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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爆香菇     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女帝直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6: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四十五)

    回到营帐,卫応收敛脸上的悲色,目光重新染上暖意。

    本该躺在棺椁内的聂良却在他的榻上浅睡。

    听到脚步靠近的声音,聂良幽幽睁开眼,确认来人身份,心下松了口气。

    “外界情况如何?”

    卫応低声道,“一切进展顺利,暗中派人回去了,那些障碍必会一一清除。”

    思及那一日的惊险,卫応此时回想都会冒出一身冷汗。

    聂良厥死过去,郎中诊脉之后确认呼吸脉搏停止,卫応恸哭半晌,他与樊臣为先主擦身换衣,没想到聂良却小声咳嗽,幽幽转醒。尽管聂良从鬼门关爬回来,但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他终于下定决心为聂清铺路,那些阻碍聂清、阻碍聂氏的人都得死!

    棺椁内的尸体也好解决,聂良身边有死士影卫,他们的相貌、身形与他相仿,稍稍装扮便能以假乱真,瞒人耳目。若非亲眷或者长时间接触的人,很难发现棺椁内的尸体是假的。

    只等聂良真死了,便能与棺椁内的尸体换回来。

    哪怕卫慈是重生的,他与聂良真正接触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根本没发现端倪。

    为了保守秘密,瞒天过海,知道秘密的人只有卫応以及樊臣,连聂清都瞒着。瞒着儿子,倒不是聂良狠心,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姜芃姬会派人吊丧,顺便试探他是不是真死了,聂清若知真相,露馅儿的可能性太高。既然如此,倒不如瞒着,尘埃落定之后再由卫応告知真相。

    聂良冷笑道,“他们怕是要额手称庆,摆宴席、宴宾客,庆祝我这认终于被阎王爷收走了。”

    卫応压抑心痛,神情充斥着几分冷意,“那些人,活不了多久。”

    聂良笑道,“倒也是,派出去的人手脚快一些,兴许还会走在我跟前。”

    卫応瞧挚友枯槁虚弱的模样,心情无比压抑。

    只看聂良如今的模样,谁能想象到他也曾是名动京华的士族贵子,清仪无双,雅态盈容呢?

    聂良见他表情下的隐忍,倏地露出浅笑。

    “非是良不记得与子顺的种种诺言,只是天不假年,你我区区凡人,如何逆天而为?”聂良宽慰他道,“古人常言人定胜天,焉知一生不是顺应天命?兴许,聂良此人,生来寿短。来日,良真不幸去了,子顺也别太过伤怀。若死后有灵,见子顺被良拖累至此,内心难安。”

    卫応道,“若非小人作祟,投毒害你,你怎会如此?”

    “归根结底,症状在于‘聂氏子’上,只要还背负这个身份,此生也不得解脱。”聂良道,“若有来生,良愿做一介平民,隐居红尘之外,交友二三,闲来赴宴,不受俗世俗物束缚……”

    没有这个小人投毒,往后也会有另一个小人作祟暗杀。

    自打聂老太爷把持权柄,搅动聂氏内斗不停的时候,聂良就看穿这点了。

    除非从根子解决问题,不然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卫応的眼眶布满红丝,水汽弥漫。

    聂良深知好友的脾性,这些话开解不了他,若三言两语能开解,卫応也不是卫応了。

    “若有来世,応还做光善挚友,你我二人临风望月、奉茶煮酒、畅谈天下,足矣。”

    聂良笑道,“你可真是死脑子,被良拖累一世还不够,还想赔上来生。”

    倘若不是聂良主动结交,卫応多半还是那个安心坐在窗下品读诗书的文士雅儒,哪里会被卷入聂氏的倾轧和天下之争。提及这点,聂良很愧疚。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卫応。

    倘若卫応因为他的死而耿耿于怀一世,真是闭眼都不安心了。

    卫応却不觉得哪里不好,今生遗憾若能在来世达成,那也是幸事。

    聂良说了那么多话,精神疲倦不堪,抵御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

    另一厢,卫慈祭拜结束便回去了,一路上维持着沉思的表情直至湛江关映入眼帘。

    姜芃姬见卫慈手脚完好地回来,这才放心下来,开始询问正事。

    “聂光善真死了?”

    卫慈道,“棺椁内的尸体的确是他,众人表现更是毫无破绽。”

    姜芃姬叹了一声,“这位仁兄这么快领便当,没几场戏就杀青……真是超乎我的预料,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欺负他儿子了,总觉得有些欺负人的味道。对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卫慈已经学会自动过滤听不懂的词汇了,例如“杀青”和“领便当”。

    “为难倒是没有为难,不过他们士气没有随着聂良逝世而崩溃,反而有同仇敌忾的味道。”

    卫慈也是个人精,外人想要为难到他,真需要本事的。

    “聂良死就死吧,死了还给我添堵。”姜芃姬双手抱胸道,“他们可有话要你带来?”

    因为悲愤而凝结溃散的士气,聂军这是要强行续命一波啊。

    卫慈完完整整复述卫応的话。

    姜芃姬冷笑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等聂良出了头七,邀战报仇?”

    卫慈叹道,“多半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成全他们,希望那时聂良的棺椁已经入土,不然的话,被人扒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姜芃姬作为脸T,拉仇恨的本事的确是普通人比不上的。

    这话要是让卫応几人知道了,分分钟拔剑跟她拼命。

    她什么意思?

    只差明说要将聂良尸骨扒出来鞭尸或者暴尸荒野了。

    卫慈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自家主公那么遭人恨,不是没有理由。

    当她的敌人,不止身体要饱受折磨,心灵也要被多番打击。

    聂良的心理素质已经够高了,奈何自家主公太能气人,一连串的操作能将人气死过去。

    因为聂良丧事,两军各忙各的事儿,没有大动干戈。

    与此同时,中诏聂氏第一时间收到聂良病逝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浮动,暗中潮涌不断。

    “好啊,聂光善死得可真是太妙了!”

    “他没了,光凭聂清小儿如何守得住聂氏家业,最后还不得我们出马?不然,聂氏还不得被天下诸侯生吞活剥了。”

    谁也想象不到,这话居然出自聂良的亲叔伯之口。

1507: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四十六)

    聂良兴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去世了,除了妻子母亲会真心实意为他难过,其他亲眷面上看着凝重悲伤,回到屋里却忍不住大笑庆贺。这些人之中,甚至还包括他的父亲。

    父子关系薄凉至此。

    聂良虽为嫡子,但却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更不是父亲中意的继承人。

    当他站出来夺了聂氏,聂良的父亲便一直闷闷不乐,隐隐将这个儿子视为仇敌。

    在他看来,聂良根本不是继承家业的料,这个儿子也不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凭什么接掌聂氏大权?相较于颇有主见的长子聂良,他更加中意听话懂事又孝顺的幼子,这个幼子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几乎都是他亲自打理,也是他心目中最肖像自己的儿子。

    父亲总是更喜欢像自己的孩子。

    尽管不喜欢聂良,但长子死了,他心中还是有些可惜的。

    倘若聂良活着,以后还能扶持他弟弟……

    “别哭了,你是想让别家看咱们家笑话是不是?”

    聂父心中那点儿算计不能诉之于口,对外还得装作丧子的悲恸模样。

    好不容易消停会儿,回家还要听夫人抽抽噎噎,他心烦得很。

    夫人止住哭泣,幽幽道,“吾儿去了,还不许妾身为其难过?你这父亲,倒是好狠的心。”

    聂父被她说破了心思,顿时有种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扒开的窘迫,不由得恼羞成怒。

    “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除了哭还会什么?”

    聂良的父亲不想听夫人哭诉,干脆起身去爱妾房里就寝。

    他却不知这一夜有多少人在梦中丧命,聂氏上下充斥着散不去的血腥味和阴霾气氛。

    深夜已至,许多人却没有睡意。聂良病逝的消息给了他们重新洗牌的机会,那些被聂良打压的叔伯长辈也跃跃欲试。纷纷召集幕僚客卿过来,准备彻夜商议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谈论出什么,一道道黑影恍若无人之境般闯了进来。

    有人耳尖听到动静,厉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只听数道脚步声传来,一个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闯了进来,手中都拿着锋利的大刀。

    见此情形,众人哪里还有不知道的,纷纷大喊“有刺客”。

    奈何援军赶到的速度不及刺客手起刀落,接二连三排着队去阎罗殿报道。

    有些人学过武,还能拔剑抵御一二,但他们的花架子根本扛不住这群亡命徒的屠杀。

    “外头怎么这么吵?”

    也有人已经宽衣歇下,没多一会儿被骚动惊醒,刚一睁开眼,模糊看到床榻前站着个黑影,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不等他呼唤出声,刺客手起刀落将他脖子砍了下来,鲜血喷溅了一地。

    同样的情形在不同地方上演,聂氏嫡系以及旁系几个野心勃勃的人无一幸免。

    第二日,这个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开。

    侥幸没死的几个险些吓得尿裤子,浑身冷汗涔涔,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惊恐、畏惧、庆幸、愤怒……

    复杂的情绪糅杂成一团,堵得这几人心中发闷,双手双脚冰凉一片。

    “你们说……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将内心的猜测说出口,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过了一会儿,某个聂氏子弟道,“多半、兴许是仇敌?”

    他的回答被鄙视了。

    这场大规模的刺杀来得太突然,敌人明显是预谋已久,早早就在目标身边安插了眼线。因此,这场刺杀才会这么迅捷、干净利落,根本不给人救援逃命的机会。临时起意能有这效果?

    除此之外,昨夜丧命之人的身份也值得研究。

    布下这场杀局的人,必然十分熟悉聂氏内部势力结构、人员身份、住宅位置……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这时候,有人冷不丁提了一句,“你们别忘了,这几个人死之前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众人听得汗出如浆,聂良身亡的消息刚传来,当夜就死了一大批威胁聂良父子的聂氏毒瘤。不止是聂氏内部,一些依附聂氏却有异心的势力头目也被警告了。这是谁的手笔,可想而知。

    “不是……聂光善不是死了么?难不成消息是假的,故意诈人?”

