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6:收南盛,杀安慛(十)
吕徵找了借口支走安慛,面上再也不遮掩对花渊的厌恶和恶心,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
自从知道花渊有失心疯的毛病,吕徵私底下翻阅了不少相关医术和野史故事,结合自己的判断和他对花渊的观察,吕徵觉得花渊这人不仅脑子有病,还十分危险,不能随意靠近。
吕徵曾提剑去找花渊算账,对方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兰亭公柳羲。
起初,吕徵还觉得可笑,但经过一阵子的严密观察,他却有些不寒而栗。
寻常人发病,顶多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自己是谁谁谁,活像是亡灵附体。
花渊的失心疯却比吕徵了解的病症更加严重,他没有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反而口齿凌厉、思路清晰。吕徵大胆试探,发现花渊每次发病都会冒充不同的身份,例如花渊的胞兄、花渊的妻子、妻子的情夫、葛林、柳羲……有些人连听都没有听过,他们出现时间各不相同。
吕徵起初还以为是亡魂附体,但当花渊说他自己是“柳羲”的时候,吕徵便知道对方这是彻底疯了。看似清醒理智,实则疯癫得没了自我,真情实感地将自己臆想为另一个人罢了。
正因为如此,吕徵更加不能理解自家主公的决定。
他为何要重用一个有失心疯的疯子,还让这个疯子去教导少主?
尽管少主是安慛从旁支过继过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但安慛早年流亡的时候伤了身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了。若无意外,这个过继来的少主就是日后的继承人,安慛也该郑重对待。
吕徵心中思绪复杂又纠结,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未等他解开这些谜题,他发现了更加惊悚的事情,可怖程度堪比白日见鬼。
某日,他收到一张来自花渊的求救信。
没看错,的的确确是花渊写给他的求救信,信笺染了胭脂香,上面的字迹也极其温婉柔和,一瞧就知道是女儿家的手笔,落款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居然是花渊他嫂子写的,字字含泪。
吕徵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催动,私下见了举手投足都女气十足的花渊。
“这信函是你写给我的?为何求救?”
花渊用袖子压了压眼角溢出的泪水,眉宇间带着女性风情,坐姿更是小家碧玉得很,看得吕徵格外不习惯。对方压低了嗓音,听着有些尖细,他还给吕徵行了一个标准的女性见礼。
花渊一开口,吕徵便知道不妙。
“奴家姓魏,夫家姓花,数年前嫁予花渊,为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谁料花渊丧心病狂,趁着南蛮攻城屠戮的时候,举刀对奴家和一双儿女下手,奴家实在是冤屈得很啊。”
花渊说着说着就哭了,吕徵仔细瞧他举动神态,活脱脱一个饱受苦难的士族妇人。
吕徵调查过花渊,知道花渊的妻子姓魏,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不过,听闻花渊妻子生性风流放浪,时常趁着花渊发病的时候,从外找来情夫共度春宵。
因此,这对儿女的生父到底是谁,还需要打个问号。
吕徵算是明白了,花渊这是又发病了,臆想自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嫡妻?
“你寻我做什么?你说有人要杀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吓够了,吕徵的心脏格外坚挺,接受能力也翻了好几倍。
自称花渊嫡妻的人格哭啼啼,面上带着无尽的惊恐,哆嗦道,“那人是柳羲!”
吕徵:“……”
“吕军师,你可一定要救救奴家啊,奴家发现了,那人就提着刀站在奴家身后……”
吕徵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忍着恶心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花渊双手抓着他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手心都是黏稠又冰冷的汗液,那种触感让人恶心得不行,双臂的汗毛都根根立起了。
“魏夫人,这大白天的,你可别吓人。”
花渊身后哪有什么人,空荡荡的,更别说提着刀的“柳羲”了。
患了失心疯的人发病之后都是这个德行?
话音刚落,花渊的身体突然抽搐一阵,口中溢出一声仿佛濒死般的痛呼,高亢且尖锐,吓得吕徵浑身一震。吕徵忍不住抬手轻抚胸口,坐在他对面的花渊重新变回熟悉的冷漠和尖锐。
“花渊,你真不用去找个医师瞧瞧脑子?”
吕徵真情实感地建议,主人格上线的花渊却冷哼一声,拂袖大步离去。
又过了两日,吕徵再度接到一封来自花渊的求救信,落款是个并不算陌生的名讳。
花渊他老婆的小情人之一,疑似两个孩子的生父。
“犯病就犯病,有必要臆想自己是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嫡妻情夫?”
吕徵发愁地抓了抓发髻,叹了一声还是去赴约了。
他又一次瞧着花渊哭哭啼啼跪在他脚边,双手抱着他的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寻我作甚?难不成是‘柳羲’也要来杀你?”
吕徵甚为无语,他觉得自己和花渊打交道多了,迟早自己也会变成失心疯的疯子。
自称是花渊老婆情夫的人格惊恐又畏惧地道,“是啊,你怎么也知道?求求你救救小爷,小爷不想死啊!只要你救了小爷,小爷立刻让家仆给你千两白银,不,万两都行——”
吕徵冷眼看着花渊又哭又闹的狼狈模样,内心波澜不惊,甚至有点儿想笑。
对方又哭诉道,“她……那个柳羲,那个疯子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吕徵心下一惊,试探道,“杀了谁?”
对方哆哆嗦嗦说了四五个人,最近被杀的是花渊嫡妻。
“‘柳羲’怎么杀的你们?”吕徵好奇追问。
对方道,“小爷亲眼瞧见了,那个疯子杀了人,活生生将人吃了——吃——”
话音刚落,对方口中又溢出一声高亢尖锐的惨叫声,仿佛濒死之人一般瞪大了金鱼眼。
吕徵被花渊弄得浑身汗毛倒竖。
过了一会儿,他瞧见趴在地上的花渊慢悠悠爬了起来,恢复成熟悉的冷漠模样。
“等等!!”吕徵这次将人喊住,“我知道你是失心疯,不过……‘柳羲’杀人是怎么回事?”
花渊平静地道,“正如你听到的那样,那个叫‘柳羲’的人正在疯狂杀人。”
1597:收南盛,杀安慛(十一)
吕徵问他,“我能冒昧问一句——现在的你是谁?”
花渊道,“这具身体是胞弟的,你说我是谁?”
吕徵明了,花渊这会儿又臆想自己是早逝的胞兄了。
“下一次,不会是你来向我求救吧?”
接二连三折腾他,他上辈子是欠了花渊多少钱?
“不会。”花渊的胞兄讥讽道,“只有那些没有骨气的废物才会向你求救。”
吕徵又问道,“你说‘柳羲’疯狂杀人,被她杀死的人会怎么样?”
“被杀了,自然是死了。”对方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花渊的病情很严重,实际上分裂的人格不止卫慈知道的那几个,还有很多弱小但却没有机会出现的人格。这些人格性格懦弱、胆小,能力也弱,根本不是“柳羲”人格的对手。
越早分裂出来的人格,本身越是强大,出现的时间也会更长,例如花渊的胞兄和葛林。
人格“柳羲”没有对这几人动手,反而选择吞噬弱小的人格增强己身,找个机会反客为主。
毕竟,在这个人格的认知中,他就是真正的“柳羲”,不过他是被人陷害,然后鸠占鹊巢。
为了夺回自己的一切,人格“柳羲”必须拥有真正的身体,干掉其他人格是首要任务。
吕徵不懂这些,但隐隐猜出了什么,顿觉头疼无比。
所谓的“柳羲”、“胞兄”、“情人”、“嫡妻”……全都是花渊犯病臆想出来的假人,本质上都是花渊自身。这真是个厉害的男人,自己绿了自己不说,他还要自己杀了自己,佩服!
又过了一阵子,吕徵再度接到来自花渊的信函,不过这次不是求救信了。
“你……又是谁?”吕徵对着花渊的脸,对方眼眸阴鸷,薄唇紧抿,必然不是花渊本尊,更像是先前差点儿掐死吕徵的家伙。吕徵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是……葛林?”
【葛林】这货可是坚持屠戮南蛮数十万无辜族人,还派人将被俘又怀孕的南盛孕妇活生生打胎的家伙。吕徵对他的厌恶比花渊本尊更甚,但一想到这就是个疯子,心情就很复杂。
那些妇孺何其无辜啊?
她们本是南盛女子,因为这国家的男人无能,导致外族入侵,让她们沦为战争的牺牲品。浑身上下只剩泄/欲和生育的作用,被南蛮虐待。怀孕之后,又被原先的南盛族人抛弃。
仅仅因为她们怀了南蛮族的血脉,所以便要将她们腹中的孩子活生生打下来,一尸两命。
认出眼前的花渊是【葛林】,顿时没了交谈的意思,他没拔剑戳死这个龟儿子就不错了。
“不想知道我找你过来的目的?”
吕徵不想跟他说话,【葛林】却主动跟他攀谈。
吕徵冷笑道,“莫非也是‘柳羲’要杀你?”
【葛林】道,“是,我躲她很久了,但我有种预感,我终究还是要被她杀死。”
吕徵问道,“干吾何事?”
【葛林】要是死了,那真是大快人心,顺带将吕徵上次险些被杀的仇也报了。
【葛林】冷笑道,“那是‘柳羲’。”
吕徵不解道,“那又如何?”
【葛林】道,“‘柳羲’是东庆诸侯吧,她对你家主公安慛可没什么好感。”
吕徵听后,心下咯噔,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葛林】露出一丝讥讽的笑,说道,“你大概也发现了,我是葛林,但又不是葛林。”
每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起初都会笃定自己家的身份,等他们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距离崩溃也不远了。花渊虽是个疯子,但他却有自我保护的本能。人格分裂越来越多,他下意识会有自救举动,例如重新分裂出一个强大的人格——这个人格能将其他人格都吞噬吞并。
当花渊出使东庆,见到姜芃姬,体内的人格在对方的精神气场下战战兢兢。
因此,花渊的自保本能分裂出了“柳羲”。
谁知,这个“柳羲”自我意识比其他人格都要强势可怕,她想“鸠占鹊巢”!
等她吞并了所有分裂出来的人格,她未必没能耐将主人格取而代之。
届时,最危险的人是谁?
自然是安慛。
吕徵道,“我自然是发现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葛林】道,“自然是拜托你一件事情,拔出你的剑,杀了我。”
吕徵不解了,握着佩剑的手有些迟疑。
“为何?”
“为何?自然是想趁着还清醒的时候,有尊严得了结一生。花渊是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人,活着还不如趁早死了好,至少是个解脱。”【葛林】嗤笑道,“你现在不下手,你迟早会后悔。”
说罢,【葛林】转身离去。
之后几日,吕徵再也没有见到他出现。
不止是【葛林】,还有时常出现的“花渊胞兄”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不济、时常面露疲倦的花渊本尊。花渊臆想出来的人,每个都有鲜明的性格,辨认他们并不难。
相较于“胞兄”的睚眦必报和残忍狡诈,花渊本尊倒是温柔可亲,只是内敛得有些懦弱。
吕徵好奇问了一句,打听花渊最近过得如此。
对方的回答让吕徵心下一惊。
花渊道,“近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梦中时常被梦魇惊醒……”
“梦魇?什么梦境如何可怕?”
