黄豆】:看着就疼,主播弄出这么凶残的东西,太可怕。
【香瓜子】:主播手里拿着的弩好像和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
几个匠头看姜芃姬到处摆弄,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是满意呢?
还是不满意呢?
在他们忐忑不安中,姜芃姬放下那把有些大的弩,问道,“可尝试试验过?”
匠头摇了摇头,垂着头,战战兢兢道,“唯恐郎君等得急切,小的几人各自负责一部分,几经试验,摸索合适的材料,总算不负郎君期许。成品初具模型之后,小的便急急送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自己做出来的成品,几个工匠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们试验了无数种材料,各自负责弩的一部分,寻找到的材料都符合姜芃姬给出的数据。
“几人各自负责一部分?倒是聪明,这是十分节省时间的法子。”
是啊,要不是这样分工合作,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拿出这件半成品。
是的,在姜芃姬眼里,这就是一件半成品,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不过都不是大毛病。
也是这样,让她对这个时代匠人的智慧有了初步的了解和好印象。
尽管科技极度落后,社会风气保守不前,但不可否认,他们并不愚笨,也有一颗探索的心。
姜芃姬给出的设计图很详细,每一部分都给了参考的数据,手艺精通的匠人多多摸索,也能弄清楚,但这几个匠人却懂得分工合作,最大限度加快效率,节省时间……
孺子可教!
“愧不敢当,若非郎君给的图纸如此详尽,哪怕再给小人十倍时间,也拿不出这东西。”
匠头不敢大包大揽,反而战战兢兢地奉承姜芃姬。
她笑了笑,爽朗道,“这么拘束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看不得旁人风光的,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次做的不错,只是还有不少缺陷,需要进一步改善。”
匠头心中一松,暗暗抹了一把汗,看样子这关是过了。
木工房在柳府名下产业并不出色,几个匠人也渴望受到重用,而不是整天敲敲打打,重复做这些无趣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哪怕是工匠,彼此也是有等级的,各人也是有追求的。
自从收到郎君嘱托,他们一个一个打起精神,若是这次做得好了,还怕以后不受重视?
抱着这种心思,他们卯足了劲儿,加班加点,为的就是引起姜芃姬的注意。
如今一看,他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小半了。
“这把弩先留下,我试过之后看看哪里不足,到时候你们再针对性整改。”姜芃姬道,“弩身所用材料以及制作所需的工艺甚至是最初的图纸,都属于机密,谁也不能告知,包括亲属!”
几个匠人毕恭毕敬道,“谨遵郎君命令。”
209:百步穿杨?何止百步!(二)
这个时代也有弩,并且经历了几次发展,只是弊病太大,射程还短,弩身沉重,携带不便,对环境也有一定要求,不然不易于保养,整体的制作工艺和成本还高……
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弩只有少部分人用得起,并没有大规模推行。
哪怕推行了,姜芃姬也是看不上的。
摆弄一下手中的半成品弩,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都勉强符合她给出的数据。
经过她的改良,极大缩短填装箭矢的时间,这也变相提高了弩的机动性和灵活性。
“不知道这把成品弩的成本价和制作耗费时间是多少……要是成本高,制作耗费时间长,以目前木工房的人手来说,根本没有可能大规模制作。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需要保守的秘密,无法让更多的工匠参与制作……”姜芃姬努了努嘴,眉心暗蹙,对这个现状并不满意。
不过,她现在手底下的人也不多。
哪怕给每一个人都配备一张改良弩,依照她的家底来看,应该供应得起。
未免改良弩引起旁人注意,姜芃姬将其用白布包裹,带着十来支型号不同的箭矢离开柳府。
“去农庄!”
柳府并不适合改良弩试用,倒不是她怕下人嘴巴不严泄露秘密,也不是担心自己会误伤人,只是府邸没有适合试验的宽阔场地,依照她的计算,这把改良弩的射程有点儿远。
她这次出府没有自己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让马夫驾车送她过去。
有了孟浑这个内行人,部曲的训练已经正式上了轨道,效果也比之前显著很多。
她下车之后,正好看到一群部曲打着赤膊,肩头横向扛着一根三尺长的圆木,一步一步从她身前跑过,吊在队尾的是身形娇小的弄琴,此时也是一身裋褐,累得浑身是汗,唇色发白。
弄琴明显已经看到了自己,一双眸子略略闪烁,也更加倔强。
姜芃姬唇角微勾,当她经过的时候,闻声道了一句。
“若是累了,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毕竟你是孱弱的女子。”
她在“孱弱”二字上加重读音。
弄琴听后,睁大了眸子,然而不过片刻又狠狠咬了咬牙,垂首从她身边跑过,脚步显得沉重而缓慢,她肩头的布料被圆木磨出洞,那块肌肤更是磨出了血水,显得十分凄惨。
姜芃姬见状,倏地轻笑,“调整好呼吸,慢慢跟上他们,我在校场等你。”
弄琴听到她的话,猛地深吸一口气,落地的脚步变得坚定,比之前打着飘的状态好了些。
孟浑一直跟着,不容任何人偷懒,见到姜芃姬的身影,连忙上前行礼道,“属下见过郎君!”
