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6:收南盛,杀安慛(三十八)
姜芃姬的直播间鱼龙混杂,基佬、污婆更是层出不穷。
当他们知道今天的直播内容不再是无聊的政务,而是满屏幕的荷尔蒙,顿时就受不住了。
一群战五渣叫嚣着要日哭杨涛都算正经,最不正经的是一群基佬和污婆盯着杨涛紧实腹肌下的凸起暗戳戳脸红。相较之下,姜芃姬反而没什么人关注。这张脸他们天天都看到,对方也不会露出腹肌给他们看,杨涛小天使才是真正的勇士,超大方的,看得人面红耳赤。
不仅基佬污婆叫嚣着要推到杨涛,一群没啥战力的咸鱼也纷纷随大流喊起了口号。
【傲滴乐明】:倘若下一个欧皇是宝宝,宝宝一定要拼死扒下杨涛小天使的大裤衩子!
【新时沏奶茶】:看了直播间一群大神分析,宝宝感到深深自卑,不都说古代男人吃得不好,食物没什么营养,因此身高不高、相貌不好、身材走形……结果,杨涛居然这么男人?
【泰迪成精】:要是能穿越,我想穿越成杨涛穿的裤衩,天天调/戏他!
姜芃姬看着一群半点儿AC数都没有的战五渣,暗下摇头。
杨涛单手便能将他们提起来转两圈再丢出去,谁给他们的信心能推到他,还说要日哭他?
姜芃姬对表情的掌控已经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尽管内心吐槽无数,杨涛这个当事人却没什么发现。他从船舱取两坛烈酒,一人分得一坛,“从未想过能与柳公同乘一船、临风对饮。”
“很难想象?”姜芃姬道,“我倒是觉得意料之中,毫无新意。”
杨涛仔细琢磨她的话,听出了其中的嚣张和自信。
他说自己未曾想过,既有“没想过会败给姜芃姬”也有“败给姜芃姬后会得重用”的意思。
姜芃姬的回答却很直白,她坚信自己会赢杨涛,杨涛的失败是她意料之中。
唉,这么欠扁的人,居然没被人套麻袋打死。
杨涛这么好脾气也想锤爆姜芃姬,可见她是多让人又爱又恨了。
“柳公小时候也这般脾性?”
姜芃姬一口气喝光了半坛烈酒,双手抵在身后支起上身,双足置与江水之中,身上的衣裳半湿半干地黏在肌肤上,隐约勾勒出妙曼的身材。只是大半身材都被披风遮挡,杨涛对妻子之外的女人不会投以过多关注,护卫又不敢直视、咸鱼又只顾着舔杨涛的腹肌,没人关注她。
“你以为呢?”
杨涛笑道,“倘若柳公小时候也是这个脾性,大概活不到现在。”
这种欠扁的脾性太拉仇恨了。
姜芃姬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笑颜似乎比头顶的烈阳还要灿烂两分。
“怎么会呢?我小时候性格可比现在恶劣得多,人长大了也会变得成熟稳重……”
她可没撒谎,她小时候的脾性的确不好。
搁一些老战友的话来说,她每次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别人欠了她五百万没还,沉默而又阴仄。
只是沉默寡言的冰山形象也还好,偏偏她一张口就是话痨,非将人说得玻璃心不可。
杨涛笑得尴尬。
如今都算成熟稳重了,姜芃姬小时候该皮成什么样子?
二人陆陆续续喝了十几坛,杨涛喝到第三坛就醉了。
他的酒量虽好,但那是以清酒为标准,这些烈酒的后劲可不是那些淡入清水的清酒能比的。
烈酒虽好,可不能贪杯。
姜芃姬一个人将剩下的酒全部干光,酒坛子随意丢在江面。
吹了许久江风,她对护卫道,“回去吧,记得给烧些醒酒汤给他,免得吹风受寒。”
等一行人靠岸,姜芃姬身上的衣裳也干得差不多了。
抬手将斩神刀挂在腰间,恢复成正常装扮。
她跃上马背,正欲下令回返,眉头倏地一跳,阳光下透着几分棕色的眸子略过几分危险。
“等等——”
护卫道,“主公可有吩咐?”
姜芃姬道,“你们带着杨涛改从水路返回,我想一个人走走。”
护卫们面面相觑,迟疑道,“几位军师再三叮嘱,不得让主公一人落单……”
姜芃姬笑着勒紧缰绳,唇角勾着几分淡漠。
“我是主公,还是他们是主公?”
不轻不重的声音,透着几分令人胆寒的严厉。
护卫纷纷半跪在地,不敢抬头,等他们回过神,愕然发现脊背的衣裳被汗水浸透。
“我只是想一人静静,狩些猎物回去罢了,很快便会赶上你们,如此回禀军师他们就好。”
护卫不敢迟疑,只能从姜芃姬的命令。
他们没胆子询问姜芃姬为何要支开他们,落单狩猎,咸鱼们却不怕。
姜芃姬道,“前方有埋伏,他们跟着就是拖我后腿,除了送命没有别的输出贡献。”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咸鱼们:“……”
附近有埋伏?
准确来说是前方的树林有埋伏。
谁都知道姜芃姬是个特立独行的主公,热爱狩猎喝酒,每逢空闲便会带人去打野味,落单狩猎也是常有的事情。她敢这么做,自然是艺高人胆大,这世上不是没有能暗杀她的人,可那些人都在另一个世界。仅凭这个世界的战力,她没怂过。但别人却不这么想,特别是敌人。
【鬼才郭奉孝】:突然有个脑洞,若是有人预言——羲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地耳。以吾观之,必丧于匹夫之手……大概会被打脸吧?
【偷渡非酋】:哼,哪里是“大概”,绝对会被打脸,肿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姜芃姬这个战力值,一个刺客怎么够?
不拉来浩浩荡荡万余大军,还想摸到她的衣摆?
咸鱼们闭着眼睛吹姜芃姬,她身着一袭圆袍红裳,扎着高高的马尾,左手持弓,腰间别着斩神刀,只身入了密林深处。当她轻松猎得两只獐子,耳边隐约传来箭矢破空之声……
这些暗箭全都抹了毒,每一支都冲着她的要害而来。
刺客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暗喜。
可嘴角刚刚上扬一半就僵硬了,本该中箭倒下的姜芃姬并未倒下。
定睛一瞧,对方右手攥着眼熟的箭矢。
心底刚生出几分不详预感,却见那抹红色人影冲着他们的方向,露出了嗜血的狞笑。
1627: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九)
【清风纸巾】:居然真的有刺杀,这是排着队跑来送人头么?
【要抱抱不要坚强】:世界这么美好,活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跑过来找死?
【唐诗宋词】: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主播的杀意,别人碰到暗杀都是惊慌失措,唯独她的画风不同,人家是跃跃欲试。唉,尽管超级害怕的,但冲着主播的颜值和身手我也不离开!
【妖精女王的绯红】:敲碗坐等主播大杀四方,锤爆这些杀手的脑袋!
咸鱼们比姜芃姬还要激动,迫不及待想要看她收拾那些暗杀者。
姜芃姬也没让他们失望,手中略微用力便将手中攥着的箭矢捏断,眉眼写满了杀意。
躲在密林中的杀手互相交换了眼神,下一秒便听到利器出鞘的声音。
“杀——”
不管外界如何渲染姜芃姬神勇,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总归是不信的,特别是姜芃姬的身材还那么具有欺骗性。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具高挑但不魁梧的女性躯体会有那么强大的战力。
战场厮杀与小规模武力交锋不一样。
前者讲究暴力美学,没有任何招式技巧可言,后者却更加依赖招式与配合。
姜芃姬落单,身边没有护卫,他们这些杀手却是专门培养的死士,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冷眼瞧着密林中冲出来的敌人,姜芃姬不屑地冷笑。
刷一声将斩神刀抽出鞘,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手,她不退反进,隐隐还有些快意。
她这反应瞧得杀手懵逼,这位兰亭公确定不是搞笑?
愣神的片刻功夫,刀锋已至跟前。
她出刀极快,首当其冲的杀手还未感觉到疼痛,脖子便被刀锋吻了一下。
上一秒杀手还想着如何杀敌,下一秒却感觉喉间一冷,不知是谁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视线所及的。天旋地转,身躯顺着前冲的惯性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杀手脑中浮现一个疑问——怎么周遭的温度降了这么多?怎么天色突然暗下来了?怎么脖子这么疼?
他试图张口说什么,却连些许喟叹都无法溢出。
姜芃姬当然没去管死在自己手上的杀手临终前想什么,她只知道斩神刀在兴奋颤栗。
这把刀跟着自己也是委屈了,好不容易能开荤一回,自然要杀个够本。
她当然知道生擒杀手比杀了他们好——若是无人指挥,这些杀手也不会莫名其妙埋伏姜芃姬——不过,主动送上门的人头哪里有拒收的道理?最后留一两个活口也是一样的。
这批杀手共有百人,每一个都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不是高门权贵之家根本养不出来。
培养一个合格的杀手,不仅需要大量物力财力,还需要相当多的人力精力,寻常富户根本养不起高素质的死士。姜芃姬一交手便知道他们的大致来历,多半与南盛士族脱不了干系。
他们会派人暗杀自个儿,姜芃姬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个时代的古人连火葬都无法接受,坚定认为火葬便是“死无全尸”、“粉身碎骨”、“亵渎死者”……越是高门显贵,讲究越多。他们连火葬都无法接受,更别说姜芃姬挖了他们先祖的坟墓、搜刮逝者的金银陪葬品。哪怕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姜芃姬也将他们得罪死了。
先前没有动手,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把握,姜芃姬身边有重兵守卫。
如今呢?
她自己作死带着少数几个护卫出来冬泳狩猎,好死不死身边还跟着一个杨涛。
若是能把姜芃姬暗杀了,届时再将罪名栽赃到杨涛身上,他们便能撇得干干净净,笑看姜芃姬势力分崩离析。这些想法是不错的,但也要建立在姜芃姬真被人暗杀而亡的基础上。
只要姜芃姬不死,这些如意算盘也只能是算盘而不是事实。
倘若密林有旁人围观,便能看到一道红色身影以凡人达不到的速度在杀手中间穿梭闪躲。
每当刀锋出手,必然会扬起一道血色弧线,带走一条鲜活的人命。
任由杀手暗中放冷箭,或围攻或暗算,姜芃姬都毫发无损,简直比泥鳅还滑不溜丢。
密林传来令人牙酸的刀剑撞击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众护卫遵从姜芃姬的命令走了水路将杨涛送回去。
暮色四合,水面的温度比陆地更寒,杨涛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醒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
杨涛含糊问了一句。
护卫恭敬回禀,杨涛迷糊点了头,坐在甲板上待了一会儿才找回些许理智。
“柳公呢?”
他记得自己喝了不少酒,现在脑袋还疼得很,醉倒之前,他记得对方喝得比他还厉害?
护卫迟疑道,“主公狩猎去了,特地嘱咐小的几个护送您回去。”
杨涛下意识啊了一声,不疑有他,但很快就琢磨出不对劲了。
姜芃姬带出来的护卫人数没少,自己带出来的护卫也没少。
这些护卫都在这里,那么姜芃姬身边还有人吗?
杨涛怎么也想不到姜芃姬会胆大包天一个人到处乱蹦跶,一时间没想到这层。
“柳公可说什么时候回去?”
护卫道,“小的不知。”
杨涛追问,“她没说?这天色都快暗了,外头不安全。”
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有人要闹了。
尽管是诸侯,但姜芃姬好像有“门禁”。
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在外过夜,她帐下的文臣武将还不发疯?
护卫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道,“主公身边并未带人,也未说何时归来……”
杨涛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将护卫的话消化干净。
“没带人?什么叫没带人?”