花渊虚弱又腼腆地笑了笑,好似做噩梦被吓醒有些丢人。
“梦中似乎有个女子提刀追杀渊,渊屡屡被逼至绝境,唉……当真可怖极了……”
吕徵内心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郁,直至他从花渊身上看到了“柳羲”的痕迹。
柳羲年少时候曾在琅琊求学三年,吕徵自然见过她,二者接触并不算少。
当花渊脸上露出与那人如出一撤的肆意笑容,吕徵便知情况不妙。
奈何这个“柳羲”手腕高超,坐实了安慛帐下第一人的位置,备受安慛信赖。
在对方的打压之下,吕徵这个老臣反而有被边缘化的趋势,安慛跟前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吕徵几乎要吐血。
这个冒牌货“柳羲”到底想做什么?
当他听闻“柳羲”与安慛彻夜长谈对东庆的战略布局,吕徵心情就不妙了。
安慛真不会被对方趁机咔嚓?
1598:收南盛,杀安慛(十二)
“现在的你到底是谁呢?”
吕徵一脸戒备地看着花渊,神情凝重,仿佛一个不对劲他就要拔剑拼命。
花渊唇角露出一丝刻薄的讥诮,对于他而言,吕徵的防备更像是搁浅鱼苗无力的挣扎。
“吕少音,你以为我是谁呢?”
花渊说话的语调变了,不似南盛雅言那般软糯平和,听着更像是东庆河间那块儿的。
“你真以为自己是柳羲?你不过是花渊得了失心疯之后,臆想出来的人物。”吕徵咬牙说出了最能刺激对方的话,若是任由花渊这个疯子继续蹦跶下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倒不如趁早让他谢幕领盒饭好了,“你若真是柳羲,你不妨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毕竟只是臆想出来的人格而不是人格本尊,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缺失的。
花渊能通过搜集姜芃姬的生平经历,模拟臆想出对方的性格、言行举止和小习惯,但姜芃姬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详细经历,花渊不可能每一桩事情都知道,这就是个破绽。
果不其然,当吕徵说出这话之后,花渊的神情都变了。
吕徵一边防备对方暴起发难,一边继续9用言语刺激花渊。
“你说你是柳羲,那你可还记得当年琅琊郡求学,我曾与你在望山亭对酌的事?那个亭子里,你我都说了什么话?”吕徵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回答不出来,因为你不是柳羲!你是花渊,南盛宁州人士,家中有父母兄长,双生胞兄未及序齿年纪便夭折,父母未等你长到启蒙之龄便染了时疫过世,家中产业被叔父婶母夺走。明面上善待你,暗地里却用后宅见不得光的手段养废你。你变得懦弱,娶了他们精心挑选的荡妇为妻,此女与人私通生下一子一女,你因为太过懦弱不敢反抗……花渊,这才是真正的你,现在的你只是臆想出来的假象……”
花渊本尊是个性格温和到懦弱的人,不知道反抗,但又不甘于现状,不愿意被欺凌羞辱,因此分裂出了性格睚眦必报、狡诈残忍的“胞兄”。“葛林”与花渊有些亲戚关系,他身世凄惨但武力极好,花渊同情对方的遭遇又艳羡对方的能力,兴许也是因为这个才分裂出“葛林”。
剩下的人格更像是情绪不稳定状态下生出的BUG,
他们的存在给花渊造成沉重的负担,为了自保,花渊本能分裂出克制他们的“柳羲”。
原因也简单,因为花渊直面姜芃姬的时候,体内人格都在颤抖畏惧。
谁能料到,这个人格是如此危险,不止能吞噬弱小的人格,还能威胁主人格,鸠占鹊巢。
吕徵不知道这么多详细情况,但根据他的推测,所知实情与真相也差不离了。
“你根本不是柳羲!你就是个患了失心疯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疯子!”
吕徵刚说完,花渊突然暴起将他手中的佩剑夺过来,掐着他的脖子,面色狰狞无比。
“仅凭你一人之言,你以为我会相信?下次再胡言乱语,我便杀了你。”花渊压抑着声音,隐隐带着几分近乎癫狂的颤抖,听得人心肝直颤,他喘息着道,“我当然是柳羲,只要杀了那个冒充我的人,我就是唯一的柳羲。吕少音,你要是再妨碍我,休怪我不念当年同窗之情。”
说罢,对方一个用劲儿便抓着吕徵的衣领将他摔到一边。
吕徵脚下一个错步没站稳,胡乱间抓到了帐幕,狼狈摔倒在地。
若非这顶帐篷扎得很有技术含量,整体牢固稳定,怕是要被吕徵撞倒了。
吕徵狼狈爬起身,左手抓紧了佩剑,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此事一定要告知主公才行,现在的花渊就是个随时要人命的疯子,若是执意留着他,怕是姜芃姬还没带兵打过来,花渊就暗戳戳将安慛暗算死了。若真是如此,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徵的想法是没错,架不住安慛早就被花渊打过预防针。
对于吕徵的担心,安慛根本没放在心上,不仅没有重视,反而有些想笑。
失心疯是个什么样子,他还是见过的,花渊思路清晰、能力卓绝,哪儿像是个疯子了?
倘若天下疯子都像他一样,那正常人还有活路?
吕徵不知道,花渊投奔安慛的时候便主动交代过底子,那时候上线的是他的“胞兄”。
“胞兄”告诉安慛,自个儿是花渊的孪生兄弟,因为一人早逝却舍不得兄弟,便共用一体。
二人性情不同、习惯不同,反而被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视为患了失心疯的疯子。
安慛那时很缺人,吕徵也才刚刚投奔他,他还没摸清吕徵的能耐,心里有所保留。安慛见花渊主动投靠,神志清醒又是个人才,根本没有半点儿疯癫的迹象,他便信了花渊的说辞。
这么多年,花渊都瞒得挺好,安慛又极其倚重他,根本不信什么失心疯的污蔑之词。
吕徵急得嘴角起泡,安慛仍旧不为所动。吕徵失望的同时,只能另寻办法,采用迂回对策减少花渊的危害。例如,将花渊调离少主身边,然后再想办法离间安慛、少主与花渊的感情。
不过,这个计划第一步就夭折了。
安慛信任花渊,同样也不看重过继来的这个“少主”。
他不理解吕徵的苦心,反而觉得吕徵有些挑事儿,思及花渊上的眼药,他对吕徵有些不喜。
吕徵又不是蠢人,一番劝说无果,他便知道安慛是不会改变心意了。
“真是气煞人也!”
吕徵回了帐篷,气得想要摔东西泄愤,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先生,主公为何不信先生的话?”
吕徵的书童跟着他从东庆来了南盛,这么多年风雨都见过了,书童不理解原先表现良好、求贤若渴的安慛,为何会是这副样貌,这与安慛当年苦苦恳求吕徵出山的样子相差太大了。
“哼,他还能为何?”吕徵冷嘲道,“骨子里全是高人一等的糟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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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徵答应安慛还是太急了些。
他本想将安慛身为士族的傲骨和坏毛病全部磨平再答应出仕。
一个听话又倚重自己的主公,总比喜欢自作聪明又满身毛病的蠢人好得多。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一则情势不允许再拖延,二则安慛的演技天赋点满。
如今,吕徵算是尝到苦果了。
自从南蛮四部覆灭,安慛又在吕徵等人的建议下伏击了各个盟军,收纳了他们的兵力和治地,一下子膨胀了数倍。膨胀太过了,安慛就飘上了天,骨子里的门第血统开始发作。
因为花渊大多时候都在出谋划策,吕徵在打理内政俗世,刷脸的机会没有前者那么多,久而久之,安慛对曾经襄助他的吕徵并不是很看重,甚至觉得此人有些碍眼、可有可无。
吕徵祖籍在东庆,因为安慛催三请四才答应出仕,祖上猎户,出生贫寒。
花渊祖籍南盛宁州,标准的士族之后,哪怕经历坎坷,家业被叔父婶母所夺,但人家也是士族。花渊还是主动投靠安慛,他的思想、利益、立场都与安慛高度吻合,例如屠戮南蛮四部无辜族人、例如打掉孕妇腹中的南蛮血统……他们有着共同的仇人,更加容易引起共鸣。
反观吕徵,吕徵不止一次反对安慛屠戮南蛮俘兵。
念在二人曾经共患难的交情,一次两次没问题,但吕徵碍眼的次数多了,安慛会没有芥蒂?
这些道理,吕徵都知道,但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若人人为了阿谀奉承、为了自保,连说出真话的勇气都没有,这人世间还能剩下什么?
书童与吕徵是一条心的,他见先生这般处境,心中颇为忧虑。
吕徵见状,好笑地道,“你这么担心作甚?”
书童道,“小的这不是担心先生吃亏嘛。”
吕徵道,“我平时教你念的书,你都念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什么叫做‘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安多喜若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若是以草芥待我,我……哼!”
吕徵的脾性便是如此。
前世为了旧主守城,死战到底,最后带着对姜芃姬的咒骂跳下城墙,以死抵抗,那是因为旧主值得吕徵豁出去性命。如今的安慛与吕徵并不契合,安慛也无法让吕徵为他这么拼命。
吕徵只用尽到自己的本分,安慛愿意听劝最好,不愿意那就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书童听呆了,吕徵没好气地道,“你家先生脖子上的脑袋金贵着呢。”
“哦哦哦,小的明白了。”
吕徵见书童去忙了,心下添了几分无奈和沉重,眉头始终紧拧未松。
吕徵这会儿的心情有些微妙,搁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安慛就像是他辛辛苦苦从白板练到满级的号,他给这个账号添置装备、刷战阶声望、买炫酷外观,结果角色被共号的家伙抢走。
吕徵郁闷归郁闷,但他和这个账号的感情还没那么深,自然不存在“非君不可”情形。
大不了,他再去练一个号,亦或者去收一个成品大号!
话分两头,安慛这里鸡飞狗跳不平静,姜芃姬那边却和谐得很。
为了显示郑重,姜芃姬的装束也费了一番功夫,早早就被卫慈从暖烘烘的被窝揪出来。
“主公若是疲了,闭眼再歇一会儿。”
卫慈温声在她耳边低语,姜芃姬眼眸半阖,含糊应了一声。
“话说……要是日后登基了,我每天上朝也要这么早起,这么累?”
卫慈道,“朝会有大朝与常朝之分,大朝每逢元旦、冬至以及陛下的降诞日才会在正殿受百官朝拜。常朝则比较随意,时间也灵活一些,主公若是觉得困乏,时辰定得晚一些便好。”
大朝会自然是要全副武装,装束要尽显皇家威仪。
常朝就随意一些,穿着都偏向日常的,不可能每天都耗费一个或半个时辰去梳妆打扮。
哪有这么多功夫去浪费啊。
姜芃姬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放心很多了。”
卫慈笑道,“主公都开始担心登基后的日子了?”
姜芃姬含笑道,“这不是怕起得太早,纠缠你的时辰太少么?”
卫慈憋了许久憋出四个字,“谨言慎行!”
一天的好心情从调/戏子孝开始。
姜芃姬昨夜睡得极香,杨涛等人却是辗转难眠,断断续续挨到了天亮。
两方会面,姜芃姬将杨涛上下打量了一番,再度确认一件事情——这果然是看脸的世界。
各家诸侯首脑,几乎没有一个长得丑的,颜值都在平均线以上,杨涛更是过了九十分大关。
没瞧见直播间那群颜控咸鱼都在嗷嗷直叫么?
他们的双目历尽千帆,什么燕瘦环肥没见过,但凡能让他们真情实感pick的,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美人。杨涛的颜值扛得住他们用了放大镜般的挑剔,那绝对是纯天然的帅哥!