    “诈人倒不至于,你们难道忘了聂光善身边还有好几条忠心耿耿的走狗?聂光善布局缜密,下手狠辣,为了他儿子能站得稳,兴许临终之前嘱托他的走狗清理一批碍眼的人——”

    昨夜死的那些人,哪个又是安分守己的?

    有人低声怯怯地道,“他、他就不怕有人反了?”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聂氏人员,聂良就不怕他们造反么?

    聂良当然不怕,借着这一波清理,他还肃清了聂氏内部的隐患,将散出去的权利又一次收了回来。只要聂清不昏聩,身边还有卫応樊臣几个心腹辅佐,聂清必能护住聂氏。

    当然,残杀同族长辈这种事情,聂良也不打算背负。

    由谁来背这口锅,聂良早就想好了。

    “子顺,聂洋如今还算安分?”

    卫応低声道,“这些日子一直沉得住气,没有破绽。倘若不是主公多了几分心眼,我等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聂洋藏得这么深。如此心计,怕是图谋甚大,不知还有什么花招……”

    聂良为求保险让卫応将儿子聂清接到前线,聂清又将聂洋带了过来。

    对聂洋这个侄子,聂良没多大戒备。

    他早早调查过聂洋,这孩子没啥可怀疑的,又怂又无害,留在儿子身边也无妨。

    这之后,聂洋梦魇报警,让聂清避开姜芃姬的截杀,反而引起了聂良的怀疑。

    聂良这人不信鬼神,对这种带有神话色彩的巧合总会报以怀疑的态度,聂清又过于信任聂洋,这让聂良心下暗暗生疑。思量之后,他派人去彻查聂洋。因为聂洋被聂清带到了前线,后方家宅只有仆从看守,派出去的人手经过地毯式搜查,很快发现聂洋书房有个可疑的暗格。

    暗格内放着一只锦盒,锦盒内摆着几个玉瓶,玉瓶装着毒/药粉末。

1508: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四十七)

    经过检查,这些粉末和聂良早年中的毒一模一样!

    这一结果不止聂良无法接受,卫応也觉得太荒诞了。

    聂良刚刚被人投毒的时候,聂洋才几岁?

    顶多十岁出头,孩童一个,有什么能耐做得近乎天衣无缝?

    倘若不是聂良多了颗心眼重查聂洋,根本无法发现那个隐蔽的暗格,更别说揪出投毒真凶。

    哪怕聂洋不是真凶,他也和投毒之事脱不了干系。

    聂良自嘲一笑,唇角噙着浓浓的讥诮。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枉我自诩聪明,却被小辈算计至此,着实可笑……”

    自打聂良知道自己中毒,他就重新筛查身边的人,暗中派人去调查投毒之事。

    不过,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下毒的人,根据已有的线索去追,最后也只会查到几个叔伯身上。不过聂良知道这些叔伯虽然有下毒的动机,但他们却没有来得及真正动手。

    因此,暗害他的人还藏在背后。

    聂良始终没有放松警惕,谁知道新线索会出来这么猝不及防。

    聂洋的年纪比聂清还小一些,聂良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

    发现聂洋有问题之后,聂良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清理了,一则顾忌儿子聂清,二则……他觉得聂洋身上着实古怪,没弄清楚之前不宜打草惊蛇,三则么……被人算计,总要讨回点利息。

    聂良打算将残杀同族长辈的黑锅甩到聂洋身上,洗清自己的嫌疑。

    如此一来,倒也能让儿子聂清看清此人的真正面目。

    卫応道,“真不知他小小年纪哪里来这么多算计,竟比老狐狸还精明。”

    聂氏那些利欲熏心、野心勃勃的老狐狸一听聂良死了,他们都按捺不住内心的野望,未曾想聂洋却能抑制住本性。做到这点,要么聂洋是无辜的,他们怀疑错认了;要么聂洋心思深沉到一定境界,普通人难以对付;要么……聂洋会不会已经猜到主公聂良根本还没死?

    卫応将这个猜测说出来,聂良道,“如今追究这个有什么用?我这副身体也坚持不了几日,着实有心无力……聂洋的确很有心机,可惜了……不然也能是清儿左膀右臂……”

    聂良对儿子还算满意的,唯独一点颇有意见——聂清太纯善了,这种性格搁在盛世没什么,聂良也能护着他当个士族贵子,偏偏如今是乱世,哪怕有卫応几人辅佐,聂良心里还是担心。

    若不是太纯善可欺,聂洋也没机会凑近他,如今关系好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既然确定聂洋是隐患,聂良打算利用之后暗中派人清理了。

    这些事情他是看不到了,不过卫応会帮他达成,结局也差不多。

    卫応道,“这种人不能久留,尽早铲除为妙。”

    不论是聂良还是卫応,他们都是谨慎的人,更别说如今的聂良还是“已死”的身份。按理说,这番谈话除了他们无人晓得,却不知聂洋的能耐近乎“精怪”,无法用凡人常理衡量。

    聂洋知道聂良没死,自然不敢放松警惕,时常让系统去盯着。

    理所当然的,这番话也被聂洋听了去。

    系统讥笑,【这下知道你与聂良的差距了吧?若是没有我帮你,你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聂洋的脸隐没在阴暗处,唯独双目迸射出幽幽冷光,杀意四溅。

    系统不依不饶地道,【如果没有我帮你,你根本不可能对聂良投毒,哪怕投毒成功了,你也会被他轻而易举抓出来。如果没有我帮你,聂良假死的时候你就按捺不住野心,他也能将你清理。如果没有我帮你……现在你根本不知道聂良已经对你产生了杀意,准备利用完你,再派人将你杀了顶罪。你还不敢承认么——你一介凡人,再有心计也抵不上我的能耐!】

    聂洋上回试图反客为主的行动让系统极为恼火,如今更是不遗余力去打击他。

    系统也知道聂洋有心机,但心机再多没有实现的能耐,不过是笑话而已。

    趁着这桩事情,系统要让聂洋彻底认清自己的分量,以后乖乖臣服,别想挑衅系统的权威。

    【现在可是个杀局,一个不慎你就要死,聂清也保不了你——要是他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杀父凶手,你以为你和聂清那点儿兄弟情有什么分量——现在,你能依靠的人就是我。】

    系统恶意地笑着,仿若恶魔在聂洋耳边低语呢喃,诱惑他陷入更深的深渊。

    过了一会儿,聂洋痴痴笑出声,仍旧是冰冷的表情,唯独眼底装满了癫狂和杀意。

    【靠你?】聂洋忍不住发笑,他道,【聂良要杀我,你难道就是什么圣人?】

    他至今也忘不了系统给予的雷电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系统摆出了这副姿态,聂洋又怎么会信任它对自己是善意的?在聂洋看来,系统也是一只恶鬼,潜伏在暗处谋算着什么。等系统目的达到了,兴许他聂洋的下场会比死更加惨。

    系统狞笑道,【我至少能让你苟活几日,你也不想没有碰过权利的滋味就死吧?】

    它与聂洋绑定这么多年,它很清楚聂洋对于权势的执着,近乎魔怔。

    聂洋听后沉默许久,随着内心的挣扎,年轻的脸庞变得扭曲阴鸷。

    系统笑道,【你可想好了?】

    聂洋问它,【你有办法翻盘?】

    聂良卫応二人怀疑聂洋了,聂洋不认为自己还能反败为胜,这就是个死局。

    系统道,【有,当然有。反正要死的人是‘聂洋’,如果你不是‘聂洋’呢?】

    聂洋听后蹙眉,不知系统又想出了什么阴毒的招数。

    【你的意思……让我乔装成别人,找替身替死?这不太容易……】

    卫応几人对他不熟悉,找个七八分相似的人能蒙混过去,但聂清绝对认得出来。

    除非系统有本事找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身高体型模样分毫不差。

    【果然是凡人的思维,系统是无所不能的。我当年能帮你悄无声息地投毒,自然也有能耐帮你脱离险境。说起来,要不是你自作聪明防备我,留了个尾巴,聂良到死也不可能怀疑到你身上呢。】系统讥讽道,【我手上有个东西,能让你完美变成另一人,同样也能让另一人完美变成你。以你那副黑烂的心肝五脏,你应该能明白我意思吧?】

    聂洋听后浑身一颤。

1509: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四十八)

    【你……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聂洋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砂纸在玻璃上摩挲那般艰涩,隐约带着几分抗拒。

    系统却懒得和聂洋多废话,这小子心脏到底有多黑,系统还能不知道?

    这会儿装不忍了,早干嘛去了?

    系统讥讽笑道,【宿主,你不觉得你现在装圣母太迟、太恶心了么?忘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圣母’,‘圣母’就是烂好人,聂清倒是靠点边。你?下辈子都和这个词汇无缘。论人心黑暗,系统都不敢与人相比。我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敢摸着并不存在的良心说听不懂?】

    系统一番话连讽带刺,听得聂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私心来讲,聂洋对聂清没有多少感情,但也没有狠到那种程度,他是打算留对方一条性命的。不过系统远比他更狠,打算让二人身份调换。如此一来,聂清就替聂洋顶锅,死在父亲聂良以及岳父卫応的手中。这种死法……莫说聂清本人,聂良都要气得从地狱爬回来。

    聂洋瘫坐着犹豫了许久,有些倦怠地问,【除此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系统道,【我这儿就这么一个法子,呵呵,你爱用不用,过期不候。】

    望着跳动的烛火,聂洋倏地痴痴发笑,仿佛卸下了什么负担,彻底落入更深的深渊。

    【我明白了,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他早该知道的,系统不安好心,迟早要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后悔也迟了。

    聂洋已经被聂良逼入绝境,如果不采用系统的建议,他根本破不开死局。

    他要是对聂清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数年谋算和付出化为一场空。思来想去,聂洋还是选择了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时候莫说一个堂兄,亲生父母、兄弟都能割弃。

    聂良暗中残杀数个叔伯,对聂老太爷下药令其瘫痪痴呆,不也残忍心狠么?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聂洋脑中拉响了警报,眸光冒出几分凶狠。

    “阿洋,你这会儿还没睡呢?”