杨涛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护卫脑袋垂得更低了。
“主公不喜身边有人跟随……此次也是……”
“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要她的性命?她便是要你们的性命,你们也不能擅离职守?”杨涛彻底震惊了,同时也酒醒了,语气也是罕见的严肃,“命令艄公即刻掉头!”
没有出事最好,若是出事了,这些护卫连同自己都要排队去见阎罗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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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的命令虽是为了姜芃姬好,但这个命令与姜芃姬之前的命令相违背,护卫不敢行动。
“你们愣着做什么?”
杨涛也是看不懂这些护卫的操作了,真要等人出事了,他们背锅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拉着自个儿下水。杨涛可不想因为这事儿将身家性命全部赔上……这也死得太冤枉了……
护卫十分为难地道,“主公的命令,我等不得不从,若是主公追究起来……”
杨涛反问道,“若是柳公真出了事情,你们几个人,谁能扛得起这份责任?”
见护卫没有给准话,杨涛一把将艄公手中的船桨抢了过来。
“你们无法违背柳公命令,我也不强迫你们,我自己去便好,你们自个儿返程吧。”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进退两难。
毕竟主公下达的命令是让他们带着杨涛从水路返回,杨涛不肯合作,谁都下不来台。
犹豫再三,护卫们还是壮着胆子听从杨涛的命令掉头去寻找姜芃姬。
一来,他们要是被主公斥责了,好歹有个杨涛在跟前顶罪,发火也不会冲着他们。
二来,真像杨涛说的那样,主公要是落单出了事情,他们几个万死难辞其咎。
杨涛急着赶回去找姜芃姬,但也没有忘了别的。
“先派一人将消息传递回去。”
他们出来这么久都没往回传递消息,不知道卫慈等人如何着急。
“诺!”
因为杨涛下令掉头,艄公也努力划动船桨,船只开得飞快,迎面而来的江风拍打他的脸庞。
一时间,什么酒意都醒了,心里只剩忐忑和担心。
夜幕低垂,最后一丝余晖也坠入了地平线,
杨涛只能让护卫打起了火把,沿路循着姜芃姬留下的痕迹找到了密林。
“等等——这是什么气味?”
杨涛的鼻子比较灵,众人还未深入密林便嗅到了熟悉的血腥气味。
他不敢相信,努力嗅了嗅,越是靠近那股血腥气味便越浓重,在火把的映照下,护卫还发现密林附近还多了很多人为痕迹,例如杂乱的脚步还有被重物压倒的树丛杂草……杨涛看了一眼脚步的深浅和泥土干涸的程度,确信这些脚步都是近一段时间留下来的,人数不少!
越看越是心惊胆战,杨涛说不出此时具体是个什么心境,因为他脑袋惊吓得一片空白了。
“找!全部都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涛压抑着近乎失控的情绪,但话中的破音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没多一会儿,护卫便过来回禀说前方发现了被山林野兽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杨涛急忙赶过去,发现地上躺着几具被野兽拖曳啃食的尸体,脑袋、身躯、四肢……但凡是肌肉脂肪堆积比较多的部位,每一处都被饥饿的兽群啃食,露出皮肉下的白骨,看得人头皮发麻。死者身上的衣衫也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但从骨架和衣着残留也能判断是个男子。
“不是主公。”
护卫刚说完,杨涛回了一句。
“我没眼瞎,是男是女分得出来,这些人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死士?”
他猜对了,护卫神色凝重地道,“根据这几具尸体残留的痕迹来看,的确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这些尸体还未发臭,尸体略有硬化,鲜血亦是新鲜,目测他们丧命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不超过两刻钟?
那不就是刚死没多久?
杨涛的脸比此时的夜色还黑。
一群刚死的死士出现在这里,偏偏还是姜芃姬落单的敏感时刻,他怎么不担心?
不论是杨涛还是这些护卫,他们都知道姜芃姬多半是遇刺了,只是现在还未找到她的痕迹,无法判断对方是毫发无损、受伤隐匿还是……不幸身亡。他不敢耽误,除了两名护卫,其他人都派出去寻找姜芃姬。护卫根据野兽拖曳尸体的痕迹,循着痕迹找到了混战的事发地点。
这里的尸体更多!
护卫抵达的时候,黑暗之中全是一双双发光的眸子!
众人借着火把看清了现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群入冬之后就没有吃饱的野狼!
它们大概是被这些尸体的血腥味引来的,靠着这些尸体吃了个饱。
众人靠近的时候,耳朵灵敏的人还能听到野狼利齿啃咬人肉和骨头的搅动声。
大概是吃饱了,狼群头狼不欲与护卫厮杀,两方僵持一会儿,嗷呜一声呼唤狼群离开。
看着一双双发光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之中,有两个护卫回过神,愕然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
冷风一吹,布满汗液的皮肤发凉,冻得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杨涛闻讯赶来,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神色凝重无比。
“你们可有发现柳公的痕迹?”
护卫道,“死士身上的致命伤势全是长刀留下的,刀刀毙命,如此整齐锋利,唯有主公手中的斩神刀方能做到。小的们检查了方圆数里,除了这些死士,并未发现主公的痕迹……”
杨涛道,“人呢?没找到柳公的人?”
护卫迟疑一会儿道,“兴许……主公已经回去了?”
杨涛指着满地的尸体,说道,“粗略估测也有百人,你当这些死士都是吃干饭的?”
在他看来,哪怕姜芃姬还有命活着,多半也受伤藏到哪里了,他们必须快点找到人!
护卫头领眨眨眼,支支吾吾道,“兴许,他们真是吃干饭的。”
“你还跟我贫嘴?”
杨涛简直要被这些业务不娴熟的护卫气死了。
姜芃姬好歹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诸侯,护卫就不能找一群专业有责任心的?
“这群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是干饭的,你们是吃什么饭的?吃馊饭么?还不快去找!”
不行了,他要气出心脏病!
护卫无法只能继续寻找,但是他们翻遍山头也没发现自家主公的痕迹。
若真是受伤藏匿了,怎么说也要留一些线索让他们按图索骥吧?
杨涛喂了半个晚上的蚊子,姜芃姬骑着马儿晃悠悠得逛回了家。
她还没坐一会儿呢,颜霖跑来找她要人了。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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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芃姬一路跟咸鱼闲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她没有关掉直播间,反而与他们聊了一下八卦,纯粹就是打发时间。
府中的庖子将一直热着的饭菜送了上来,姜芃姬也没挑剔,六个荤菜三个素菜两个煲汤,一个人吃出了一桌人的气势。特别是当侍女将脸盆大小的蒸饭米桶端上来,弹幕都惊呆了。
【傲滴乐明】: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主播是三秋不见化身饭桶,哪有人吃饭是用脸盆做单位的?一人吃光七八个大汉都未必吃得完的饭,这个食量真是惊呆了……
【偷渡非酋】:唉,以前主播的饭量没这么大的。前阵子亲眼看着她一顿午餐吃了一个半那么大的米桶。我特地用我家的脸盆量了一下,啧啧……这大概就是货真价实的饭桶了。
【亲亲彩虹糖】:要是哪天主播穿越到我们这里,我建议她去当吃播主播,这可比挂羊头卖狗肉的“宫斗直播间”好得多。宝宝期待了十多年的宫斗,居然到了现在都没影儿。这操作等同于什么呢?等同于一本网络小说连载一千六百张还没有进入正题,小心被读者太监。
【帅气小萝莉】:怎么说话呢?我家主播真要是穿越了,还当吃播主播?你以为吃播主播吃的东西不要钱啊?直播设备不要钱啊?如果她肯给宝宝一个亲亲,这些还真能不要钱!
姜芃姬不是第一回被他们吐槽饭量大了。
没办法,这具身体随着她这些年的锻炼和成长,每日需求的能量越来越多。
寻常食物蕴含的能源跟不上身体需求,那就只能靠数量弥补质量了,反正她是诸侯,别说一顿饭吃一两盆脸盆大小的米桶,哪怕是吃十盆二十盆,她也是养得起自己的……
这时候,姜芃姬看到一条吐槽被顶上了热点。
【景影】:幸好当年没有去宫斗啊,主播这个饭量,什么皇帝都会被吓得后退一射之地吧?
根据他们看过的宫斗剧,那位娘娘不是猫儿的胃?
姜芃姬身材的确挺好的,但她的饭量也好啊。
试想一下,皇帝跑来后宫与她一块儿吃饭,皇帝矜持吃了小半碗,姜芃姬一人扫光所有菜肴,呼啦啦吃了两个米桶……哪怕她长得再美好,手段再厉害,皇帝也会被吓得硬不起来吧?
姜芃姬被这条吐槽戳到笑点了,若非她定力十足,说不定还会喷出米饭,影响食欲。
吃完半桶米的时候,下人回禀说颜霖在府外求见,姜芃姬便让人进来。
颜霖过来的时候,瞧见姜芃姬左手拿碗右手拿筷,侍女还在一旁给她盛米饭,每一碗都压得实实的,堆出米尖儿。对方抬头用无辜又疑惑的眼神瞧他,仿佛在问颜霖的来意。
“你饭吃了么?”姜芃姬熟稔问了一句,旋即又改口道,“我是说,你用膳了?”
颜霖努力忽视空掉的半个米桶,镇定自若道,“霖已在府中用过。”
“哦,那你找我何事?”
姜芃姬不太喜欢有人在她吃饭的时候打搅她,破坏她吃饭的连贯性。
颜霖正色道,“柳公可知少阳去了何处?午间偶然听闻,柳公与少阳一道出去了……”
这个时代的制度比较蛋疼。
臣子的臣子未必是臣子。
颜霖效忠于杨涛,根本来说是杨涛的臣而非姜芃姬的。
因为杨涛的身份比较特殊,直呼主公,姜芃姬无所谓,杨涛多少有些不自在,因此改用“柳公”作为敬称。当然,除了柳公,旁人还能喊她“柳州牧”、“兰亭公”亦或者“明公”。
敬称很多,不过姜芃姬帐下的文臣武将都喜欢喊主公,这么多年也喊习惯了。
颜霖等人随杨涛喊“柳公”,也不算失礼,姜芃姬就由着他们了。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姜芃姬对于颜霖的询问很是诧异。
“少阳没回来?不至于吧,他比我先走一步的,还是走的水路。”
颜霖神色凝重,“霖斗胆问一句,柳公与少阳午间一道出去做了什么?”
姜芃姬道,“凫水喝酒呗,还能做什么?”
颜霖:“……”
姜芃姬又道,“少阳的酒量不是很好,喝了两坛烈酒就醉了,我让护卫护着他从水路沿江而上,先一步赶回来了。我从陆路走,顺道猎了些野味,活捉了两只不知好歹的东西,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算算脚程,少阳此时回府洗个澡睡个觉都绰绰有余了,怎么还未回来?”
颜霖凝重道,“霖寻遍各处,仍未找到少阳的踪迹。”
姜芃姬变了脸色。
莫非颜霖出事情了?
埋伏的死士为了以防万一,不仅在密林设伏,还在江面上拦截?
她匆匆放下碗筷,领着颜霖去寻卫慈等人。
殊不知,卫慈他们也在找姜芃姬。
“你们找我作甚?”
卫慈丰真几人脸色有些铁青。
自家主公溜号也就罢了,带着杨涛一起凫水喝酒也就罢了,居然还甩了护卫独身一人啊!
姜芃姬:“……”
完犊子,露馅儿了!