“不必多礼,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情的。让他们训练结束之后,全部去校场等着。”
此时,孟浑才注意到姜芃姬手中拿着一个用白布包裹的奇异物体,形状隐隐像弓。
不等他猜测,耳边又传来姜芃姬的询问,“弄琴这两日训练如何?”
孟浑下意识道,“虽是女子,然而毅力惊人。部曲里头有些口花花的,属下也已经教训过了,只是弄琴娘子似乎怀有心事,也不大和旁人交流,训练完之后依旧闷头苦练……”
如果是一个男人如此好学苦练,孟浑只会觉得欣慰,并且赞一句好汉。
可弄琴却是女子,那股学习的狠劲却比男子还旺盛,令他不得不钦佩。
“她来之后,有人私底下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姜芃姬冷嗤一声,平淡道,“无非是一些贬低鄙夷的话,弄琴经历坎坷,性格已然成型。她闷头苦练,这是好事,至少不是闷头哭泣。”
在姜芃姬来看,哭泣是仅次于自杀的懦弱行为,并不值得倡导。
哭泣能解决事情么?
不,这只会助长施害者的嚣张焰火,让自己更加吃亏受苦。
弄琴被人嘲讽羞辱,她选择埋头苦练,以求找回场子,而不是哭哭啼啼,这是莫大的进步。
孟浑露出些许讪讪的表情。
东庆的民风还算开放,但在很多人固有印象中,女子应该和女红这种技能挂钩。
没事像个大老爷们儿一样训练干粗活做什么?
一身的细皮嫩肉,两只手臂细的像是竹竿,能有什么力气?
弄琴空降之后,的确惹来一阵非议。
也有那种喜欢口花花的,不知深浅,开了黄腔,把弄琴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孟浑看到了能说两句,但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偶尔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他闷声道,“是属下无能……”
姜芃姬冷笑,冷静自若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弄琴苦训,她自己会给自己找回场子,哪里需要你来道歉?想要获得旁人认可,唯有自身的实力,女子又如何?这里只讲拳头!你过于护着,这只会让旁人忽略她的努力。稍稍看着就行,只要别太过分,其他事情不用管。”
当弄琴将每一个瞧不起她的人全部揍一遍,看谁还敢看不起她?
要是还看不起,那就揍两遍!
部曲本就是讲拳头的地方,哪里还管性别如何。
要是真的讲究性别,那么输给女人的大男人,是不是算得上连弱女子都不如?
连女人都打不过,还训练个毛,直接回家捻起绣花针慢慢学女红得了!
啧!
一群皮痒的,全部欠教训!
去了校场,姜芃姬大老远就瞧见弄琴立在人群之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汗水粘着灰尘,眼眸带着几分锐利和防备,一旁有汉子试图跟她说话,也被她冰冷的眼神瞪得憋不出话来。
姜芃姬见状,上前道,“你们看到远处的箭靶了么?”
圈出来的这块地方用于训练校场,设施虽然简陋,但胜在场地面积大,训练也方便。
她提问,不少人稀稀拉拉地回答,唯独弄琴的声音响亮而坚定。
“看到了!”
姜芃姬看了看那些气势有所增长但略显散漫的男人,再看看脸蛋都瘦了一圈的弄琴。
对着弄琴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想办法站在这里,射中那边的箭靶。”
210:百步穿杨?何止百步!(三)
此话一出,不仅弄琴懵逼了,其他男子全部陷入长久的无语之中,直播间更是炸了。
【玄香太守】:主播,你别吓宝宝,那么远,怎么可能射中?
【风之燎原】:我相信主播这个非人变、态能做到,但是弄琴软妹子根本不可能吧?
【寒雨桐】:我仿佛看到,又有一个软妹子,即将进化成铁骨铮铮汉子
直播间的观众摆事实、讲道理,纷纷认为弄琴做到的可能性为零。
不是他们不相信,而是太匪夷所思了!
孟浑也这么觉得,以他目力丈量,姜芃姬所处位置距离箭靶,至少有两百步。
这种距离,一石的重弓都无法达到,需要二石以上的弓!
可二石……那就是整整两百斤,比一个成年男子体重还要重不少!
弄琴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拉开二石的弓?
“你能做到么?”姜芃姬问她。
弄琴的脚步有些踌躇,听到姜芃姬的提问,很快又坚定下来。
“郎君只需教奴怎么做,奴便能为您做到!”
姜芃姬莞尔,“聪明的小姑娘,过来,我教你。”
解开手中改良弩包裹的白布,散落了一地,露出弩的全貌。
孟浑一瞧,虎目都直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惊诧的事情还在后面。
姜芃姬在弄琴耳边耳语几句,告诉她如何操作这把改良弩。
“……这把弩的后坐力很大,使用的时候,你的下盘一定要稳,学会正确的卸力方法。若是下盘不稳,手中弩有些许偏移,这将会导致你无法命中目标,敌人不死,死的就是你!”