杨涛好看,杨涛身后跟着的几人也是各有千秋。
【偷渡非酋】:啧,不太像是接受杨涛投降的官方场合,更像是主播在选秀男。
【清风望月】:哈哈哈,这么一说还真像,那慈美人不就是正宫皇后了?
咸鱼们嘻嘻哈哈,姜芃姬却不能这般随意。
她当年用盟誓招揽黄嵩,彻底安了黄嵩和旧部的心,如今招揽杨涛,自然也不能马虎。
口头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比不上白纸上的一个黑字。
今日说是接纳杨涛投降,主题还是洽谈协商盟誓的内容。
杨涛虽是战败投降一方,但姜芃姬也没有为难羞辱,反而摆出了满满的诚意,甚至还亲口感谢杨涛带兵击退来犯南盛敌军,保住城池的事情,只字不提颜霖等人在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坐在下首的杨思心里不是很痛快。
可一想到主公偏袒自己,他就不跟颜霖等人计较了。
姜芃姬摆出了诚意,杨涛这边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因此整体气氛相当和谐。
谈得差不多了,姜芃姬突然提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在卫慈意料之中的要求。
1600:收南盛,杀安慛(十四)
“少阳,你说柳羲为何突然提这么一个要求?”
因为姜芃姬诚意足够,杨涛这里也没有作妖,盟誓内容很快就确定了,双方都十分满意。
杨涛旧部原先还忐忑各自的未来,如今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但杨涛却没有彻底安心,仅仅是因为姜芃姬提出的要求让他颇为不解。这究竟是信任他还是想要趁机搞事情弄死他啊!
“主……正泽公无需担心……”
钱素现在不能唤杨涛主公,哪怕钱素还没改老板,但也要避讳,毕竟这里是姜芃姬的地盘。这么做也是为了杨涛好,减少被姜芃姬忌惮打压的可能性,一山不容二虎,姜芃姬才能是“主公”。钱素也不是杨涛的客卿家臣,挑挑选选之后,他选了一个不疏离但也不僭越的尊称。
杨涛双手环胸,根本没有发现钱素称呼的转变有什么毛病。
他叹道,“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便说过柳羲不是个能用常理度之的人,如今一瞧,父亲的话倒是没说错。柳羲这一举动,我真是摸不清楚。少阳,你们看出了什么嘛?”
杨涛的智商比正常人高一些,但距离专攻心计谋略的谋士而言,他还是缺了一大截。
反正有现成的外置大脑,手上有场外求助的机会,杨涛也没委屈自己钻牛角尖儿。
钱素道,“盟誓刚下,柳羲若真有恶意,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展露出来。善待正泽公远的好处多多,不仅能顺利收编正泽公旧部,让他们放下戒备,还能在天下人跟前赢得好名声。”
杨涛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不清楚她这么做想干嘛。”
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主公,杨涛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心计谋略,不似年少时候那般缺心眼儿,但他就是瞧不出姜芃姬在他投降之后又让他沾染兵权是个什么操作。她心这么大,真不怕杨涛用人格魅力拉拢士卒,暗中霸占了兵权,趁着姜芃姬哪天懈怠的时候,跳出来搞事儿?
钱素内心有个猜测,但又不好当着杨涛的面说出来。
杨涛道,“有什么猜测就说出来嘛,我像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
大概是卸下了“主公”的身份,杨涛现在空有虚名而无实权,不用像以前端着仪态,说话行事变得随意。他甚至顶着自家小伙伴的死亡射线,抬手搭上钱素的肩膀。钱素走得端正,脊背挺得笔直,双目直视前方,反观杨涛则是东倒西歪,活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般软塌塌的。
钱素仍旧欲言又止,一旁的颜霖帮他说了出来。
“柳羲……她大概是想招揽你……”
钱素松了口气,这个念头憋在心里,险些没将他憋坏了。
杨涛不解地眨眼,抬手指着自己道,“我不是已经与她盟誓,心服口服了么?”
“主公口中的盟誓服输,指的是与黄嵩一般被柳羲荣养起来,当一个万事不管的闲暇富家翁,等日后柳羲登基为帝,再赐一个空有虚名的爵位,后世子孙蒙混过日子。”颜霖冷哼道,“柳羲的招揽,怕是想让主公进她帐下为臣,彻底臣服,日后什么日子,那就不好说了。”
前者虚度光阴,但好歹有保障,说难听一些就是混吃混喝等死的铁饭碗。
后者还有晋升的空间,代价就是对曾经的对手俯首称臣,日后爬高了还要受到双倍的忌惮。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都没什么好下场。
若是功高震主、执掌兵权的人是曾经的对手……呵呵,全族上下都不得安生。
杨涛终于跟得上二人思路,摩挲着下巴道,“柳羲这几日真没摔坏脑袋?”
颜霖道,“柳羲大概也知道少阳不会立刻答应,所以才借用你熟悉南盛作为借口,让你随军打仗,同时又揭自己的短,表明军中可堪大任的将领不多,让你帮着一旁监军练兵……与其说是放权让你接触兵权,倒不如说是试探你对这事儿有无排斥,她好采取应对之策……”
杨涛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没想到姜芃姬会为自己弄这么多花花肠子。
他一时间拿不了主意。
“那、那我该怎么选?”
钱素叹道,“此事算是有利有弊,利处在于,若正泽公接受,日后不似黄嵩那般颓废光阴,子孙入仕也不受束缚,但弊端也有……一旦柳羲猜忌起来,正泽公连同族人处境危险。”
姜芃姬这会儿表现得心胸豁达,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光阴?
人都是会变的,不然哪里来这么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破事儿?
君不见多少诸侯与帐下臣子都有过浓情蜜意的蜜月期,过了这个时期,杀熟还少?
“不是吧?”杨涛面露迟疑,他道,“柳羲与黄嵩,二人当年是什么关系,一块儿喝酒上青楼。我与柳羲虽有交集,但并无年少情谊。她为什么不给黄嵩机会却……听着不靠谱。”
颜霖冷笑道,“黄嵩与正泽不同,柳羲可不是个任人唯亲的性格,冷漠清醒得很。”
说得好听是“清醒理智”,说得难听就是“唯利是图”了。
黄嵩无法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她为什么要放任黄嵩这个隐患掌权?
相反,杨涛帐下有不少旧部都是杨蹇留下的,作战经验丰富,兵法娴熟,妥妥的正统将门出身。收了杨涛,那些旧部看在前后两任主公的份上,他们对姜芃姬也会更加忠心。
“柳羲帐下武将不算少,但正经八百将门出身的却没几个。以往的小打小闹,这点儿缺陷并不明显,如今却拿下了整个东庆,南盛只有安慛,独木难支,中诏也被打了个半残,多半挡不住她的野心。铺子摊得大,以前惯用的野路子就不够使了,她自然要另寻出路弥补短板。”
要说还是颜霖看得通透清楚,姜芃姬招揽杨涛的用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杨涛听后恍然大悟,他道,“这事儿……怕是要好好想想……”
对其他诸侯来说,被敌人大败、投降敌人已经够耻辱了,俯首称臣还不让他们气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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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却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顶着空有虚名的爵位,一家子混吃混喝等死固然安全,但出了什么事情,依旧要任人宰割。
虚名哪有实权来得有安全感?
要是怕功高震主,日后表现得平庸一些,军衔不高不低,一样挺安全。
反正,哪怕他手上有了实权,姜芃姬该给他的虚衔爵位还得给,他相当于有两重保障。
最重要的是,习惯战火纷飞、刀光剑影的日子,很难再回归平静,杨涛不是个闲得下来的。
颜霖叹道,“正泽慢慢想吧,不论你是答应还是拒绝,记得多拖延一会儿,吊着她胃口。”
杨涛一脸懵逼,问道,“吊着柳羲的胃口?”
颜霖道,“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太容易得手的,往往不知道珍惜。”
吊人胃口,不仅仅是为了让对方知道珍惜,同时也是为了无形中拉高自己的身价。
杨涛什么脾性,颜霖再清楚不过。
说句难听的,对方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行事果断利落,一旦做下决定就绝不拖泥带水,颜霖这是教他“矜持”,学会摆谱。
毕竟,现在不摆谱,日后怕是没有摆谱的机会了。
杨涛神色复杂地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颜霖这话太有歧义了。
偏偏姜芃姬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性,一个具魅力权势与一身的女人。
尽管人类已经摆脱了兽类的愚昧,但有些地方还是共通的。择偶的时候,有能力的雄性在择偶方面更加受到雌性青睐。撇去性别不谈,有权有势的人,的确是更容易吸引异性注目。
民间有不少八卦,说的就是这位女性诸侯与身边臣子的花边谣言。
这就跟男性君主身边全是女性臣子,百姓同样会脑补他们有什么不伦关系一样。
颜霖眼珠子一瞥,瞧了一眼杨涛的脸,罕见地嗤了一声。
“少阳,你这是什么眼神?”
颜霖笑道,“正泽容貌虽美,但也不算人间绝色,那位兰亭公不会觊觎你美色的。”
杨涛对自己的脸一向很有信心,他道,“怎么就不是绝色了?”
颜霖问他,“你觉得柳羲帐下那个叫卫慈的人,如何?”
钱素和杨涛一起懵逼,为什么话题偏到卫慈身上了?
钱素回忆卫慈的脸,听杨涛道,“大雅君子、卓尔不群。”
颜霖问,“他的容貌如何?”
大雅君子、卓尔不群,赞美的还是品行道德,颜霖问的是脸!
杨涛搜肠刮肚想了大半天,总觉得什么词汇搁在卫慈身上都略显艳俗。
最后,他只能道,“他比少阳就好了那么一点点儿。”
钱素忍俊不禁,险些没憋住。
“少阳为何突然提及卫慈的脸如何?”
颜霖垂眸,平淡说出一个今天大八卦。
“柳羲腰间的挂饰和卫慈的,反了……你说,一男一女,什么情况下会弄错彼此的配饰?”
杨涛是成年人啊,如何回答不出来,他心直口快地道,“当然是鸳鸯交颈、共赴……”
他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禁了声音,钱素也停下脚步,二人震惊地看着颜霖。
杨涛道,“素记得柳羲腰间配饰不少,为何你会注意这个?”
钱素倒是明白。
当年他和颜霖初见,对方就指出他配饰衣着哪里出错,眼尖得像是有强迫症。
配饰这玩意儿也不是随便就能戴的,什么身份戴什么配饰,什么场合戴什么配饰,什么年纪戴什么配饰……这些都有讲究。若是哪里弄错了,少不了要被人在背后讥笑为不知礼节。
姜芃姬性格再怎么随性,人家也是一方诸侯。
今日可是她与杨涛定下盟誓的庄重日子,不可能在这种小细节上犯错。
真要弄错了……
多半不是不重视,而是因为……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下很复杂。
颜霖垂眸低语道,“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杨涛道,“懂懂懂,绝对不说出去。”
以前还以为愚民传播的香艳八卦是诋毁人,没想到姜芃姬真跟帐下臣子有一腿。
颜霖淡淡补了一句,“别胡思乱想。”
那两个人怕是真有感情,若是身为主公的她与众多臣子胡来,那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一个集团势力是个什么风气,他能感受出来。颜霖对姜芃姬的第一感觉就是“清正”,他也发现,除了那个叫卫慈的人跟姜芃姬有些苗头,其他人根本没将他们的主公当成女子看待。
杨涛最听话了,小伙伴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姜芃姬邀请杨涛等人一起用膳,各种珍馐美味让人拇指大动。
漳州水产多,姜芃姬在直播间咸鱼的指点下,进一步扩张了膳食版图。
杨涛几个都是水边长大的,倒是不知道常见的鱼虾水产,诸如扇贝生蚝还能这么做。
要知道,姜芃姬来之前,这个时代的厨艺仅限于白水烹煮,调味料稀少,顶多搁点儿盐。
士族吃得精细一些,但烹饪手段极少,再好的材料,做出来的膳食味道也有限。
杨涛算是明白姜芃姬帐下的知客斋食肆能打仗到哪儿,开到哪儿,做的的确好吃。
于是,杨涛就冲姜芃姬要了一个庖子。
反正少阳说了,现在姜芃姬有求于他,他稍微任性一些也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姜芃姬答应了,还拨了厨房手艺第二好的庖子,看得杨思眼睛都嫉妒红了。
他觊觎主公的御用庖子这么多年,没见主公有赏给他的念头,杨涛刚来就抢!
