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月票】:收南盛,杀安慛(二十五)
按理说,吕徵与姜芃姬的交情也不算薄了,为何姜芃姬征战天下,吕徵却无动于衷?
这也挺好理解,搁在吕徵眼里,姜芃姬逐鹿天下、到处殴打别家诸侯,性质与她当年半夜炸人茅坑是一样的。作为深知姜芃姬熊孩子一面的人,吕徵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家主公是个嘴炮无敌、草绳抽人、半夜炸人茅坑、别人结婚她绑架新娘又强行掰弯新郎的熊孩子……
这也就罢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关键是姜芃姬的黑历史真的太多太多了。
吕徵要是成了姜芃姬帐下幕僚,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对方一个不开心就杀人灭口了,亦或者被她拉着去做更多不靠谱的事情。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都不是吕徵希望看到的。
事实上,当吕徵听说卫慈投奔姜芃姬的时候,他对卫慈是怜悯的。
这娃的菊花要不保了。
为什么这么说?
遥想当年,吕徵与姜芃姬关系很不错,二人和其余三个谈得来的朋友时常外出游玩。
某一次,吕徵发现姜芃姬外出打猎野物许久没有回来,他不放心出去找,发现对方正坐在崖峰上眺望几十丈外的溪流。吕徵不敢出声惊扰,生怕对方被他吓得跌下悬崖,一命呜呼。
直到姜芃姬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他才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瞧什么?”
扎着高马尾的少年笑吟吟道,“美人出浴。”
吕徵眼睛都直了,不可置信道,“这旷天野地的,谁会在外沐浴?”
少年一扭头,发梢在空中略过一道弧线,她一手撑着下巴道,“子孝美人儿啊。”
吕徵笑骂道,“你可真是会找死,子孝那个脾性,你要是惹了他,他能弄死你。”
整个琅琊书院有谁不知道卫慈最恨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眼前这个不怕死的还敢调/戏卫慈。另外,卫慈半月前就出门访友,根本不在琅琊郡,她有千里眼不成,还能看人沐浴?
少年笑道,“好吧,不是沐浴,但我看他在溪边洗了个脚……真的,美人洗脚也好瞧。”
吕徵道,“冥顽不灵。”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姜芃姬是个可耻的颜控,这事儿没谁不知道。
一段时间后,吕徵出门游学,临走之前姜芃姬请他在琅琊郡望山亭饮酒践行。
二人喝了不少酒,地上满是酒坛子。
这时候,吕徵隐约听到茂密的树丛后面传来卫慈略显羞恼的声音。
仔细一听,原来是某个士子纠缠卫慈,举止轻浮、言语孟浪,一听就知道是坏坯子。
姜芃姬提着酒坛将人暴打一顿,卫慈望了一眼紧跟而上的吕徵,没说什么便离开了望山亭。
“他怎么走了?我还等着他以身相许呢……这不是英雄救美的套路?”
吕徵笑骂道,“得了,子孝可没有龙阳癖好,你莫要觊觎他。”
姜芃姬道,“你信不信,卫子孝对我有意思。”
吕徵道,“做梦比较快。”
姜芃姬道,“瞧不起我的魅力,那我们以此为赌如何?”
“赌什么?”
姜芃姬道,“倘若未来子孝成了我的人,不违背君子道义的前提下,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吕徵迟疑了,问道,“这要求不会是陪你狼狈为奸,你去杀人我递刀吧?”
姜芃姬道:“作为琅琊书院F5天团一员,你的思想为何这么不正直?”
吕徵起初还不知道“爱芙五天团”是个什么东西,听得一脸雾水。
姜芃姬说是一个兴趣相投的团体组合,他便理解了,默认了这个邪教组织,“安心啦,别想那么坏,说不定哪天我位极人臣,封王拜侯,让你当我府上别驾从事呢。有我F5天团扛把子一口肉吃,绝对少不了你那口汤,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这么想想,是不是觉得我很仗义?”
吕徵简直想打死这个熊孩子。
“你吃肉我喝汤?柳兰亭,你熊啊,谁给你的勇气说这话?”
见鬼的兴趣相投,什么爱芙五天团,割袍断义得了。
种种痕迹表明,姜芃姬这个死龙阳对卫慈觊觎良久。
不过,君子不语人是非,吕徵无凭无证也不能让卫慈远离姜芃姬。
退一步说,卫慈作为弱冠之龄的学子,早就不在琅琊书院长读,他与姜芃姬也没什么交集。
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姜芃姬这熊孩子不祸害琅琊郡了,改去祸害天下人了。
卫子孝搁着天下诸侯不选,选了一个觊觎他菊花的死龙阳——
这大概就是命吧。
吕徵听到姜芃姬搞事儿,他没有去投奔老同学,反而带着书童溜了溜了。
他是怕了姜芃姬,既怕哪天接到她强迫卫慈的消息,又怕她用当初的诺言让他去喝汤。
再后来,姜芃姬昭告天下女性身份,吕徵更加避之不及。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嘴炮无敌、草绳抽人、半夜炸人茅坑、别人结婚她绑架新娘又强行掰弯新郎的熊孩子……居然是个女的!
琅琊郡的士子见了她都会绕着走好么?
“怕不是要愁死哦。”
吕徵怜悯姜芃姬帐下的人。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公,怕是要愁秃脑袋。
当吕徵知道花渊臆想出了一个“柳羲”人格,吕徵很心慌,那女人作死起来,谁也扛不住。
小心翼翼观察一阵,他发现花渊相较于正版而言,他还是挺正常的。
与其说花渊臆想出一个“柳羲”,不如说是臆想出一个他自以为的“柳羲”。
这究竟是花渊精分的段位不够高,还是正主的性格太难复制?
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备战太枯燥,吕徵又被花渊渐渐架空,对他而言,时间就过得有些缓慢。
手头上没事情了,吕徵便沉下心捡起荒废多年的书法,偶尔听书童讲讲八卦打发时间。
八卦分为很多种,其中桃色八卦最容易传播开来。
例如自家主公安慛在宴饮的时候,有人说“听闻帝姬舞姿出众”,他命令西昌帝姬身穿薄衫起舞助兴。例如花渊对那位皇子男宠颇为喜欢……种种八卦,听得吕徵眉头大皱。
“先生,府外有位客人,自称是先生的故人。”
“故人?谁?”
书童道,“那人姓方。”
方?
故人?
思来想去,姓方的故人也就那么一个。
蓦地,吕徵脑海又蹦出所谓的爱芙五天团……
1612:收南盛,杀安慛(二十六)
这位故人并非旁人,吕徵与他尚有些交情。
此人姓方,名直,字不曲,漳州东门郡人士,年少时候曾远赴琅琊郡求学数年。
“今日是刮了什么大风,居然将你给弄来了?”
吕徵稍作整理便去会客,刚一入内便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直微笑着整理衣摆,起身冲吕徵作揖。如今的二人可是天差地别,方直是隐居在乡下耕种的教书先生,吕徵却是诸侯帐下谋臣。他今日还是带着任务来的,更加不敢惹怒吕徵。
“同窗数年交情,过来瞧瞧你都要被盘查一番?呵呵,一别经年,少音可是更胜往昔了。”
别看方直生了一张国字脸,瞧着正气凛然,但吕徵却知道这人人模人样的外表下有一颗不正经的心。这些年大家伙儿也没什么联系,无事不登三宝殿,方直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吕徵不得不上心。最重要的是,方直祖籍漳州东门郡,如今的漳州可是在姜芃姬手上。
如此,方直的来意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尽管有此怀疑,但吕徵也没揭穿,反而循着方直的话题开始追忆往昔,怀旧少年时了。
不论是对于方直还是吕徵而言,少年求学的时期总是格外美好的,哪怕这份美好里面添了一个不和谐的姜芃姬,但也是青春的回忆。二人说着说着便提及了各自的境况,唏嘘不已。
不是每个去琅琊书院求学的人都是有才的,例如方直的天赋就很平庸,他求学结束就安分回了老家当夫子,赚点儿学生的束脩糊口。这些年外头兵荒马乱的,方直开的小私塾也受了影响,百姓连糊口都困难了,哪里还有余钱将孩子送到私塾念书识字?因此,方直失业了。
尽管失业了,方直也没怎么悲观。
相较于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妻离子散的乱世之人,他好歹还有一间小屋遮阴挡雨,吃得上一口饱饭。再不济,他还有其他退路,例如去投靠同窗同学。琅琊书院出来的学生大多都过得不错,有些是投了诸侯帐下混得风生水起,有些则是在小地方当个小小父母官。
若是方直选择投靠同窗,不说小富即安,混得人模人样还是没问题的。
士族以血脉连成庞大的势力网络,同一个书院出来的学生则是靠着同门情谊。
后者不如前者那么明显,但也是不容小觑的隐形势力。
因此,方直就很淡定。
不过他很快就淡定不下来了。
为嘛?
他隐居在一个乡下小镇,房屋是花钱请临近村民帮着盖的,质量挺不错,但质量再好也架不住泥石流的蹂躏。幸好山体崩塌形成泥石流的时候,方直带着妻儿外出采购生活用需。
除了厨房的鸡鸭遭难,家中并无其他人员损伤。
他是幸运的,但附近村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通向外界的泥路被泥石流冲垮,村落几乎与外世隔绝。深山贫瘠,如今天气又越来越冷,百姓家中囤积的米粮并不够他们过冬,势必要找人将道路重新清理出来。为了这事儿,方直只能想办法去外界找人,结果碰上了征兵。
当然,方直并没有被征募当兵,但他听说漳州的主人换成曾经的老同学了。
方直:“……”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个月不还是杨涛当政么?
乡下消息闭塞,方直又没这个能耐插手天下大势,关心自然不多,消息也不够及时。
不过,自家老同学当政肯定是有好处的,方直就厚颜恳求一见,借人将山路重新清理出来。
姜芃姬听闻是当年F5天团成员,当然答应了。
不过,老同学重逢,方直与姜芃姬并未如旁人预料中那般欣喜。
没办法,尴尬啊!
吕徵只是第二天听说姜芃姬炸了茅厕,但他却是跟着姜芃姬一块儿出门炸茅厕的帮凶。
#当年炸茅厕的同学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诸侯,他用什么笑容面对才不显得尴尬!挺急的!#
方直尴尬,姜芃姬则是淡定得看不出情绪,闲谈的时候,她询问方直近些年过得如何。
听闻方直开的私塾没有学生入学,关门大吉了,便问道,“有没有意愿去丸州?”
方直不解。
“先生如今在丸州金鳞书院任教,你基础扎实,不如去应聘夫子?”姜芃姬道,“你待在这里倒是清闲了,但也浪费时间。寻常农家连温饱都难以维持,哪里还有闲钱教育孩子?”
金鳞书院是姜芃姬最看重的项目之一,这些年一直都在投入扩建,一直都很缺基础扎实、人品厚重的夫子。方直年少时候的确是很皮,但性格不坏,一如他的名讳那般端方正直。
如果方直去金鳞书院教书,姜芃姬也能庇护着点儿,还能帮渊镜老先生分担压力。
方直沉默了会儿道,“兰亭公所言甚是……只是……”
姜芃姬知道他犹豫什么。
曾经的琅琊书院风气不错,渊镜先生也是一视同仁,极少有学生感觉自己被忽视或者生来低人一等。若非如此,吕徵几个出身微寒的学生也不可能与姜芃姬混得这么风。
只是,求学终究有个期限,离开了琅琊书院,学生原生家庭带来的红利就暴露无遗。
方直也不是没有试着当官,一来他不是那块料,当官也难有建树,二来他也没有这个门路出仕,只能去乡下教书,试图让更多志存高远的农家子也能读书识字,改变贫寒一生的命运。
方直没有名气,办的私塾也是籍籍无名。
富户看不上,普通百姓上不起,最后只能由方直倒贴,勉强才有了几个学生。
外头战乱厉害,仅有的几个学生也被父母喊回家种田,养家糊口了。
“距离漳州安定还有些时日,你留在这里倒无妨,妻子孩子能受得了?”