    熟悉的脚步传来,聂清原先清冽的嗓音因为哭丧而变得沙哑,但话中的笑意却不减当初。

    聂洋火速整理神态,恢复温和无害的模样,起身迎上前。

    “兄长怎么来了?”

    聂清道,“听兵卒说你两日没怎么进食了,为兄便让后厨做了些开胃的素菜给你送来。这些日子为父亲守灵,你也累着了,哪怕胃口再不好也要多少吃点儿垫垫肚子……阿洋?”

    他是个絮叨的兄长,一开口就没完没了,等他意识到聂洋走神,忍不住露出关切的神色。

    “没、没什么……只是,小弟这会儿真没胃口……”

    聂洋暗中咧嘴,他哪里是因为守灵没有胃口,分明是因为聂良暗戳戳要他命啊。

    聂清严肃道,“没胃口也吃两筷子,为兄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聂洋拗不过他,味同嚼蜡般吃了一些。

    瞧聂清丝毫没有防备的模样,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聂清看兵书温故知新,聂洋暗下询问系统,【你那办法是什么?难道是话本上的夺舍?】

    系统慵懒笑道,【不是,你说的办法我倒是能做到,不过太费劲了。对于灵魂而言,从娘胎带出来的肉身才是最契合的。你与聂清魂魄交换,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个人都变成病秧子,因为魂体不稳而早逝。我的办法是易容,这种易容能将你们的外表彻底改成对方的样子。】

    系统的心情很不错,因此话多了些。

    【你和聂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的喜好、人际关系、习惯、谈吐……你都知道,装扮起来难度不大,被识破的可能性也很小。卫応虽然是聂清的岳父,但他们翁婿的接触不多,了解有限。你只要不犯致命性的愚蠢错误,卫応心里虽有怀疑,至多会以为是丧父之故。你不觉得这个办法简直绝妙么?占了聂清的身份,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少主,一切都唾手可得。】

    其实想想,聂洋以前的心计就是瞎折腾。

    若是聂洋趁着聂清年纪还小,心性不定的时候占了他的身份,哪里还需要暗算聂良?

    系统的手段能轻易让崎岖的路途变得平坦,凡人却做不到。

    聂洋听了露出些许苦笑。

    的确是唾手可得,同时他对系统的忌惮也进一步上升。对聂洋而言,系统、聂良都是悬挂在他头顶的利剑,不同的是,聂良这把剑即将落下,杀身之祸近在咫尺,系统还不清楚。

    他们都是敌人!

    聂洋不是个甘心被人奴役的人,哪怕系统用武力让他就范,反骨依旧在。

    过了一个时辰,聂清准备离开,聂洋挽留。

    “天色不早了,兄长不妨在此歇下吧。”

    聂清笑道,“也好,你我兄弟许久没有夜谈了。”

    他们兄弟情深,卫応是最蛋疼的一个,明知道聂洋有问题却不能这会儿告诉女婿。

    所幸聂洋附近都是眼线,他敢有丝毫异动,等待他的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时光匆匆,聂良的头七一眨眼就过去了,聂清作为嫡长子该扶灵归乡,让聂良能落叶归根。

    卫応道,“前线还能拖延一二,少主尽可放心,等办完先主后事,再为先主报仇雪恨。”

    聂清却有些迟疑,“父亲仙逝,族内不知什么情形……此番回去,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卫応道,“先主故去之前已经做了稳妥的安排,少主无需多虑。”

    聂清没想到父亲连这个都顾虑了,心中又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楚,眼眶微红。

    “对了,臣想向少主借个人。”

    “谁?”

    卫応道,“聂洋。”

    “岳父借阿洋做什么?他平日极为懒散闲适,岳父若要让他做些什么,莫要抱太大期望才好。”聂清笑道,“好在他还年幼,天赋根底不错,多历练,日后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岳父多教导教导他。”

    卫応听了隐隐有些胃疼,同时又多了几分提防。聂洋小子心思果真深沉似海,聂清虽说有些纯善浪漫,但该有脑子一样不缺,他能瞒过聂清,还将关系经营这么好,可见这人多能演。

    “不过是些小事……”卫応笑道,“少主如此看重他,臣也要多费些心思好好‘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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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作为一个bug监听器的存在,他将聂良卫応等人的行踪对话牢牢掌控。

    得知二人计划,系统幸灾乐祸地对聂洋道,【他们快动手了,卫応打算让聂清扶灵回去,寻了个借口将你留下。你想要动手调换身份,这两天必须要动手,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耗费一些时间去适应,此时的聂洋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难受了。

    【我知道,为求稳妥,我打算最后一晚上动手。】

    如果提前换了身份,聂清肯定会闹起来,反而会破坏他的计划。

    倒不如选在最后一天晚上调换身份,等聂清清醒过来,等待他的怕是自家岳父的屠刀。

    想想那个情形,聂洋笑着笑着就笑出泪水了,系统暗中咋舌聂洋的狠辣。

    扶灵归乡最后一晚,聂洋照旧寻了个借口赖在聂清帐篷,兄弟二人夜谈许多内容。

    不多时,聂清沉沉睡去,佯装睡觉的聂洋却睁开了眼睛。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龙眼大小的丹药,这就是系统赠予他的【易容丹】。

    问清楚使用方法之后,系统又友情赠送一瓶嗅一嗅就能让人进入深层睡眠的迷烟粉。

    想要易容丹发挥作用,必须取来目标对象的血,混着血服下。

    聂清又不是睡死过去了,若是直接取血,怕会将人惊醒。

    聂洋双手颤抖着划破聂清的手指,再给自己来了一刀。

    他将聂清的血混着丹药服下,不多一会儿,略显纤瘦的躯体丰腴了几分,人皮像是活了一般蠕动,看得人毛骨悚然。等蠕动平息下来,聂洋起身照了照铜镜,镜中的人顶着聂清的脸。

    “果然——”

    系统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妖孽,居然能有这般诡谲的手段。

    不仅仅是脸庞、身材、肌肤,连这双眼睛与周身气质都与聂清一般无二。

    系统提醒道,【正所谓相由心生,你可得控制好自己的内心,不然很容易被发现。】

    现在这么相似,仅仅是因为易容丹的妙用,等聂洋适应了,气质也会改变,继而露出破绽。

    不过这不算什么,聂洋代替聂清扶灵回去,暂时与卫応隔开,那只老狐狸发现不了。

    聂洋眼睑低垂,【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他将另一颗丹药给聂清服下,对方睡得极沉,聂洋便亲眼看着对方变成自己的脸。

    确保无误,聂洋重新睡下,但他心里装着事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接熬到了天亮。

    这一夜,不仅聂洋没有睡好,卫応也无心睡眠。

    “主公!!!”

    卫応压低着哭腔,双手握紧聂良近乎枯骨般清瘦的手,试图让他维持清醒。

    聂良本已气若游丝,不知为何,近乎干涸的身体又涌来一股生气,让他有力气说完话。

    “子顺……照顾好……清儿……若有不对的……尽管打骂教导……”聂良感觉那股生气在迅速流失,下意识紧紧抓住卫応的手,说道,“……聂氏,若不能救……便由着它吧……”

    聂良自己为聂氏赔上一条命,但他不能让友人因为自己栽进去。

    卫応自然是连连点头,聂良说什么他都应下。

    “良有挚友如你……这一世……不亏了……”

    最后几个字是含在嘴里说的。

    卫応道,“臣亦如此。”

    他回答完,发现聂良已经合上双眼,抬起的手松开了力道。

    心中咯噔一下,卫応跪在床榻旁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伏在一旁压抑声音痛哭。

    过没多久,樊臣姗姗来迟。

    他见卫応这般情形,哪里猜不到呢,眼前涌现阵阵黑影,几近昏厥。

    “子顺……主公的身后事……”

    樊臣上前一步,险些踉跄倒地,这才发现双腿已经软得没了力气。

    “依计行事。”卫応艰难忍下悲恸的情绪,沙哑道,“主公走得不远,莫要让他担心。”

    局已经布下,只等猎物上钩。

    天边蒙蒙亮,聂洋起身将聂清的丧服穿戴整齐,对着镜子露出毫无破绽的浅笑……

    不过,今日是扶灵回去的日子,笑容还是免了。

    于是乎,聂洋又改为悲恸沉默的表情,大步离开。

    走出帐篷,聂洋又回望一眼,终于还是狠下心扭头离开。

    “岳父。”

    聂洋恭敬唤了一声卫応。

    二人翁婿,但也是君臣,聂清仍以“岳父”称之,可见卫応在他心中的地位。

    因此,哪怕聂洋很忌惮这人,但短时间内也不能对卫応下手。

    卫応的面色极为苍白,瞧着有几分恍惚的样子。

    他打起精神,对着“女婿”道,“此去路途漫长,扶灵之事,辛苦少主了。”

    聂洋关切询问了两句,浑然是另一个聂清。

    系统围观他的表演,暗中咋舌——聂洋这个戏精真是生错了时代,不然横扫奥斯卡呢。

    卫応虚弱道,“无事,昨夜……思及先主过往,一时情绪难以抑制,这才彻夜未眠……”

    系统适时在聂洋脑海中提醒他。

    【今早丑时,聂良熬不住病逝了,卫応肝肠寸断哭了一晚上呢。你就别拆穿他了,瞧着多可怜。如今棺材里头躺着的人可不是聂良的替身,是聂良本尊。聂良的寿衣都是他换的……】

    【这么说来,父子要在同一日……不知先走一步的聂良在黄泉路上看到赶上来的儿子,会是何等心情。】聂洋感慨了一句,【看到如今这个局面,系统你不觉得自己太冷心冷肺了?】

    系统恨不得翻个白眼。它又不是人,它是凌驾于人的最高等生命体,人类不过是个蝼蚁,死得如何惨烈都激不起他的同情心。聂洋用人类的心思揣度他,真是愚不可及。

    卫応道,“吉时到了,少主上路吧。”

    聂洋叮嘱道,“阿洋那个性情……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岳父多担待着些。”

    卫応连应付的笑都露不出来,只说会关照“聂洋”。

    “起灵!”

    白幡漫漫,恸哭震天,聂洋扶灵上路。

    直到万余人马离开视线,卫応的神情顿时冷如冰霜,攥成拳的双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

    “回去!”