卫慈见杨思一脸愤愤的表情,笑着将没动过的一盘烤生蚝给了他。
未曾想,杨思接过之后还白了卫慈一眼。
卫慈一想就明白,低语道,“等战事结束了,慈府上的庖子分你一个?”
杨思心下满意,“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反悔。”
卫慈府上的庖子厨艺不比主公那儿的差,膳食更追求精细,仅仅因为卫慈身子需要调养,吃食更加精细。求不到主公这边的,敲卫慈的竹杠也行,只要能满足这条舌头就好。
卫慈笑道,“此物不可多食。”
见杨思挺喜欢吃生蚝,卫慈好心补充了一句。
杨思道,“为何?”
卫慈道,“此物,壮阳补阴。”
杨思:“……”
1602:收南盛,杀安慛(十六)
壮阳补阴?
杨思这会儿吃也不是,不吃又嘴馋,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最后,他将筷子端正摆好,压低声音与卫慈耳语,“卫子孝,你莫不是诚心的?”
他像是那种需要壮阳补阴的男人?
男人说什么都行,唯独不行不能说,杨思怀疑卫慈是诚心恶心他的。
卫慈眨着无辜的眼睛,一副不解的表情道,“靖容这是何意?慈不过是提醒两句,此物味美,但不宜多食。靖容的脾性是什么好吃就吃到腻,要是吃出了毛病,再提醒可就晚了。”
杨思道,“你我相识多少年了?少在的面前扮无辜,骗骗不知情的人还行,骗我可骗不到。”
卫慈的人脉是真的广,姜芃姬帐下除了少数几个例外,大多都跟他有些私交关系,例如丰真杨思二人就是经由他的介绍才会“自投罗网”。正因为私交甚好,所以彼此了解格外深刻。
杨思是知道的,若非卫慈这张脸太有欺骗性、长得太正人君子,哪会没人看穿他的本质?
卫慈笑道,“你若是不吃,那也别浪费了。”
他作势要将那叠生蚝拿回来,杨思手快一步拦了下来。
“哪有送人的东西再要回去的道理?谁说我不吃了?”杨思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卫慈道,“倒是子孝更需要多补一补,你也知道如今这个局势,若是能有个……那就再好不过了。”
卫慈轻呷一口茶水,眼睑低垂,又长又翘的浓密睫毛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姜芃姬耳力绝佳,一向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哪里会错过卫慈这边的动静?
她暗中用手指摩挲腰间垂挂的配饰,唇角微勾,仿佛眼底都漾开一层温柔的涟漪。
难怪有那么多直播间咸鱼说要在他的睫毛上荡秋千,她也想了,更想在他心间纵火。
卫慈低语道,“不急,慌什么。”
杨思险些呛住了,没好气道,“你比……人家姑娘年长六七岁,再迟下去,你还能生?”
卫慈和姜芃姬的关系毕竟没有公之于众,几个聪明人心知肚明,达成默契,但更多人还被这二人蒙在鼓里。主公没有说要公开,这事儿就不能见光,杨思说话也要注意避讳。
卫慈冷笑道,“靖容可比慈还要年长六七岁呢。”
言外之意,杨思都能铁树开花,凭什么更年轻、生活更自律的他不能?
这群人尽喜欢瞎操心!
杨思真想爆锤卫慈,说好的挚友,结果却是塑料制品,还能不能有点儿爱了。
美食不断供应,众人也没什么心思谈论正事,吃饭填饱肚子要紧。
杨思果断抛弃让他心梗的卫慈,投入美食的怀抱,他一人饭量抵得上两个卫慈。
当然,在场食量最佳的还是自家主公,一人吃了七八个大汉的饭量,瞧得自诩大胃王的杨涛都呆了。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宴席散后,杨涛忍不住跟颜霖吐槽了一句。
“我算是知道柳羲为何要逐鹿天下了?”
杨涛煞有其事地双手环胸,说着还点了点头,闹得颜霖以为小伙伴有什么高见。
“为何?”
“没人养得起她,太能吃了。”杨涛道,“不自己出来拼一把,搁在后院是要饿死的。”
颜霖:“……”
要不是周遭有人,他要顾着杨涛的颜面,真想抽出双剑教杨涛学一学什么叫谨言慎行!
殊不知,姜芃姬已经听到了,毕竟她的听力好得不科学。
“主公可有喜事?”
卫慈正准备帮着整理公务,没想到自家主公突然笑出声,还是那种颇为无奈又很宠溺的笑。
姜芃姬笑道,“没什么喜事,不过……这个杨涛真是个妙人,这个性格也是辛苦颜霖了。”
卫慈茫然一脸,直到姜芃姬低声复述杨涛那句话。
“这简直是个宝藏男孩儿,太可乐了。”姜芃姬丝毫没介意杨涛的吐槽,反而觉得对方挺萌的,蠢萌蠢萌的,倒是与以前的李赟几人有的一拼,她更加在意自家的青蛙,随时随地撩他,这会儿也不例外,她道,“子孝,你可养得起我?哪怕我一人一顿吃掉七八大汉的伙食?”
卫慈叹道,“慈的月俸薪水还是主公发放的。”
姜芃姬道,“子孝回答如此耿直,你让我如何继续撩拨下去?”
卫慈道,“主公该处理政务了,慈可不想当那个蓝颜祸水,让你耽误正事。”
姜芃姬点了他的鼻子,嗔道,“不解风情。”
卫慈说,“不解风情的卫子孝恳请主公今日下午莫再偷溜出去摸鱼,专心政务,可好?”
姜芃姬:“……”
这哪里是有情人啊,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管家机器人,还是软硬兼施外带色/诱的。
因为卫慈的监督,姜芃姬偷溜当甩手掌柜的计划再一次泡汤了,五百万咸鱼观众也只能看着姜芃姬蹲在政务厅跟成堆的文书较劲儿。他们喝茶吃瓜子,笑看姜芃姬水深火热的模样。
【吹爆小辣椒】:主播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谈恋爱不能找一个满脑子事业心的男人,因为对方会无视你的撩拨和诱/惑,只想让你跟着他一块儿为了事业奋发向上。
卫慈也帮着姜芃姬整理,垂头的时候瞧见腰间饰物有些异样。
他拆下一条配饰,眉头轻拧,因为这是主公的,他自己那块儿则跑到主公腰间。
“怎么了?”姜芃姬抬头瞧他,见他手上拿着的,说道,“我将你戴在身上,可有感动?”
卫慈忍不住扶额,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姜芃姬问他,“怎么了?”
卫慈道,“主公可知颜霖的经历?”
姜芃姬道,“听过一些。”
卫慈道,“前世,颜霖曾因为一名官员穿着不得体而参了对方一本,二人因此结仇。”
姜芃姬道,“穿着不得体?怎么个不得体,难不成还能搞制服play?”
“配饰僭越了。”卫慈道,“那名官员因为一桩事情办得不好被陛下申斥贬官。按理说,官员的官服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动,结果那名官员一时粗心穿了原先官职才能佩戴的饰物……这就被颜霖眼尖发现,朝堂上参了一本,导致那名官员又被陛下申斥,他就跟颜霖不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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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芃姬摩挲下巴道,“你想说……颜霖大概发现你我关系了?认为我潜规则下属?”
卫慈道,“多半不会想得太好。”
姜芃姬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打算潜规则他或者他当宝贝眼珠子的杨涛。”
卫慈:“……”
自家主公一点儿不顾忌名声,将主公名声看得格外重要的卫慈有些心累。
姜芃姬道,“不用换回来了,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见不得光。”
她都不在意了,卫慈再坚持也没用,心下担忧的同时又隐约生出几分让他唾弃的暗喜。
过了几天,杨涛答应了姜芃姬的要求,姜芃姬也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安抚他的旧臣。
与此同时,姜芃姬还派遣大量斥候打听安慛治下的情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转眼过了十日,姜芃姬准备趁着卫慈不注意的空档去摸鱼,刚起身便听到直播间咸鱼在欢呼。她打开弹幕一瞧,原来今日又是欧皇诞生的日子——
她瞧了一眼正准备关掉,万万没想到屏幕出现一张艳丽绝世的脸。
饶是对颜值极为苛刻的姜芃姬,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的确是好瞧。当然,这张脸的主人并非咸鱼穿越的身体,咸鱼穿越的身体是个类似护卫的角色,长相丢到人群就找不到的水准。
“看样子没什么危险。”
姜芃姬简单判断了一下情况,放心出门摸鱼,丝毫没料到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
“唉,果然穿越不会是什么好身份——”
欧皇附身之后便觉得浑身腰酸背疼,脚底板的草鞋早就破烂,磨出了不少血泡。
若非不远处的树荫下端坐着两位天仙儿般的人物,他早就坐不住了。
为了保命起见,这位欧皇选择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一边将肩上挂着的草鞋取下换上,一边支长了耳朵探听情况。大概是欧皇多了,众人也有一较高下的念头。不论穿越成什么角色,总不能当第一个时间未满就被迫终止穿越的倒霉鬼,因此,欧皇就忍了脚上和身上的痛楚。
听了许久,他终于查明了一些情况。
这一行二十二个人不是南盛、中诏或者东庆人士,而是极少出场的西昌国人士。
西昌国?
没啥印象。
更让欧皇和咸鱼惊讶的是,那两个端坐在树荫下,穿着简陋的少年少女,居然是皇子帝姬!
没听错,皇室出身,皇子帝姬!
听二人谈话,他们似乎还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妹!
不过,西昌国的皇子皇女跑到东庆做什么?
欧皇瞬间阴谋论,饶是他脑洞极大,终究还是大不过现实。
这二位的来意出人意料,他们是西昌皇室送过来“和亲”的!
没看错,和亲的!
欧皇与五百万咸鱼齐刷刷哑然,这叫哪门子的皇室和亲?
连同皇子皇女在内也才二十二人的队伍,除了这两位皇室成员的衣着还算清爽,只是布料被浆洗得褪色发白,其余人皆是蓬头垢面,衣着破烂,面黄肌瘦的,说是难民也有人信啊。
“莫非是和亲路上被人打劫遭难了?”
在欧皇的认知中,皇室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代表,面子工程永远不会寒酸。
这两位皇子帝姬这么惨,多半是半路遭难了。
殊不知,人家就是这么穷。
一行人休息一阵,再度起身。
欧皇眼睁睁看着几名“护卫”半是强迫半是威胁,从附近渔家借了几艘渔船。
二十二人挤在船上,瞧着摇摇晃晃的船身和漾开波纹的水面,欧皇暗戳戳抱紧了自己。
因为这具身体是护卫,耳力不错,他隐约听到船舱传来皇家兄妹的谈论声,撇除没什么营养的商业互吹,剩下的内容就比较劲爆了。例如——皇子的联姻对象居然是他们的主播啊!