方直也不是矫情的性格,尽管年少有些中二,人到中年也稳重下来了。
“在乱世寻得一席安身之地已是奢侈……幸蒙兰亭公不弃,草民也正有北上的意思……”
同学相逢,总有不少话要说,特别是学生时代的人和事情。
谈着谈着,姜芃姬突然想起来吕徵还欠自己一笔账呢。
稀里糊涂的,方直替她接下讨债的任务。
问原因,方直回答道,“大抵人都是喜欢圆满的,物是人非四个字,说着容易,听着戳心。”
这才有了方直千里迢迢来找吕徵的场景。
1613:收南盛,杀安慛(二十七)
为了这个简单的原因,方直出现在了吕徵面前。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方直率先将话题往目的地上引,感慨着道,“当年同窗,如今见上一面都显奢侈。前阵子,直见过如今的兰亭公柳羲了,她的变化可真是大。”
吕徵轻哼一声,那人的变化能不大么。
要说最面目全非的,整个琅琊书院独属她一人了。
不止从浪荡纨绔的士族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诸侯,居然连性别都改了。方直见吕徵没有搭话的意思,主动提及年少时候的趣事,结果只有他一人在尬笑,吕徵连脸皮都懒得动一下。
半晌之后,方直道,“少音便打算跟着安慛,一条道走到死了?”
吕徵反问道,“你怎么就笃定我主不敌柳羲了?”
方直道,“柳羲与安慛,不论安慛是输是赢,少音扪心自问,你可有好下场?尽管久居乡野,鲜少听闻各家诸侯的事情,但来的路上也听了几耳朵。不说别的,光是安多喜的举止行为,怕是入不了少音的眼。依你的性情,如何会死心塌地襄助一个凶狠暴戾、毫无仁慈之心的暴君?南蛮四部与安慛有深仇大恨不假,但安慛的举止,不仅仅是为了报仇雪恨,更像是发泄胸中残忍。你与他矛盾颇多,如今又有一个让安慛更加看中的花渊,你的处境……”
吕徵抬手示意方直住嘴,这些话他真不想听。
“你是来给柳羲当说客的?”
方直苦笑一声道,“草民天赋平庸,笨嘴拙舌的,哪有资格当柳羲的说客?”
吕徵讥笑道,“笨嘴拙舌?倒是听不出来,说得也是头头是道。”
“少音何不仔细考虑?”方直道,“冷眼瞧着那个安慛,绝非良主。”
臣子与主公之间,什么矛盾最难调和?
当然是政治立场和思想见地。
吕徵又不是毫无主见之人,他的性格也是满固执的。
除非一方退让,否则他和安慛因为政治主见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吕徵的下场好不了。
方直不愿看到吕徵死在姜芃姬手中,但也不愿看到吕徵被个不是明主的家伙夺了性命。
吕徵摇头,这事儿不是仔细考虑就能解决的。
他不喜安慛是真,但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二话不说投靠了对家。
吕徵微寒的出身本就受人诟病,若是做出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不知外人会如何评价。
大抵又会拿血统说事儿,例如卑贱之子毫无文士风骨,奴颜婢膝,丢了琅琊书院颜面……
方直叹道,“便知道你会拒绝,本也不抱希望,只盼你能慎重考虑,莫要让自己后悔。”
这就睡知根知底的好处,吕徵拒绝一次,方直便不会坚持劝说了,因为没必要。
吕徵信心坚定,绝非三言两语就会改变立场。
若是强迫吕徵吃下方直的安利,反而会适得其反。
吕徵承了他的情,点头应下。
“徵会慎重考虑的。”
殊不知,方直并未放弃,而是选择曲线救国。
“不瞒少音,此番前来,有位故人让我朝你讨一笔旧债。”
吕徵懵了一下,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欠了人债,还惹得方直亲自上门当讨债人了?
“什么债?”
方直道,“少音可还记得欠了人一个诺言。君子一诺千金,你也是重诺之人,总不会毁约。”
吕徵稍微一想便知道讨债鬼是谁了。
他从不轻易许诺,当然,他欠姜芃姬的也不是诺言而是赌债。
思来想去,这个方直怕是替姜芃姬过来要债的。
“自然不会毁诺。”吕徵问道,“那位债主让你转告什么?”
方直道,“她让你愿赌服输。”
呵,女人!
吕徵心中冷笑。
“不曲也去转告她,问问她当时说了什么。”
她可是说了,她的要求不会是让二人狼狈为奸、她去杀人他递刀。
若是吕徵真的投了对方帐下,助她征战天下,这跟杀人递刀有本质区别?
全是“助纣为虐”啊。
再者说了……
吕徵正欲再说,面上的表情突然僵住,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倏地大喊一声。
“不妙!”
“不妙?”方直被他吓得心肝儿直颤,连忙追问,“什么不妙?”
吕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与姜芃姬当年的赌约有个前提啊!
【倘若未来子孝成了我的人,不违背君子道义的前提下,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联系上下文,这个“成了我的人”绝对不是站在姜芃姬阵营就算她的人了,二者要发生不可描述的不和谐关系才算达成赌约!换而言之,琅琊书院一枝花已经被狗啃过了?
“好一个柳兰亭——便知道她是狗改不了吃……”
吕徵面色涨得铁青,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子孝可不是屎,但她姜芃姬的确很狗。
作为一方诸侯去潜规则自己的下属,她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脸!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子孝替她卖命这么多年,结果换来被自个儿主公睡了的下场?
方直一脸雾水,不明觉厉。
他在吕徵这里住了两日,不知哪里泄露了消息,引得花渊亲自上门。
方直眉头一皱,“这个花渊与你不对付,他上门……莫不是……”
吕徵道,“莫要多想,此人好对付得很。”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方直大概要被扣押,换做花渊这个疯子就不一定了。
“柳羲”狗归狗,做人还是很仗义的,没有石锤的情况下不会对同窗下手,更别说是感情不错的同窗。花渊这个冒牌货登门拜访,与其说是试探吕徵,倒不如说是来看“同窗”的。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吕徵双手拢在袖中,瞧着花渊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善。
花渊笑道,“听闻少音府上有贵客?”
吕徵道,“多新鲜呐,你不去宠幸你那个刚到手还热乎的美人,还管我府上有没有贵客?”
花渊道,“我与不曲也是同窗一场,听闻他投奔你府上,过来瞧瞧罢了,何必这么大火气?”
吕徵反唇相讥,“这么大阵仗,知道的人知道你是来探望友人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过来兴师问罪,要我性命的。我倒是好奇了,我这个清水衙门有什么地方能让你瞧得上眼的?有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你便巴巴得过来。呵,我府上……从未有一个叫‘不曲’的人!”
1614:收南盛,杀安慛(二十八)
搁在花渊眼中,吕徵这一行为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根本蒙骗不了他。不过,正如吕徵猜测那般,花渊是过来看看老同学的,没其他恶意,吕徵既然拦着,他也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厚着脸皮待在吕徵府上喝了几杯茶,没看到老同学方直,花渊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这时候,吕徵突然问了个问题。
“你可知道方直如今的模样?”
所谓的“柳羲”是花渊病发之后臆想出来的人物,这个人物建立在姜芃姬的情报之上。
文字再怎么详细,那也只是白纸黑字,很多事物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
例如,花渊记得“柳羲”与方直是求学时期的同窗,关系混得不错,但他却不知道方直究竟长什么样子。臆想出来的人物,哪怕防得如何相似,终究还是假的,不可能拥有本尊记忆。
花渊不可能知道方直的真正相貌,当然,他也没发现刚才上来斟茶的“仆从”其实是方直。
当吕徵问这个问题,花渊下意识回忆方直的容貌,结果却是一片空白,仅有一个模糊的文字概念。方直是谁?漳州东门郡人士,年少曾在琅琊求学,他与“自己”是同窗,感情不错……
除了寥寥介绍,居然没有其他内容了。
花渊还算缓和的面庞瞬间冷了下来,望向吕徵的眼神带着几分杀意。
他当然知道吕徵想说什么,不就是想否定他的存在、干扰他的心绪,他偏不如对方的愿!
“同窗近十年未见,记忆久远,记不大清楚了。”
花渊生硬地说完,吕徵见好就收,拱手送别花渊,对方冷哼着拂袖离去。
等花园离开,方直这才换上自己的衣裳从后堂走出来,瞧着花渊离去的方向露出些许诧异。
“少音这是……”
吕徵透露一部分内情道,“刚才离去的人是主公帐下最倚重的人。”
方直道,“方才那人就是花渊?生得倒是一表人才,气质斐然,难怪能得安慛赏识。”
这话明褒实贬,听着像是夸人,实则暗暗讽刺花渊靠着颜值上位。
吕徵冷笑着道,“花渊这人的脑子有问题,整日臆想自己曾在琅琊郡求过学。不知从哪里听到你来了,特地过来瞧瞧。我让你出面,他却丝毫认不出来,可见是疯得不轻……”
方直不明所以,但却从吕徵口中知道花渊“疯”了。
“怎么会?方才瞧他眉目清正,哪有疯癫之症?”
方直毕竟投靠了姜芃姬,吕徵也不能透露己方阵营的确切情况,在满足自己倾诉的欲/望的前提下,扰乱方直的判断。七分真三分假,哪怕方直回去跟姜芃姬汇报,吕徵也不担心。
“瞧着的确是没有疯,但言语却是颠三倒四的。”
吕徵讥讽了一句,误导方直的判断。
果不其然,方直误解花渊是装疯,不由得担心吕徵在安慛帐下的境况。
“花渊深得安慛信任和倚重,如今也算得上位高权重,为何他连你都容不下,这般刁难?”方直对吕徵的处境很是担心,主公不信任也就罢了,一旁还有个同事虎视眈眈,这日子还能过么,真不晓得吕徵究竟坚持什么,非得一条道走到死不可,“先前的事情,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冷眼观之,安多喜实非明主,花渊也是拎不清楚的。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内斗倾轧?”
尽管集团内部有矛盾是在所难免的,但只要分得清主次,倒也影响不了大局。
为私仇而置公事于不顾,这样的势力迟早要被敌对势力瓦解吞并。
吕徵抿唇轻笑道,“人皆有私心,有人公而忘私,但也有人因私废公。”
无疑,花渊就是后者。
方直颇为担心地道,“若是他用你我关系做筏子,借此污蔑你,你该如何?”