    他要亲自将聂洋那畜生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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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烟粉能让聂清一觉睡到日上竿头,万万没想到他在扶灵队伍出发之前就醒了。

    唔——准确来说,醒来的人不是聂清而是一条咸鱼。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这是欧皇【心悦】大佬此时的内心写照,作为一位长久驻扎直播间的远古巨佬,她一直很羡慕那几条穿越的咸鱼,特别是那条有幸获得主播赠予一套结婚头面的超级欧皇!

    今天又是新一轮的“梦回千年”,她看着直播间跳动的ID紧张等待!

    居然中标了!

    中标之后她就穿越了,穿越之后她发现情况不对劲。

    胸是平的,盖在被子下的身体多出一条陌生的腊肠。

    “我说‘梦回千年’能不能专业一些,让妹子穿个妹子的身体不好么?”

    她刚才好奇去摸了一把,这具身体的反应有些敏感,小兄弟立马就起立了,吓她一跳。

    要不是处于直播状态,她还真想试一试男人撸馆是个什么体验。

    正嘀咕呢,脑海中响起一抹温润、疑惑又夹杂着惊恐的声音。

    “你、你是何方妖孽?”

    “妈耶!!!”

    咸鱼欧皇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她能接受穿越,但是不能接受这种灵异事件,太吓人了。

    “主播,主播你在不在,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在我身体里说话……”

    以前那么多次“梦回千年”,没有哪位体验者有过这种特例,难不成她穿越出bug了?

    姜芃姬正在吃早饭呢,照旧是十五六个馒头外加三四碗馋了虾皮的紫菜汤。

    【主播V】:你那边看着像是军营营帐,你先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别慌张,我一直在的。

    欧皇稍稍安心,这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惊慌中带着几分疑惑。

    “你是谁,为何会是阿洋的声音?”

    咸鱼怯怯问道,“阿洋是谁?”

    姜芃姬瞄了一眼直播间,这位欧皇暂时借用的身体有些眼熟。

    眉头一皱,她很快想起来这人是谁——系统碎片的宿主,名叫聂洋的少年。

    她这会儿却发现系统碎片不在聂洋身上了,难不成是出意外离开了?

    姜芃姬暗中否定这个猜测。

    除了系统本体,分出去的子系统储存的能量有限,不可能轻易放弃某个宿主。

    欧皇和那个神秘男声的对话也在继续。

    男人道,“阿洋就是聂洋,你是何方妖孽?”

    欧皇问道,“那你又是谁?”

    一边说着一边找到了铜镜,铜镜内映出的脸正是聂洋的脸。

    男人可以通过欧皇的视线看到周遭的一切,但他却没办法控制身体。

    当他看到铜镜内映出的人脸,险些失态。

    他怎么到了聂洋的身体里?

    这个占据聂洋身体的人又是哪个孤魂野鬼?

    真正的阿洋和自己的身体如今又在何方?

    种种问题困扰着聂清。

    是的,这个被鸠占鹊巢的倒霉鬼就是聂清,梦回千年选中他的身体作为寄居目标。

    欧皇花费数分钟了解情况。

    “这么说来……我是投到了聂营,这可是主……主公的对头啊……”

    欧皇长了颗心眼,没说“主播”而是用“主公”替代,免得聂清听到了问东问西。

    聂清听了心肝一颤,“你说什么?什么对头?你主公又是谁?”

    “大名鼎鼎的柳羲,小兄弟,你怕了吧!我的靠山硬着呢,你老实点儿。”

    聂清顿时就失控了,怀疑是姜芃姬用了邪术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欧皇不理会他,好奇去研究系统提示界面。

    根据论坛上的欧皇攻略贴,为了帮助欧皇掩藏身份,系统会给予一定的提醒。

    欧皇还没弄清楚状况,自然要找系统求助。

    一瞧吓一跳。

    【还请体验者速速离开此地,即将有杀身之祸降临!】

    “妈耶——这么刺激!”

    她穿越过来也才几分钟啊,居然就拉起了红色警报。

    “我这根本不是穿越,特么是绝地求生吧!”

    这话落在聂清耳里就被和谐成了——

    【我这根本不是哔哔,特么是哔哔哔哔吧!】

    因为无法控制身体,聂清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孤魂野鬼操纵身体穿衣离开军帐。

    聂清忍不住追问,“你要去哪里!”

    欧皇没好气地道,“逃生,别烦我!”

    系统贴心地给了一条逃生路线,欧皇一面按捺紧张狂跳的心脏,一面脚步生风。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有股如影随形的危机跟随着她。

    根据系统提示,她来到一处后勤营帐,忍着臭味挑出一套军服换上。

    反正这具身体是男的,系统还给打码,她就直接换上了,顺便用黄泥抹脏了脸。

    靠着系统给出的攻略提示,欧皇有惊无险地混入巡逻队伍。

    聂清惊讶地问,“你为何连三日一换的口令都知道?”

    军营人员众多,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各处都有经常更换的口令。

    聂清以为营中混入内应,正焦急如何将这消息传递给卫応等人,猝不及防听到令他惊骇的议论——停下歇息的士兵居然说“聂清”扶灵准备出发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在这里,那么士兵口中的“聂清”又是谁?

    过了没多久,营内一阵骚动,仿佛在追查什么人。

    聂清又一次听到令他三观颠覆的爆炸性消息——

    聂洋暗中谋划、派人暗杀聂氏嫡系长辈以及依附势力,意图对少主聂清下手,谋夺聂氏。

    这、这怎么可能呢?

    卫応送别送灵队伍,扭头要杀聂洋,万万没想到聂洋居然不在营帐。

    “人呢?守卫的人去哪里了!”

    卫応气得睚眦欲裂,他派了多少暗线去盯着聂洋,为何那些暗线都被调离了?

    过了一会儿,卫応才知道调离暗线的人正是自个儿的好女婿聂清。

    准确来说,应该是取代聂清的聂洋。

    系统问聂洋为什么多此一举,聂洋道,【你不懂人心。倘若卫応直接去找人算账,多半会选择折磨一番,如此一来聂清就有了为自己申辩的时间。可若是卫応回去发现聂清不在营帐,多半会怀疑他是畏罪潜逃,怒急之下直接斩杀的可能性很大,聂清不就没了申辩的机会了。】

    系统静默半晌。

    果然是人心……狠毒起来,真是难以测量。

    这也是为何欧皇离开营帐的时候无人阻拦的原因,因为眼线都被调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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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还好吧?”

    欧皇发现脑子里的声音沉默下去,忍不住关心一句。

    聂清没有回答,欧皇又道,“人嘛,一生都会遇到几个人渣,所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恢复身份啊。现在你顶着聂洋的脸,一出现就会被宰掉哦。”

    聂氏军营守备很森严,哪怕有系统提示帮着周旋,躲开追查,但只要不想办法离开营帐,下场就是死。她道,“我只能待在这里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你打算怎么应付?”

    根据种种消息以及系统给出的提示,欧皇才知道自己暂时借用的身体是聂清的,不过因为【易容丹】buff,这具身体的模样却是聂洋,还即将面临被人追杀的危险局面——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是更相信你家岳父卫応呢,还是相信你的好兄弟聂洋?”

    过了半晌,脑海中传来聂清颤抖而压抑的声音。

    “自然是岳父。”

    欧皇道,“那不就成了,现在你岳父说聂洋暗中谋划聂氏,杀害聂氏长辈,极有可能你父亲中毒也是他干的。你莫名其妙吃了‘易容丹’变成了‘聂洋’,那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聂洋也吃了‘易容丹’变成了你,?若非如此,如何解释如今扶灵的人呢?他要真是你的好兄弟,骤然变了脸,换了身份,他为什么没有叫你?要是我没出现,你会被你岳父千刀万剐。”

    聂清听后静默良久,但欧皇却感觉得到他的情绪。

    在那股强烈情绪的影响下,连她都忍不住生出憎恶和痛苦。

    “我说,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哪怕有系统帮助,她也无法离开聂营。

    为嘛,因为卫応那老小子封锁营寨了,放话连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她想投奔主播的主意算是打水漂了。

    现在,她只能指望聂清这位土著有什么好办法了。

    聂清道,“帮我个忙……你会写字么?”

    欧皇道,“老大哥,你这是鄙视接受九年义务、高中重点、大学211学霸的文化水平?”

    聂清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却感觉得到善意,“你帮我写一些字,我控制不了身体。”

    欧皇点头答应,毕竟现在他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两只小蚂蚱。

    她可不想成为“梦回千年”有史以来第一个半途夭折的欧皇,这也太丢人了。

    没能带回一点儿土特产也就罢了,中途还被这具身体的岳父砍成十段八段,丢不起这人。

    聂清冷静下来道,“阿洋……聂洋虽然了解我,但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我还是有办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助,帮我……帮我躲藏一阵,好让岳父冷静下来……”

    自家岳父对父亲是如何忠心,他心里清楚得很。

    若是发现一切的罪魁祸首逃了,以免夜长梦多,抓到就得砍死,聂清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不知道聂洋从何处谋来易容丹,想必也是方外之术。聂清不怕别的,他就怕自己要是死了,易容丹药效失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岳父骤然知道真相会自尽谢罪……

    不管为了什么,他都要想办法拿回身份。

    欧皇仗义地道,“你说,我写。”

    过了一会儿——

    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真的……读过书?”聂清不确定地问道。

    欧皇险些炸了,“你这是质疑本学霸的学历?”

    虽然是简体字,但勉强看得出意思,聂清也不多求了。

    聂清让欧皇写的是岳父卫応许久之前写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是卫応回忆当年初遇聂良的情形。因为带着些私人性质,所以迄今为止看过的人仅有两三个,聂清是其中之一。

    因为是全营地毯式搜查,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所以欧皇留下的字也被发现了。

    “这缺胳膊少腿的鬼画符有什么特殊的?”

    樊臣作为知情者之一,自然也参与进来,分担压力,免得卫応遭不住刺激跟着先主走了。

    卫応辨认大半天,隐隐认出这些缺胳膊少腿又难看的鬼画符是字。

    樊臣只能认出一两个字,“这都写的什么?”