弄清始末,丰真等人派了人去通知蹲在山林喂蚊子的杨涛回来。
杨涛一回来,什么都捂不住了。
例如,主公甩开护卫独身一人活动了……
再例如,独身一人活动的主公被百名死士伏击了……
姜芃姬明明坐在主位,偏偏有种被人三堂会审的错觉。她狠狠瞪了一眼杨涛,杨涛却低头挠手背鼓起的包。密林环境太脏,尽管这个季节没有蚊子但也有其他小虫,不慎被叮了,露在外头的肌肤也会鼓起红包。他越挠越痒,一旁的小伙伴颜霖偷偷给他递了一小瓶膏药。
“倘若不是杨将军回来,主公打算何时将死士伏击您的消息告知我等?”
卫慈看着是动了怒,气场格外强盛。
姜芃姬理亏在前,不免有些心虚。
“这不是打算吃了饭再说……”
说起来,因为颜霖的打搅,她饭还没吃完呢。
卫慈被她的回答噎住了。
被百名死士刺杀,她脑子里却想着吃了饭再谈?
他究竟是该生气主公这么不注意安全,还是可怜培养死士的幕后黑手分量不如一顿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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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慈努力维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崩,但咸鱼观众却从他脸上读出了别的东西。
【偷渡非酋】:子孝现在的心情估计是一言难尽,面上笑嘻嘻,维持温润如玉的设定,心里估计已经MMP了。有句话说得好——自己选的主公,哪怕是个智障也要跪着辅佐下去。
【恒康瓜子仁】:主播的操作真是骚断腿,慈美人没有捶死主播真的是真爱了。
【瓜田李】:你们都可怜慈美人,那我可怜一下派出杀手的倒霉势力好了。他们野心勃勃想要主播的命,万万没想到主播脑子里只想着吃。好歹尊重一下反派,人家挺认真敬业的。
【玫瑰武士】:哈哈,说不定可怜的反派正伸长了脖子等待主播重伤或者死亡的好消息?
咸鱼们幸灾乐祸,他们最了解姜芃姬的武力值。
百来个死士也就凑一局绝地求生,这点儿规模还想要她的命?
简直笑skr人!
别说这种菜鸡局了,哪怕把姜芃姬丢在九十九个开挂的挂逼面前,人家也能无伤吃鸡好不。
所以……
咸鱼们笑嘻嘻复制某几条弹幕。
【如月云灰】:主播别怂啊!你是一家之主又是大老娘们儿,惧内算个怎么回事?
【星渊喵喵】:主播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去给你买最尖锐的榴莲、最膈应的键盘、最长的搓衣板……保证你跪得舒服、跪得虔诚,兴许慈美人看在你认真的份上还能允许你爬床。
姜芃姬:“……”
这群咸鱼究竟是粉她还是黑她?
亦或者,粉到深处自然黑?
尽管咸鱼为她打call给她鼓气,但姜芃姬面对动怒的卫慈,还是有些“怂”了。
事关原则的事情,她自然是说一不二的那个,卫慈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她拧巴,但诸如无伤大雅的小事或者后勤,一般都是卫慈说了算。姜芃姬很少会因为这些跟卫慈闹得脸红。
卫慈的性格也注定他不会随意动怒。
但,越是好脾气的人,生气后给人的气场压迫也是越大的。
这事儿,本来也是姜芃姬有错在先,因此她怂了,不仅如此,她还试图眨眼卖萌蒙混过关。
“我是真的打算用了晚膳就说这事儿的……”
姜芃姬说话越说越小声,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丰真叹了一声,不忍卫慈太“强势”惹得他与主公关系僵硬,便出声打岔。
“主公吃完了?”
姜芃姬摇头道,“没呢,才吃了三分饱。”
众人听到“三分饱”,下意识生出几分动容,自家主公还饿着肚子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主公的饭量,这个“三分饱”,哪怕也是好几碗大米饭了……
杨涛低声嘀咕,“这么被人管着,连个饭都没吃饱,这主公当得可真是憋屈了。”
颜霖白了杨涛一眼,轻嗤讥笑。
“人家好歹还吃了大半桶米桶,你别说吃点儿晚膳了,一整晚尽给虫子喂血。”
杨涛:“……”
总觉得自个儿不当主公之后,小伙伴怼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以前不会这样的。
尽管姜芃姬没吃饱,但卫慈几人也不会让她回去吃了饭再回来清算死士伏击事件。
出动这么大规模的死士,寻常士族可做不到,姜芃姬若是不处理好了,震慑宵小,往后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太岁爷头上动土了。为了杀鸡儆猴,此次刺杀事件一定要用鲜血来清洗!
杨思这货还嫌不够乱,笑着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出动百余死士也未能伤及主公分毫,一场刺杀弄得像是个笑话。主公何须将他们放在心上?相较之下,倒是主公用膳更加重要。主公不妨先去后堂用了膳,我等几人在此恭候,等主公用膳结束再商议事宜?”
姜芃姬嘴角一抽,恨不得给杨思两脚。
这货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
杨思每一句听着都是奉承恭维,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和揶揄,姜芃姬哪敢真去吃饭?
她正色道,“不用了,正事要紧。”
杨思笑得意味深长,卫慈的脸色稍有缓和。
丰真问道,“主公可有活禽刺客?”
“抓了两个活口,丢给底下人处理了,估计没多久就会有好消息。”
虽说死士被俘都会自杀保密,但姜芃姬在,哪儿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两个活口都没来得及自尽都被抓了。
有时候,生不如死比死亡更加可怖,哪怕这些死士训练有素,他们也会在折磨下吐出真言。
说来也巧,姜芃姬刚说完便有人过来回禀说两个活口全部交代了。
姜芃姬问道,“交代了?谁指使他们伏击我的?”
来人道,“南盛汾州南氏。”
姜芃姬双手环胸,无甚趣味地问,“南氏?汾州?我这是挖他们坟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卫慈几人眼睛都要瞪直了,自家主公的脸皮有多厚才能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您老不仅挖了人家的坟,还没收了一半积蓄,南氏不拼命才怪!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毕竟主公还要面子。
相较于丰真等人的无脑护,杨涛等人的反应就正常多了,嘴上不敢直言,心里还是嘀咕的。
为什么呢?
因为命令是姜芃姬下达的,但具体操作有一部分却是杨涛旧臣干的,特别是抄没家产。
虽说杨涛等人干得挺爽,借机报了先前被南盛士族背叛的仇,但也将南盛士族彻底得罪死。
若非如此,颜霖几人不至于私底下还是直呼姜芃姬的名字。
杨涛得罪了南盛士族,东庆又无根基,丁点儿反叛的可能性都被掐灭在萌芽状态。
往后,不管姜芃姬发展得怎么样,杨涛只能依附她,无法生出不臣之心。
汾州南氏属于南盛境内大士族,利用合法非法的手段圈了万千良田,外界饿殍遍野的时候,他们的粮库丰厚得养肥了无数硕鼠,名下佃户无数,积蓄甚至连曾经的国库都无法比拟。
姜芃姬给他们来了一刀,切下的肥油比当初经营私盐的陶氏更加肥。
这可是大户啊,姜芃姬不宰他们宰谁?
他们在她与其他诸侯之间来回横跳,她只是趁机抄没半数家产,挖几个坟已经够意思了。
挖坟的确缺德,奈何她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土匪,非常时机行非常事。
古往今来,挖坟填充军需粮草又不是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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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芃姬显然也发现众人的表情异样,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证据可是确凿?”
“确信是汾州南氏。”
汾州南氏,这可真是南盛大族,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也有人,先前的杨涛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和尊敬。说得通俗一些,汾州南氏就是赞助、投资诸侯的赞助商,妥妥的金主。
谁碰上金主不给几分面子呀?
姜芃姬偏偏不按理出牌,一过来就将汾州南氏得罪了,动用武力抢了人家一半的家财,他们圈走的良田都被抄没,甚至连祖先的坟墓都被再三光顾。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南氏。
南氏火了,自然要谋划杀了姜芃姬。
他们事先查清了姜芃姬的作息,买通了内应,提前在必经之路安排了百余死士。
这一切,姜芃姬事先并不知情。
哪怕她再洞若观火,她也不能将阿猫阿狗都掌控住,难免会有疏漏之处。南氏能在没有惊扰她的情况下布下这次伏击,她的自大要担负一部分责任,但更多还是要归功于南氏的算计。
如果姜芃姬没有一挑百的能力,换做任何一个诸侯,这都是死局。
当然,反过来说,她正是有这份武力才敢这么浪。
旁人若是效仿,多半会死得连渣渣都不剩。
换一个诸侯,南氏的算计就成功了。
卫慈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死士之言,不可尽信。派人再去查一查吧,若当真是南氏……”姜芃姬倏地轻笑一声,唇瓣轻启,露出几颗白牙,莫名带着森白的杀意,“不杀了,难不成还留着他们过年?”
不让南盛这一批人看看试图杀她的下场,这些人根本不会学乖。
“灭族?”
“灭了!”
姜芃姬这个决定没有遭到反对。
哪怕有人觉得灭族决定太过狠厉,但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让自家主公不快。
姜芃姬的这些臣子,除了随杨涛投降的几个,大多都是东庆出身,士族数量比寒门少一些,特别是高层心腹这一批,寒门有压倒性的胜利。中层基层则是士族占上风,但话语权也弱。
这些士族与南盛士族的相同点仅在于“士族”这个身份。仅凭这些联系,还不足以让他们冒着被姜芃姬记恨的风险说情。从立场利益来讲,南盛士族跟他们也不是一个阵营的。
综上所述,灭族就灭族,反正灭的又不是他们。
三言两语定了南氏的结局,接着就该清算姜芃姬单独活动的债了。
卫慈几人没有说狠话,甚至没有一个字是指摘姜芃姬的,偏偏像教导主任一样将她训得脑袋瓜低垂。若非顾虑她作为主公的面子,姜芃姬真怀疑这几人会不会让她写保证书……
“我怎么觉得在他们眼中,我单独活动比这次刺杀还要严重?”
等姜芃姬饥肠辘辘吃上了之前没吃完的冷饭冷菜,连晚膳带夜宵一共三大盆米桶,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很少会直播到这么晚,咸鱼们看了她一晚上笑话,她就强迫咸鱼看着她吃饭。
直播间的老哥儿总不乏金句。
【哦圣诞节】:若是你乖乖听话不落单,刺杀也就那么一回,但你总是浪得没边,日后肯定还会碰上不止一次刺杀。两者比较,自然是管束你更加重要。虽说主播是艺高人胆大,但你这么胡来,卫慈几个也不会无限制纵容吧?时日长了,说不定会有人忍受不住生出不满。
咸鱼们说笑归说笑,但建议也是很认真的。
古代谋士就是一群难以琢磨的小妖精,他们好的时候很好,但若是有什么不顺心了,翻脸不认人也是很干脆的。谋士的思维与普通人不同,忍不了姜芃姬的举动而反叛也不是没可能。
例如历史上某位谋士,人家就是与老板脾气不对付,看不惯老板的举动就跳槽反踩。
真爱粉与黑粉,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姜芃姬这么作死下去,难保不会有人粉转黑。
事实上,不少直播间咸鱼就有粉转黑的,曾经多爱姜芃姬,后来因为某些变故就有多讨厌她。这些咸鱼隔着位面都这样,更别说每日近距离接触姜芃姬那些臭毛病的人了。
姜芃姬道,“有这么严重?”
不少迈入职场的咸鱼笃定地告诉她——会!
他们要是有这样随性的上司,哪怕这位上司厉害得怼天怼地,时日一长也要跳槽。
姜芃姬是主公不假,但也不能让下属无条件包容。
咸鱼的话也有道理,姜芃姬叹了一声,烦躁得挠头,最后选择冷静反思。
她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认死理,错了就错了,不会无理取闹一定要说自己是对的。
反思的时候,她发现卫慈是真生气了。
众人散去,他也不像往常那般寻她、帮她整理第二日要处理的公文,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尽管这样的别扭不会维系太久,但姜芃姬还是不习惯。
【你的阿爸】:你就是该——
姜芃姬知道老首长在直播间潜水,忍不住捂脸道,“我有那么恶劣么?”