花渊要是把方直的存在捅到安慛面前,不仅方直有危险,吕徵也面临被深度猜忌的风险。
吕徵笑道,“你顾好自己就行,主公暂时还需要人手,不会做什么的。”
正如方直说的,大敌当前,哪怕安慛脑子被驴踢了也不会对吕徵做什么。
倒不是安慛念着旧情,仅仅是因为许多政务还需要吕徵协助。
吕徵帮着安慛从一块地盘都没有,经营成如今的规模,里头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哪里是花渊一个半路插足的小三能彻底取代的?安慛想踹开吕徵,那也要先找好接班人才行。
方直见吕徵胸有成竹,倒也不担心了。
他与吕徵好歹也是同窗一场,如何忍心看对方惨死。
虽说闲赋在家,但吕徵也不是被人软禁了,暗中送方直安全离开还是行的。
数日之后,方直顺着水路回了姜芃姬这里回禀诸事,后者听后只是沉默许久。
方直忍不住给吕徵说了好话,“少音的脾性……”
不等方直说完,姜芃姬道,“好歹同窗一场,只要他还想活,我不会下死手。程靖那般的,我都没怎么着他,更何况是吕徵。不看僧面看佛面,渊镜先生他老人家年岁也大了,亲传弟子也就四位,若是能保我都会保。当然,要是吕徵自己想不开非得踩我底线,我也留不得他。”
方直止住了口。
他知道这是姜芃姬身为诸侯能给出最大的让步和承诺了。
“如此,草民斗胆替少音先谢过兰亭公。”
姜芃姬笑道,“不曲对我很有信心。”
方直道,“草民并非阿谀奉承,对局势也不甚了解,仅从表面来看,安慛确实输了一筹。”
他就不信安慛看不出以吕徵为首的旧派和花渊为首的势力不对付。
作为主公不思平衡调节却任由他们相争,哪怕能成功,那也是一波三折,后续也保不住基业。相反,方直觉得自家老同学更加靠谱一些。浑身上下的缺点,大概只有子嗣这一项了。
方直替姜芃姬跑一趟,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朝吕徵要债,还有另一项任务。
根据方直的描述,两家之战怕是近期就要爆发。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姜芃姬占据上游优势,她可以先发动攻击,占据先手。
1615:番外,琅琊F5天团(上)
“郎君,此处便是琅琊郡地界了,您瞧外头,春花儿都开了。”
此时虽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但琅琊郡地势与外界不同,春意来得格外早。
踏雪换下比较厚重的棉衣小袄,改为颜色鲜嫩的浅黄色衫裙,这身衫裙的裙摆极长,当踏雪走动、身躯旋转半圈,,那裙褶也会随之漾开轻松转开一个大圈儿,在空中留下一道弧度。
姜芃姬瞧着她两颊的苹果红,笑着道,“春日来了,人也娇了。”
“郎君这张嘴,不知是吃了什么蜜,怎么就这么甜呢。”踏雪羞得红了脸。
姜芃姬眨眼说道,“我这嘴吃什么蜜,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这该问问你,整日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左瞧瞧右瞧瞧,咱们家的踏雪怎么如此好瞧。外头的春色不如你眉梢三分。”
二人坐在车厢内笑谈,车帘卷开,外头清澈的阳光倾泻而下,晕染开一圈金黄。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会传到离得近的马车。
渊镜先生正在车厢内打棋谱,偶尔分心听到姜芃姬的话,笑着摇头。
“轻浮!”唐耀伺候一侧,眉头轻皱,嘟囔了一声,“年纪轻轻,花言巧语倒是挺多。”
柳佘家的小郎君距离十三岁生辰还有数日,戏弄婢女的花言巧语倒是一说一箩筐,这般轻浮不知自重,再过两年,这货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更不知会如何在内帏厮混。
渊镜先生无奈道,“能言善道也是一项本事,柳家小郎君能讨得女子欢心,日后婚嫁不愁。”
此时的卫慈正有问题请教自家老师,听到他这话,表情变得古怪。
老师……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有人看不惯姜芃姬,当然也有人喜欢她,例如厚脸皮与卫慈挤在一辆马车的吕徵。
“这位新来的同窗倒是有趣,不似其他整日端着君子作态的,鲜活得很。”
吕徵如此评价姜芃姬,闲暇与吕徵对弈的程靖垂眸不语,观战的韩彧却道,“少音,你说这话,莫不是嫌弃师兄弟几个古板无趣了?柳兰亭这人,彧接触过,此人可没表面那么讨喜。”
程靖没说话,但他却一改先前的稳扎稳打,将吕徵杀了片甲不留,以此表达不满。
吕徵见棋盘大势已去,干脆就躺平任嘲,让程靖吊打,消极挣扎。
尽管韩彧几个对姜芃姬的评价不高,但吕徵还是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日久才能见人心。
再说了,一个才是十三岁的少年,正是跳脱中二的时候,让姜芃姬像弱冠文士那般成熟稳重,未免太为难人。当然,这些不足以赢得吕徵的好感,姜芃姬待人接物的平等态度才是吕徵最喜欢的。因为出身这个短板,吕徵在书院的朋友并不多,能交心的也就寥寥几个。
听闻花朝节是姜芃姬这个小寿星的生辰,吕徵特地送了礼物。
礼物并不贵重,但胜在有心意。
作为回礼,姜芃姬请他去喝花酒……
嗯,喝花酒是不错……花酒……
花酒?
等吕徵一脸惊诧地回过神,人已经待在充斥着胭脂水粉香气的青楼。
“你怎么来这里……”
姜芃姬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先前在嵇山汤泉,不是答应要请你去长情巷喝喝酒?可谁让镇北侯府世子死得太突然,之后也忘了去。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能轻易毁诺。”
长情巷,上京嵇山汤泉附近有名的花街柳巷,男人的温柔乡,汇聚各色美人的花街柳巷。
吕徵听红了脸,差点儿给姜芃姬跪下了。
“嵇山汤泉是嵇山汤泉,这里是琅琊郡啊!”
“有什么不同?”
吕徵几乎欲哭无泪,“若是让老师知道你我寻花觅柳,届时可就完了。”
自家先生罚学生从来不用戒尺,他就喜欢罚抄书,各种姿势各种体位……这么说大概会惹人误会,举个详细的例子,前阵子有人犯了学院的规矩就被先生罚抄书了,脑袋顶着十来斤的竹简半蹲罚抄。还有一次是大半夜最困的时候罚抄,说是要让的字汲取日月精华……
真不知道这些鬼灵精怪、层出不穷的手段是怎么想出来的。
姜芃姬白了一眼道,“谁与你说是寻花觅柳了?说了是喝酒,你还想留宿花娘怀中不成?”
吕徵:“……”
姜芃姬道,“过了今日我才满十三岁生辰,你舍得我这童子鸡葬送在花街柳巷?”
吕徵道,“……真只是喝酒?”
姜芃姬说,“当然了,你总不会还想发生点儿什么吧?”
吕徵仿佛被说中了秘密,面颊添了分羞赧。
“有说过想发生点儿什么?君子端方,如何会想这些污秽不堪的内容?”
姜芃姬撇嘴道,“得了,哪家君子不会留后,除非隔壁住着老王。”
“何意?”
姜芃姬道,“古时候,有一阴邪妖物最喜勾搭已婚女子,为近水楼台,时常在目标女子的隔壁落户。趁着男主人不在,私下与女子往来,暗结珠胎。若按照你说的,君子就该绝情弃欲,不思男女人伦之事,不做那档子事情,后人如何来?多半是隔壁老王替他辛劳喽……”
吕徵听得目瞪口呆,红着脸斥责道,“小小年纪,看得都是什么书籍?该多读读圣人言论!”
“不,我就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吕徵的酒量不是很好,而姜芃姬千杯不醉,最后还是她将醉得稀烂的吕徵抗在肩上离开。
“你们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扛着人翻墙,姜芃姬发现三个鬼祟的影子窝在偏僻的小地方,脑袋凑到一块儿点着蜡烛看什么。姜芃姬出声唤道,“喂,你们三个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三个被抓包的学生一脸惊慌。
姜芃姬把吕徵丢到一边,四仰八叉躺着,自己则身手飞快将三人试图藏匿的东西抢了过来。
一瞧——
Emmmm……
居然是竹纸制成的超豪华版避火图……
有动作有神情还有剧情……
要知道,这个时候竹纸可是死贵死贵的,寻常书籍都不够用,哪里会哪来画什么避火图。
“你是新来的学生吧?”
不等姜芃姬有所反应,其中一名高大的学生上前搭着她的肩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是啊,刚来没几日。怎么,打算贿赂我?”
“这哪里能算贿赂?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借你瞧瞧开眼界,你可别出卖哥儿几个。”
“啧,瞧避火图,倒不如去瞧真人。”
“你还小,不懂里头的情趣。真人虽好,身材却有瑕疵之处,哪里抵得上画中完美无缺?”
姜芃姬一脸认真地点头。
“倒是有几分歪理。”
1616:番外,琅琊F5天团(下)
“嘿,这怎么能叫歪理?这叫真理!”
姜芃姬失笑道,“我可没听过这种理。”
说着,她瞧了一眼说话的自来熟同窗,对方身穿锦缎华服,一瞧就知道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傻钱多的典型。若非如此,哪有人愿意耗费重金用竹纸画避火图,这不是钱多烧手?
有这钱买纸片人,还不如去寻真人,花街柳巷哪个俏花娘得不到?
纸片人是假的,真人还能看得见摸得着嗅得到。
搁观众的话吐槽,眼前这人大概就是沉迷二次元手办的宅男,宁愿花费重金搜集纸片人相关的周边,也不愿意将钱花在真人身上。姜芃姬的眼光很准,眼前这人还就这么一回事。
自来熟同窗道,“现在不就听过了?你年纪还小,等你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姜芃姬无语凝噎。
别看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三岁,但内芯可是四十来岁了。
一个小屁孩儿对她说这话,不嫌可笑?
姜芃姬用余光打量另外二人。
不同于身边这个傻多速一身锦缎华服,另外二人明显是出身普通乃至贫寒的学子。
这点,从他们的衣着、装扮、手上皮肤、手掌厚茧乃至所用熏香便能窥探一二。
她倒是惊奇了。
自打她穿越到这里,见多士庶之间泾渭分明的状态,倒是极少看到两个阶层还能混得好的。
出身最好的是她身边的傻多速兼自来熟,姓江,名末,字本之。
略次一些的叫马休,字吉庆,出身最普通的叫方直,字不曲。
深入了解之后,姜芃姬才知道这三人为何能混得好了。
江末喜欢搜集各种美人图、避火图,为了喜欢的图,不惜一掷千金。
据说家中父母为了掰正他对二次元的沉迷,不惜在他房中搁了五六个如花似玉、燕瘦环肥的通房,腰细胸大臀翘,偏偏江末不肯多看一眼,日日沉迷纸片人,搞得像是中了邪。
马休家中有良田数十亩,吃喝不愁,偶尔还能接济同住一屋的方直。
方直出身最差,但他有一手妙笔丹青,较之书院丹青最好的卫慈也差不了多少,二人各有各的风格。方直能精准捕捉人的特点,三两笔就能画得惟妙惟肖。为了赚外快,他偶尔也会接一些“单子”,例如避火图。江末就是喜欢方直画的避火图,说他画得太有灵性了,人物好看有灵气、比例完美,附带剧情,简直堪称惊艳之作。于是,江末就时常找方直下单画画,方直为了取材让同寝好友带自己去花街柳巷看风景取材……一来二去,三人居然混熟了!