    卫応沉着脸、蹙着眉,“应该是一篇诗赋前一句,还有别的么?”

    樊臣道,“还有好几处,你要过去瞧?你这身子……”

    卫応道,“有些疑惑……”

    他们又去了好几处,卫応越看脸色越阴沉,似乎能拧出水来。

    “你说的诗赋是……”

    卫応完整背了一段,神色复杂地道,“这是闲暇时写的一篇杂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樊臣也懵了。

    “你写的?”

    卫応点头,“早些年写的,内容有些粗糙,故而压在书房积灰了。”

    樊臣也啧啧称奇,追问道,“子顺,你想想有谁看过,你猜留下这些文字的人会是谁?”

    既然是卫応自己写的,还是积了灰的早年作品,看过的人肯定不多。

    卫応道,“仅有三人,先主、夫人、还有少主。”

    一个已经仙逝,一个远在老家,一个扶灵送葬。

    “不可能是这三人,你再想想……会不会漏了谁……”

    卫応摇头道,“应该没有其他人再看过了,留下这些文字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正说着,士兵回禀又发现了一处。

    这回发现的文字不是卫応写的诗赋,是聂清少年时候写的。

    不过,卫応斥责聂清写的内容匠气过重,无病呻吟,让他重写了。

    换而言之,这是废稿,知道的人除了卫応就是聂清。

    另一处,欧皇欲哭无泪地发现敌人的搜索圈进一步缩小,哪怕有系统帮助也很难蒙混过关。

    “老大哥,你确定留下那些文字有用?”

    聂清黯然道,“搏一搏,若是被逼绝路,我……我也不能死在岳父手中。”

    欧皇叹道,“可怜的娃,下辈子学学我家主公,多张几颗心眼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过了一阵子,欧皇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没一会儿,数支枪头指着她的脑袋。

    “我看是要GAMEOVER了——”

    欧皇慢慢从藏身的马厩起身,双手高举脑袋两侧。

    远处,站着两个身穿儒衫的中年男人,正是卫応和樊臣。

    樊臣道,“挺能逃,你作恶之时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

    欧皇忍不住挣扎一把,两手扒着马槽,冲着卫応大喊。

    “岳父!我是您女婿啊,如假包换!我还知道你书架第三排压着一幅——”

    卫応呵斥道,“闭嘴!”

    樊臣:“……”

    压着一幅什么?

1513: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二)

    聂清也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岳父书架第三排压着什么?”

    欧皇道,“我瞎说的,不过感觉好像说中了什么……”

    聂清:“……”

    卫応上前数步,右手搭在剑柄上,拔出利剑,不论是欧皇还是聂清都暗道一句“吾命休矣”。

    “岳父大人稍等!”

    欧皇抬手制止对方靠近,神色写满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道,“岳父大人别动手,小婿自己动手自刎,千万别累着您了。”

    刚才聂清也说了,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能死在卫応手中,欧皇觉得挺有道理。

    樊臣狐疑瞧了一眼卫応,不解问他,“聂洋何时成了子顺的女婿?”

    卫応也道,“吾也好奇,这一声岳父是怎么来的?”

    原先卫応怀疑留下这些奇怪文字的人与聂清有关,但见了真人之后又觉得自己魔怔了。

    樊臣又问道,“你家书架第三排压着一幅什么?”

    卫応冷冷瞥了他一眼,看得樊臣莫名胆寒,“他胡言乱语,你也信?”

    樊臣:“……”

    倒不是他想相信,实在是因为卫応的反应让他不得不信啊,这会儿好奇得抓心挠肺。

    卫応目光转向欧皇,那冰冷又饱含杀意的眸子看得欧皇与聂清暗中一颤。

    “将人带回去审问。”

    樊臣问他,“不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卫応头也不回地道,“暂时还不能杀。”

    欧皇被人五花大绑起来,因为绳子很紧,所以她连连喊疼,听得樊臣都没耐心了。

    将人押到营帐,欧皇被士兵暴力一推摔倒在地上,疼得她眼泪花都出来了,委屈!

    “你到底是谁?”

    卫応屏退左右,现场只剩他、欧皇以及樊臣。

    “我都喊你岳父了,你说我是谁?您女婿啊……”她正欲抱怨,姜芃姬给她发了一段文字,她话语一顿,继续道,“不,准确来说这具身体是您女婿的。我说你们能不能对山鬼有点儿最起码的尊敬?我救了你的女婿,救了你家旧主的长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卫応冷笑一声,他最不耐烦什么神鬼之说了。

    欧皇强韧镇定道,“我本是山中修炼成精的山鬼,昨日出来玩耍,发现营寨妖气冲天,好奇之下就来看看。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那个名为聂洋的人给你女婿服下了易容丹,借此术法将二人相貌调换。如今,聂洋堂而皇之占了你女婿的身份,你女婿反而替他背了黑锅!”

    “你有证据?”

    欧皇梗着脖子道,“没证据,不过你杀我就有了。只希望你看到女婿死在你剑下还能镇定。我是山中精怪,无形无体,这具身体要是死了,我顶多离魂离开,你女婿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樊臣听了半晌,先是一脸雾水,继而骇然。

    “你真是精怪?”

    欧皇根据姜芃姬的远程指点,开口道,“你们的忘性可真大,中诏灭国前的妖后,可不就是木头化形的?有理想的妖精都能跑去当皇后,凭什么安安分分的山鬼不能出来做好事?”

    中诏妖后乃是木头傀儡的事情,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觉得是百姓瞎传,但卫応樊臣等人却有消息渠道,那位妖后确确实实在众人注目下由活人变为木头制成的傀儡。

    欧皇勉强镇定下来,继续复述姜芃姬的话。

    “我真是倒霉,安分蹲在山中修炼多好,难得出来一趟却碰见糟心事情,还被卷入天下诸侯之争,一个不慎还会沾染无尽因果。”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有恃无恐地对卫応道,“你们口中的聂洋似乎邪道妖物有勾连,不知上哪儿弄的易容丹。一切口说无凭,只要人一死,易容丹的效用就散去了,可要试一试真假?反正我是不怕死的,你女婿就只有一条命。”

    卫応持剑的手在颤抖,内心游移不定。

    “方才的文字是你留下的?”

    “我问聂清小子,他转述我来写。既然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为自己申辩?”

    卫応又问道,“我说话,他可能听到?”

    欧皇心下松了口气,主播出马一个顶俩,看样子是唬住卫応了。

    “他能听到,你若是想问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述。”

    “倘若你所言是真,我奉你为恩人。若有虚假,下场你心里清楚。”

    欧皇瞥见姜芃姬又给她发了一条弹幕,心下激动,“好啊,正巧我们山鬼不喜欢与凡人有因果牵扯,特别是涉及天下大势的人。我救聂清一命,你记得奉上好礼,银货两讫。”

    卫応面色一沉,询问数个问题。

    例如当年拜师在哪里呀、二人说了什么话、聂良带着儿子拜师的时候戏言什么话、聂清娶卫応长女的时候私下许诺了什么诺言……这些都是带着私人性质的,知道的人极少。哪怕聂洋和聂清相交莫逆,这些小事儿也不可能都知道。

    为了防止意外,卫応还故意设置了陷阱。

    例如他问聂清自己书房西南角的书架放着什么书,实际上西南角只有几架琴,并无书架。

    聂清一一回答,欧皇一一转述。

    卫応越问越心惊,一旁的樊臣则是面色灰白。

    “你现在相信了吧?”欧皇在卫応心口补了一刀,“你差点儿就将你家女婿杀了呢。”

    卫応用剑尖将捆绑的粗绳挑开,欧皇终于重获自由。

    “我附身凡人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过后,聂清会重新掌管身体。”

    樊臣追问道,“可有办法消除易容丹的效用,让少主恢复本来面貌?”

    欧皇耸肩,“没办法,我也不知道。”

    “若仙子能助少主回归,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欧皇哪里知道啊,暗中焦急的时候姜芃姬给他指点明路,“你这么求了,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将聂洋抓了送给柳羲,柳羲手中的刀可斩天下妖邪。那只妖邪正附身聂洋的身体呢。”欧皇道,“只要除了襄助聂洋的妖邪,易容丹的效用自然也就解除了。当然啦,我虽是山鬼,我也听过凡人打仗打得凶,柳羲是你们的死敌。不过,凡事都有取舍。到底是让聂洋鸠占鹊巢,让聂清一辈子见不得光,还是忍一时屈辱,让柳羲帮着除妖,你们自己选择。”

    卫応听后身子一颤,险些没站稳。

    他讥讽道,“柳羲,当真是天命所归?天下精怪皆助她成事?”

    欧皇正欲回答“当然是”,没想到姜芃姬却发来弹幕。

    “这说不好,天下最后到了谁手中,谁就是天命所归。”她笑道,“我说了,山鬼修行不易,不能随意影响凡间帝王更迭,这么庞大的因果,小小山鬼哪里担待得起呢……信与不信,你自己取舍。”

    樊臣道,“这么说倒也是,若山鬼都襄助柳羲,哪里还会救少主。”

    聂氏越乱,姜芃姬的好处就越大,聂清若是归位,对她有害无益。

1514: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三)

    欧皇皮笑肉不笑地说完了这话,心里却懊恼得很。

    她不明白了,进一步神话主播打击敌人的士气,这不好么,为嘛主播却拒绝了?

    姜芃姬的理由也简单。

    其一,她有实力击溃聂氏,没必要走这条捷径,赢了也不光彩,反而受人诟病说是“天命所归”。说着很好听,对实力派来说没用。说她的成果是靠运气得来的,她心里能爽快得了?

    其二,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趁机将系统碎片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除了她手中的斩神刀,普通人根本没法对付系统这种精神体生命。

    只杀聂洋没用,子系统碎片会办法逃窜。

    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要抓可就难了。

    说句难听的,这玩意儿就是一坨屎,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给她添堵,烦不胜烦。

    杀了,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姜芃姬没对欧皇解释,欧皇也不好当着卫応几人的面开口询问,只能将疑惑埋藏心底。

    这时候,聂清的声音响起,问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刚才不是说柳羲是你主公?为何又变卦?你到底是柳羲派出来的人还是山鬼精怪?”