【你的阿爸】:你说呢?
姜芃姬躺在廊下,四肢大张了晒月亮。
“我现在蛮怀疑的,当年你是怎么选了我的当继任者?毕竟,我身上的毛病的确是多。”
【你的阿爸】:难得,怼天怼地的你居然会对自己产生质疑。
姜芃姬噎了一下。
【你的阿爸】:因为瑕不掩瑜,毛病的确是多,但第七军团是一线战斗军团又不是后勤军团,军团长最大的作用还是统帅和激励军心,你这点做得不是很好?我也没让你跟军团士兵打成一片或者爱兵如子吧?你只要带着他们在战场上不断得获取胜利就行了。不过……
姜芃姬道,“那样的我能胜任战斗军团的军团长,但却无法成为元帅是吗?”
【你的阿爸】:谢天谢地,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姜芃姬忍不住扶额。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你曾经说这是对我继任元帅的考核,若我仅仅是抓住了系统,立了大功,但性情没有长进的话,顶多也只能记个大功,元帅实际还不是我的?”
【你的阿爸】:恭喜,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姜芃姬:“……”
(╯‵□′)╯︵┻━┻
“之前是谁给我画了大饼啊!”
什么抓住作乱天脑就是内定元帅,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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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阿爸】:你以为自己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事事都要人提点才行?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下定决心改正才会有效果。联邦的确是想培养你,但你不争气的话,他们也不是非你不可。再者说了,我都已经退休多少年了,联邦的事情我是不想再插手了。
姜芃姬:“……”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你的阿爸】:这的确是你的机会,但你把握不住,你也怪不了任何人。
老首长倒是与以前一样,姜芃姬轻叹了一声,望着星空不发一语,她的确该好好反思。
【你的阿爸】:这不是你的错。
毕竟是自己挑选出来的继承人,老首长对姜芃姬挺有耐心,她也清楚姜芃姬的优势和劣势。
当军团长是没问题的,不论是硬件实力还是软件实力,姜芃姬都算是拔尖,但更进一步,原先的优势也会变成劣势。姜芃姬如果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反省,努力改正,日后前程可期。
“什么不是我的错?”
【你的阿爸】:战斗军团的统帅与联邦元帅,两个角色存在极大差别,你不适应也正常。
姜芃姬挠头,突然有些好奇。
“老首长应该才是下一任元帅最适合的人选吧?哪怕退役,但凭借资历,竞争力也是最强的。我听你说过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役,可联邦医学发达,还有他们无法治好的绝症?”
姜芃姬突然很好奇,自家的老上司为什么放弃更进一步的可能?
哪怕是因为绝症,但哪里的医学技术能比联邦更高呢?
除此之外,老首长也提过觉醒的事情,言语间也透露她身体出问题是因为所谓的“觉醒”。
兴许,从对方身上,她能找到自己的路。
【你的阿爸】:你真该重温一下联邦军部历史。
姜芃姬被吐槽了,仍是洗耳恭听。
【你的阿爸】:你仔细想想,联邦历任元帅,除了初期几位,哪个是战斗军团出身的?
姜芃姬哑然。
老首长这话双标啊,说得好像她不是战斗军团出身一样。
【你的阿爸】:你以为当元帅这么简单?二者的区别比诸侯与皇帝更加巨大。诸侯只用想着如何经营自家一亩三分地,偶尔任性一些也无妨,当皇帝却需要顾虑整个天下子民,任何一个决策都需要再三斟酌思量,因为它能影响无数人的命运。同理,战斗军团只需要在前线厮杀,它是一把对向敌人的刀,元帅却是掌控整个战局、掌舵的首脑,从前线到后方,事无巨细。二者的需求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如果军团长要求业务能力是80分,元帅就是100分。
姜芃姬哑然,她还以为老首长要说什么阴谋论呢。
“听老首长这么说,我反而更郁闷了。”
【你的阿爸】:郁闷什么?
姜芃姬捂脸道,“联邦是想将业务能力只有80分的烂泥硬生生扶上墙么?”
【你的阿爸】:……你要是这么想,那真是矫枉过正了。
老首长不知道姜芃姬刚穿越是什么德行,但目前来看,她的确比以前成长了许多。
联邦任何一位军团长都是亿万挑一的精锐,姜芃姬能坐到这个位置,获得其他军团长的一致认可,光是能打可不够,其他硬件软件条件都要拔尖才行。因此,她本身的优秀毋庸置疑。
说白了,姜芃姬欠缺的不是能力,反而是“心态”、“责任”和“态度”。
若是这些补齐了,联邦再培养打磨几年十几年,基本就能胜任元帅之职。
例如这次姜芃姬单独行动,尽管她的本意是想减少护卫伤亡,但却将自身置入险境……尽管那些死士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伤害……不管怎么说,她的行为给下属带来了担心和困扰。
人家是真心诚意辅佐她,她却用这么儿戏的态度对待,迟早要出事。
姜芃姬喜欢“皮”,适当的“皮”会让人更加亲近她,但过度的“皮”只会让人心生厌恶。
如果她能因此改好,收敛臭毛病,做事更有上位者的风范,那也算是因祸得福。
反省了大半天,老首长就听姜芃姬说了一句。
“唉,子孝那边肯定是恼火了,老首长能教我怎么哄哄他么?”
【你的阿爸】:滚,麻利地滚!
不长记性,不吃教训,联邦交托这种人手里吃枣药丸。
见老首长发飙,姜芃姬这才畅怀大笑,仿佛压着胸口的郁闷都消失无踪了。
她躺在房间外头的长廊睡了一夜,早上才被侍女唤醒。
“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姜芃姬迷迷瞪瞪睁开眼,直播间弹幕让她瞬间清醒。
昨天晚上忘了关直播间,五百万咸鱼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宿,这会儿弹幕上全是各种吐槽。
最让她恼火的是某条弹幕。
这些咸鱼看她睡觉就是为了观察她会不会被冻死……说好的粉丝呢?
一个一个比黑粉还敬业。
姜芃姬看着弹幕,心上一计,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眼眶迅速爬满了水雾。
“头有些晕,站着天旋地转的……”
她睡觉不喜欢有人守在寝室门外,大多都是在院外防守,因此昨夜无人发现姜芃姬在长廊睡了一晚上。这天寒地冻的,她要是因此病了,那也是极其正常的。没错,她打算用苦肉计!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别看姜芃姬壮得跟牛一样,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但不意味着她不会装病。她当基因战士那些年,伪装也属于必修课程,辅助一些暗杀任务。靠着精湛伪装,医师也被蒙过去了。
卫慈等人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询问详情。
姜芃姬当然不会说自己半夜睡在外头,只是说起夜的时候着了风寒。
卫慈几人第一反应是质疑,等看到她病得满脸红晕,眼眶布满细丝,什么话都哽在了喉咙。
咸鱼们则看得目瞪口呆。
欺骗小天使,主播你的良心不会痛嘛?
事实证明,装病示弱这招很管用,众人原先还有些意见,此时却只顾着担心她了。
“百余死士没能伤到她一根汗毛,一场夜风让她病卧在榻,汾州南氏若是知晓了,指不定多憋屈。”杨涛也来看了一眼,回去与小伙伴颜霖吐槽,“幸好只是普通风寒,不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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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这玩意儿严重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如果姜芃姬没死在死士手中,反而被一场风寒带走了人头,这也太可笑了。
颜霖眉头轻蹙。
“正泽不觉得这场风寒来得太及时了?”
刚刚萌芽的矛盾被瞬间转移,只要姜芃姬处理得当,此事就当揭过去了。
杨涛道,“数位医师会诊,她还能众目睽睽之下装病?一场小病,谁一年到头不会喝点药。”
颜霖摇头。
“任何寻常的事情搁在这位身上,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正如杨涛吐槽的,百人死士没有对她造成丝毫伤害,结果却在当天夜里受了风寒病倒?
杨涛笑道,“少阳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柳兰亭哪有这么妖魔?放宽心,她也是人。”
颜霖揉了揉眉心,低语道,“或许真是霖想多了。”
“少阳这么怀疑也不是没道理。柳兰亭白日刚被伏击,第二日传来病倒的消息,汾州南氏知晓,多半会以为这是众人欲盖弥彰之计?若因此弄什么小动作被抓住,南氏死得不冤枉。”
颜霖听后忍不住对小伙伴侧目。
行啊,这番分析居然也有那么一回事。
“不管柳羲是真病还是装病,南氏那边怕是要彻底栽了。”颜霖低语道,“当年柳羲佯装病重,带兵突袭黄嵩后方。如今又生病引蛇出洞,让南氏自掘坟墓。倒是巧得很了……”
杨涛忍不住道,“少阳怎么私底下还直呼其名呢?”
颜霖道,“又不止霖一个。”
钱素几个亲善杨涛的旧臣当面称呼人家“柳公”,私底下还是以“柳羲”相称。
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杨涛不忿。
一个称呼而已,只要颜霖几人没有不臣之心,姜芃姬也不能计较。
杨涛道,“唉,这不是担心你?柳兰亭有些时候是心胸宽阔,有些时候却比针眼还狭隘。”
颜霖心中一暖,笑道,“此事,霖会有分寸的,断断不会让她有机会发难。”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颜霖的利益与杨涛都是捆绑的。
姜芃姬动了颜霖,变相削弱杨涛,颜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单方面与姜芃姬“冷战”一晚上的卫慈将煮好的药吹凉,端到她面前。
姜芃姬嗅着中药的味道就忍不住舌根泛苦,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捏着一鼻子一口气喝光。
“咳咳……医师究竟放了多少黄连,苦死我了……”
卫慈道,“药中并无黄连。”
姜芃姬道,“那也很苦,舌根都是苦的,不信你尝尝?”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卫慈忍不住撇过头去。
老司姬的“尝尝”,自然不是尝药渣,卫慈心知肚明。
“我都病了,你都不给我好脸色,难过。”
姜芃姬耷拉着脑袋,哑着嗓子控诉卫慈,试图将这事儿揭过去。
卫慈叹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主公当真是病了?”
姜芃姬:“……”
卫慈道,“您忘了,慈与您前世朝夕相对二十余年,真病还是装病,外人不知、医师医官不知,但慈作为您的枕边人却是知道的。主公,莫非是想靠着装病让慈不计较昨日的事情?”
“嘤!”
姜芃姬忍不住将被子拉高了盖着脑袋。
她闷闷道,“我装病不是为了糊弄你……”
卫慈道,“主公是想说,对外传言风寒,借此误导汾州南氏?引蛇出洞?”
病得这么巧合,南氏极有可能误会姜芃姬是真死了或者重伤,为了不引起慌乱,这才用生病掩人耳目。姜芃姬昨夜归来的时候,天色已深,沿路基本没什么人。除了几个心腹,旁人也不知道姜芃姬昨天又当了甩手掌柜。只要消息封锁及时,南氏上当受骗的可能性很大。
但卫慈敢用人头担保,这绝对不是她装病的主因。旁人是深思熟虑再行动,她却是行动后再思索如何弥补漏洞,偏偏还能蒙蔽众人判断,塑造出一个深思熟虑、心思诡谲的形象。
后路都被卫慈堵上了,姜芃姬自然没话可说。
卫慈道,“慈这么说,并非是想指责主公什么,只是希望主公知道慈对此事的态度……不,应该说对类似事件的态度。当年陛下不顾己身,屡次以身犯险,虽说也是为了朝堂安宁,肃清宵小,但牺牲太大,最后陛下刚达知命之年便龙驭宾天。当年,慈未有勇气阻拦劝告,至今仍是一桩憾事。今生,主公既然给了慈勇气,有些话也不能继续憋在心中,说出来也无妨。”
姜芃姬沉默了许久,眨巴眨巴眼睛,真诚地看着他。
“我改。”
卫慈神色稍缓,“主公无需对慈做什么保证,除了主公,无人能约束你。”
姜芃姬:“……”
倘若知道自己浪一回的下场是这样,她做事前也会多考虑一会儿。
“慈斗胆再说一句,您是主公,我等的主心骨,更是日后的天下之主——您一人生死不仅仅是您一人的事情,更关系着天下无数人的命运。”卫慈道,“战场之上,不要求您比武将更能冲锋陷阵、更没要求您比谋士更足智多谋。这些东西,有是锦上添花,无则无伤大雅。对于我等而言,主公的安全是比任何定心丸都要神妙的灵丹妙药,您能明白吗?”