咸鱼们听呆了,齐刷刷去闹姜芃姬,弹幕将她的视野全部填满。
姜芃姬正半躺在河边垂钓,一旁的鱼篓空空如也,莫说鱼了,连一片鱼鳞都没有。
咸鱼们也不明白,姜芃姬穿越这么多年,钓鱼从未钓上任何鱼类,为何还乐此不疲?
姜芃姬一边垂钓一边眯眼小憩,鱼竿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右手支着脑侧,脑袋上的斗笠将大半张脸都遮盖严实。等她听到动静看弹幕,发现满屏幕都是“渣女”、“心疼子孝”……
姜芃姬:“……”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循着弹幕去瞧欧皇的子直播间屏幕,发现这里的弹幕也是五花八门,撕得昏天暗地。
姜芃姬揉了揉眉头,仍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经过咸鱼们的“热清”解说,姜芃姬才明白有一行人自称是西昌皇室,要过来跟她联姻。
“这都什么鬼?”
临近落日时分,姜芃姬提着空荡荡的鱼篓回去,没想到被守株待兔的几人抓了个正着。
“咳,来得真齐……发生大事了?”
丰真几人对视一眼,最后选出卫慈递交邦交国书。
姜芃姬接过那卷陈旧的二手竹简,打开一瞧,一目十行看完。
刨除各种没有营养的问候和端架子,核心的意思就是西昌国皇帝打算将儿子赐予姜芃姬当侧室,以求两国交好,同时还暗示说这个儿子如何如何好,希望未来儿媳能看在姻亲关系上,借兵给他,助他平定西昌国内的战乱,届时西昌东庆守望相助,建立永远的邦交友谊。
对方还许诺了各种好处,只要姜芃姬借兵给他,他收复了西昌,这一切好处都能兑现。
且不说东庆西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一个中诏如何守望相助,光是将儿子赐予姜芃姬当侧室的操作她就想不明白……据说这位皇子还是皇后生下的二子……
“骗子?”
姜芃姬翻来覆去瞧了一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卫慈苦笑道,“倘若是骗子,臣等几人也不敢将其献到主公跟前。”
那就是真的喽?
“不是我不信,问题是这玩意儿假的很真啊。”姜芃姬露出一丝诧异,“哪个国家的皇帝会将皇后所生嫡子送出去,换取兵马的?虽说西昌是五国之中最弱的,但也不至于这般落魄。”
卫慈道,“等主公亲自接见,兴许就明白了。”
他用前后两世的节操保证,西昌,真的是一个一言难尽的国家。
1604:收南盛,杀安慛(十八)
不论是姜芃姬还是直播间五百万咸鱼,在他们的固有印象里面,皇室再穷也不会吝啬面子工程,毕竟皇家颜面不能丢,哪怕打肿脸也要充胖子,但西昌国的使者却给他们上了一课。
且不说人家是什么来意,既然以一国使者的身份来的,姜芃姬不能怠慢了。见人之前,怎么也要沐浴更衣,总不能穿着一身麻布裋褐见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个渔村的渔女呢。
姜芃姬关了主直播间视角去洗漱,咸鱼们无聊只能扎堆在欧皇的子直播间聊天,顺便探听“敌情”。他们的可都是“碰瓷CP”的忠实拥趸者,不容许二人之间横插进来一个陌生小三!
欧皇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两位皇室的龙子凤孙没有半点儿好感。
那二人虽说落魄,但姿态却端得很足,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贵胄架子。
搁在喜欢他们的人眼里,兴许会赞一句跌落尘埃却不折傲骨,说他们没有辱没皇室身份。
搁在不喜欢他们的人眼里,这么做就是矫情,连丸州百姓都不如,拿什么脸装龙子凤孙?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西昌二皇子瞧着室内装扮,再看看自己一行人的模样,不悦的同时又有几分自卑。他们带来的仆从护卫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怕是寻常难民都比他们干净一些。
几个护卫更是如此,脚下的草鞋磨得破破烂烂还不舍得换掉,露出沾满污血的脚板和略微畸形的脚趾,他们的形象与西昌国使者该有的形象大相径庭,不仅没能让二位天之骄子脸上增光,反而揭了他们的短处,让他们脸上火辣辣的,丢人丢到了未来妻子跟前,让人小瞧了。
几个侍从木讷地应下,唯独欧皇内心冷嗤了一声。
“主播真是个好人——”欧皇和其他几个护卫被安排到仆从歇脚的地方,还有人专门给他们准备了干净衣裳、热水和吃食,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久没吃饱了,欧皇嗅到食物香味,肚子就开始轰隆隆打雷,双手仿佛不受他控制了,几乎用抢的速度将一大碗米饭吃进肚子,食案上的菜肴一扫而空,吃光之后还觉得肚子有空地,他还能再吃一份,“饿死了——”
与此同时,西昌皇子和帝姬也被当做贵客招待。
仆妇带着几名侍女端上数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整套折叠整齐的女式华裳和头面首饰。
尽管不是按照皇家规格制造的,但也是高门大户的士族贵女才有资格穿戴的。
帝姬看似冷若冰霜,眼睛却一直往几个盘子扫,目光也流露着喜欢以及势在必得。
她出生的时候,西昌皇室还没这么落魄潦倒,她也享受了七八年的富贵荣华,吃穿住行都是世间顶顶好的。作为最受宠爱的帝姬,父皇为她贺生,一次便能用去数万两白银。
她要什么,父皇就给她什么。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数年之前,西昌国四分五裂,各方势力互相绞杀,隔三差五便有人起义,有名有姓的“诸侯”也是节节攀升。西昌皇室被人一举推翻,他们一家子连同一些忠心耿耿的大臣被乱臣贼子逼四处逃窜,日子也是越过越差,穷得要啃树皮了。
无人知晓,为了凑齐这二十几人出访的费用,那些老臣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父皇还忍痛将未曾生育的妃嫔卖入了烟花柳巷赚皮肉钱。思及父皇母后二人过的日子,再瞧瞧仆妇侍女端上来的锦衣华服、珠宝首饰,这位帝姬便觉得五味杂陈,各种情绪在胸腔翻江倒海。
她早就到了及笄的年纪,按理说也该筹备议亲嫁人了,但如今的皇室连翻身的资本都没有,她能嫁给谁去?难道说要嫁给西昌那些自称“诸侯”的乱臣贼子,换取些许的金银钱帛?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母后口中听说父皇的打算,心思便活络开了。
她也要去联姻!
西昌皇后道,“你是女子,那个柳羲也是女子,你如何能比得上你二兄?”
“儿臣听闻柳羲至今膝下无子,身边连个伺候人都没有,谁知道她是身体有恙还是有磨镜癖好?”帝姬道,“十六国乱世,不是还有一对姐弟独占皇帝三千恩宠?退一步说,柳羲若是没有磨镜癖好,儿臣也甘心嫁予她帐下最得用的臣子,日后也能笼络夫君,一旁帮扶二兄。”
西昌皇后拿不定主意,只能将女儿的话告知丈夫。
西昌皇帝一听,他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
他将儿子送过去当侧室还不够,毕竟没有子嗣地位就不稳,若是重臣娶了帝姬当了他女婿,吹吹枕头风,相当于拉拢一个有分量的盟友。没有诞生子嗣前,儿子的腰杆子也能直起来。
另外,这对儿女还是稍有的龙凤双生子,那可是龙凤呈祥的祥瑞,分量更加不同。搁在外人看来,西昌皇帝将儿女送出去换取富国兵马很荒诞,殊不知这个机会还是这对兄妹抢来的。
西昌国王是个不禁女/色的,宫中妃嫔不全是士族出身,八成都是民间选拔上来的,因此出身普通的庶出子女可不少,他们可都盯着这个机会呢。不知道这个皇室什么基因,不论男女长得都很好看,西昌皇帝为了换取银钱粮草,送出去好几个比较年幼的帝姬了。
作为唯一的嫡女,她出身高贵,血统纯正,绝不能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境地。
思绪翻转,从前的一幕幕从脑海略过。
帝姬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开双臂,下巴微扬,几名侍女上前为她宽衣解带,伺候她沐浴。
这幅情形让她想到了锦衣玉食的从前。
不论如何,此行一定要成功!
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那位皇子身上,只是他的神情更加淡漠,偶尔眼底还会闪过些许屈辱。
这两位沐浴更衣要折腾一个多时辰,姜芃姬一个战斗澡两三分钟的事儿。
早早就换好衣裳开了主直播间,磕着瓜子让侍女梳头,听仆妇和侍从回禀那两位“天之骄子”的反应。
姜芃姬听后,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是不是脑补得太多了?”
【跪求月票】:收南盛,杀安慛(十九)
姜芃姬把这事儿跟众人提了一嘴,有趣的事情要大家一起分享。
丰真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卫慈,笑着给西昌一行人上了眼药。
他道,“或许,人家便是这么想的。西昌不比东庆,对主公的认知仅限于寥寥几个字眼,未必有更深入的了解。那位西昌皇子又是嫡出,怎么能没点儿野心谋略?忍辱负重地献身换取兵马复国,哪里比得上笼络主公,慢慢让主公专心情爱,他好趁机架空主公来得便捷?”
卫慈冷笑道,“不知羞耻。”
“子孝不信?”丰真抬杠道,“子孝也是博览群书、贯通古今,难道没看过史书上那些靠着讨好岳家积攒底蕴,一朝腾龙翱翔便踹了糟糠妻的例子?后人提及他们,只会称赞男子气运好、善隐忍、有胆识,只字不提他是踩着岳家、架空岳家上位,这算得上什么‘不知羞耻’?”
丰真倒是看得清楚,亦或者说他也是男人,最清楚男人的野心和思维。
“人人皆道,是非功过由后人评说,但写下这段历史的,那可是当代的史官。后人评说的依据也是靠着史官写下的内容,春秋笔法还少了?给史官一杆笔,黑的能写成白的,白的能写成黑的。”瞧卫慈脸色阴沉如水,丰真又笑着添了一句,“倘若那位西昌皇子野心勃勃,先是曲意奉承削弱主公戒备,再以情爱攻心,侥幸诞下血脉,主公的偌大家业还能传给谁呢?”
卫慈道,“没有自知之明。”
丰真笑道,“人家再有自知之明,没有碰壁之前,想法总是乐观的。”
姜芃姬嗑着瓜子,瞧着丰真怼卫慈,忍不住帮衬了一句。
“得了,三言两语说得我像是沉迷美色的昏聩之主,我是那种人?论心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那位西昌皇子,不管他是有野心还是没有野心,瞧了便知道。若是没野心最好,若是有野心,他是欠教训了。”姜芃姬冷哼一声,瓜子又磕了几枚。
丰真幽怨地瞧了一眼自家主公。
护犊子也不带这么护的,他才说了几句,还没怎么欺负卫慈呢,她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
丰真心里吐槽,面上却恭敬地作揖道,“主公英明神武,自然不会被区区美色蒙蔽。”
姜芃姬反问,“那你担心什么?”