姜芃姬:“……”
呵,男人的友谊……
前几日,江末花了大价钱弄来最好的竹纸,交给方直画避火图。
方直为了这一单花费了不少心血,前不久刚完工,江末一听消息觉都不睡了,急急忙忙来验货。书院不允许有避火图这东西,更别说方直画得还很火辣,三人就鬼鬼祟祟在偏僻地方交接“赃物”,谁晓得正好撞上姜芃姬扛着烂醉的吕徵回来,撞了个正着……
“你看,你现在也瞧了,你可不能将这事儿随意乱说。”
江末沉迷二次元纸片人,虽是士族富贵出身,胆子却不大,说白了就是有些怂。
姜芃姬道,“说了又如何?”
方直脸色一白,江末道,“你要是说了,我们三人互相作证将你拉下水,大不了两败俱伤。瞧你和吕少音身上的脂粉酒气,一瞧就是从花街柳巷回来的。我们逃不了,你们也别想逃!”
因为各自捏着对方的“把柄”,几人互相隐瞒,居然也借此拉近了距离。
吕徵是完全稀里糊涂入了贼营,姜芃姬却发现江末三人还挺好玩。
大抵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喜欢吹牛,明明连初次都没送出去,例如江末,偏偏说自己身经百战。等他们说起荤话,一个一个又被姜芃姬说得面红耳臊。没实战无理论,还学人吹牛?
老司姬教他们什么叫高段位。
“我知道有种画法,不仅画得好看,还能让人物动起来。”
江末好奇道,“画还会动?”
方直也露出好奇。
姜芃姬说了最基础的连环画,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被无辜拉下水的吕徵冷漠抱胸。
呵呵——
马休几个比较爱学习,姜芃姬和江末却比较喜欢翘课。
听闻哪家娘子国色天香,两人总要凑上去瞧两眼。
“你又不喜欢真人,你这么积极作甚?”
江末道,“人有缺点,但也有优点,若将每个人身上不同的优点合在一块,岂不是完人了?”
姜芃姬:“……”
说白了,还是为了你的纸片人?
取材多了,总会碰到突发事件,例如小霸王强抢民女。
吕徵想息事宁人,姜芃姬却不忍小霸王如此嚣张,更不忍如花似玉的美人落入魔掌。
“你打算如何?那户人家不算什么,但这里是琅琊郡不是河间郡,柳州牧远在崇州,如何庇护得了你?”吕徵与姜芃姬相熟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知道她的脾气爆,很是头疼。
姜芃姬道,“男扮女装,李代桃僵。今日晚上,你们等着瞧好戏吧!”
她换了女装,入了小霸王的府,居然将人一家子都绑了吊房梁上抽打。
这一手操作看得四人一愣一愣。
吕徵从袖中掏出一把瓜子,四人排成一排趴在矮墙上看姜芃姬倾情演出。
马休嘴角一抽道,“你居然还带了这个……”
吕徵哼道,“老师昨日送的,这可是师娘新炒的。你们要嫌弃就别吃,我还想省着点儿呢。”
三人哪里会嫌弃,各自抓了一把,嗑瓜子的节奏此起彼伏。
“好啊,你们……我抽得手都疼了,你们看戏倒是轻松。”
江末笑道,“不能这么说,你是用手,我们用了嘴,大家都辛苦。”
吕徵道,“瞧不出来,你穿女装的样子,倒是有两分姿色。”
不等姜芃姬驳斥,一旁的江末道,“兰亭相貌能算有姿色?倘若让我来扮女子,姿色绝对在他之上。兰亭装得一点儿都不像,好歹也寻几个馒头垫一垫胸。你瞧他那豆角身材,真不知那位小霸王眼睛是怎么长的,居然没瞧出异常。他先前盯上的小娘子,该有的都有……”
姜芃姬:“……”
马休笑道,“倘若兰亭是女子,那他的夫君多半是有龙阳之好。”
方直也道,“未必,兴许是有磨镜之癖的女子呢。”
姜芃姬呵呵冷笑。
多年之后,吕徵四人被现实打得脸都肿了。
1617:收南盛,杀安慛(二十九)
姜芃姬预备攻打南盛,首当其冲就是杨涛曾经的治地。
最担心的不是安慛等人,反而是背叛杨涛的那一伙士族,急得火烧眉毛。
他们怎么能不急?
这群士族受了安慛的蛊惑和招揽,准确来说是被吕徵这货画出来的大饼吸引,一时利欲熏心、头昏脑涨,咬牙放弃大势已去的杨涛。他们不仅带兵反叛杨涛,还将杨涛几次逼入死境。
做得这般决绝,不仅是要将杨涛斩草除根,还有就是为了踩着旧主向新主表达忠心。
本以为做得这么漂亮,安慛也该兑现诺言,万万没想到这货过河拆桥贼溜。
事先谈好的好处只兑现了一两成,剩下的一拖再拖,拖得没了影,众人也不敢去催,安慛更是装聋作哑,明摆着要赖账了。这种言而无形的举止,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拔X不认人。
让他割肉不愿意,让他占好处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他们前脚刚将杨涛踹了,安慛后脚派人过来接手好处,全盘接收杨涛的治地。
掌控这些治地后,安慛没有派人治理、安抚百姓,也没有开仓放粮之类的举动,反而征集兵马、招募青壮、游说富户豪族。如果说前两者是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与姜芃姬一决死站,这能理解,那后者的举动就耐人寻味了——精明的士族更是一眼看透,这不就是趁火打劫?
安慛派人来游说,画了好大好香的饼,安利富户豪族出钱出粮助他融资上市。
他们是买还是不买?
买了,不知何时能收回本?
安慛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他们却要付出货真价实的金银、粮草辎重。
万一打水漂了,安慛又赖账怎么办?
不买,他们脚下土地的掌控人从杨涛变成安慛,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有说“不”的权利?
尽管士族有人脉有地位,但他们豢养的私兵比不上诸侯。
安慛想要耍流氓,变着花样剥削压榨他们的家底和私藏,他们十分被动。
看穿了安慛的花招,这群头脑发热的投机分子终于冷静下来了。
“安多喜口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言而无行,倒不如杨正泽那货——”
安慛遭遇信任危机,许诺的空头支票无法为他吸引大批投资,上过当的富户豪族也吃教训了。这时候,安慛也露出本来面目,从有商有量变成软硬兼施的威胁,让人有苦说不出。
每逢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杨涛的好。
尽管杨涛是东庆人士,更倚重东庆带出来的班底,但杨正泽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言而有信,这点没得黑。借粮借人都是有借有还,最初支持杨涛的南盛士族也赚了不少红利。
尽管后来杨涛与姜芃姬博弈输了,但也比安慛一上来就压榨他们家底来得好。
悔不当初!
几家士族族长聚在一起商谈,言辞之间对安慛极为不满。
在安慛的衬托下,前任主公杨涛成了朱砂痣、白月光。
“本以为安慛势力强盛,统一大半南盛,应该与柳羲有一战之力,如今来看,多半是外强中干。”某位身穿靛青色儒衫的族长沉声道,“柳羲带人挥兵南下,摆出了一副侵犯南盛国土的架势,我们一连向安慛发了十二道求救急信,对方却无动于衷……唉,当真是看走了眼。”
打仗是个烧钱烧人的活动。
安慛在先前两个月大力征兆兵马,几乎将附近青壮都拉走了。
如今城内只剩老弱残兵,各家倒是能凑个万余精锐,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姜芃姬作为一统东庆的诸侯,万余精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现在便是出钱招募兵马防守也迟了。
附近的青壮就像是韭菜,早被安慛那个贪婪的家伙割了一茬又一茬,割得都秃了。
没有青壮作为主力,如何防得住如狼似虎的姜芃姬大军?
如果只是姜芃姬还好,偏偏姜芃姬不计前嫌让杨涛辅助练兵,又有颜霖辅佐,二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当年他们能带着数千人在南盛打下大片基业,如今也能领着姜芃姬吞并此处。
姜芃姬不熟悉南盛的底盘,颜霖与他的老臣却熟悉得很!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边境接连告急,姜芃姬的水师分作几路同时南下,势头锐不可当!
“如今懊悔这个做什么……我们凑在这里可不是为了给杨涛作检讨的……”
再懊悔也是泼出去的水了,覆水难收。
他们该好好想想现状,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正事儿!
众人缄默不言,你瞧我我瞧你,大眼瞪小眼,一副谁也不肯当出头鸟的架势。
“既然你们都有顾忌不肯说,那么再下献丑,抛砖引玉吧。”
气氛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有人坐不住了。
他道,“依在下愚见,如今摆在我等眼前只有三条路。”
“哪三条?”
众人急忙询问。
“第一条,筹备粮草、集结兵马与柳羲决一死战。”
“这不是以卵击石?”有人郁闷地叹气,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二条,我们如何对待杨涛的,如今便如何对待安慛。”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这个建议骚啊。
前脚捅了杨涛,后脚再去捅安慛,姜芃姬可不会感动。
若是姜芃姬也碰上一个强敌,他们是不是会投奔新主,反手捅她一刀?
投了姜芃姬,莫说尝到红利甜头,没被玩死就不错了。
“这不成!这么做,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如此没有风骨操守之举,恕在下无法苟同。”
其他几位族长也陆陆续续赞同这一说辞。
他们是士族中的表率,怎么可能为了利益做出反复无常的恶事?
“这不是还剩一条?最后一条是什么?”
那人道,“最后一条……不如孤注一掷,倾尽全力襄助安慛,助他成事!”
众人的脸色刷得一下青了,活像是生吞好几只茅坑飞出来的蚊蝇。
安慛的吃相让他们恶心。
真要掏空家底帮助安慛,不论安慛是输是赢,反正他们是输的。
安慛那厮的信用早就破产了,他们再掏钱去投资这货,小心日后连条亵裤都捞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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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议再议……支持安慛,老夫宁愿将粮仓内的米粮全部施舍城外难民。好歹难民还能说句谢,喂给畜生,畜生也知道看家护院。给了他安慛能得到什么?他安慛就是个无赖子!”
无赖子,刁顽耍奸、为非作歹之人。
由此可见,安慛是将这伙人惹毛了,不然也说不出这般低劣的评价。
众人默不作声,表情却是赞成这位老族长的评价,安慛真不是个东西。
一连几日,战况越来越紧张,战争气息也重新笼罩这片呈现颓败之势的宁静水乡。
众人密切关心姜芃姬的大军打到哪里,听到对方势如破竹,帐下水军借助杨涛等人的帮助,充分利用地势神出鬼没、行军飞速,几人更是五味杂陈。这杨涛怎么回事……
他还是不是战败诸侯了?
有没有点儿战败诸侯该有的低调和颓靡?
前线这么活跃正常嘛?
姜芃姬也不管管他,不怕这货用个人魅力暗中收敛军中大权?
士族们忍下堵着喉咙的吐槽,他们发现杨涛真是个神奇的男人,姜芃姬更是个神奇的女人。
见二人毫无芥蒂地亲密联手,有人尖酸刻薄一句。
“啧,杨正泽当年根本不是被逼无奈才将势力转向南盛,分明是柳羲派来的卧底先锋吧?”
他们有充分理由相信杨涛当年来南盛是给姜芃姬探路打前锋的。
瞧瞧二人如今合作默契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针锋相对的架势?
杨涛等人熟知南盛各处情况,这些情报正是姜芃姬急缺的。正当众人盼着姜芃姬的兵马不适应南北天气差异,最好来个疫病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发现人家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这群人感觉到了深深的憋屈。
姜芃姬帐下士兵大多都是北方人,哪怕有训练,水性也不能与南盛士兵相比,结果打脸了。
东庆气候干燥,南盛却是湿热多雨,如此大的气候差别,应该会水土不服,结果又打脸了。
姜芃姬的顺风顺水让他们忍不住怀疑史书的正确性。
说好水土不服、疫病多发全都是假的?