姜芃姬想起昨夜老首长的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职位不同、角色不同,行事言行也不同。
她当诸侯这么浪,众人还能忍,日后地位更进一步却不改正,迟早要离心离德。
姜芃姬自认为改变了很多,约束自身,大大降低浪战场的频率,但在卫慈等人眼中,她做得仍不够。能征善战的主公固然好,但自恃武力高强而随意陷入危险境地,下属如何能安心?
这个世界无人能伤她,但联邦呢?
元帅与诸侯、帝王,某些方面是共通的。
卫慈见她不做声,软了声音道,“慈并非胆大妄为,更不是僭越约束主公……”
姜芃姬道,“我明白,以前是我不太成熟,我的错,你只是直言劝谏而已。”
自恃武力而“为非作歹”,哪怕再厉害,终究只能当一把刀而非持刀之人。
1634:收南盛,杀安慛(四十六)
姜芃姬如何反省暂且不表,汾州南氏这边如蒸笼上的蚂蚁,急得直烫脚。
他们为了这次暗杀倾注了无数心血,各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力求万无一失。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归这么说,但柳羲武艺强横,听说还有神迹庇佑,那些死士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南氏家主信心十足,但南氏家主的胞弟却不这么想,反而惴惴不安了好些天。
从制定计划到今日动手,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不详的预感一日浓烈过一日。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哪怕柳羲有三头六臂,她还能在百余死士的伏击下生还?什么神迹庇佑,不过是柳羲自己放出来妖言惑众的。这种无稽之谈,你居然也相信?不知所谓!”
南氏家主看不惯胞弟的懦弱,更不喜欢对方晦气的猜测。
他谋划伏击姜芃姬,本身就承担了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会连人带家族摔个粉身碎骨。
哪怕面上不显,心底却积压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家弟弟不知道替他分忧解劳,反而在一旁给敌人摇旗呐喊。
“兄长,我并非这个意思……”
年近五十的兄长虎眼一瞪,厉声问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弟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说什么兄长都听不进去,只能陪他一起等消息。
百余名死士都派出去了,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什么都太迟了。
为了汾州南氏数百年的传承,他只能默默祈祷死士伏击成功,只要姜芃姬一死,因她而聚拢的势力会分崩离析,外患迎刃而解。如此一来,不仅南氏能报仇雪恨,同时也能趁乱崛起。
姜芃姬与南盛士族的仇恨不是一般大。
前有掘坟惊扰先祖之仇,后有抄没家产、掠夺良田佃户之恨。
损失钱财不算什么,日后还能赚回来,但损失的颜面和地位却不能这么算了。
汾州南氏也是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如何能忍受一个草台班子在脑袋上屙屎撒尿?
什么河间柳氏?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无甚底蕴的小门小户,真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敢以士族自称。
姜芃姬进入南盛,她做的每一桩事情都让南盛士族打心眼儿厌恶!
这哪里是士族,分明就是不要脸的土匪!以汾州南氏损失为例,姜芃姬不仅派人挖了他们祖坟陪葬的大量金银器物、夺走他们积攒的财富,还用武力将他们的万千良田都抢走了。
哪怕这些良田都是南氏以各种手段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而来。
不过,东西入了他们口袋就是他们的了,姜芃姬从他们手中抢走,那就是土匪!
待在这样的诸侯眼皮底下讨生活,日后的前程可想而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被姜芃姬触动根本利益的南氏最后铤而走险了。
“报——大老爷、二老爷,有消息了!”
南氏兄弟俩焦急等待消息,从黄昏等到了月上中天,终于收到管家秘密传递的情报。
“柳羲死了?”
管家平复急促的呼吸,激动得道,“柳羲感染风寒,病重不见外人。”
“风寒?”南氏家主勾唇冷笑,“这个时候患了风寒,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欲盖弥彰?”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死士动手之后病了,傻瓜才信呢。
“对了,死士可有归来?”
他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转而询问死士的下落,若死士也说姜芃姬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还未归来。”管家倏地压低声音道,“不过,此事多半是成了。”
南氏家主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管家在他耳畔细细说了一番,分析道,“据消息,杨涛与护卫在外停留许久才归,神色匆忙凝重。奴以为,多半是柳羲托大,身边没有带一人便外出狩猎,中了死士伏击……府上死士皆是精锐,但杨涛他们也不能小觑。死士为了安全起见,没有第一时间回禀也属正常。”
天下最强诸侯被暗杀,消息必定会震动整个九州四海。
杨涛为了小命着想,不可能放过伏击的死士,必然会漫山遍野得搜索。
为了南氏安全,死士总要将追兵甩了才行,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
“此事不宜宣扬,派人再打探打探。”
第二日,仍是不见姜芃姬的影子,似乎那个一天翘班三五时辰的诸侯人间蒸发了。
不仅姜芃姬人间蒸发了,杨思几个重臣的反应也很不对劲,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各种细节摆在眼前,南氏族长彻底信了姜芃姬身死。
“柳羲一死,杨思几人封锁消息又有什么用?”南盛族长刻薄地嘲讽道,“柳羲膝下无子,一个年纪大了的绝户女,杨思他们想扶持新主都没个对象。内有隐患,外有安慛……”
冷哼一声,他似乎猜到姜芃姬之死捂不住,帐下势力分崩离析的景象。
南氏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安慛身上……之前的合作证明安慛也是个坑货,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将重注押在不靠谱的人身上,倒不如自己起事。南氏暗中联系几个关系好的世家,暗中筹谋,同时派人悄悄散播姜芃姬有可能已经死了的流言,借此动摇杨思等人的军心……
于是,茶馆酒肆便悄悄冒出了类似的流言。
水军也不是一上来就说姜芃姬死了,反而披着路人甲的伪装,笑着询问她最近又去哪儿浪。
这么久不见人,莫非是出事儿了?
其他水军趁机接过话题,慢慢带节奏,不过两三天发酵,流言初具规模。
见此情形,杨思笑着揶揄卫慈。
“子孝可是碰见对手了。”
卫慈道,“无凭无据,手段拙劣。”
杨思咋舌。
不愧是水军总教头卫子孝,说话就是霸气!
“这么搁着不管?”
卫慈道,“这种流言,只要主公现身人前,不攻自破,无需理会。”
杨思摩挲下巴道,“南氏没有凭据就动手,他们不怕是个局?”
“狗急跳墙。”卫慈道,“不论是不是局,南氏决心派人伏击,一切都没有转圜余地了。”
若是卫慈,他做了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他也怕夜长梦多。
南氏的选择很正常。
流言的事情丢给卫慈准没错,杨思也没多管,他更加好奇主公近两日的变化。
他冷不丁问道,“主公可有不妥的地方?”
“哪里不妥?”卫慈问。
杨思指了指脑子,神情凝重道,“哪儿都不妥!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主公近几日勤政的样子,我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子孝……你说,主公她莫不是被山野精怪给夺舍了?”
卫慈:“……”
【番外慎订】
卫琮囚帝陵后山之前,他也曾是鲜衣怒马、侧帽风流的少年。
犹记得那些年山花烂漫,少年少女们笑语晏晏,或雅集对酌、或谈笑风生,尽显少年意气。
夜风吹拂,弄得卷帘沙沙作响。
卫琮依靠在桌案一侧浅眠,渐渐睡熟了,今日的梦境是少有的斑斓,一切都鲜明起来。
他瞧着梦境中的内容,恍惚想起这是金鳞书院。
他的目光落在水榭,见一群蓝白校服的少年聚在一起议论谈笑,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
卫琮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一日啊。
哪一日?
自然是工部尚书家的小郎君被他亲娘活活打断两条腿的那日。
卫琮忍不住靠近,试图听得更加清楚。
这时,有一个面容熟悉的少年笑着道,“啧——你们说那位工部尚书还是史玉的亲娘么?她居然提着那么粗的棍子,直接闯入书院将儿子拖出来打断腿——哎呀,吓死了!”
少年也是朝中官员之子,他与工部尚书之子史玉是同桌。
那位工部尚书冲进来,一把提着儿子衣领将其拖出去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
“是不是亲娘不知道,但这史玉是不是亲子就值得怀疑了。”只见另一名少年手中折扇展开,对方的脸略显圆润稚嫩,分明是卫琮年少时的模样,眉宇间全是朝气,瞧不出多年后的沉寂落寞,“工部尚书是多才华横溢的人物,为何生出的儿子这么不堪造就?依我瞧,那个史玉只是被亲娘打断两条腿还是好的了,没有大义灭亲杀了这儿子,也是念在血缘份上。”
史玉乃是工部尚书柏月霞和丈夫史忠之子。
因为史玉是家中唯一男丁,他被父亲和奶奶宠得无法无天,行事嚣张跋扈,时常欺负书院出身普通的学生。卫琮只是太傅庶子,自然也被史玉欺负过,心里怀着怨愤呢。
几个少年闻言好奇了。
“卫琮,你知道史玉被打的内情?”
众人都很惊奇,小霸王史玉居然会被自个儿的靠山打断腿,堪称年度新闻了。
工部尚书柏月霞用来打断儿子双腿的木棍可有壮汉胳膊那么粗!
小霸王为何能这么嚣张跋扈,还不是仗着有个当工部尚书的亲娘?
史玉他爹?
呵呵,夫妻二人早八百年和离了,史玉的爹史忠更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
“内情,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这事儿纯属史玉活该。”少年道,“史玉相貌平庸、才能平庸、天赋平庸,按理说应该不讨喜,但架不住人家长了根儿。虽有工部尚书在一侧矫正督促,但严母不好当,史玉被家人撺掇得和亲生母亲离了心,最后酿成大错——生个叉烧都比他好。”
少年卫琮又道,“前两日,有言官参了工部尚书,说她教子无方,纵容儿子逼良为娼、当街行凶、骑马将人拖曳残废。工部尚书回府查了查,证明事情属实,暴怒之下才提棍打子。”
“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少年卫琮道,“天机不可泄露,总有我知道的法子。”
瞧着梦境中的自己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幼稚而幸灾乐祸的笑,卫琮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
他记得清楚,因为这事儿,年少的自己还被父亲罚了一顿。
父亲听闻他背后多舌、非议他人,直言此举并非君子所为,罚他抄书。
年少的卫琮正值叛逆时期,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让他十分不忿。
哪里是他要跟史玉过不去?
分明是史玉这个小霸王私下欺辱卫琮。
如何欺辱?