    在姜芃姬的帮助下,卫応是被哄住了,但聂清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还记得欧皇跟他说过欧皇的主公是姜芃姬呢,既然称呼为主公了,可见不是没有立场的。

    聂清语气严厉道,“你莫要哄骗我岳父!”

    欧皇暗暗流汗,责怪自己之前多嘴,现在不好圆场。

    因为姜芃姬听不到聂清和欧皇的对话,无法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幸好她还算机敏,想到了说辞,“刚才那么说不就是为了安抚你么。我的主公真要是柳羲,我帮你?呵呵,我应该直接抹脖子,逼死你岳父,再让你们老聂家陷入无限的内斗之中。”

    聂清被她的话堵了回来,略显局促地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仙子了。”

    “我这人很大度,这点儿误会不算什么。”欧皇暗自松了口气,不在意地道,“倒是你……老大哥,我感觉你的问题很大啊。你这么纯善,柳羲从头到脚都是墨水,你很吃亏的。”

    聂清听不懂“从头到脚都是墨水”是什么梗,不过联系欧皇说他“纯善”,他也能理解。

    一时间,他想到了聂洋,情绪又低落下去。

    纯善并非坏毛病,但聂清得承认,他的纯善根本就是不合时宜的。

    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拖累身边的人。

    这次侥幸碰上山鬼,岳父也没杀他,若是下次再中招了,他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聂清资质不差,只是平时喜欢将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经过这一遭,他也该真正成熟了。

    欧皇安慰道,“善良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换一个和平的时代,你这种性格应该交友遍天下的。不过现在是乱世啊,你的父亲没了,没人能给你遮风挡雨,继续这么单纯是不行的。柳羲那货忒黑心了,浑身都是心眼,你要是不努力努力,你怎么守得住你父亲生前的心血?”

    聂清露出一抹艰涩的苦笑。

    “多谢仙子指点。”

    欧皇懵了一下,忍不住抱头懊恼。

    她是站主播阵营的呀,为嘛会安慰敌对阵营的头头。

    主播知道了会不会开除她粉籍?

    且不说姜芃姬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咸鱼是过来游玩、体验穿越的,不是过来给她当下属、为她做事的,姜芃姬不可能限制咸鱼们的喜好和选择,她会选择尊重。

    欧皇安慰聂清,这恰恰说明这是一条善良且心思单纯的咸鱼。

    搞定了聂清,欧皇道,“你们现在不用派人将真正的聂洋追回来么?”

    卫応道,“这事不急,扶灵队伍速度不快,哪怕过去一天也能很快追上。”

    既然这么说了,欧皇也就不急了。

    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姜芃姬提醒她宰一把卫応。

    “我帮了你们忙,救了聂清的性命,银货两讫,多谢惠顾。”

    卫応保持风度,“仙子喜好什么只管说来,必会为仙子奉上。”

    “哈哈,我就喜欢这样豪爽的,不枉费我今天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落地成盒。”

    要不是她够机智,再加上系统的提示和聂清的辅助,她肯定要凉凉。

    现在转危为安,她不多敲些好东西,对不起自己这番担惊受怕。

    欧皇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饰品。

    “头面,我要一整套的头面。听说柳羲之前送了一套头面女衫过来,还在不?我要那个!”

    卫応和樊臣的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聂良巧妙化解了送女衫头面的羞辱,但提及这事儿也不甚愉快,偏偏欧皇还揭人伤疤。

    “烧了祭旗了。”卫応语气略显冷漠。

    “暴殄天物。”欧皇道,“那就……找一套差不多的。”

    真是一群败家子儿啊,不知道主播送的那套礼物有多贵么,有个土豪出价千万都不肯卖。

    虽说是军营,但战利品多,仔细找找也能找到金银珠宝首饰。

    卫応派人搜罗了一盒给欧皇作为谢礼。

    欧皇自然是想全部笑纳的,结果系统提示她传送回去有重量以及体积限制,超标容易出事。

    “为什么会这样?”

    欧皇忍不住心疼,这些宝贝她都想要,用小命换回来的战利品啊。

    系统居然给出回答了。

    【梦回千年活动不仅仅是为了回馈广大观众长久以来的支持,同时还担负着纠正历史,保证世界不崩溃的重任。体验者若是带走过多物品,极有可能造成历史线偏移,还请谅解。】

    对于这个解释,欧皇表示了理解。

    这次有所收获也是意外之喜,她又不是贪婪的人,心情很快就平复了。

    她忍痛挑挑拣拣,在系统允许范围内,选了她认为最好看、最喜欢以及最有价值的。

    聂清看不下去了,他道,“这些都是岳父赠予的谢礼,仙子可以全数拿走。”

    “你不懂,这叫等价交换。我付出了什么就只能收获什么。”欧皇内流满面,但还是要端着高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你这条命就值这么点儿钱,我不能多收的,会遭报应。”

    聂清:“……”

    他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嘛?

1515: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四)

    欧皇怼了聂清,郁闷的心情终于纾解了一些。

    不过,对于她挑挑拣拣而不是全部笑纳的举动,围观的咸鱼也挺好奇的。

    为嘛不将卫応给的东西全拿走啊,那可是整整一大盒子的珠宝首饰,目测有百来件呢!

    结果咸鱼欧皇坐在地上挑挑拣拣,选了比较轻便、贵重又好看的摆在一旁,十来件的样子。

    姜芃姬蹙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看欧皇的反应,她应该是想全拿的,现在却选择性挑了一部分,显然是有系统限制。

    姜芃姬询问自家老首长,正好对方也在线呢。

    【你的阿爸】:姜小九,你寄过快递不?

    姜芃姬道,“老首长将我想成什么人了,这个年代有谁没用过星际快递?”

    【你的阿爸】:快递也讲究一个首重、续重。通俗来讲,“梦回千年”就是首重包邮穿越,还负责回程车票。超过这个重量,续重费是要付出额外代价的,这些普通人根本担负不起。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蝴蝶效应。如果带走过多的物件会导致历史严重偏移。

    姜芃姬笑道,“老首长对系统的套路很了解呢。”

    【你的阿爸】:因为我这里就养了一只,虽然它的脑子有点问题,胜在乖巧听话。

    姜芃姬:“……”

    说是系统,实际上也属于精神体生物之一,自家老首长居然养了一只?

    姜芃姬忍不住询问出口,“先前老首长说退役后换了个新工作,方便说一下工作性质么?”

    【你的阿爸】:工作么,说白了也只是给人打工。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公费旅游,全款报销,见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尽管出差的地方比较落后贫穷,不过薪酬很丰厚,我也就忍了。

    姜芃姬笑道,“老首长这话没有半点虚假,偏偏又什么都没讲,您对我不需要这么防备吧?”

    她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你的阿爸】:对你,我得防备着点儿。

    第七军团有谁不知道姜芃姬这个刺头,跟她说话都要小心谨慎,免得被对方掀光底子。

    姜芃姬摩挲下巴,她总觉得自家老首长隐瞒了什么。

    不过,对方不愿说的话,姜芃姬也没法强迫她开口,总归不会害自己。

    从这个崭新系统到老首长的出现,姜芃姬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她的猜测还有待证实。

    【你的阿爸】:碍于以前签订的保密条约,有些话你想试探也试探不出来,因为我不能告知。唯一能透露的内容就是——好好折腾你的一亩三分地吧,人类联邦指望这块盘活全局呢。

    姜芃姬一脸懵逼,后知后觉想到被她斩杀的几个子系统。

    系统可是和联邦有仇的前任天脑,如此一看,自己身上的担子还挺重的。

    不过——

    整个人类联邦指望她这里盘活全局,听着有些夸张了。

    【你的阿爸】:呵,这是一点儿都不夸张,你以后会知道的。

    姜芃姬被对方吊着胃口,心里痒痒的。

    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秘密也就罢了,偏偏老首长告诉她有秘密却不肯明说内容,这就过分了。

    “老首长知道网络小说有个叫‘快穿’的流派嘛?”

    姜芃姬正欲再试探什么,老首长的肉包子头像立马暗了下去。

    【你的好友,你的阿爸,下线了。】

    姜芃姬:“……”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老首长,你堕落了。

    她有些头疼地摁着额头,自己前半生画风挺正常啊,穿越之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这个系统碎片。”

    虽然系统不是个好东西,但它的存在简直就是个BUG,尽早解决也安心一些。

    另一处,卫応等人不敢离开欧皇半步。

    “你们这样盯着我,我有种当犯人的感觉。”

    欧皇忍不住向聂清吐槽卫応等人的举止,要是给她两根棍子,她都能模拟一把铁窗泪了。

    聂清此时的情绪已经恢复不少,笑容中的疲倦也没那么浓,听欧皇如此任性却又不设防的话,忍不住露出笑意,“岳父等人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打消疑心的,你说自己附身只有六个时辰,但他们未必会尽信。若是不盯着点儿,难保不会出其他意外,还请仙子多担待。”

    欧皇瞄了一眼系统倒计时,抱紧了宝贝盒子。

    盒子里的珠宝首饰是宝贝,用来装它们的盒子也是整块紫檀木雕刻的,贼贵。

    眼瞧着倒计时要结束的时候,欧皇迟疑半晌,她给聂清留了一句话,“我是不能理解你们这种将荣耀责任看得比天还重的,相较之下我更像是个俗人。我只知道,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有创造未来的希望和机会,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聂清小哥……你保重!”

    聂清不明所以,但也笑着道谢。

    没过一会儿,他感觉整个人沉了好多。

    “发生什么事情了……”

    聂清刚一开口就听到聂洋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抬手,愕然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那位仙子离开了。

    聂清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卫応和樊臣,二人反应不一,但双目写满了担心,不由得红了眼眶。

    卫応试探性唤了一句,“少主?”

    聂清喉头哽咽道,“岳父!”