“那位西昌皇子,容貌虽显稚嫩,但已有天人潜质,这不是怕主公瞧了真人,然后……”丰真浪归浪,很少跑到姜芃姬跟前作死,哪怕作死了,他的求生欲也会让他将情势扭转过来,例如这次就中途改了口风,生硬地作揖到底,义正辞严道,“臣擅作主张,还请主公责罚。”
姜芃姬皮笑肉不笑。
丰真把该说的话都说光了,出发点还是为了她好,姜芃姬要是追究就是她无理取闹了。
“得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天人潜质。人人皆道子实阅遍风月,如今瞧来还是功力尚浅,屁点大的孩子还能掀起惊涛骇浪?有句老话说得好,好瞧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空有一个脸蛋有什么用,摆在家里当花瓶,我还嫌能吃占地方呢。”
姜芃姬当然看过那位西昌皇子,咸鱼们还鸡蛋挑骨头将那小子贬了个遍,说他鼻子又短又榻又肥,那玩意儿能力不好什么的……姜芃姬就看他们胡闹,没想到丰真也跑来插一脚。
丰真仔细琢磨姜芃姬的话,深深感觉主公的嘴巴有多损。
对面的卫慈微微垂首,嘴角却有上扬的趋势。
丰真:“……”
惹不起惹不起,大魔王的男人果然是有后台的。
丰真忍不住皮了一句,“臣功力尚浅,主公跟前班门弄斧,惭愧。”
姜芃姬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日常想捶死丰真。
他这么说,不是反讽姜芃姬阅遍风月,功力高深?
“世间美色万千,无需一一阅览,见识过最美好的色彩就好。子实不懂,这叫贵精不贵多。”
丰真:“……”
作为谋士的他,打嘴炮输给自家主公,看样子他的业务还不够精湛。
姜芃姬对着众人道,“你们也留下瞧瞧,看看是什么天姿国色,居然能入得了子实的眼。”
丰真:“……”
主公,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就是怼了你的心肝宝贝,这般记仇?
杨思在一旁幸灾乐祸,别以为丰真没听到他发出的轻微噗嗤笑声。
等了好一阵功夫,姜芃姬茶水都凉了几轮,那两位娇贵的皇室后裔才匆匆来迟。
别说,丰真的审美还是没问题的,不论是那位西昌皇子还是西昌帝姬,相貌都属于上乘。
尽管这些年生活得落魄,但小时候受到的皇室教育已经刻进骨子里。
洗干净之后换上锦衣华服,盛装打扮,原本八分九分的素颜被拉到了满分。
果然,人靠衣装。
姜芃姬这具身体的颜值是不用说的,她气质又独特,身上虽无寻常女子惯有的温柔弱气,但也有另一番美感。上佳的容貌、上位者的气势,一眼便抓住了那位西昌皇子的眼球。
他本以为姜芃姬是个言谈粗俗、容貌不堪的女子,毕竟她时常与军中武人混在一块儿,常年征战,容貌肯定没有细致保养,说不定生得五大三粗,丑陋不堪,这才成了大龄剩女。
如今一瞧,除了相貌略显英气外,倒是挑不出哪里不好。
西昌皇子心底那点儿被父皇当做物品赠予其他诸侯为侧室的屈辱感稍稍压下去一些。
兄妹二人冲姜芃姬行礼,养眼得不行。
姜芃姬作为颜狗,反常得有些不悦。
她对外的名声虽差,但也没有好/色以及男女不忌这两项吧?
“东庆与西昌相隔万重千山,二位皇裔千里迢迢而来,有何来意?”
帐下有亓官让、丰真、杨思三个小心眼儿,姜芃姬也不是心胸豁达的人,对待某些事情格外小气记仇。因为二人的野心、丰真的打岔和卫慈的反应,她对这对兄妹没半点儿好感。
明明瞧过西昌皇帝写的信函,她愣是装作不知道,让二人亲口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堂堂一国嫡子被人送来当侧室,自尊心强一些的男子,哪个受得了?
果不其然,那位西昌皇子脸色当场就变了。他忍了急剧起伏的心绪,心下转了转,斟酌着回答,试图引经据典,拉扯南盛东庆两国的交情,极其含蓄地表达来意,保留些许颜面。
他模糊了重点,着重强调两国情谊,卖惨买可怜,联姻之事一语带过。
1606:收南盛,杀安慛(二十)
西昌皇子虽然有些心计,但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不说搁在姜芃姬眼里,哪怕是搁在齐匡、李赟几个人眼里,他的手段都有些不够看。演技不错,但还未学会如何完美藏匿自己的野心。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他瞧姜芃姬时候流露出来的惊喜和算计,众人都瞧见了。
当然,西昌皇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直播间五百万咸鱼他就蒙蔽了九成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咸鱼们看惯了各种抠图替身的电视剧,对演技的要求大大降低,西昌皇子的伪装搁在他们看来已经尽善尽美了。若不是眼尖,估计无人能发现这位俊美无害的美少年生了一颗黑心。
嗯……
当然,不排除颜值带来的滤镜让咸鱼们戒心松懈的可能。
姜芃姬看似认真,实则走神地听完了西昌皇子的场面话,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当她双眸认真地看着某个人的时候,不论是谁,那人都能感觉到她眼底的真诚,仿佛那双眸子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西昌皇子也不例外,当他发现姜芃姬的凝视,心底溢出了欢喜。
自从西昌皇室落败之后,他还是头一回如此感谢这张脸,不然如何吸引坐在上位的女人?
西昌帝姬见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复杂。
孪生兄长若是入了姜芃姬的眼,日后飞黄腾达是板上钉钉的,但自个儿是女子,总不能与一个男子争夺女子的宠爱。西昌帝姬对皇后说的话,其实只是她说服对方的借口而已。
西昌帝姬真正的目的还是嫁给姜芃姬帐下重臣当嫡妻。
先前派人打听过,姜芃姬帐下重臣的年纪大多都是三十四十,儿女都能议亲了,唯独一人是个例外。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卫慈,卫子孝。年逾而立还未成婚,不知道是喜欢男人呢,还是身体有毛病,不孕不育不举?这对西昌帝姬而言没什么,她只图对方的地位而不是身体。
趁着皇兄与姜芃姬对话的时候,这位帝姬眼尖找出了卫慈。
尽管没有介绍,但卫慈并不难认。
果真如旁人所言,一眼看过去,相貌最好、气质最清正的文士便是卫慈。
只需一眼,西昌帝姬便对这位“未来夫婿”十分满意。
不论对方有无暗疾,凭着卫慈的脸、才华、涵养、地位、权势,她都不会吃亏才是。
西昌帝姬动作很小心,但是哪里逃得过姜芃姬的眼睛?
她心下冷哼,面上却笑吟吟地套话,一副对西昌皇子很满意的表现,不仅关心对方一路上的经历,还试探西昌境内的情形。西昌皇子趁机顺杆子往上爬,着重渲染西昌皇帝饱受乱臣贼子的迫害、为了家国大业呕心沥血……当真是闻者伤心,在场众人要被感动了,嘤嘤嘤。
姜芃姬也适当表现出动容的模样,顺着西昌皇子的意愿提及联姻,加强两国友谊的事儿。
“父皇时常与人提及皇妹及笄,奈何西昌境内乱臣贼子当道,竟无合适俊杰与之婚配,为此愁恼非常。”那位西昌皇子也是奸诈,他没有提自个儿的婚事,反而说了皇妹的,一副担心妹妹婚事的好哥哥形象,捧了姜芃姬的同时又达成了目标,“听闻兰亭公帐下英杰辈出,若能结两姓之好,两国情谊必定更加牢固。如此,父皇母后也不需要担心皇妹终身大事了。”
姜芃姬道,“这是好事儿,不过……我帐下之臣,大多年长且已有妻室,总不好委屈了帝姬殿下。年纪合适的,例如秦奉敬,他也有亡父生前定下的婚约,不宜毁约另娶。如此,这婚事怕是做不成的。我观帝姬生得花容月貌,怕是天仙也没这么好瞧的,婚事不能儿戏。”
西昌皇子不愧是帝姬的孪生兄长。
他与帝姬私下商议过,一同将目标对准了卫慈。
哪怕是嫁给乱世诸侯帐下臣子,身为帝姬也不能做人妾室,卫慈就挺合适的。
西昌皇子道,“兰亭公帐下有一人倒是极为合适。”
姜芃姬在众人古怪的眼神中问道,“谁?我怎不知?”
西昌皇子道,“此人便是卫子孝先生,听闻先生年少有才,跟随兰亭公南征北战十余年,盛名斐然。如今家中未有妾室,仅比皇妹年长十余岁,二人容貌皆是世间少有,岂不般配?”
全场静默。
咸鱼们也被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瓜,忘了弹幕怎么发。
这两位西昌来的宝贝疙瘩说了啥?
【偷渡非酋】:来个人打醒我,我没听错吧,这位小皇子看上了谁?
【口红搜集癖】: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作死?
【努力赚钱钱】:看上主播也比看上慈美人好啊,看上主播只需要被慈美人怼,看上慈美人要被主播捶成肉酱,谁来都拦不住那种。这位西昌皇子是过来联姻还是过来送人头的?
“不般配,不般配。”姜芃姬冷笑着丢下一颗炸弹道,“与我倒是很般配。”
众人:“……”
他们知道主公说话很骚,但是没想到能骚到这种程度。
他们默契一致地看向西昌皇子和帝姬,只见二人的表情僵硬住了,隐隐有崩裂之势。
姜芃姬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西昌皇子唇瓣哆嗦,因为他发现自己误解姜芃姬方才的眼神了。
她——
她居然看上了自己的皇妹,同性别的女人?
难怪——
难怪天下最强诸侯柳羲至今还是个单身,膝下无子,居然是个有磨镜癖好的变/态。
那位西昌帝姬也是一副被雷电击中的表情。
她虽然放话说兄妹共侍一人,但也没说真要去伺候一个女人啊。
兄妹二人面如菜色,姜芃姬恍若未知,目光落在帝姬身上,三人相顾无言。
场面有些失控,西昌皇子尴尬地找了蹩脚的借口告退,没有给准确回复。
等二人走后,姜芃姬笑得险些打滚。
“瞧上子孝?不摸摸自己脖子上有几颗脑袋——”
姜芃姬皮了一句,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当真。
当李赟一脸严肃之色劝谏自己阴阳调和才是自然正道的时候,姜芃姬的笑容差点儿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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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赟也不是没察觉自家主公跟卫慈之间那点儿苗头,但二人相处与寻常君臣差不离,对外也没过于暧昧的互动,李赟的怀疑也止步于猜测,没有石锤呢。举个栗子,这就跟咸鱼位面那些捕风捉影的娱乐圈八卦差不了多少,心里怀疑二人有一腿,奈何官方没有任何表示。
依照李赟的脾性,没有石锤或者二人亲口承认之前,他是不愿意擅自揣测,污了二人声誉。
因此,当姜芃姬亲口说出那句“与我倒是很般配”的时候,李赟自动将主语换成了“西昌帝姬。”这下完犊子了,自家主公喜欢女人啊,这可是官方给出的石锤,李赟自然就很方。
他在姜芃姬这里碰了壁,主公不肯听谏,他只能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退下。
“这事儿还是寻军师们商议比较好……”
李赟口中喃喃,脚步一顿,改道去寻杨思几人。
比较巧,杨思、丰真和卫慈正在水阁谈些什么,李赟大步流星过去,老远唤了一声“军师”。
三人都能称之为军师,因此齐刷刷望向李赟。
“汉美,怎么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卫慈给李赟沏了一杯茶,后者作揖之后径自在空余的席垫落座,额头冒着些许薄汗。
李赟道,“今日……关于那位西昌帝姬与主公的事儿……三位军师就不急么?”