殊不知,所谓水土不服以及疫病,除了体质区别,更多还是行军卫生太差,医疗水平不够。
姜芃姬作为星际时代的将领,如何不知这些?
她起兵这么多年,不论手中士兵多寡,从未放松过军营纪律和军营卫生这两项。
严守军纪是精锐最重要的素质,军营卫生则是三军后勤的基础。
经过近十年的严抓严打,帐下士兵也习惯了。
只要条件允许,他们都会注意。
若是打仗条件不行,命都顾不上的情况,也没人会死抠卫生问题。
不论他们怎么吐槽,敌人即将兵临城下是不争的事实。
同样的,留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也不多了。
本来还有几人打算舍了面子向姜芃姬投去橄榄枝,一听这一路先锋是杨涛,顿时打退堂鼓。
呵呵——
他们真降了,估计连正主的面还没见到被杨涛咔嚓了。事成之后,杨涛栽赃污名,再将他们的家底尽数捧给姜芃姬,姜芃姬会对杨涛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死了就是白死。
这么想想也是挺难过的。
他们不能降,那是送死,他们也不能彻底押注安慛,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思来想去,嗯……
他们还是举家搬走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天下这么大,不相信姜芃姬还能带着杨涛打下每一寸土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他们拖家带口整理家当偷偷搬迁的时候,半路被陌生兵马拦截了。
那位家主面色苍白地看着为首的钱素,仿佛刷了一层白漆。
钱素笑着拱手,风度翩翩地寒暄一句。
“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钱素带了千余兵马拦截,大半都是骑兵,反观搬家大队,车马不少,但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护卫的家丁仅有五百,一边护着老弱妇孺,一边抵御敌人刀剑,显然是不现实的……
“呵呵……别来无恙……”
钱素拽着缰绳,他带来的千余兵马将对方都包圆了。
他抖了抖,可算是出了先前被阴的恶气,尽管他出气是靠着姜芃姬的威势,但这不重要。
旧主杨涛都不介意,上了战场浑然忘我,脱缰般冲着曾经的治地单刀直入,钱素介意个蛋。
“您这是去哪儿?”钱素温声问道。
那位家主瞧着周遭家丁还未交手几个回合就被拿下,顿时面如土色。
他从牙根挤出两个字。
“探!亲!”
钱素笑道,“这兵荒马乱的,探亲路途遥远,您携家带口还揣了如此多的家产,路上碰上土匪可怎么办?轻则损失钱财,重则人财两失。念在你我的旧交情,不如让我等护送一程?”
那位家主险些气了个仰倒。
土匪?
呵呵,眼前的钱素不就是标准的土匪做派?
他还有脸贼喊捉贼?
钱素倏地收敛笑容,抬手一挥袖,冷声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话音一落,只见士兵手起刀落,一声声惨叫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护卫的家丁全部伏诛。
那位家主面无人色地看着府上豢养的家丁护卫全部被杀,一阵寒意从后腰直冲后脑勺。
“你想做什么?”
钱素道,“自然是送诸位回府,荒郊野外的,大多都是妇孺。若无护卫的人,太危险了。”
“欺人太甚!”
没有护卫的人?
还不是被钱素下令杀光了?
他被两个士兵摁住双肩,一副阶下囚的姿态,让他心生羞愤和耻辱。
钱素腰间的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便能人头落地,他一下子不敢动了。
“欺人太甚?”钱素薄唇勾起冷笑,讥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当时你们怎么做,便怎么奉还。你们仗着安慛的势,在下如何不能仗着柳羲的势?输便是输,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有这份力气狺狺狂吠,不如多想想你身后这一家子老小该怎么善后!”
“你敢?”
钱素在他耳边冷笑。
“如何不敢?”
与此同时,杨涛已经带人将城门暴力推平,带兵长驱直入。
1619: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一)
谁也没想到杨涛来得这么快,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有几个动作迅速的已经收拾好家当,拖家带口跑出了城外,不幸被钱素等人半道拦截。
剩下几家动作比较慢,等数百士兵闯入家门的时候,府内还是一片狼藉,有些打包收拾完毕,有些还对堆积着没有整理,家丁仆从正忙得热火朝天,后院女眷更是不受外界影响,一派稳如泰山的姿态。按照颜霖的命令,若是中途有胆敢反抗之人,不论身份性别,杀无赦。
起初还有家丁拔刀,等倒下几个,剩下的人也不敢蹦跶了。
府邸内的男主人一脸菜色地立在大堂,几个重要女眷也被带来困在此处。
这群士兵倒是没有对人动手动脚,偶尔有几个偷偷往袖子和怀里赛点儿东西。
姜芃姬对帐下士兵的管理一向是严中有松,这种行为不提倡,但也没有完全禁止。
士兵受教育太低,她只能要求这些人不犯原则性错误,不扰民滋事,其他方面能适当放宽。
杨涛穿着一身甲胄带人闯入府,那位士族族长瞧了老脸一黑,胡子颤得跟小电臀一样。
“放肆——”
那位老族长年逾五十,膝下儿女众多、子孙满堂,光是被提到厅内看管的人便有二十五人。
年长的,例如这位族长四旬有四,年纪最小的也才刚满三月,还在生母怀中嗷嗷大哭。
孩子的哭声最惹人心疼,但也最让人心烦。
此时此刻,这位士族族长再也没了含饴弄孙的兴致,再也没觉得这个孙儿像自己而格外喜欢,反而觉得心烦意乱、面目可憎。孙儿的生母,他的儿媳妇瞧见公爹凶狠又不耐的眼神,吓得垂下脑袋,一边暗自啜泣一边轻哄怎么也止不住哭声的小儿子,厅内更是乱哄哄的。
“人都挺齐啊。”
杨涛将手搭在腰间武器,笑着望向那位老族长。
“谁允你们擅自闯入他们人府中?”
老族长灰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厉声呵斥而轻颤。
杨涛没回答,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颜霖笑着讥讽。
“自然是‘人多势众’允许的。”
老族长被气得不轻,一旁的老妻连忙将他搀扶稳了。
“小人猖狂!”
颜霖道,“风水轮流转,当日你们无情无义、背叛我等在先,那时为何没预料到今日的下场?莫要以为自己上嘴碰碰下嘴,全天下的理都在你们这边。老匹夫,你这叫自作自受。”
安慛为何能说动作这些人放弃杨涛?
除了吕徵这货能言善道,捏住了这些人的软肋和担心,他们的贪婪和虚伪也是一大原因。
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天底下就没有稳赚不赔的投资。
这些士族高门打算在乱世之中屹立不倒,甚至借着乱世这股东风更进一步,自然要承担相对应的风险。见势不好撤资走人,颜霖也不怪他们,但扭头回来反踩一脚,这就太过分了。
当日种下的因,今日结出的果。
说别人是小人猖狂,怎么不拿一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哪怕杨涛没记在心上,但颜霖却不能不记仇。
这些人扣押颜舒窈、杨柔嘉与两个稚儿威胁杨涛,险些将杨涛置于死地,想忘都忘不了!
旁人都看得出颜霖来者不善,更何况见惯尔虞我诈的老族长?
他气得气喘吁吁,爬满皱纹的脸颊涨起青紫色。
“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今日便是杀了我等又如何?归根结底还是柳羲的帐下走狗,丧家之犬罢了。”老族长很清楚,颜霖不太可能要他们的命,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若是抢光了他们的家财,最后推说是难民恶匪做的,他们也无处可伸冤。
没了积攒多年的底蕴,日后如何东山再起?主支旁支众多,族人多得变成了累赘,若是家财再被打劫一空,只剩一群张口等吃的族人,不需外界落井下石,自己就会将自己拖垮。
颜霖冷笑以对。
杨涛肃容道,“少阳,你与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颜霖平复怒气,问道,“依正泽之见,如何处理这些人?”
杨涛随意反问一句,“一群阶下囚罢了经,不抓起来难道还像菩萨一样供起来?”
老族长等人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唯独颜霖绽放笑靥。
“正泽说得有理,的确没有必要与这等人多费口舌,抓起来就行了。”
说完,老族长瞧见一对对士兵齐心合力扛着一箱又一箱东西朝外走,瞧得老族长睚眦欲裂。这些箱子正是他们早就打包好的金银财务、账册地契以及孤本残本,林林总总不下两百箱。
“土匪!无耻之尤,莫此为甚!”
叱骂完,那位老族长居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吓得儿女儿媳围了上来。
杨涛冷哼,挥手道,“这些人都看押好了,盯紧了,以免他们通敌安慛……咱们去下一家。”
姜芃姬有心劫掠这些富户,但也不能二话不说就强抢,理由还是要找一个的。
杨涛离开的时候,他有些担心地询问颜霖。
“柳兰亭居然真敢这么做,这是打算打一路抢一路?”
杨涛觉得姜芃姬胆子太大了,这是明晃晃得罪整个南盛士族圈子。
颜霖淡薄的眸子不带丝毫情绪,薄凉地道,“那又如何?柳羲出身东庆又不是南盛,南盛士族大部分都依附了安慛,对她可没什么好意。柳羲不将他们当做敌人,难道要将他们当做祖宗供奉起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要了他们全族性命,只是掠夺些许财物,这还不算仁慈?另外……她一连打了两年仗,兵力撑得住,但粮草却有些吃不消了。若是不想个办法补点儿,等粮草急缺的时候,你让她怎么办?将人尸体制成人肉肉铺充饥?不得已为之……”
杨涛惊了一下。
“缺粮……”
颜霖道,“听闻柳羲起事之后,年年重耕,从未耕休,田间肥力一年不如一年,如今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又打了两年的仗,整整四十万大军的军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南盛就是现成的肥羊,不宰他们宰谁?
1620: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二)
颜霖看得清楚,他的猜测也没错。
只是他并不知道姜芃姬前年找到增加土地肥力的办法,还有农家出身的窦熙在后方掌舵农业肥力改良。去年的增产不高,但却终止了下滑的趋势。看情形,今年产量应该会恢复一些。
只要能连续耕作,不仅后方的百姓不缺吃食,前线的将士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尽管如此,财政支出还是赤字,姜芃姬一直用私库补贴,这才勉强维持平衡。
为了后期不崩盘,打土豪、搜刮财产是有必要的。
不止如此……
姜芃姬还效仿前朝的前辈,做了一件更加让人发指的事情。
她派了摸金校尉去搜刮人家祖坟的陪葬。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偷偷摸摸做的。
摸金校尉也是扮作普通盗墓贼作案,尽量不去动人家棺椁内的陪葬品。
姜芃姬在民间百姓的名声极好,她在普通百姓面前装无辜,一会儿说那些盗洞是先前南蛮四部蛮人留下的,一边说是流窜盗匪作案的,被搜刮祖坟陪葬的南盛士族只能吐血。
“她可真敢做……”
杨涛咋舌,扒人家祖坟这么无耻的事情都做了,关键还能将名声洗白,这操作也太可怕。
这一届的百姓也太好糊弄了,总觉得操控民意跟玩一样。
一个下令搜刮死人、克扣生人的诸侯,居然还能洗成白莲花。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说起来……”颜霖道,“我倒是觉得卫子孝那个人更加可怖一些。”
“为什么?”杨涛不解,“卫子孝可是我见过唯一能与少阳比肩的端方君子,哪里可怖了?”