    一旁的樊臣忍不住抬手揉眼睛,惊道,“那位果真是仙子。”

    欧皇离开的时候,她怀中紧抱的盒子也随之消失了,卫応二人亲眼目睹这一幕。

    直至此时,他们才彻底相信了欧皇的话。

    聂清深吸一口气,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将阿……聂洋追回,身份调换回来。”

    聂清如今以聂洋的面目示人,除了卫応和樊臣两个心腹会信他,其他臣子是不信的。

    若是聂洋关键时刻倒打一耙,不止聂清会有性命之忧,两位长辈也要被他拖累至死。

    论心狠,聂清远不是聂洋的对手。

    聂洋狠心谋划,让当岳父的亲自杀了女婿,倘若得逞了,卫応也会被逼而死,一下子铲除两个心腹大患,简直是一箭双雕之计。光是想想都让聂清不寒而栗,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真正认识这位堂弟。聂清看到的,仅仅是聂洋通过精湛的演技杜撰出来的“假人”。

1516: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五)

    卫応道,“少主莫急……此事少主不宜出面。”

    聂清问道,“为何?”

    他还想亲口问问聂洋为何要这般对他。

    扪心自问,聂清哪里对不起聂洋一丝一毫了?

    多年兄弟之情全然是假的么?

    卫応道,“按照刚才那位山鬼所言,聂洋身边有妖邪相助,若是你出面了,妖邪岂能猜不出我等目的?怕是会打草惊蛇!等老臣将聂洋擒拿,少主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还来得及。”

    聂清羞惭道,“这是小婿的不是,未曾想到这些。”

    卫応道,“经历此事,少主也该明白人心难测的道理。聂洋……权当是个教训吧……”

    聂清想到什么,面色苍白地道,“父亲的毒……果真是他干的?”

    卫応说,“先主临终前派人在聂洋书房中寻到一瓶毒物,此毒与先主中过的毒一样。只是,仅凭这些还不能给聂洋定罪。这之后,聂洋用李代桃僵之计谋害少主,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聂清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眼泪滚滚而下,“如此说来……竟是我害死了父亲……”

    卫応道,“先主与老臣都被聂洋欺瞒了,更何况彼时涉世未深的少主?”

    这件事情实在是怪不到聂清身上,要怪只能怪心狠手辣的聂洋。

    因为要扶灵,所以聂洋等人走得并不快,卫応二人派出去的人马在天黑不久就追上了。

    聂洋故作诧异地道,“发生了何事?”

    传信人惊惶地道,“回禀主公,营寨发生大事,正午时分,卫军师与樊主簿接连殉主。”

    尽管聂洋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

    不过,死的人是“岳父”和“父亲的重臣”,聂洋如今顶着聂清的身份,不能无动于衷。

    他便哭着落泪,口中道,“岳父他们何止如此……父亲去了,他们也不要淸了么……”

    聂洋的演技显然是影帝级别的,说哭就哭,表现得情真意切,活脱脱像是另一个聂清。

    卫応和樊臣“殉主”是大事,聂洋主动去见报信的使者,身边也没带几个人。

    使者是卫応豢养的死士心腹,为了不引起聂洋和妖邪的怀疑,使者并不知道卫応等人无事,还以为两人真的自杀殉主了。“殉主”之前,卫応留下一封写着机密的遗书给“聂清”。

    事关机密,自然要屏退左右,单独转交。

    聂洋心计虽深,但卫応也是老狐狸,二者交锋,聂洋终究是棋差一招。

    “你做——”

    聂洋拆了信,正欲细读,卫応的心腹突然暴起捂着他的嘴,将他制服在地。

    这时候,一个身形与聂清极为相似的替身换上了丧服,戴上斗笠与聂洋换了身份。

    “将他绑起来,嘴塞住了。”

    聂洋正欲挣扎,几人扑上来将他五花大绑,套上一人高的袋子抬走。

    替身则代替聂洋继续扶灵向汴州赶去。

    聂洋挣扎一阵子,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干脆歇了心思。

    【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静默良久才出声,【有两种可能。要么聂清死了,卫応没有殉主,反而忍着悲痛为女婿报仇。要么聂清卫応都没死,你的计划已经被他们拆穿了,现在要将你抓回去问罪呢。】

    聂洋嘴里塞着布条,整个人蜷缩在麻袋里面。

    【你说……聂清卫応他们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了?】

    系统道,【是啊,看样子……我还是小瞧这些凡夫俗子了。】

    聂洋急促呼吸,麻袋里面又闷又热,他被人放在马背上疾行颠簸,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你不是很厉害么?没什么补救的办法?】

    系统也很恼怒,这本来是针对聂清设下的杀局,没想到将自家宿主赔了进去。

    别看聂洋有些令人讨厌的小聪明,暗中也试图反抗它,但系统对聂洋还算满意。

    【我现在也没办法。】

    聂洋此次能逃出生天又如何?

    失去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往后还要隐姓埋名、躲躲藏藏,聂洋身上本就薄弱的帝气会消散个干净。对系统而言,这就是个废物。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让它继续吸干最后一点儿帝气。

    事实上,作为身负帝气的人选之一,聂洋身上的帝气并不比一开始的姜芃姬弱。

    如果没有聂良的崛起以及系统的干涉,聂洋会成为聂氏掌权者,帝气会随着他的地位而越发浓郁。谁知道原先本该安分的聂良却崛起了,分走了聂洋的帝气,另一部分帝气又被蛰伏的系统一点点儿偷走,聂洋的运势越来越差,如今更是进入了死局,眼瞧着朝不保夕。

    聂洋呵呵笑道,【你打算放弃我了?】

    系统道,【不是我想放弃你,是你自己太不争气了。】

    聂洋讥诮道,【那你还不走?】

    系统道,【好歹相识一场,怎么说也要送你最后一程。】

    事实上,系统不肯离开仅仅是因为贪婪,谁让聂洋身上还有一些帝气呢,不能浪费了。

    当卫応三人见到狼狈不堪的聂洋,心情很是复杂。

    聂清蹲下来将他口中的布条拿下,冷漠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聂洋也不挣扎,更懒得替自己狡辩,干脆实话实说。

    “因为权力。”

    “你向我父亲投毒的时候……那会儿……他有碍着你的路吗,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聂清胸口的怒火高涨,双手抓着对方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狰狞。

    聂洋不与他双目对视,扭头道,“迟早的事儿,先下手为强。”

    聂清气得眼前发黑、后槽牙打颤,几乎要忍不住掐死聂洋的冲动。

    “所谓兄友弟恭……也是为了如今的算计?”

    “你待我很好,我很感激。”聂洋眸色一暗,低声道,“但是,你给予我的只是你拥有的百分中的一分,但我想要的是比你拥有的百分更多的千分。我本不欲害你!但是……谁让你挡了我的道?聂清,你扪心自问,你的性情当真适合当一方诸侯?纯善、懦弱、天真……聂氏在你手上只会走向覆灭。作为聂氏子弟,你能坐得上这个位置,我如何坐不得?”

    聂良拥有的一切也是聂氏给予的,又不是他自己一手打下的,聂洋据为己有也不觉得亏心。

    “你要真有这份能力,守得住聂氏,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父亲为了聂氏能付出性命,我为了聂氏也能退位让贤。”聂清的话镇住了聂洋,“枉你自诩聪明,却只是自私利己的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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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权利,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不明说啊!”聂清浑然没了平日里的儒雅和淡然,双目布满了血丝,哽咽着道,“倘若你有那么丁点儿信任我,稍稍坦诚,我必会尽力襄助你。你想要的而我有的,我会尽量给你。聂洋!我何时亏欠过你!可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父亲?”

    聂清的情绪濒临崩溃,众人听了为之动容,连冷心薄情的聂洋都不知该如何回驳。

    因为他知道,聂清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想要的……为何不明说,非得害死我父亲,为什么啊!!!”

    聂洋神色暗淡下来,失血的双唇微微翕动,仿佛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面对聂清的质问,纵使聂洋无情至此,他也觉得胸腔堵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呼吸困难。

    系统在暗中讥笑道,【你被感动了?居然信了他的话?聂良不死,哪里轮得到聂清掌权?聂清这些话也就骗骗你而已。若是聂良不死,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看着宝贝儿子辅佐你吧。】

    权利这种东西为何拿起来就很难再放下了?

    不仅仅是因为权力迷人,更是因为拥有权力才能保护自己。

    举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倘若聂清说服了父亲聂良,逐渐放权给聂洋,那么聂清就不担心聂洋掌权之后对他不利么?依照聂洋的脾性,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是很稀罕的事儿?

    失去了权利,等同于卸下了所有盔甲,在敌人面前露出毫无防御能力的软肉。

    聂洋苦笑一声,【虚伪也好,真诚也罢,至少他说得出这话。不论如何,现在他是真心的。】

    聂清是真心诚意对他好,奈何这点儿好无法阻拦聂洋追求权势的脚步。

    “你杀了我吧,没别的好说的。”聂洋声音嘶哑地道,“聂良的毒是我下的,我承认。”

    聂清原以为聂洋会为自己狡辩一二,没想到如此干脆利落就承认了。

    他用手指点着聂洋的心脏位置,一字一句道,“权力在你眼里,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聂洋淡淡地道,“人活一世,追求的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

    聂清不得不承认,聂洋的说辞是正确的,但他无法接受聂洋追求权力而施展的手段。

    靠着阴毒走到这一步,湮灭做人的良知,纵然君临天下,不过是个旁人闻之色变的暴君。

    “聂洋。”聂清呼吸沉重,泪水早已停止,但眼眶的红丝比之前更加骇人,揪着聂洋的领子靠向自己,一贯清澈的眸子染上凶戾,咬牙道,“我与你恩断义绝,黄泉路上不复相见。”

    聂洋费劲儿地勾唇,笑道,“自然是不相见的。小弟脚程快一些,倒是能见到光善公。”

    卫応和樊臣在一旁听了,面色剧变。

    聂清一怒之下将捆绑成麻花的聂洋踢倒在地。

    聂洋侧脸在地上擦了一段,脸颊被地上的砂砾划出了血丝,他笑着弯起了腰,双膝蜷曲在地上,借力跪坐起身,余光望向聂清,略带怜悯地道,“兄长可知,光善公昨儿丑时去了。”

    尽管卫応二人呵斥聂洋闭嘴,他仍是不怕死地说完了这话。

    昨儿……丑时?