当面唾骂他是滕妾之子,说他身份低微卑贱,没有资格与学院出身良好的学子攀谈。
不止羞辱他的出身、羞辱他的母亲,更羞辱父亲数年前在朝堂被人攻讦而落败的事儿。
卫琮不止一次被这位小霸王带人堵在学院偏僻的角落。
受了这些委屈,他却不敢与父亲诉说。尽管史玉说得难听,但有一点没说错,父亲只是太傅,他只是滕妾之子。若父亲为他向工部尚书讨个公道,那也会牵连父亲本就不妙的仕途。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霸王史玉是个纨绔子弟,交好的狐朋狗友也不是好货色。
卫琮出身低微却名列前茅,时常被先生当做例子打击这些学渣,无形中拉了极多仇恨。
他们知道卫琮好欺负,没靠山,几人联手时常给他难堪,言语羞辱还算轻的。
少数几次还发生了冲突,卫琮人单力薄,对方人多势众,他被打过几拳。
打得地方很隐秘,他们下手又小心,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卫琮内心只剩愤怒和恨意。
每逢此时,他都忍不住怨憎自己的出身,但又无可奈何,万般苦果只能自己咽下肚。
他不敢对父亲诉说,生怕让父亲为难。
幸好还有几个交好的同龄人,成了他唯一的倾诉渠道。
这几位同龄人不是旁人,正是父亲兄长卫応这一支的堂兄弟的儿子。
论年纪,卫琮与他们相仿。
论辈分,卫琮却是他们的堂叔。
如今想来,正是这些“好友”的关怀和劝说,才让少年的卫琮与父亲慢慢疏离。青年卫琮冷眼瞧着梦境走马观花地闪过一幅幅画面,曾让他愤怒怨恨的场景,此时激不起半点儿情绪。
青年卫琮看到少年的自己被关在屋内抄书,整整二十遍!
倔强的他不肯向父亲服软认错,硬撑着不肯停笔,从白天抄到了黑夜,最后沉沉睡去。
“啧,这脾性倒是像我,倔得厉害。”
青年卫琮惊得瞳孔一缩,他瞧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似乎怕惊扰了屋内的人。门外立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身气场随着岁月的积淀更加内敛。
“臣教管不利……”
青年卫琮瞧见多年未见的父亲一袭青衫跟在女子身后进屋,话语似有感慨。
“别动不动就请罪,我白日见多了请罪的人,你也来这一套?”女人口中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十分温和,她弯腰将趴在桌上的少年卫琮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爱怜地看着少年的眉眼,“说来说去,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够尽心,不知书院学生会做出这等恶劣行径。”
“陛下都这么说了,臣岂不是该以死谢罪?”
男人眼中全是歉意和自责,这么多年,卫琮都是他教养,但他却没发现孩子在金鳞书院受了这么多委屈。若非巧合得知,他还不知要被隐瞒到何时,如今想弥补也不知该从何弥补。
女人道,“你我都有错。”
“错不在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光是政务便要占去八九个时辰,哪有多余的精力盯着孩子在书院的事儿?”男人帮着少年卫琮掖好被角,轻声道,“工部尚书那件事情……”
“她儿子犯了这么多错,没要那个小畜牲性命已经算宽宥了。”女人冷笑道,“我的儿子也是那么个小畜牲随意辱骂的?柏月霞若是不动手打断他的双腿,我便提刀砍了他的脑袋!”
柏月霞提棍当众打断儿子两条腿,明面上是惩戒教训儿子,实际上却是女人授意。
言官接连几日为史玉参柏月霞,女人也有从重处理的意思。
聪慧如柏月霞,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究竟是被母亲打断一双腿严重,还是被帝王暴怒之下砍了脑袋严重,自个儿选吧。
尽管柏月霞不知道卫琮身世,但她跟随陛下多年,明白陛下心意——她是动真格的!
男人轻叹一声,手指将少年卫琮散落的鬓发掖到耳后。
女人道,“金鳞书院也该休整休整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再发生,我连他们的爹娘一起削了。”
本是学生求学的地方,没想到金鳞书院才建立十几年就爆出这种霸凌丑闻,好死不死霸凌到卫琮头上,简直不要命了!女人说要整顿金鳞书院,那就一定会将书院底朝天地整顿一遍。
“如此,慈便与福寿寻个机会好好谈谈,开解开解他。”
女人点头,“嗯。”
青年卫琮瞧着梦中的一切,眼球酸胀,两行热泪翻滚而下。
原是如此——
卫琮年少时候被同窗小霸王欺负,不过工部尚书柏月霞亲自打断史玉双腿之后,那些杂碎都乖觉了,没人再来惹卫琮。那时,卫琮还天真以为是柏月霞的举动起了震慑作用,原来……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母亲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替他出这些恶气,父亲也曾试图与他交谈开解……
奈何年少的卫琮任性又叛逆,早就被人撺掇蛊惑,根本听不进父亲的唠叨和教训。
倘若时间能够倒流,他不会再对阿姐说那些伤人的话,更不会被人撺掇着去伤害父母。
隐隐约约,卫琮听到天际传来熟悉的呼唤。
费劲睁开眼,发现宁挽月正跪坐一旁,神色关切地看着他。
“挽月?发生何……”
卫琮听到自己声音沙哑,面上濡湿一片。
“郎君方才是梦魇了?”
宁挽月用帕子将他脸上泪痕擦干。
卫琮垂首靠在她的肩头,烛火将二人依偎一起的影子拉长。
他声音略显哽咽地道,“或许并非梦魇,也有可能是个美梦。”
1636:收南盛,杀安慛(四十七)
“靖容可有胆子将这话捅到主公跟前?”
因为主公勤政就怀疑她被山野精怪夺舍,这不是变相说主公之前太不务正业?
哪怕杨思说的是大实话,但主公可不喜欢听。
真要让她知道了,卫慈担心来年杨思坟头的野草能有三尺高。
“没胆子,不敢做,我错了!”
杨思连忙摆手,他的求生欲再度救了他的小命。
卫慈道,“主公这是长大了,我等幸事。”
前世的陛下登基后才开始勤政,酷似浪了一个暑假,临近末尾几天才疯狂赶作业的学生。
这一世早早开始改变,料想以后的处境会比前世好得多,至少能最大限度避免君臣离心。
卫慈的感慨是发自内心的,杨思却忍不住吐槽的洪荒之力。
长大了?
同龄人准备给孩子议亲的年纪?
杨思眼神古怪地瞥向卫慈,讪笑道,“长大?主公这个年纪都快老了……”
卫慈:“……”
不用主公动手,他现在就想送杨思永登极乐。
尽管姜芃姬总说自己是学渣,文化课程是历任军团长最低的一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人们印象中的学渣了。人家“北大还行撒贝宁”说北大还行,北大就真的只是“还行”了?
对普通人来说,它仍旧是个需要仰望的存在。
同理可得,姜芃姬说自己是学渣,这个学渣也是相较于同水平的人而言。
一旦她开始收心改正,众人便能体会到自家主公的全方位实力碾压。
杨思几人开心没两日就叫苦不迭。
正常人需要三日才能处理的政务,姜芃姬一般能在一日左右处理完,剩下的时间干嘛呢?自然是将未来四五日的事情提前拉过来做,作为姜芃姬的下属,杨思几人也必须赶上节奏。
节奏快了,无形中给他们增添了成倍的压力。
这时候,杨思和丰真几人倒是怀念自家主公当甩手掌柜的日子。
自家主公当甩手掌柜,她也没有耽误正事,现在开启工作狂模式,简直是要将人往死了操。
“过去耽于玩乐、疏于政务,幸得诸君不弃,宽容至今,从今往后必不使诸君失望。”
姜芃姬这话算是正面承诺,不仅承认先前有“玩物丧志”的嫌疑,她还保证一定会改。
身为主公却坦然向诸多臣子承认错误,光是这份心胸便能让人佩服。
原先对她有些偏见的杨涛旧臣也因此对她另眼相看。
当然,有人欣慰也有人表示质疑,认为姜芃姬只是三分钟热度,谁让她之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不仅这些人,连一部分咸鱼都这么想的,万万没想到姜芃姬来真的,说到做到。
【清风纸巾】:原先稳重带皮的主播一下子变得有领导范了,不是很习惯。
【傲滴乐明】:有嘛?我怎么感觉主播还是那么喜欢笑,哪家领导会像她这样?
【老板我要胡萝卜】:谁说不苟言笑就是领导范了?
【偷渡非酋】: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主播更加附和她的身份。嬉皮打闹固然很亲民,但不是什么时候亲民都是好的。总有人以为自己接近拥有权力的人就等于拥有了权利,不是每个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主播对他们亲善,他们反而觉得主播好欺负,没有君主该有的威严。一旦臣子觉得君主没了威严,接着便是僭越乃至踩踏。现在没有这种现象,因为主播还是乱世诸侯,身上杀气重,再怎么嬉皮笑脸也无法掩盖她手上人命无数的事实,但以后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总会有不长眼的人只记住主播的亲民,忘了主播的狠,继而做出僭越的举动。
安逸会腐蚀一人的警戒心,忘了曾经的谨慎。
【第五洛】:大佬说得很对啊,靠近有权利的人而误认为自己拥有权力,本就是欲壑难填的劣根性。这倒是让我想起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保姆案子。雇主给保姆高薪,让她跟着一起上桌吃饭,逢年过节给红包,帮保姆的儿子找工作,雇主对保姆太好,以至于保姆觉得自己也是人上人,偷盗、虐待孩子,最后还因为矛盾,起了杀心,带着人入室抢劫杀害雇主。
类似的案例枚不胜举。
整体来说,咸鱼们都是支持居多。
姜芃姬收心,她又有心隐瞒,一连数日都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对外一直抱病修养,唯有几个心腹能瞧见她的面。杨思几人的忠心毋庸置疑,南氏那头的探子自然查不到什么。
没收到死士传递回来的消息,南氏起初心下也有几分动摇,那些死士再怎么谨慎小心,一旦得手,他们甩开追兵也会尽快回复,此时却连丁点儿消息都没有。事有反常必有妖。
听到姜芃姬从那日冬泳之后就抱病至今,他们又不敢肯定。
一颗心啊,好似跨在墙头的野草,左右摇摆。
民间关于姜芃姬遇伏身亡的消息越演越烈,卫慈这位水军总教头不仅没有出面打压,反而派人火上浇油,不仅闹得百姓都信了,甚至连一些不经常瞧见姜芃姬的臣子也心生动摇。
特别是杨涛旧部,有几人私底下探听杨涛口风。
探听什么口风?
自然是探听杨涛有没有趁机再起的意思!
本为诸侯,如何能心甘情愿对另一人俯首称臣?
当然,因为遇伏身亡的消息没有石锤,这几人探听的时候口吻也很模糊,传扬出去也不能当做证据。杨涛念在以往交情,义正辞严地呵斥了那几人,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姜芃姬死没死,他心里清楚得很。
百余死士伏击都没能伤她分毫,若在她眼皮底下有异心,怎么死都不知道。颜霖这人精还刻意叮嘱杨涛,千万别透露姜芃姬还活着的石锤消息,但也不能说她死了,一定要含糊暧昧!
杨涛一下子就琢磨过来,面色为难。
“少阳是担心内应出在我们这里?”
颜霖叹道,“不论内应是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我们都要第一时间洗脱嫌疑。”
姜芃姬被死士堵了个正着,总要有人给南氏当内应,给他们传递消息。
出事当日,仅有姜芃姬、杨涛以及两人的护卫心腹。
不是姜芃姬的人被南氏收买,那就是杨涛这里出了问题。
前者还好,姜芃姬查清楚就能清理门户,若是杨涛的话……难免会将杨涛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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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氏特地挑选这时候下手,本身也有将主公当做替死鬼的意思。不论行刺能否成功,主公都是最有嫌疑的人。想要洗脱嫌疑,唯有尽心帮助柳……柳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颜霖授意杨涛帮衬姜芃姬圆谎,自然是为了给小伙伴洗脱嫌疑。
除此,二人的一举一动也在姜芃姬掌控之中。
那些有别样心思的旧臣跟杨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她比谁都清楚。
颜霖让杨涛这么做,本身也有邀功自证清白的意思。
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杨涛无需明白,照做即可,动脑的事情颜霖会帮他处理妥当。
杨涛暗中送别曾经的旧臣,眉宇写满了担心。
他道,“不知身边有多少眼线,他们缘何非得来撺掇我呢——”
颜霖道,“乱世之人,身不由己。正泽不欲掺和其中,但这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避开的。”
总有什么东西会让人或被迫或自愿,走上这条充斥着荆棘的独木桥。
这个东西,可以是道义、理念、守护、欲望、权利……
杨涛是为了守护小家,姜芃姬呢?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涛不解道,“少阳说什么?”