皎洁如霜、如玉君子,杨涛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词汇都摁在颜霖卫慈身上。
颜霖叹息一声。
不忍告诉挚友真相。
杨涛根本不知道,民间那些颠倒黑白、暗中挑拨百姓仇富仇恨士族的言论是卫慈一手操控的。因为姜芃姬打仗从不扰民,基本是打到哪里建设到哪里,民间声望一向很好。相反,南盛士族大多不作为,百姓对他们早有怨言。南蛮之祸有一部分原因也要归咎于士族弄权……
一方是给他们带来了安定和庇护的姜芃姬,一方是原先欺压剥削他们的南盛士族。
后者在百姓眼中都是负面又强势的形象,现在却跳出来哭诉自家祖坟陪葬被姜芃姬这个无耻的二皮脸派人偷干净了……试问,百姓会相信谁多一些?不用调查也知道选姜芃姬。
正如卫慈暗中放出去的水军说的——兰亭公征战天下十余年,经历战役无数,多年以来连百姓都不惊扰一次,百姓的良田家财更是不动一下,她又怎么会去干挖人祖坟的缺德事?
不可能呀!
看似合情合理的说辞,逻辑差一些的人都要被糊弄,更别说九成九都是文盲的百姓。
“总之,你离着对……”颜霖咽下脱口而出的话,改口道,“男女远点。”
一个杀人,一个递刀还负责收拾犯罪现场,栽赃陷害受害者的情侣组。
呵呵——
惹不起惹不起。
姜芃姬不仅武力强盛,舆论也是占据制高点。
这个亏,那些倒霉催的南盛士族不吃也要吃,没得选。
杨涛这边花了半个月便拿下了半个州,另外几路战况也十分喜人,捷报频传。
姜芃姬因此多吃了好几碗饭。
战事进行这么顺利,除了自身实力,更多还是敌人消极抵抗。
当众人听到安慛将南盛边境两州青壮都搜刮干净,一些人闹不明白了。
“安多喜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啧,真要是破罐子破摔,人家还打什么仗,带兵投降不是更干脆?多半是有什么阴谋,打算以逸待劳吧。”有人看得迷糊,也有人看得清楚,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南盛近十年都在战乱中度过,青壮青黄不接,百姓亦是贫穷不堪。与其分散兵力防守各州,倒不如集中兵力守住最富饶最易守难攻的治地。我军是远征,补给供应困难,安慛却没这个顾虑……”
姜芃姬是千里迢迢打人家家门口,出门还要自备干粮。
安慛是坐在家门口防御,饿了扭头去厨房啃一口饼。
谁更有后勤优势,不言而喻。
众人都怀疑安慛这个举动是想跟姜芃姬打消耗战,谁先撑不下去谁滚蛋。
普通人都能想到的,姜芃姬自然也知道。
不过——
她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芃姬与安慛没有太多了解,但也知道这人不是轻易服输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战而退?
“……除非是另有图谋……”
姜芃姬双手摩挲几下,修长的指尖泛着通透的红色。
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南盛冬日的冷比东庆更寒。
东庆的冷是物理伤害,再冷也是冷在皮肤,南盛的冷就是魔法伤害,又湿又冷渗进骨子里。
这是姜芃姬在南盛过的第一个冬日。
她都有些难受,更不用说其他将士和体质更弱的普通士兵。
第一场冬雪来得格外突然,姜芃姬不得不停下征战的脚步。
借着这次冬雪,姜芃姬也明白了安慛那边的真正用意。
“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比安慛还要无耻的……”
安慛将青壮和粮食搜刮干净了,剩下的老弱病残缺少过冬衣物和食物,若是置之不理,这个冬日不知要死多少人。姜芃姬不得不怀疑,安慛是想借着这个法子加速消耗姜芃姬的粮草。
安慛能顶着骂名不顾百姓死活,在民间颇有美名的姜芃姬却不能。
因为多方原因,姜芃姬南下征战的步伐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等待春日再战。
当然,出于对安慛人品的怀疑,难保这货不会暗中偷袭,该戒备还是要戒备。
“幸好,我早有准备。”
没有火锅的冬日是不完美的,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这个时代的辣椒长在蛮荒之地,少量流入中原也是被当做香料使用。颜霖也是士族出身,以前也玩过调香,自然识货,所以他更不明白姜芃姬特地派人送二十多缸干辣椒是几个意思。
颜霖推测道,“此物焚烧虽有驱寒之效,但味道极重且呛鼻,士兵怕不适应。”
杨涛打开姜芃姬发来的密报,表情古怪。
“柳兰亭说……此物是放入水中煮沸饮用的……”
不止如此,她还给每个将领派发了一套温鼎。
这是鼓励他们大冬天煮辣椒吃火锅嘛?
1621: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三)
辣椒干和辣椒粉煮汤什么的,颜霖表示敬谢不敏
尽管不少调香原料都是能入口的,但辣椒的味道太冲了,生活精致的颜霖选择拒绝。
“柳羲送来的东西你都敢吃。”
颜霖见杨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隐隐有些心累。
“为什么不敢?少阳还怕柳兰亭害我不成?为了害我一人用这么多辣椒粉送全军将士归西?少阳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杨涛看似纯善,实则心里门清,有些事情没必要摆在明面上说罢了,“我倒是听说兰亭也喜欢吃温鼎,这应该是她的爱好,吃几顿也没什么……”
杨涛一手捧着一小罐磨得细细的辣椒粉,用手指沾了一点舔了舔,舌尖弥漫出一股说不出的辛辣滋味,口水加速分泌。尽管这是第一次尝辣椒粉,但感觉还不坏,杨涛又沾了一回。
咂咂嘴,他觉得自己对麻椒粉一“尝”钟情,二“尝”倾心了。
颜霖瞧杨涛这般不讲卫生的样子,忍不住道,“你这一罐子别搁锅里煮了。”
杨涛一边抿着辣椒粉,感觉辛辣在口腔蔓延的酸爽滋味,一边很是诧异地反问颜霖。
“为何?”
颜霖瞧了一眼他的手指,嫌恶地皱眉道,“不洁。”
他可不想吃杨涛这货的口水,光是想想便觉得恶心。
颜霖不止是强迫症晚期,他还有一定的洁癖,只是行军打仗很少表露出来。
杨涛听明白了,吸溜一口口水笑道,“没事,柳兰亭给的够多,我给你拿一坛新的。”
颜霖:“……”
他也没说自己要吃啊。
姜芃姬详细讲述各种辣度锅底的制作办法以及辣椒粉在烧烤中的地位,杨涛倒是没弄错。
原先不热衷温鼎的杨涛瞬间热爱上这种饮食方式。
南盛湿气重,冬日冰冷刺骨,但是一顿麻辣温鼎下肚,不仅没感觉到寒意,反而热得额头冒汗。这个季节吃麻辣温鼎的滋味真是爽得不行,特别是杨涛这样天生口味偏重的,碰上辣椒就跟找到真爱一样,恨不得每一顿都将温鼎当做正餐,结果就是肠胃受不住,频繁跑茅厕。
“多大人了,居然还不能管住自己的嘴。”
颜霖见杨涛脸上长出年少时候才有的红痘痘,不由得哑然,看样子是麻辣温鼎吃多了导致内火郁结身体,没有及时发泄而上火。严重倒是不严重,但杨涛这般幼稚还是让他无言以对。
杨涛因为上火被迫喝了苦得要命的降火药汁,苦得他面如菜色。
“唉,人活短短数十年,不能恣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杨涛现在是顿顿都要吃辣椒当配菜作料,无辣不欢,总觉得先前空白二三十年被填补了。
让他断了辣椒,继续吃味道寡淡的菜肴简直要他的命啊。
颜霖听后忍不住冷笑,吩咐厨房给杨涛准备败火的清汤寡粥和腌制的苦瓜片当配菜。
不管杨涛如何哀嚎求饶,颜霖都不为所动。
他以前是太纵着杨涛了,现在也该让对方吃点儿苦头,好好醒一醒脑子。
“真不知道柳羲是怎么发现此物的妙用……”
虽然钱素不像杨涛那般顿顿吃辣,但隔日吃个一两顿还是有的,这种滋味的确能叫人上瘾。
味道好,更加妙的是,配以些许热汤服下,浑身燥热得像是洗了个热水澡,浑身通透舒坦。
钱素觉得此物能在寒气湿重的地方大力推行,实在是冬日不可或缺的调料。
当然,他最疑惑的还是姜芃姬怎么发现辣椒的妙用的。
要知道此物多生长在蛮荒之地,只有少量会流入中原被士族收购作为调香的原材料。
钱素想象不出来姜芃姬是怎么把香料当做调料加入食物。
颜霖道,“兴许人家效仿神农了。”
钱素哑然失笑。
人家神农尝百草是为了造福苍生,柳羲尝香料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造福吃货?
钱素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
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兰亭公柳羲……居然也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
钱素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这个冬日,辣椒不仅在军营风靡万千,吸引无数迷弟,它还将范围扩大至寻常百姓。
若是寻常时候,百姓很难迅速接受新事物,但此时是战乱时期,辣椒的推广格外顺利。
除了辣椒,姜芃姬还咬牙拨了一批御寒衣物派发给百姓。
这批御寒衣物除了常见的羊毛织品,还有用棉花混合树木边角料填充的棉衣。
倒不是姜芃姬不想用全棉花衣物,实在是因为刚起步的棉花产量不高,崇州造纸又有许多边角木料剩下。为了赶至足够御寒的衣物,不得不用这种办法。尽管如此,御寒性能也比以往的衣物更好。心灵手巧的妇女从去岁就开始赶制,忙碌一整年才凑出这么多供应前线士兵。
当然,不是所有御寒衣物都是一样的。
供应给姜芃姬这批人的,自然是最柔软保暖的棉花,厚度和做工也有保障。
供应给士兵的,棉花厚度稍次一些,他们又有往年的衣物,搭配穿也不冷。
派发下去救济百姓的棉衣,厚度比士兵的更薄一些,但也有御寒功效,这么做只是为了用定额的原料做出更多衣物供应给更多百姓。这么大的需求量,自然只能缩减一定的原料用量。
除了衣物,每处城池都有十数个派发热粥的粥摊。
粥水没有浓稠得立筷不倒,但也能喝个半饱,不至于饿死人。
这已经是姜芃姬保证士兵供应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关照周遭百姓了。
她没能力让这些百姓吃饱喝足么?
当然不是。
老首长与她还有联系,对方最近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支援大批量粮草不成问题。
退一步说,没有老首长还有系统商城。
没有系统作妖,商城的白米价格低的感人,批发供应全军都行。但这条路是最后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姜芃姬不会去碰,除非又碰见当年东庆上京地动那般人力无法抵抗的天灾!
姜芃姬可不想给世人留下毫无原则的圣母形象。
若是往后碰见的诸侯都学安慛这般故意消耗她的粮草,她还混不混了?
1622:收南盛,杀安慛(三十四)
正如姜芃姬猜测的那般,安慛这货就是故意将能带走的青壮都招募走了,剩下的老弱病残和食物根本不够过冬。尽管往年也有大批难民饿死冻死,但这会儿不是姜芃姬管理么。
姜芃姬作为在民间名声极好的诸侯,若是治下百姓死伤巨大,名声就是个极大的打击。
要是安慛再趁机派人煽动这些过不下去的难民去攻讦她,她会面临极大的危机。
要么,姜芃姬放弃在百姓中的名声,任由十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饿死冻死。
要么,姜芃姬克扣用于战争的辎重粮草,这样开春之后,军心必然会因为缺乏粮草而动摇。
不论是哪一种,姜芃姬都处于劣势地位。
若非如此,安慛怎么会大方半放半送近两个州?