姜芃姬的声音宛若山野清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令注意力下意识集中。
虽然改良弩里面有缓冲减震装置,可以最大限度减缓射箭瞬间的作用力。
但这个力道对于如今的弄琴来讲,还是有些吃力。
“你有足够的时间用瞄准器瞄准目标,平衡自己的身体,不用像弓箭一样,拉开之后无法持久维持弓箭张开的状态……”姜芃姬帮助弄琴调整好,声音带着鼓励,“就是这个角度!”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已经从弩身飞射而出,强大的后坐力,哪怕弄琴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依旧被震得倒退好几步,然后踉跄倒坐在地上,不等她起身,耳边尽是惊叹之声。
啪——
弄琴的运气很好,箭矢虽然没有命中靶心,但也中了,并且炸裂了半个靶面!
直播间观众纷纷发了一串感叹号,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两百步!
寻常人不说能不能瞄准那么远的东西,单是臂力要求,已经吓退了一大批人。
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个身形消瘦单薄的女人射穿了,并且炸了靶子!
那把箭矢并没有因此停顿,反而又飞了几十步的距离,这才堪堪扎入地面。
孟浑见状,早已经奔上前,如珍似宝一般捧起被弄琴连带着摔在地上的改良弩。
弄琴整个人也是懵逼的,眼前伸出一只细白干净的手,带着一股皂香。
“起来。”
弄琴抿紧唇,拉着姜芃姬的手,猛地起身。
忙不迭上前去看靶子的情况,也被那个暴力的场景惊了一跳。
这、这……真是她弄得么?
弄琴眼前一黑,心脏跳动快如擂点,然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双手。
这……真的是她做的?
世人常常以百步穿杨形容神射手,可她转身回头看看。
两地距离,又岂止百步?
孟浑作为总教头,又是前任孟氏都尉,自然看出这把改良弩的可怕之处。
他不是没有见过弩,但和他以前所见的弩比起来,眼前这把似乎格外的恐怖。
它很轻便,稍微有点儿力气的人都能背着,并且可以用腰力开弦,哪怕是弄琴这样的女子经,也能双手双脚并用,身体后倾,积蓄全身的力气拉开弩弦,挂上机括。
像脚踏弩一般利用手臂、双足和腰部力量。
只是脚踏弩不一样,这种改良弩是臂张弩,移动携带都十分方便。
更加令孟浑眼前一亮的是,弩发射时候的后坐力十分小,但射程又是实实在在的远!
不过,他没有欣喜完,却听一旁的姜芃姬冷冷打击,“还是不够……半成品就是半成品……”
孟浑捧着改良弩一脸懵逼,这样还不够?
他不知道,姜芃姬这话囊括的内容可多了。
她的眼睛何其毒辣,弄琴只是试射一次,她已经看到了好几处需要改善的地方。
“郎君想要给所有人都配上这种弩?”
孟浑强压心中激动,恨不得将手里头的改良弩好好供起来。
其他人听到孟浑的话,特别是孟浑带过来的下属,眼睛闪烁着精光。
姜芃姬却道,“还是半成品,需要进一步更改。因为制作比较困难,且成本高,暂时还做不到一人一把。我只会给表现最优异的,至于其他人……呵呵……”
她拿过孟浑手中的改良弩,动作熟练地用双臂开弦,而不是像弄琴那样费力。
啪——
一个箭靶从中心炸裂,姜芃姬身形稳如青松,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继续开弦,装箭,又是一声箭靶炸裂的声音,碎得十分彻底。
孟浑此时才发现,姜芃姬根本没有瞄准的动作!
或者说,她的双目注视目标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底,不用刻意瞄准也能命中目标!
这是何等恐怖的目力和准头?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不会而已。”
她放下弩,蓦地回首一笑,笑颜灿烂,那一瞬,似乎当空烈阳也为之黯然失色。
弄琴心中一阵燥热,眼神灼灼,仿佛有一股没由来的动力充斥四肢。
很想成为郎君那般的人。
轻描淡写地开弦,身形不动如松,脊背笔直不弯,仿佛天塌了,也无法使她退让屈服!
对,自己是女子,可郎君也是女子,年纪还比她小。
她能做到的,自己为何做不到?
即使如今的生活十分困苦,望不到尽头的训练令她身心俱疲,但很自由,很畅快!
她无法想象回到过去的生活,也不想被作践她的父母拉回去嫁人,庸庸碌碌一辈子,围绕着一个没有作为的平庸男人、一群吵吵闹闹的萝卜头和灶台过一辈子……
那般浑浑噩噩,波澜不惊的日子,将人磨得麻木,这也算活过?
强烈的念头充斥着弄琴的大脑,令她着魔。
那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