“道有万千,人人皆有自己的道,或大或小、或公或私,‘道’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随心动、随意行,万千大道最后殊途同归。”颜霖笑着道,“霖只是好奇,柳羲走上这条路,她的初衷是什么?是为大义还是为小爱?思来想去,霖只觉得,仿佛只有这一句最为契合。”
杨涛眨了眨眼,听不大懂。
颜霖扶额道,“通俗来讲,柳公是个有大志向、大胸怀的人。”
杨涛笑道,“极少见少阳会这么赞誉一人。”
评价超高了。
颜霖摇头道,“道不同。”
欣赏归欣赏,这种人还是摆在神坛上看看就好,颜霖是不会豁出去陪着闹的。
用马拉松比喻,参赛选手杨涛将全程四十公里分作八段,每次目标只用跑五公里,颜霖能陪着他慢慢来。参赛选手姜芃姬却是一口气想跑完一百公里,四十公里只是她的阶段性目标。
嗯……
这种情况,颜霖敬佩她的勇气和志向,但却没有这个精力陪她跑完一百公里。
杨涛托腮道,“少阳,你说我要不要主动跟柳兰亭坦白他们的举动,顺便求个情?”
毕竟是旧臣,多年感情不是假的,杨涛也不愿意他们被姜芃姬清算。
颜霖垂眸道,“不用,柳公不会拿这些人怎么样,但顶多吓唬一番,整体来说是有惊无险。”
夫妻之间一年到头还要冒出几十回和离的念头呢,牙齿舌头还要打架呢,更何况是君臣。
他就不信杨思几人屡屡被姜芃姬放鸽子的时候,他们没有生出过掐死这位主公的念头。
只是念头又不是付诸实践,敲打教育就行,犯不着将人都咔嚓了。
杨涛哦了一声,这下算是放心了。
颜霖道,“若是可以……”
杨涛扭头瞧他,问道,“什么?”
说话不要说一半啊。
颜霖补充道,“正泽尽可能请缨去抄没南氏。”
反正姜芃姬借杨涛之手抄没的南盛士族不在少数,将这些人得罪死了。
掘坟挖墓、强夺家财……这些骂名,姜芃姬担了一半,杨涛作为亲自执行的人担了另一半。
虱子多了不愁,再灭一个南氏也无妨。
南氏若是死在杨涛手中,不仅坚定了立场,还洗清了嫌疑。
杨涛哦了一声,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着眯了眼。
“听闻南氏家产丰厚,那可是一头肥的流油的肥羊,果然是好差事,不知能不能抢到。”
打仗抄家的时候趁机扣押一些油水,这都是行业潜规则,不少武将就是靠这个发家致富的。
现在还有仗能打,多攒点儿家底,等天下太平,养家糊口就不容易了。
“一定能,只要你开口。”
作为曾经的诸侯,杨涛的身份是个短板不假,但也有好处。
例如他主动请缨立功,一般没人争得过他。
为何如此?
自然是为了安抚杨涛,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尽可能满足他的小要求。
杨涛拒绝了旧臣的诱惑,那几个旧臣没了主心骨,只能叹息着放弃,继续观望。
南氏却坐不住了,联合几个与姜芃姬有仇的士族趁机搞事。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密谋还只是理论层次就被杨涛带人碰了个正着,搜刮出来的信函与认证供词都被保存起来。
咸鱼们看着这个操作惊呆了。
【认怂了大佬】:不是——正常剧本难道不是主播继续装病装死,等南氏等人得意洋洋带兵出来,关键时刻你再跳出来打他们脸?人家只是理论阶段你就动手了,打脸的爽感不够啊。
这像是什么?
这像是九九八十一集的权谋大剧被姜芃姬的剪刀手剪得只剩五分钟的预告片。
基本是南氏联合好各个士族,刚准备登台就被姜芃姬踢下了升降台。
这种剧节奏快得堪比饿死鬼投胎,泡面番都比它长久坚挺。
有一位咸鱼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夜舞焱灵】:所以……主播装病装死是为了什么?
“为了多抄几家。”姜芃姬道,“南氏不是联合六个汾州大小士族?勉强算是死得其所了。”
为什么非得等火灾烧毁了屋子再出手灭火?
这种英雄反转不要也罢。
姜芃姬是冷眼看着火势烧了几本书,烟雾拉响警报器就将小火扑灭。
南氏搅动的局就是那场不成气候的小火。
她冷笑道,“南氏不是咒骂我强夺家财、掘他们祖坟是盗匪行径?呵,好心好意留他们一命,自己不惜福。那我就名正言顺要了他们全族性命。杀鸡儆猴,好让后来者都看看下场!”
南氏在她眼中只是跳梁小丑。
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只是他们自己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上蹿下跳不让人清净。
不树立一个典型,南盛这帮人真以为她是软柿子能随意拿捏践踏?
南氏一倒,南盛士族也该稍稍消停了。
若这样都不消停,姜芃姬只能给他们设局,名正言顺地杀到他们全都闭嘴为止。
至于内应……
姜芃姬将茶盏随意一掷,冷漠道,“凌迟吧。”
1638:收南盛,杀安慛(四十九)
众人都以为内应是杨涛这边的人,甚至连杨涛自己都这么担心。
万万没想到,最后调查出来却是姜芃姬这里出了毛病,被南氏收买的内应并非心腹重臣,甚至连中流也算不上,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但又能掌握姜芃姬某些行踪的小官员。
得知这一消息,姜芃姬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庆幸。
愤怒此人的背叛与欺骗,庆幸出差错的人不是她曾赋予信任的重臣心腹。
卫慈知晓此事的时候,他也着实松了口气。
尽管前世的陛下与今生的主公有不同,但二人的本质还是相同的,最憎恶背叛。
小角色背叛也就背叛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主公的怒火就是疾风骤雨,下一阵就歇。
若内应是主公熟悉的面孔,那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她的处理手段也会格外很辣。
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世徐珂归顺两三年又发动金祁川叛变,这场叛变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影响也相当深远,以至于陛下晚年提起徐珂这人还是恨得牙痒,大有将人掘坟鞭尸的冲动。
前世的陛下起兵困难,但大亏却没怎么吃,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亓官让协助旧主昌寿王,陛下在前线瞎浪,他带兵差点儿将陛下老巢全端了。一次是徐珂暗中策反数名中层将领,趁着陛下与敌人的战事陷入僵局的时候,用假情报哄骗陛下带领五百士兵入金祁川,金祁川山谷还有七千埋伏。徐珂为此事筹谋许久,布局堪称天衣无缝。等众人发现叛变,带兵增援陛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啧——若非柳贼愚蠢,徒有莽夫之勇,自视甚高,尔等也不会用了这么久才发现不对劲。】
徐珂的嘲讽并无道理。
狼来了的故事说多了,等狼真的来了,众人反而不敢相信。
同理,陛下统领先锋,频繁使用剑走偏锋的奇兵之术,时日一长,众人也习惯了,警惕性大大降低。等她被信任的心腹算计而陷入险境,帐下文武重臣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徐珂以为陛下必死无疑,甚至连帐下众人也这么以为,军营都要准备丧仪了。
没想到搜索陛下遗体的人循着叛军尸体发现坐在尸山血海中发呆的陛下。
卫慈没见过那个场景,但听旁人转述也能想象一二。
从山谷到她的脚,短短百丈距离堆积了无数断肢残骸,鲜血汇聚成血红色的涓涓小河。
血泊汇聚一处,地下的黄泥都来不及将它们尽数吸收。
一贯意气风发的陛下罕见得露出了颓然的神情,眼眶发红,细密的血丝布满眼球。
【徐珂叛变了?】
亓官让低声道,【是。】
【凌迟吧。】陛下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补充一句,【我来动手。】
亓官让问她,【主公不用将徐珂提过来审问一下……他为何叛变?】
【背叛就是背叛,他做下这事儿的时候,他就是个死人了。】陛下喑哑着嗓子嘲笑,【我对他成长故事没有半分兴趣。他有怎样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是他背叛我的理由?】
亓官让沉默不语。
【便是不审问,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多半是为了旧主。】陛下冷笑道,【他对旧主那么忠心耿耿,我便成全他。他愿意为旧主谋划多年暗杀我,那也愿意为他承受凌迟之刑吧?】
当然,最后徐珂并非死于凌迟,但也是陛下亲自动的手,尸骨被吊在金祁川暴晒不能入土。
随同徐珂一起的将领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被陛下一口气全部清洗干净。
谁给他们求情,陛下就申斥谁,那段时间人人自危。哪怕谋士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陛下说一下子杀了这么多将领会导致自身实力大损,让她三思,仍旧没有挽回陛下的决心。
陛下宁愿自身元气大伤也要将这批乱臣贼子杀干净,意志坚定。
卫慈记得姜朝建国后,有几个臣子与徐珂交好的官员想趁着陛下心情好的时候求个情,让徐珂尸骨能入土为安,结果那几个臣子都被陛下申斥,一个一个被责令停职滚回家反省两月。
直至卫慈前世拔剑自刎,徐珂的尸骨还被吊在金祁川。
由此可见,自家陛下对信任的重臣背叛是个什么态度——那真是能记仇记一辈子。
因此,卫慈庆幸此次背叛的是小角色。
南氏以及南氏暗中勾结的士族都被杨涛带兵抄了个干干净净,内应则被当众凌迟处死。
这场震荡持续了大半月才真正平息下来。
明明没有过多久,众人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南盛汾州、江州两州士族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人,一个一个像是霜打茄子一样萎靡不振,短时间内不敢再蹦跶。因为他们发现,士族的优越性搁在姜芃姬这个土匪暴君跟前不起作用。
人家立足乱世的资本也不受士族掌控,做事肆无忌惮,杀人放火劫掠做得心安理得。
她就是茅坑里又臭又硬的顽石,士族作为金贵的鹅蛋与她对碰,得不偿失。
溜了溜了,惹不起,惹不起。
姜芃姬这边动乱刚定,另外两处却酝酿着新的风暴,影响着整个天下时局。
一处是湛江关的亓官让和孙文,这俩黑心眼凑到一块儿,腹黑指数爆表,说阴谁就阴谁。
一处是安慛这边,他的爱妾西昌帝姬在大过年的关口被诊出一月多的身孕!
即将迎来新年,患有隐疾多年的安慛顺利让爱妾有孕,这可是双喜临门,安慛都快喜疯了!
大喜之下,安慛犒赏三军作为庆祝,上下喜乐融融。
中诏的聂清却无心过年。
聂氏的愁云惨淡与安慛形成了鲜明对比。
聂清先后经历了父亲、岳父的死,还有堂弟聂洋的背叛,让他在短短一年内迅速成长。
悲哀的是,聂清的成长速度远远赶不上中诏境内的局势变化。
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想当初聂良还在的时候,聂清可是所有人都巴结的对象啊。
不过是短短一两年的光阴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1639:收南盛,杀安慛(五十)
外有敌人虎视眈眈,内有隐患杂乱丛生……
日渐增大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算计让聂清一日消瘦一日,没多久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当这些重担一下子都砸到这个青年的肩膀上,三千青丝短短数月便添了肉眼可见的灰白。
不止如此,聂清时常还会出现恍惚之症,憔悴得模样看得人心下泛苦。
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消瘦脆弱的青年在两年前也曾是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士族贵子?