搁在外界看来,姜芃姬一口气拿下南盛近两个州的治地,气势如日中天,若非天气变化,她怕是要挥兵南下将安慛的老巢都端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这两个州可搜刮的利润太低了,要不是派人去挖坟赚了一笔黑钱,姜芃姬怕是掏空私库都弥补补上这些财政赤字。
不论是安慛还是安慛帐下众人,他们都以为姜芃姬会被两州嗷嗷待哺的难民弄得焦头烂额,干脆惹得民怨沸腾……结果,姜芃姬却用现实将他们的脸打肿打。
“你说什么?”
安慛咣的一声放下酒樽,依偎在他怀中的西昌帝姬被吓得附身跪拜请罪。
他没有怜香惜玉,神色严肃地瞪着使者。
“你确定?”
使者道,“小的确信,各处传来的消息也雷同,柳羲占领两州后,百姓……”
安慛倏地抬手打断他的话,眉头紧紧拧成一块儿,留下数道深刻的褶痕。
“不用说了,派人去将军师请来商议。”
安慛本想看好戏,没想到派出去的人传回的消息与他想象大相径庭。
姜芃姬拿下两个鸡肋一般的治地后,治下百姓非但没有出现大规模死亡,反而过了一个相对平稳的寒冬。卫慈更是抓紧时间派发水军,每天都要发无数的通稿捧姜芃姬。
卫慈操控水军的能耐远超这个时代的水准,敌曾和姜芃姬敌对的诸侯时常吃瘪。
哪怕南盛两州士族因她挖坟的事情将她骂个狗血喷头,她在百姓中的名声却意外得好。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话不仅能搁在天下之主身上,同样也能搁在朝着天下之主奋斗的诸侯身上。
姜芃姬得罪两州士族不假,但她也笼络了两州近百万百姓。
相较之下,得罪区区数千上万被拔了牙齿的士族,根本无伤大雅。
南盛百姓多少年没有过一个没有战乱的冬季了?自从南蛮之祸开始,百姓时时刻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夜晚睡觉都担心有土匪突然闯入家中杀人劫掠,可见他们的阴影有多重。
南盛诸侯不曾做到的事情,她一个外来的诸侯做到了。
百姓渴望和平,渴望安定的生活,姜芃姬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为了进一步渲染姜芃姬的高大和无私形象,卫慈还公开一部分事实,例如姜芃姬派发的御寒衣物多难得,例如她近乎掏空了私库才保证两州百姓度过一个安稳的冬日……
尽管她没有给百姓带来最好的日子,但她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百姓应该知道满足。
卫慈一番运作,两州百姓恨不得把姜芃姬供成救世主!
“疯了!全都疯了!那些百姓是被柳羲灌了什么迷魂汤?”
当士族发现自家族地坟墓附近出现盗洞,肺都气炸了,偏偏又听到百姓对姜芃姬的歌功颂德,险些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还包括安慛一行人。
安慛派人去散播不利于姜芃姬的谣言,结果散播谣言的人被百姓打得去了半条命。
简直无理取闹啊!
姜芃姬挖人坟墓是假的?
姜芃姬这些年屠戮无数是假的?
她分明就是个暴君,偏偏被人洗成白莲花,一个一个眼瞎了?
安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可惜被花渊阻拦了。
“如今最重要还是为明年开春做备战准备,柳羲帐下士兵御寒充足,突袭成效不大。”
安慛叹着道,“也行,是我太心急了。”
面对姜芃姬,安慛说自己没有压力纯属是骗人的。
他不仅有压力,还压力山大。
只是无法将这些情绪告诉旁人罢了。
他是主公,连他都生出怯战之意,底下的人又怎么树立必胜之心?
花渊是安慛目前最信任的心腹,他三言两语便将对方安抚住了。
安慛经过他的开解,焦躁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他对花渊道,“你好些日子没去瞧面儿了,近日可有时间去看看他?”
花渊歉然一笑,“忽略少主,这是臣的疏漏。”
安慛不太喜欢那个嗣子,奈何自身有些毛病,不得不将过继来的养子当成继承人,这样有利于稳定人心。不过……此时,花渊却悄悄说了一件让安慛心尖一颤的事情。
他给安慛介绍了一名医科圣手,治疗男性隐私有着极多的经验。
安慛心动了,暗中见了那位圣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医师诊脉与安慛的病症丝毫不差,不同于其他医师说无能为力,这位医师却有法子治愈!
安慛当然希望有自己的血脉,当下就喜得抑制不住,表情出现一瞬的扭曲。
“当、当真?”
安慛努力压抑喜色,小心翼翼地问医师。
须发皆白的医师道,“多喜公仔细调养一月,便有效果了,疗养三月,隐疾便可治愈。”
安慛道,“那就劳烦医师开药了。”
医师道,“医者仁心,这是为医者的天职,多喜公严重了。”
一旁的花渊也道,“恭喜主公,早日重获麟儿。”
安慛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面儿那边,你多照看一些,免得那孩子心里不舒坦。”
那个继子被他当少主养了几年,多少也有些父子感情,这事儿还要暂时瞒着他。
花渊道,“臣晓得,主公请放心。”
他带着医师去秘密开药。
当周遭无人的时候,原先还一脸平静的医师面露些许灰白。
花渊冷笑道,“做好你该做的,莫要多舌,多舌的人,不止自己的舌头会被拔了,全家老少也逃不掉。”
医师冷汗涔涔道,“小的知晓。”
1623: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五)
花渊眼底不带一丝波澜,冷漠得让人心悸胆颤,周身威势更是让见惯生死的老医师也颤栗。
他是个普通医师,一辈子都兢兢业业地行医救人,不论医患是谁有什么身份,他都一视同仁。尽管医术在同行中间不算低,但老医师觉得自己距离梦想中的杏林泰斗还有遥远距离。
为了对得起自己初入这行许下的诺言,数十年来不曾掉以轻心。
万万没想到,维持大半辈子的清誉却要被他亲手打破。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用老医师一家老小乃至族人亲友的性命威胁他,老医师不得不从。
他起初也挣扎过,他与花渊作假蒙骗安慛,误诊害人,这不是违背了自己的医德?
不过,老医师更加清楚违背花渊的下场是什么。
他看得清清楚楚,花渊绝对不是会将人命放在心上的人,杀个把人对他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老医师经历一番心灵煎熬,最后还是舍弃了晚节,帮着花渊为非作歹……
只希望花渊达成目的之后,对方能高抬贵手,亦或者良心发现,放过老医师的族人亲眷。
别看老医师年纪大了,但他眼没有瞎,他知道一个道理——知道越多死得越早。
老医师知道了花渊的秘密,后者会让他活着?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老医师知道事成之后自己必死无疑。
“你手中可有助孕的秘方?”
花渊倚在药柜附近,瞧着老医师埋头写药房,倏地问了一句,吓得老人家手一抖。
“助孕……这……”老医师为难地道,“多喜公的身子看似与寻常男子无异,还能与女子行房,但他的种子都是死的,不论是碰见多肥沃的土壤,一颗死的种子是不可能发芽的。”
尽管老医师在这方面建树不少,以前也治愈了好多患有生育隐疾的男子,但安慛的情况他真没办法。哪怕他拿出了助孕的秘方,安慛也不能让女子怀孕啊,这是为难他老人家。
花渊捻了根干草抿在嘴边,漠然笑道,“我知道多喜公的身子与天阉无异,用不着你提醒。”
一个不能让女子有孕的男子,哪怕成为一方诸侯,说白了还是个黄门内侍。
花渊一直笃定自己是“柳羲”,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身体有残缺的男人对他呼来喝去?
这天下,他也想要。
因此,安慛在花渊眼中就是个障碍,必须踢掉的绊脚石。
老医师讪讪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要用助孕的秘方?”
花渊半个身子依靠着药柜,略显宽松的儒衫衬得他风流无俦,眉眼带着三分明朗笑意,有些玩世不恭,但这份“风流”背后却是见血封喉的毒……老医师暗下叹息,心道可惜可叹。
“你不是给多喜公诊断了,说他疗养一月之后便有小几率令女子受孕?”
花渊冷笑反问,反倒是老医师被噎得哑口无言。
这话信息量好大!
安慛是不可能让女子怀孕的,花渊若是敬献助孕秘方让安慛的女人怀孕了……由此可推测,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隔壁老王的,安慛要被人戴绿帽……老医师暗暗咋舌,作为医者,他见惯了生老病死和纠纷,有些高门大户的斗争和把戏比市井话本讲得还要曲折离奇。
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眼前的花渊是想给安慛戴一顶绿油油的绿帽,让自己的血脉顶替了安慛的继承人位置?
一时间,各种狗血剧情纷至沓来,老医师只能咋舌暗叹——高门大户就是会玩儿,普通老百姓哪里想得出这么骚的操作——这不仅是想让人绝户,还想吃了绝户,让人死了都不瞑目。
“你直说就行,有还是没有?”花渊冷笑道,“效果越快越强越好。”
老医师惴惴不安地道,“生儿育女乃是自然天道,这与男女双方的身体情况有着莫大关系。好比春耕的土壤与充满生机的种子,二者相遇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若是种子孱弱而土壤肥沃,胎儿多半会在半途胎死腹中,若是种子强盛而土壤贫瘠,即使能顺利生产,孩子也是先天不足的。人为手段干预自然生育,哪怕能求子成功,诞生下来的孩子也多半是……”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花渊只是冷漠反问九个字。
“你便直说,有还是没有?”
“有。”老医师低声地道,“不过那个方子药性太烈,女方若是服用,必定伤身。”
“有就行,记得抄录一份给我。”
花渊从老医师手中取走药方,又让对方配了好几副药。
因为花渊给了安慛再度拥有血脉的希望,后者对前者更加看重,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但私下调查传回的消息都说那位老医师在男性生育隐疾方面极有建树,医术甩了别人八条街。
安慛放心服用老医师开的药,一段时间后便觉得精神更好了,精力更充沛了。花渊又给他敬献了帮助女子助孕的秘方,此秘方对胎儿无害,但却会榨干母体的精华,以此换取最适合麟儿的生育环境。安慛心下大喜,但却不太满意花渊打算将这些药送予西昌帝姬的举动。
“区区一个亡国帝姬,哪有资格为我诞育子嗣?”
安慛对血统很看重,那位西昌帝姬长得好看还识文断字,条件是不错,但她出身不好啊。
哪怕安慛想孩子都想魔怔了,但也不想委屈未来的骨血有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母亲。
花渊冷漠道,“不过是用她测试医师的药方,若是药方效果属实,主公再为少主择一个出身名门、血统尊贵的主母也来得及。嫡庶有分,子以母贵,少主之位必然是未来少主的。”
他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安慛熨帖极了。
哪怕花渊是养子的西席夫子,但花渊还是以他这个主公以及未来正统少主为重,这很好!
安慛沉吟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位西昌帝姬出身虽然不高,但先祖也曾显赫,勉强够了。”
1624:收南盛,杀安慛(三十六)
安慛遵照医嘱服药,还让花渊将助孕秘方熬出来的药送给西昌帝姬,她一日三顿都要喝。
西昌帝姬不知道安慛不能生育,更不知道她喝的药有怎样的虎狼之效,只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得不遵从。倒是近些日子,安慛与她行房显得比以往亢奋,让她十分吃不消。
她心中也有小小的希冀。
若是能一举得男,等安慛有了亲生子,那继承人还不是自己儿子的?