三人面面相觑,卫慈选择沉默是金,李赟慢了一拍,没有发现水阁内的诡异气氛。
李赟很焦急,劈头盖脸一顿絮叨,急切的神情丝毫没有作假,这让三人表情更加诡异。
他们听李赟道,“主公这般年纪还未有子嗣,末将焦虑许久。没有子嗣延续,日后这天下要交给谁?西昌帝姬,说得好听尊称一声帝姬,说得难听不过是丧家之犬。她何德何能,高攀得起主公?更遑论耽误主公霸业!末将便是粉身碎骨,决不能让一介妖妇惑了她。”
李赟说得掷地有声,若非涵养好,换了柏宁几个来,怕是要将茶桌拍得啪啪响。
倒不是李赟执着血脉传承,那要看对象是谁。
自家主公是普通人吗?
不是!
她有极大可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真正君临天下的人!
她的子嗣不仅仅是她一家血脉延续那么简单,更关乎着天下大统与和平的延续!
没有继承人,意味着无人能延续主公对天下和平的理念,意味着他们拼了命挣来的和平也只能是昙花一瞬,这是李赟不想看到的。若是胜利果实被不相干的人摘了,他更气得呕血!
杨思忍笑忍得很辛苦,一边用内涵的眼神瞄卫慈,一边问李赟。
“如此,汉美打算怎么做?”
“倘若主公真看上那位西昌帝姬,当个玩意儿也就罢了,若是被她惑了神智,怕是要用些手段。”李赟眯了眼,说出一个让在场三人都意外的回答,“主公若是追究,赟便以死谢罪!”
李赟的认真让他收起了轻浮态度,目光透着几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意外。
卫慈寻了借口起身离开,免得接下的话题徒增尴尬。
丰真见卫慈走了,这才向李赟透露了口风。
“汉美啊汉美……啧啧……”丰真笑道,“你再仔细想想,主公与那位西昌皇子的对话。”
“那位西昌皇子说帝姬与子孝般配,主公说他们不般配,倒是帝姬与主公般配……”李赟面带不解地回忆,叹气道,“主公公然说了这话,日后史官写起来,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丰真与杨思都无奈了,亦或者说,与李赟同样想法的人还不止李赟一个。
杨思道,“主公说的是,‘不般配,不般配,与我倒是很般配’。谁与她般配?”
李赟自然道,“西昌帝姬啊!”
杨思忍不住扶额,李赟见状,倏地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什么了。按照前言后语理解,主公这话能听成“西昌帝姬与我倒是很般配”,但也能理解为“子孝与我倒是很般配”……
自家主公王霸之气太盛,李赟下意识将她当做强者、王者而非“女性强者”、“女性王者”。
因此,听到主公那话的时候,他宁愿相信主公有磨镜之癖也没想过另一种解读。
思及刚才离开的卫慈,李赟猛地抬手捂脸。
难怪……难怪卫军师要找借口离开,怕是不想他太尴尬。
“末将羞惭……”
李赟觉得自家主公潜规则军师比磨镜搞拉拉好接受多了。
杨思道,“没什么好羞惭的,不止你这么想,西昌国那两位也这么误会。”
自家主公也是画风清奇,明明是个女子,偏偏众人都以为她喜欢女子的可能性高于男子。
李赟问道,“二位军师都知道了?主公她……”
杨思摆手道,“主公并未亲口承认,你我都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心知肚明就好。这不是欲盖弥彰,只是主公的脾性……唉,她是铁心护着子孝呢,瞒着对子孝也有好处,树敌少些。”
几个重臣清楚就好,知道人多了,针对卫慈的暗算和算计也多了。
天底下没什么东西是人人都喜欢的,哪怕是金银也一样,照样有人嫌弃它们有铜臭味。
卫慈魅力比不上金银,若是走了明路,反而是要置他与死地。
李赟不解道,“既然是要护着子孝,今日主公为何就说出这话?”
杨思反问道,“汉美不就误解了?连你都如此,更何况外人。”
看似是出柜的话,实际上还不是说给卫慈听的表白?
啧啧,甜腻得粘牙。
李赟又担心了,“唉,这事儿要是记录史书,还不知有多少人误解主公。”
杨思卖弄从姜芃姬那儿学的骚话,“顶着天下人的误解对一人甜言蜜语,恋爱的腐臭味。”
仔细扒拉一番,杨思笃定自家主公这对CP是糖分最高的一对,足以甜出糖尿病。
“那……西昌那两位怎么处理?”
“主公对什么都大方,唯独这事儿……心眼小得比针眼还小,西昌那两位自求多福吧。”
“例如?”
丰真捏着下巴道,“例如将他们诓骗去南盛?”
1608:收南盛,杀安慛(二十二)
为了不惹上骂名,姜芃姬再看西昌二人不顺眼也不能将人一刀咔嚓了。
不过,她不能亲手杀人,但不意味着不能借刀杀人。
不论是西昌二人展露出来的野心还是他们对卫慈和自己的觊觎,姜芃姬都容不下他们。
在此之前,姜芃姬却要去见一见此次吃足苦头的倒霉欧皇。
“我居然看到了活的主播……你这么来见我没事儿吧?”欧皇左瞧瞧右瞧瞧,发现周遭除了他和姜芃姬没有旁人,这才放心下来,“主播,你家子孝醋性太大,被他撞见就完蛋了。”
“子孝一向善心,哪里有你说得这般可怕?”
“你对慈美人的粉丝滤镜能有地球那么厚了。”
尽管卫慈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他们咸鱼大军也不是眼瞎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咸鱼们自认为比姜芃姬更加清楚卫慈的本质。
这就是个白切黑的!
姜芃姬翻身翻下房梁,眉眼含笑,她从袖中取出一包糕点,算是招待小朋友了。
“噫,我以为会是什么贵重礼物,例如金银珠宝什么的。”欧皇笑着打趣道,“再不济也是你家帐下小公举的签名集锦,这种东西才有纪念价值,只送一包糕点,吃进肚子里就没了。”
姜芃姬道,“我又不是单身,子孝还要靠我养呢,哪里有那么多闲钱?”
欧皇忍不住捂脸道,“这算是吃现场版的狗粮?恋爱的酸臭味让我嫉妒得质壁分离。”
六个时辰很快就到了,这位欧皇并没有停留太久时间。
当天晚上,这位欧皇在围脖晒出了姜芃姬送的礼物。
因为制作工艺限制,这些小点心瞧着并不精致,但丝毫不影响它们的口感。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抬杠,酸溜溜说姜芃姬小气,分明是最强诸侯了,招待人居然只给一包糕点。
真以为谁从小到大没吃过啊,古代的工艺还能比得上现代?
姜芃姬算是坐拥三分之一天下的人了,送点儿金银珠宝就跟一座山分出一粒沙一样。
小家子气!
面对这些杠精言论,欧皇又发了一条围脖。
【高举碰瓷CP大旗】:我觉得礼物的价值并不在于卖多少钱,有多少盈利,梦回千年的意义也不是让大家穿越过去赚钱,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段经历,这才是真正的价值。主播人很好,尽管只送了糕点,但却是她亲手送的。另外,主播还是贴心的人,我这辈子都不后悔粉她。
这条围脖还有一张打了马赛克的图。
原来,糕点的包装里面还夹带了一封简短的信。
大意是说她记得欧皇曾在弹幕上留言,说她为明年即将毕业却找不到工作发愁,姜芃姬知道欧皇学的是面点专业,特地寻了几样漳州当地的甜点零食的制作古方,兴许能帮她创业。
末尾还留了一句“莫要迷惘,未来可期”,看得一群杠精闭嘴了。
“假的吧……”
有人忍不住嘀咕。
直播间每天都有五百万观众,弹幕更是数以千万计,她怎么就记得哪个欧皇曾经说了什么?不仅记得,她准备的礼物还是最贴心的。诚然,金银珠宝能给欧皇带去短期的暴利,但也因此失去了搏击生活的动力和激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助欧皇创业也是极贴心的。
一群咸鱼感动得稀里哗啦,碰上这么能撩的,这是要弯一辈子的节奏。
姜芃姬却没将这事儿记在心上,亦或者,这对她而言再寻常不过了。
“西昌那两位有什么反应?”
盯上谁不好,盯上她护着的肉,真以为她姜芃姬是个心胸宽广的?
侍从如实回禀。
西昌帝姬和皇子狼狈退下,越想越是堵心。
二人想破头皮也没想到一方诸侯柳兰亭是个有磨/镜癖好的变/态!
“皇兄,你想想办法,难道真要臣妹献身此人?”
西昌帝姬不介意嫁给臣子,但很介意嫁给女人啊,光是想到肢体触碰就想反胃。
西昌皇子也是心乱如麻,他不相信自己身为男子的魅力还抵不上自个儿的皇妹。
“你若是不从,柳羲岂会放过我等?”
西昌帝姬听得小脸煞白,但又不敢任性妄为。
皇子道,“柳羲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中有权有势、有兵有马,天下谁不忌惮她、畏惧她?若是你能讨得她的欢心宠爱,父皇便能借助她的兵力铲除乱臣贼子,顺利复国!届时,有了偌大西昌作为你的后盾,柳羲看在这个份上也会将你扶正,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帝姬道,“两个女子如何诞下子嗣?”
皇子道,“待你笼络住她,日后再安排其他人帮你固宠不就得了?”
兄妹二人心思各异,姜芃姬听了转述,笑得差点儿岔气。
“这俩兄妹实在是太有趣了,他们才来多久,我都乐了好几回。”姜芃姬道,“不愧是正经宫廷出来的子嗣,宫斗的基础操作和流程很熟悉啊。要不是我是当事人,我都信了他们的邪。”
不过,在有趣也不能搁在眼前碍眼。
姜芃姬忙着要跟南盛安慛打仗,哪里有这么多闲工夫去跟俩个小天真墨迹?
第二日,正当辗转一夜的帝姬下定决心要答应姜芃姬的时候,后者“出尔反尔”了。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她与安慛大战在即,没有多余兵力财力派去远征西昌,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西昌二人听得面色煞白,帝姬更是差点儿气吐血。
奈何姜芃姬明着拒绝,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只能接受现实。
帝姬更是怀疑姜芃姬是因为得不到自己生气了。然而,当她委婉提出愿意服侍姜芃姬的时候,后者居然装傻充愣,一脸正色地拒绝了,反倒让帝姬颜面扫地,又羞又恼。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西昌二人离去的时候,姜芃姬送了一批钱财,足以他们一行人回到西昌。
不过,他们会乖乖回去?
当然不会,根据他们私下打探,姜芃姬对安慛极为忌惮,隐隐有不敌的趋势。
姜芃姬不肯派兵,那么他们就转头去寻安慛借兵!
听闻安慛曾经有妻有子,总不该是个龙阳断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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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下去吧。”
收到西昌帝姬和皇子没有安分回西昌,反而改道南盛的消息,姜芃姬便知道他们的打算。
尽管这里面也有自己引导的份儿,但二人这么配合也出乎她的意料。
“按理说西昌战乱这么久,这二人也吃过几年苦头,为何还是这么拎不清楚?”
姜芃姬蛮诧异这事儿,谁人不知道她姜芃姬与安慛即将开战?
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姜芃姬占优势还是安慛占优势,他们都需要更多的兵力作为筹码,不可能抽出余力帮助隔着一个中诏的西昌。自个儿都自顾不暇了,哪有闲心助人为乐?
退一步说,帮助西昌有什么好处?