任何一个亲眼见证聂清变化的人都会忍不住唏嘘。
不过,唏嘘归唏嘘,谁也不会因为同情聂清就放弃自己的野心。
即使聂清有心联合中诏境内的大小势力,结成联盟对抗姜芃姬的势力,但那些倚老卖老的人哪里会听聂清的话?对他们而言,聂氏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聂清仍是阻挡他们的绊脚石,不得不除!哪怕有人愿意顾全大局而暂罢兵戈,亓官让和孙文这两人也不是摆着看的。
他们怎么可能任由聂清将一盘散沙的中诏势力重新凝聚起来?
姜芃姬刚带兵去漳州,二人便凑到一块儿制定了一系列针对中诏的计划。
挑来捡去,他们终于择定暗中扶持一个傀儡势力。
说是傀儡势力,本身在中诏也有一定的人脉和底蕴,属于土生土长的中诏本土势力。
当年若不是畏惧于聂氏的淫威与聂良的手段,这个势力的头目也不会轻易俯首称臣。
“啧,说是俯首称臣,本身却有虎狼之心。”亓官让笑着将此人的消息全都看了一遍,好奇地对孙文道,“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说他这么有野心,聂良临终之前怎么不办了他?留着这么一个祸患,哪怕不被我等利用,最后也会成为聂清的心腹大患……”
孙文连眼皮都懒得翻一下。
“聂良虽有才能,却也不是神人。郑浩有野心但,也有脑子。那么多有野心的隐患都被聂良清除了,让这个郑浩成了漏网之鱼。要么,郑浩的心计比我等预想中还要深沉,甚至瞒过了聂良的清算。要么就是此人的野心与能力不吻合,聂良没将他当一回事。”孙文倒是不太担心中诏,经过自家主公那一番折腾,中诏已经被打了个半残,成了任人蹂躏的鱼肉,
亓官让笑着道,“载道说的也有理。”
“文证以为,这个郑浩属于哪一种?”
亓官让没有回答,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笑,被他们算计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
他们交谈没有障碍,丰仪勉强能听懂,唯独对算计筹谋不太擅长的孙兰还是一头雾水。
“晚辈有个疑惑。”
他是个好学的好学生,不懂就要问。
现在还有长辈在一侧帮着指点,多多学习、多多请教,等以后独当一面了,他还能指望谁?
孙文问道,“什么疑惑?”
孙兰道,“亓官军师说郑浩有虎狼之心,不会甘心当傀儡,我们扶持他,当真不会被反噬?”
养狗训狗最后还被狗反咬一口,这也太丢人了。
孙文笑而不语,亓官让问丰仪,“容礼怎么看?”
丰仪道,“方才孙军师也说了,聂良清算却漏了郑浩。晚辈以为,郑浩应该属于后者。”
野心与能力不吻合。
亓官让又问,“有何理由?”
丰仪道,“聂良虽是聂清之父,但惯子如杀子,若是他临终前帮聂清连点儿小碎石都清理干净了,没了能给聂清当魔石的练手对象,他总归成长不起来的。这不是真的帮他是害他。”
亓官让二人没什么反应,丰仪继续说道,“再者,二位军师既然选了郑浩……晚辈斗胆判断,郑浩不会有这个机会成长为反咬一口的狗,因此……晚辈并不担心……”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难免有些阿谀奉承的意思。
不过,丰仪却是二人看着成长的,对方的脾性如何,他们心里有数。
亓官让道,“本以为你与丰子实不大像是父子,如今一瞧,有一点倒是一脉相承。”
丰仪问道,“什么?”
亓官让说,“机灵!”
丰仪没有用长篇大论去推理分析,只用最简单的情报就能推出结论。
虽说有些投机取巧的成分,但化繁为简也是一种本事。
丰仪这小子很有前途!
对叔伯辈的善意调侃,丰仪露出腼腆的笑。
亓官让他们敲定了计划,作为被扶持的傀儡郑浩却不认为自己是被掌控的傀儡。
他与亓官让等人的合作属于互惠互助,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
亓官让几人能通过他图谋中诏,他也能通过亓官让获取支持,积累底蕴,成长起来再反杀。
两方各怀鬼胎。
举个形象的比喻,两方表面上和平地握手签合同,背地里却都在磨刀霍霍。
亓官让是坐等时机成熟,郑浩是“卧薪尝胆”。
在亓官让几人暗中的支持下,郑浩逐渐吞并了不少地盘,慢慢有了底气,甚至能无视聂清的调度和命令。他在亓官让的授意下还给聂清使了不少绊子,离间聂清提出的联盟计划。
郑浩的幕僚对如今的局势有些忧心。
“将军,柳羲帐下的亓官让与孙文皆是她的心腹,她将二人留在湛江关,本身就不怀好意。我等与他们俩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此事,不妨再考虑考虑……”
郑浩挥手打断了幕僚的话。
他叹了一口粗气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知道?不过,这已经是我们唯一摆脱聂氏的机会了。好不容易熬死了聂良,现在他的儿子又爬到我头上。不过是个天真单纯又无能的黄口小儿,有什么本事对我喝五邀六?明知道亓官让不安好心,但也要试一试……”
幕僚也清楚郑浩的野心,只是他仍是不安。
郑浩的举动对于中诏而言,那就是卖国叛国!
若是被中诏士族知晓了,不仅尽失民心,还会被后人唾骂千年啊。
为了一时的野心付出千古骂名的代价,这值得吗?
郑浩道,“自然是值得,更何况……谁输谁赢、谁利用谁……这还不一定呢。”
1641:收南盛,杀安慛(五十一)
郑浩如此有自信心,喜欢捧臭脚的幕僚自然无脑吹嘘,他们与郑浩一样有着没来由的信心。
亦或者说,他们没有见识过亓官让与孙文的组合,对这两个人的可怕没有具体的认知。
不愿意捧臭脚又有理智的幕僚自然不看好郑浩的想法。
郑浩与虎谋皮之前就不查查对手的战绩?
亓官让就不用说了,这人的存在感不高,但要是将他做过的事情摆出来,令人细思恐极。
孙文呢?
孙文的存在感可比亓官让强多了,北疆那些倒霉蛋先不说,先说比较近的事例——姜芃姬让聂良折戟沉沙,孙文出使可出了不少力。这么一个不动声色就将敌人算计到死的人,哪个傻瓜会将孙文当成普通老人看待?这两个人加一块儿,战斗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不过,但凡赌徒,没谁愿意听不利于自己的言辞。
郑浩就是那个赌徒,自信自己能从坐庄出千的庄家手中啃下一大块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郑浩这头肥羊要被庄家宰了,但下了场的赌徒可不会这么认为。
任何阻拦他们下注的人,那都是阻拦他们一夜暴富的阶级敌人!
因此,几个少有的有理智的幕僚提出的建议被郑浩抛到了脑后。
人多对人少,幕僚的建议没掀起多大水花。
当郑浩尝到这场赌局的甜头,他就更加不在意幕僚的“忠言逆耳”了。
“哈哈——难得,聂清这个黄口小儿居然也有说软话的时候——”
郑浩将聂清写来的信函倒扣在桌子上,抚着胡须露出些许畅快得意的笑。
聂清父亲聂良活着的时候,郑浩总害怕被聂良清算,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夹紧了尾巴做人,为了讨好聂良,他还施展了迂回外交政策经,巴结聂良的亲眷,例如聂清这个小屁孩儿。
算年纪,他比聂良还大了整整十岁。
论辈分,他比聂良高了一辈,与聂良的父亲同辈,是聂清的爷爷辈。
几年之前,聂清大婚,他眼巴巴给聂清送了一份厚礼,结果却收到两封回信。
一封是正常的感谢回信,书面十分官方,一瞧就知道是旁人代笔抄写的,半点儿诚意也无。
另一封是聂清亲笔回信,但内容却将郑浩气得面色铁青。
聂清在信中委婉指出郑浩作为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应该以百姓生计、造福百姓为工作重心,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充实自己的腰包,随后还将郑浩送上去的厚礼折算成银钱全部充公了。
当郑浩知道聂清的所作所为,顿时气炸,私底下没少辱骂聂清是个伪君子做派。
为何这么骂?
聂清的父亲聂良是个连亲眷都杀的狠角色,暗地里为了发展势力争夺聂氏大权,他手上一点儿都不干净,做的事情可比郑浩狠辣阴暗多了。聂良作为聂清的父亲,既然他这么正人君子、浩然如风,不应该大义灭亲,第一个先打脸老爹?结果却是郑浩被对方不阴不阳讽刺。
对比聂良和自己,再看看聂清打脸的“虚伪”举动,郑浩对聂清记恨在心。
他眼巴巴送上厚礼还被新郎叱骂厚礼的来路不正,真踏马有毒!
如今风水轮流转啊,郑浩美滋滋。
他讽刺过后,重新将倒扣的书函拿起来,每个字都细读一遍,仿佛在回味那种美妙滋味。
“将军,聂清那边不会察觉了吧?”
郑浩反问一句,“察觉什么?便是察觉了又能如何?失去聂良的庇护,没了卫応的谋划经营,聂清就是一只没有断奶的狗崽。他冲人狂吠又能如何,凶起来还能咬死我不成?”
言外之意,郑浩没有将聂清放在眼里。
聂良临终前留给聂清的武装都被姜芃姬扒了个一干二净,这奶凶的奶狗能掀起什么风浪?
幕僚担心道,“聂清是不足为患,但他要是把将军暗中与柳羲合谋的事情捅出去……”
士族之间也有一条鄙视链。
因为中诏曾是五国中最强大的过度,士族也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东庆作为鄙视链中下游,他们对姜芃姬的态度中立偏排斥,再加上姜芃姬灭杀聂良那么多精锐和将领,这些将领大多与中诏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新仇旧恨,自然更加厌恶。
往轻了说,郑浩的举动是胳膊肘往外拐。
往重了说,郑浩就是投递叛国的叛徒,要被中诏士族集体针对的。
郑浩不是没考虑过,但在利益面前,危机又算得了什么?
再者——
“哼,放心,聂清小儿不会说的,因为他没证据。”郑浩笃定地道,“聂良生的这个崽儿,真不像是他的种。聂清做事说话一板一眼,呆傻得很,没有拿到铁证之前,他不会随意污蔑人。我与东庆那一拨人的合作小心着呢,没有留下马脚,聂清便是想斥责都不成……”
幕僚道,“聂清的脾性的确……”
倒不是聂清太天真,只是他的思想与乱世诸侯不一样,更加“正人君子”。
若是作为盛世人,聂清以“清正浩然”之名,成为名扬天下的名士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能说,聂清生不逢时,他不该生在乱世。
幕僚建议聂清先下手为强,率先一步将不敬的郑浩打为乱臣贼子。
用借力打力之法,将郑浩竖成靶子,让他受人攻讦,借此遏制郑浩的发展势头。
不论郑浩是真叛国还是假叛国,多少给他教训,让他知道收敛气焰,聂清却举棋不定。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倘若没有冤枉郑浩还好,若是冤枉了他,难免会打击联盟的信心。”聂清叹道,“自从湛江关一役之后,众人对柳羲是闻之色变,失了抵抗的信心。好不容易恢复些许军心,若此时污蔑盟军私通敌人,不知其他人会如何想……难免人心惶惶,聚起的人心又散成一盘散沙。”
幕僚的想法偏向激进,思考的重心是如何打压、遏制郑浩崛起的势头和嚣张气焰,对于污蔑这个可能性考虑不多。聂清的思考重心却是“不慎污蔑郑浩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二人的想法都没错,但谁都看得出来,聂清还是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