基于种种想法,西昌帝姬近几日对安慛越发柔情小意,安慛也不介意多给她些宠爱。
众人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花渊一手策划的。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众人想破脑子都想不出来的局,操作骚出了天际。
谁也不知,建议安慛收敛兵力,拱手让了两州给姜芃姬,同样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不仅仅是为了消耗姜芃姬的粮草,还有一层更加深层的用意——拖延时间,为他的布局争取更多的时间。花渊究竟布了什么局?单纯给自家主公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不不不,他没那么俗。
花渊的计划,除了他自己,唯有两人能管中窥豹。
一个是被花渊捏住命门的老医师。
老医师知道花渊作为从家臣要给安慛戴绿帽。
一个是外人眼中颇受花渊宠爱的男宠——西昌皇子。
西昌皇子不仅知道花渊要给安慛戴绿帽,他还知道这绿帽具体怎么戴。
说起来,这位西昌皇子骨子里还残留了一些骄傲,因为这些骄傲而错估了西昌以外的乱世情况。他在姜芃姬这里碰了壁,不死心又来安慛这里碰运气,结果将自己和胞妹都赔了进去。
当他知道自己被安慛帐下心腹花渊要去当男宠,险些怒火攻心,昏厥过去。
此时男风盛行,富家子弟养几个*****解闷尝鲜是十分寻常的现象,不少富家郎君身边的书童也扮演着类似通房丫头的职责。一边陪伴郎君读书习字,照料生活起居,一边又会为对方暖床泄/欲。当然,不是每个书童都这样,只是这种现象在士族高门圈子很常见。
废话一大段就是为了表明,男风在这个时代真的很常见。
除了没有男人会明媒正娶另一个男人,几乎与寻常夫妻一样,不少正室夫人和妾室面对这种狗男男,作用只是传宗接代,搁直播间观众的吐槽来讲——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真爱”。
西昌皇子绝望以为自己也要雌伏,学着最卑贱的男宠向同性阿谀邀宠。
结果——
花渊居然没有碰他,反而时常会流露出惊艳却又嫌恶的眼神。
日子一久,西昌皇子忘了作为男宠的羞辱,隐隐还有些气愤——他就这么没有魅力?
花渊刻薄道,“凡人之姿,如此而已。临幸你?我怕脏。”
西昌皇子听后险些气得仰倒。
皇室落魄前,他也曾名动京华,哪里算凡人之姿?
花渊又好到哪里去,居然还嫌他脏?
花渊瞧出他的心理活动。
冷笑道,“阴阳合和乃是人伦正道,好好水路不走去走那用来五谷轮回的旱路,脏不脏?”
坚定认为自己是“柳羲”的花渊,哪怕他有一颗比女人还男人的内芯,但他也是喜欢异性的。没法子,谁让这具身子是男人,“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性取向也跟着改了。
他是不能接受走那脏兮兮、用来排除秽物的路子。
西昌皇子不怕脱肛,他还怕染病呢。
得知花渊的想法,西昌皇子又气了个仰倒。
他堂堂皇子,怎么可能稀罕当人男宠?
花渊这个贱民真将自己当根葱了。
很快,他便知道与这种人虚与委蛇,倒不如去当个雌伏人下的男宠。
某一日,花渊对西昌皇子提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要求。
西昌皇子愣怔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你、你说什么?”西昌皇子吓得小脸苍白,眉宇间写满了恶心和厌恶,望向花渊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像是看鬼,“孤与皇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却要求孤与她……她是你主公的妾室,你怂恿另一个男人与她发生不正当的关系……看样子,你对你的主公颇有怨言。”
没听错,花渊这个丧心病狂的居然让他与自己的亲妹子做些会被和谐的事情。
不止如此,他还要求必须令对方受孕。
“你疯了!”
花渊却用一种能将人心都看透的目光看着他。
“你笑什么?”
“从你口中听到这话,颇为有趣。”花渊轻蔑道,“所谓的皇室也会讲究人伦纲常?”
这个时期的人对血统很痴迷,士族如此,诸如皇室这样被士族当做暴发户的群体比士族更加执着。为了保证血统纯正,亲近成婚很常见,皇室子弟私下混乱人常更是屡见不鲜。
出身不讲究的西昌皇室,眼前这位皇子对兄妹乱轮这么抗拒,倒是让花渊开了眼界。
听出花渊话中的嘲讽,西昌皇子又怒又气。
花渊笑道,“倘若我是你,大概不会做出你这般愚蠢的选择。”
“你说我愚蠢?”
相较于不知从何时布局算计安慛的花渊,西昌皇子自愧不如,但也称不上愚蠢吧。
“难道不愚蠢?这是现成的、唯一的,让你能摆脱任人轻贱局面的机会。倘若我是你,我会牢牢把握,先脱离当下困境再做其他图谋。倘若帝姬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除了你、帝姬还有我,无人知晓,众人只会以为孩子是多喜公的。这种情况下,阻碍你的绊脚石,只剩多喜公的养子。只要养子一死,未来的少主之位只能由流着纯正西昌血脉的孩子继承……”
花渊一番话让西昌皇子心动又惧怕,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心肠?
“子弱而母壮,多喜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不就是你了?”
西昌皇子忍着打颤的牙根道,“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分明是你才对。”
花渊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我,谁让这是我布下的局?但你要是能让我死,最后赢的人不就是你了?少年郎啊,这乱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混,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唯有算计到最后的人才能屹立不倒。一时的屈辱、逆境能算得了什么?史书的笔从来由胜者掌控。”
1625:收南盛,杀安慛(三十七)
西昌皇小心翼翼地问。
“倘若我拒绝?”
花渊冷漠道,“你以为世上就你有胯下那几两肉?让女子受孕的男人,一抓一大把。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份能让多喜公放松警惕。你与帝姬独处时间长了,他也不会起疑。”
给安慛戴绿帽,总要留出让奸夫充分发挥技术的时间和空间。
当初向安慛要花渊当“男宠”,不过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好用,安慛不会因此生疑罢了。
西昌皇子听后,双手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倘若世上真有后悔药,他宁愿待在西昌也不愿意来到此处。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个打算……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花渊又说了一番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我不留知晓秘密又无用之人,心情若是不好,割了你的舌头、剁了你的手,让你去妓营苟延残喘几日。若是心情好,兴许会给你一个痛快。”花渊笑道,“我当然不能掌控一切,但群能掌控你的生死。你也仔细思量一二,究竟是什么比较重要。人要是死了,什么希望都没了,若是能忍辱负重活着,兴许还有绝境逢生的希望。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抉择。”
花渊将西昌皇子看得透彻。
这位皇子嘴上说着抗拒,心里、眼底全是野心和算计,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是不择手段。
花渊最讨厌这种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分明龌龊得不行,偏偏还死扒着最后的颜面不肯撒手。
假惺惺!
花渊要做的就是将这副厌恶的假皮揭下来,让假皮之后的丑陋面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呵,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花渊的声音像是地狱传来的催命符,皇子被吓得汗出如浆,黏稠的汗液很快便打湿了里衣。
他用近乎痛苦与绝望的声音低吼。
“我做!我做还不行嘛!”
他连“孤”这样“高贵”的自称也不用了。
吓得不敢用。
瞧着仿佛生不如死的皇子,花渊发出了一声不屑冷嗤,嘲讽对方的做作。只要表现得够痛苦够挣扎,似乎就能掩盖内心见不得光的念头和野心,将一切的错误都归咎于花渊逼迫……
虚伪得令人作呕,倒不如坦诚一些来得喜人。
花渊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要给安慛脑袋移植一片辽阔草原,在上面尽情放羊跑马,还需要让事件另一位当事人也同意。相较于西昌皇子的虚伪和欲拒还迎,那位西昌帝姬则比较干脆了,倒让花渊另眼相看。
当然,这也跟花渊跟她透露安慛无法生育这事儿有关。
无法生育子嗣,这就意味着她永远只是安慛暖床的工具,使用期限比她的青春还短。
一旦她的容颜老去,安慛不在意她,旁人更会将她遗忘角落。
帝姬只是一名暖床的妾室、一个柔弱的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女人。
这世上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柳羲”一般蜕变成为人上人,更别说像她一样成为天下风云的掌舵者,更多的女人只能像无根浮萍一样饱受乱世折磨摧残,越美丽的女性处境越危险。
男人通过征服她们验证自己的强大,女人靠着争风吃醋、争取男人的宠爱当做傍身资本。
安慛无法令人受孕,相当于掐断帝姬的未来和希望。
她答应了花渊的布局,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垂泪。她不懂,为何有的女人能活得让天下女人都艳羡嫉妒,例如姜芃姬,有的女人却连自己的命运都要受人操纵?她是西昌国高高在上的帝姬啊,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憎恶和嫉妒紧紧绞着她的心,让她险些呼吸不过来。
命运何其不公!
她认为才学出众,胸中抱负不亚于男子。
倘若她有姜芃姬那样的起点,也有那么多忠心耿耿追随的人,她做得一定不比对方差。
只可惜,这些假设永远也没机会成真了。
姜芃姬倒是不知道这些,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不遭人妒是庸才,她这么优秀强大,若是不被人嫉妒,岂不是说明她还没脱离庸人的范畴?
相较于别的,她更喜欢在大冬日跑出去狩猎、烧烤、冬泳、摸鱼……
“这些兴趣爱好,似乎没有一桩与公务有关系。你这么做,你的下属居然不会造反?”
杨涛肩头披了一件厚实狐狸毛披风,两只脚搭在船舷外,一小半脚背浸入冰冷的江水之中,若是仔细瞧便会发现杨涛的上身是裸的,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遮蔽的松垮长裤,长发湿漉。
他刚从江水爬上来,冬泳小伙伴还在水下。
杨涛的冬泳小伙伴是谁?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居然是曾经的死对头,如今的上司姜芃姬……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姜芃姬仰倒没入水中,贴着水面一下子游出了两三丈,仿佛生于江水的女妖。
“怎么可能习惯?”杨涛险些笑岔气,“不同人不同命,搁做少阳非将我活拆了不可。”
“他们倒也想将我活拆了,这不是打不过?”姜芃姬浮出水面笑道,“我不给他们添乱,他们就谢天谢地了。子孝他们会帮我将不重要的公文处理好,挑出必须要我亲自阅览的……”
“柳公这话似乎有几分歪理。”
杨涛笑着对她伸出手,稍稍用力便将人拉上来。
姜芃姬随手捡起披风卷在身上,抬手将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
二人带了护卫在江上冬泳。
杨涛是凫水好手,水性好得很,没想到北方长大的姜芃姬也那么好。他游得累了,狼狈爬上船休息,姜芃姬还在水下活蹦乱跳。真怀疑她的体力是不是能从江水下游一路游到上游。
“这哪叫歪理,这叫真理。”
曾经的对手和平相处,咸鱼们表示刺激,但更刺激的还是杨涛的身材。
【你的益达】:尽管我曾是慈美人的死忠粉,可是看了杨涛小天使的身材,我想爬墙了。
【清风纸巾】:穿着衣服不显山不露水,脱了衣服,荷尔蒙都要溢出屏幕了!
【深海鱼卷】:不要拦着我,我要日哭这只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