别听西昌皇帝许诺各种好处,只待他复国就能一一兑现,什么口头好处都是假的,隔着千山万水,人家要不要兑现全看心情。巨大利益面前,所谓的诚信,特别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诚信就是屁话。人家西昌皇帝允诺再好听,一张空头支票,在姜芃姬眼中抵不上一个士兵。
卫慈正帮姜芃姬磨墨,瞧着砚台晕开一层墨汁,浓淡合宜,这才道,“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匹夫?这世上多得是为了美色而铤而走险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是说西昌那两位对自己美色有信心,自认为他们在诸侯眼中抵得上数万兵马?”姜芃姬表示不能理解,她道,“西昌如今弱成这样,有这数万兵马,莫说一个帝姬一个皇子,便是将人整个皇室都霸占了,他们还能吭声反抗?何必弄什么虚假联姻,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卫慈:“……”
尽管主公说得刻薄毒辣,但事实就是如此。
没有兵马,拳头软弱,谁会将区区西昌皇室放在眼中?
恃美行凶也得看看自己的后台够不够强硬,西昌那两人是过于高看自己的美色和价值。
殊不知他们在乱世诸侯眼中,不过是两件除了脸蛋没什么额外附加价值的货物和玩意儿。
姜芃姬笃定地道,“安慛可不是我,他们若是转道去了南盛,多半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们若回了西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如被安慛看中了,好歹临终之前还能享受一段时间的荣华富贵。”卫慈叹道,“当然,人各有命,慈是不会同情他们的。”
记得前世的西昌是境内诸侯最多的国家,打仗牺牲也最惨烈,往往一个诸侯出现没几个月就被另一拨人取而代之。皇室起初作为众矢之的,时常被各家诸侯当做刷经验和名声的小怪。
据不完全统计,乱世开始到结束,西昌境内发生诸侯起义不下三百起。
最大的诸侯治地仅有半州,最小的诸侯只有一个村,手头有个几百人就能自称诸侯。
西昌皇室一再被打压,挤压仅有的生存空间,最后龟缩在贫瘠的小山村,其他诸侯都瞧不上他们,懒得去打了。为了赚一口饭吃,皇帝下地耕种、皇后耕织裁衣赚零花,生育过的没生育过的妃嫔被卖入烟花柳巷赚皮肉钱。因为太闲了,皇帝热衷于造人,几年下来儿女成堆。
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关键是生下的孩子个个都是美人坯子。
最后沦落到贩儿卖女赚取米粮。
如今的西昌皇室还有一些忠心老臣帮扶,没有混得那么惨,但再过两年就说不定了。
尽管西昌皇室出身的孩子真的很惨,但卫慈却生不出同情心。
他这会儿还记得前世西昌皇帝将三个适龄儿子当做贡品送与陛下做男宠的情形。
什么玩意儿!
陛下龙体贵重,三个眉宇带着魅色的兔儿爷也敢肖想?
本以为今生没有这出戏了,万万没想到西昌皇帝还是千里迢迢让一双儿女过来“联姻”。
联姻之前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卫慈已经料中了西昌兄妹二人的结局,但却没想到他们的下场比想象中还要惨一些。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咎由自取。
安慛不是姜芃姬,尽管因为前几年的颠沛流离而损了身子,无法延续香火,除此之外功能都正常。自然,他也有正常男人的需求。西昌帝姬的容貌当真是世间少有,搁在盛世,那就是天下士子争相追捧的对象,搁在乱世,自然是男人权利角逐,互相争抢的战利品。
西昌帝姬还天真以为将自己奉献出去,便能联姻换取兵马,殊不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人家根本不用付出丁点儿代价就能获得他们的身体。西昌一行人也才二十二人,碰上规模大点儿的土匪窝都逃不了,更别说南盛境内最强的诸侯安慛了。这一点,帝姬也是后来知晓的。
“安多喜,你出尔反尔!”
第二日,被吃干抹净的帝姬发现安慛态度有异样,脸色煞白。
在安慛眼中,所谓西昌帝姬只是个空有脸蛋,没权没势没依仗的花瓶女奴,哪里能容忍对方直呼自己名讳?安慛冷着脸,抬手掐着半个时辰前还妖精打架的女人,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过了一会儿,安慛冷脸松开手,帝姬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口呼吸空气。
“摆正自己的位置。”安慛淡漠道,“搁在柳羲那边碰了壁,居然也不长记性。”
西昌一行人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于高看自己皇室的身份。
忘了他们的分量并非来源于“皇室”二字,而在于“皇室”手中拥有的权利。
西昌皇室自顾不暇,一对儿女在千里之外的南盛受了什么委屈,谁给他们伸冤撑腰?
拎不清楚。
安慛对男色没什么需求,那位皇子便被他随意赏赐给了花渊。
“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好男风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过安慛先前没见花渊流露喜好男子的痕迹。
花渊笑道,“那人的容貌不错。”
众人对花渊笑得暧昧,唯独听到消息的吕徵差点儿吐血。
花渊这妖孽臆想出来的“柳羲”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他居然连正牌的颜控毛病都一块儿模仿了。
姜芃姬是个颜控并非秘密,稍微调查便能知道。
当年琅琊求学,她干过的荒唐事儿也不少。
1610:收南盛,杀安慛(二十四)
倘若姜芃姬知道吕徵的想法,多半会大呼冤枉。
什么叫做“她干过的荒唐事儿也不少”?
说得她姜芃姬是个独行侠一样,他吕少音不也跟着狼狈为奸好几回?
没听错,她与吕徵的关系并非外界以为得那么淡薄,实际上姜芃姬与他的交情比普通琅琊书院同窗还要深厚一些。真要说起来,大概是熟人以上、损友以下,混在一块儿玩过。
二人是在嵇山汤泉相识的。
那时候的吕徵还没如今这般沉稳,瞧着是个有些跳脱仗义的少年郎。
最起码,当年的吕徵还会对姜芃姬说出“咱俩以后便是同窗了,到了书院之后,要是碰上什么人为难你,你报上我的名讳……”之类的话,现在么?呵呵,没捶死姜芃姬就不错了。
姜芃姬十二三岁的时候,跟随渊镜先生去了琅琊郡求学三年。
待在琅琊郡的头一年,吕徵还未外出游学,他倒是遵守了承诺,一直挺关照姜芃姬。
当然,他很快就发现这位柳郎君根本不怕被麻烦找上门,人家不主动去找人麻烦就不错了。
随便举个栗子,她听说某家娘子生得花容月貌,翘了先生的课去偷瞧。
好巧不巧,撞上小镇土霸王在线强抢民女,逼迫人家老汉将女儿送到土霸王房里当贱妾。
吕徵看了气愤,但他出身微寒,不敢惹是生非,唯独姜芃姬跟吃了爆竹一样,二话不说男扮女装……唉,如今想来,吕徵感觉自己大概是眼瞎了,为何那时候没发现她是女儿身?
话说远了,姜芃姬男扮女装之后入了人家府邸,不仅将土霸王给打了,还把土霸王的爹娘给抓了吊房梁上用草绳搓成的鞭子抽,一边抽一边问他们“知不知羞”、“知不知错”,问土霸王的爹是不是“十八年前的晚上眼瞎误闯猪圈”,问土霸王的娘“你家隔壁有没有姓王的”。
吕徵与几个翘课的士族就趴人家矮墙上,瞧着姜芃姬“除暴安良”。
“这不会打出人命吧?”
“一根草绳还能抽死人?”吕徵道,“重点难道不是这小子嘴忒毒?”
同窗心有余悸地道,“的确是毒了些,街头泼妇都想不出这么多花样。”
吕徵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四个同窗趴在矮墙上瞧姜芃姬打人,瓜子皮落了一地。
等她打够了,跑去官府报案的小厮也带着衙役来了,一行五人提着衣摆溜之大吉。
“分明是你打人,为何我们要帮着你逃?先生要是知道了,那可就惨了。”
姜芃姬理所当然地道,“我要是逃不掉,我就把你们供出来,说你们唆使我干的。”
五个人,年长弱冠,最年幼的姜芃姬也才十三岁多,关键这货长得还人畜无害。
吕徵道,“你可害惨人了,你今日替那对农家父女出头,明日他们就要大祸临头。”
姜芃姬嗤笑道,“怕什么。”
吕徵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户人家一有报复的动向,姜芃姬便翘课去打人,熬鹰一般将那户人家熬得秃头一大块。最后惹不起,灰溜溜搬回了老家,连带附近的地痞流氓都无人再去欺负那对父女。
“单纯替人出头是不够的,我们还要保证售后服务质量,务求让受害者放心安心。”
吕徵:“……”
替人打抱不平只能算小事儿,各种雅集诗会把人怼得七窍生烟才是她的强项。纵观整个琅琊郡的士族子弟,几乎没有没被姜芃姬怼过的。若是有,那多半是对方太弱鸡,她瞧不上。
姜芃姬颜控的消息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原来,琅琊郡大大小小的花街柳巷,姜芃姬都逛过,哪一处的娘子好瞧、哪一处的装饰不错、哪一处的膳食好吃、哪一处的佳酿味醇……她都如数家珍。起初众人还以为她是风流子弟,私生活放荡不羁,直到有人邀请她去逛楼子,发现这人除了搂搂抱抱根本不留下来住宿。
“不留宿招寝,那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有趣的?”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小孩子才会喜欢美酒佳肴,成年人更喜欢波涛汹涌好么。
姜芃姬答道,“她们长得好瞧,我只瞧好瞧的人,旁的歪瓜裂枣,瞧了脏我眼睛。”
一名纨绔子弟便不安好心道,“XX家的小郎君也好瞧,怎么不见你去瞧他?”
这位XX家的小郎君也是琅琊郡出了名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张脸的粉面奶油小生,除了杀人没干过,其他坏事儿都掺和过。吕徵听出其中内涵,知晓纨绔子弟是想挑唆姜芃姬闯祸,当下便想阻拦。谁晓得这人当晚就将爆竹丢人家后院茅厕,将小郎君炸了个屎满身。
一扭头,她又将这事儿栽赃陷害给挑唆她的纨绔子弟,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跑人家后院茅房丢爆竹,你怎么就想得出这么损的……”
吕徵光是想到那场景就恶心得不行,瞧不出这破主意是眼前这如玉少年想出来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无心睡眠你就去炸人家茅厕?宁愿你去眠花宿柳!”
“不是我一人去的。”
“你还找了谁?”
“除了你,其余三个我都找了。”
吕徵:“……”
“少音,你没瞧见那场景简直可惜了。”
“别,我庆幸自己没瞧见,不然接下来一两月都要食不下咽。”
除了炸茅坑,这货还做过不少壮举,例如记仇
犹记得姜芃姬刚来琅琊郡的时候被个士族子弟当面羞辱过,她当时没啥反应。
时隔半年,那位郎君成婚了,这货把新娘捆了藏在打了孔的嫁妆箱子,再将新娘调换成有龙阳癖好的杀人在逃的混混。给二人灌了过量的药,他们厮混一夜,吕徵几人还被她拉着听了半刻钟的墙角,哦……那位新娘也听了。第二日,新娘就愤然讨了婚书改嫁心上人去了。
“这人得罪过你?”
吕徵那会儿还不知那个倒霉鬼得罪过姜芃姬。
姜芃姬理所当然地道,“半年前就是这货羞辱我啊。”
半年前……
“你也太记仇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圣人都这么说,我只是记了半年而已。”姜芃姬义正辞严地道,“再者说了,他爹还有贪污受贿的把柄在我手上,我准备将他们一家都端了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嫁入他们家受牵连吧?我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懂。”
吕徵:“……”
哪家圣人听了这话都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综上所述,吕徵不敢想象,完美模仿“柳羲”的花渊,究竟多能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