    聂清露出几分茫然,扭头看向卫応以及樊臣。

    父亲头七都过去了,怎么可能昨儿丑时才走?

    卫応见状,知道隐瞒不住,直言道,“先主的确是昨夜丑时故去的。先前那次……准备入棺的时候呛了口气,这才醒来。先主命我等隐瞒,暗下布局,这才没有告知大伙儿。”

    聂清道,“父亲……连我都瞒着?”

    卫応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聂洋,聂清顿时悲从心来,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又受一击。

    樊臣道,“先主这么做,绝非是不信任主公。事实上,先主是打算将死讯传出去,看看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坐不住。清理了这些人,主公以后的路才能平坦。先主此举,用心良苦。”

    聂清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看这情形,父亲人生最后几天应该是被卫応和樊臣联手藏在哪里,一个人孤独躺在病榻上等待死亡降临。病痛不仅仅折磨身体还会折磨精神,身为人子一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窒息。

    父亲临终前却无儿女伺候,不知他心中是何等滋味。

    接连打击之下,他没有心情再理会聂洋这事儿了。

    “岳父,樊卿……聂洋便交由你们处置。”聂清将腰间的佩剑丢在一旁,有气无力道,“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将他带离这里,不想再看到他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聂洋听后睁大了眼睛,追问道,“为何不亲自杀我?”

    聂清头也不回地道,“我嫌脏手。”

    卫応见聂清离去,叹道,“倘若此事能让少主学会心狠,倒也不算太坏。”

    他让人给聂洋套上宽大的麻袋,暗中送出营寨。

    聂洋躺在车板上沉思静默,系统诧异问他,【聂清是疯了,难不成是想放了你?】

    【你会放过你的杀父仇人?】聂洋讥诮地反问,隐隐猜到了什么,他闭上眸子保留体力,脑海中却在迅速浮现过往的记忆,开心的、难过的、悲伤的、愤怒的……形形色色,构成了他的一生,【我现在顶着聂清的脸,除了卫応几人,没人知道我是冒牌货。若是我在营帐闹腾,不慎惹来其他的聂良旧臣,聂清就是浑身张满嘴也解释不清了。自然要秘密处死才行。】

    系统终究是系统,尽管很有能耐,但它太傲了,根本不屑去揣摩蝼蚁的心思。

    这番解释也算合理,它就没有继续追问。

    聂洋鼻尖冷哼,唇角勾起诡谲的笑。

    正是因为系统不屑揣摩蝼蚁的心思,所以它注定要失败。

    聂清是个什么性格?

    他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聂氏出乱子,倘若没有百分百各归其位的法子,聂清就不敢动自己。哪怕是杀父之仇,他也会咬咬牙,暂时忍下来。毕竟,聂清对于如今的聂营太重要了。

    聂清狠心杀自己,可见他有办法恢复本来的面貌。

    要么是找到了世外高人,要么……聂清知道了什么秘密……例如聂洋身上有妖邪附身?

    杀聂洋容易,但除去这个妖邪却很难。

    当聂洋猜到这层,他的脑海突兀浮现姜芃姬在战场上斗将的身姿。

    若是所料不错,聂清是打算将他和系统一起除去。

    这点儿推测,聂洋是不会告诉系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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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既然是绑定关系,何不一起下地狱呢?

    颠簸了好久,聂洋听到另一拨人的声音。

    “人带来了?”

    “带来了,可要验货?”

    “嗯。”

    剪短对话过后,套着聂洋的麻袋被解开了。

    未等他适应突如其来的日光,来人上前将什么东西戴在他脖子上。

    低头一瞧,居然是一块道士用来请神上表的法印。

    这枚法印质地为玉,造型奇特而精致,七分后、横长各两寸半,白茹冰雪。

    哪怕没办法用手去触摸,但也能感觉到它周身传来的隐隐寒气。

    这是个什么流程?

    聂洋眉头一皱,扭头转向另一拨人,目光触及他们身上的穿着,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敌人帐下士兵?

    “验好了?”

    来人捏着聂洋的脸笑道,“品质上好的好货。转告你们家主人,日落之前搞定。”

    “哼,还请你们不要耍花招。”

    来人笑道,“如此妖孽活着,我主也是寝食难安的。这一点,咱们立场一致。”

    聂洋早有猜测,因此能猜个七七八八,但系统就没那么镇定了。

    它的声音近乎嘶声力竭,【为什么会是火阳印?】

    火阳印?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聂洋心下好奇,问道,【你是指……我脖子上挂着的东西?】

    他听得出来,系统在害怕畏惧,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大好。

    他翻找自己所知的一切,没有找到任何与“火阳印”有关的内容。

    【有火阳印,难不成还有水阴印?】

    系统呵呵冷笑,不回答。

    聂洋问它,【这世上居然还有你惧怕的。】

    系统冷笑着道,【如果是我全盛时期,我当然不怕这破东西,本来都毁得差不多,谁知道那狗币又将它们修复。他们夫妇为了抓老子倒是大方,上古十大神器都舍得拿出来……】

    火阳印和水阴印是一对伴生神器,施展之后能震慑阴阳两界,威力极其可怕。

    尽管主人陨落多年,威力大不如前,但用来镇压系统切片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沉默的气氛中,聂洋被带到姜芃姬面前。

    “果然是你。”

    系统曾经在战场说过姜芃姬手中的刀很可怕,如今见到她,聂洋是一点儿不意外。

    姜芃姬笑着道,“你似乎一点儿不意外,心理素质倒是很好,可惜遇人不淑。”

    聂洋不解道,“遇人不淑?”

    姜芃姬道,“你身体里的东西,它自称系统吧?你可知那玩意儿心肝多黑?它带给你的,远不如它从你这里偷取的东西珍贵。若非它暗中干涉,聂洋,你的前程可比现在好得多。”

    倘若聂洋没有被撺掇着提前投毒,聂良也不会站到前台,更别提掌控聂氏。

    子孝可是说过的,前世统领聂氏的人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阴狠小子。

    聂洋苦笑道,“从未想过,兰亭公也是这般亲善的人。”

    他分明是阶下囚,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却没有趾高气昂、高不可攀的味道。

    姜芃姬用拇指抵着刀格,长刀出鞘些许,刀身白光逼仄。

    “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聂洋道,“它的下场会如何?”

    “看到我的刀了么?如果将我的刀比作人,那玩意儿对刀而言就是可食用的肉类。人吃肉是什么流程,它就是什么下场。”姜芃姬道,“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遗言?”

    聂洋见她神情平静,赴死的忐忑也轻了许多。

    “洋却有一事,希望兰亭公成全。”聂洋道,“小子自问俯仰无愧天地,但终究还是亏欠一人。小子死后,还请兰亭公将小子尸身火焚。挫骨扬灰了,兴许能稍稍平息那人心中仇恨。”

    左右逃不过一死,倒不如死得干脆利落一些,遗言什么的交代清楚。

    姜芃姬道,“我听人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论你这话是真是假,勉强还有一分担当。”

    聂洋见她拔出长刀,唇瓣苍白几分,额头冷汗直冒。

    “还有……兰亭公一定不要放过那妖邪!”

    话音刚落,眼前亮起一道白光,聂洋只觉得脖子有些凉意,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芃姬见聂洋的头颅滚落在地,肌肤一阵蠕动之后换了一张陌生的脸,眼底闪过些许厌恶。

    系统……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

    对于斩神刀而言,鲜血远不如系统那般美味。

    因为法印的压制,它无法脱离聂洋的肉身,当斩神刀掠过,系统也被强制卷入刀身,凝实

    的精神能量团化作千千万万缕蓝光,继而被斩神刀鲸吞龙吸般蚕食干净。姜芃姬举起斩神刀瞧了瞧,发现刀身的图腾又恢复了一部分,看它大小,应该有整体的五分之三左右。

    她用精神探查刀身,发现刀身内的白色雾状物体又有了变化,从雾状变为凝实的肉状。

    系统被分解的精神能量团与白团之间的管子也比之前粗壮了十数倍。

    每次吸收,白团都会颤抖一下,发出微弱的“砰”声,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刚生出这个念头,她收回精神,咋舌道,“听闻有些刀会有刀灵,难不成这东西也是?”

    姜芃姬按捺不住好奇心询问老首长,等了好久才给她回复。

    【你的阿爸】:你口中的斩神刀是联邦度过危机的关键,里面的东西也不是刀灵。

    姜芃姬问道,“老首长,稍微具体一些啊。”

    【你的阿爸】:我签了保密协议。

    姜芃姬道,“你又不在联邦,保密协议算个鸟。”

    【你的阿爸】:……

    联邦有这么一个预备元帅,简直药丸,带头无视保密协议。

    她被姜芃姬问得烦了,简单搪塞两句就下线了。

    姜芃姬托着下巴发呆,哼哼道,心虚是下线就能解决的?

    望着斩神刀,姜芃姬喃喃道,“斩神刀可以克制系统不假,但是每次都将系统当成食物吞噬……怎么看怎么怪异……弄得我像是个老妈子,追杀系统就是为了给崽儿觅食一样……”

    斩神刀平静横在她膝上,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反应。

    姜芃姬叹了一声,“得,这些疑惑八成要等我回去才有人给我解惑。”

1519: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八)

    “主公,聂洋的尸骨怎么处理?”

    卫慈见姜芃姬走出营帐,连忙迎上前询问。

    姜芃姬说道,“聂洋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我能将他尸身火焚。”

    火焚?

    卫慈目露惊愕,虽说自家主公在战场喜欢用火焚解决敌我士兵的尸体,但那也是因为尸体腐化容易引发大规模瘟疫,属于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以时下风气,尸体是不容亵渎的,更别谈火焚,这不就是人们以为的“挫骨扬灰”?万万没想到,火焚居然是聂洋自己提出来的。

    “为何……他会留下这种遗言?”

    卫慈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对上一世聂洋的了解,这位年纪虽小却不是什么善茬。

    “他说自己‘俯仰无愧天地,但终究还是亏欠一人’。他做出火焚的决定,多半和他亏欠的那人有关系吧,兴许是为了给自己赎罪。”姜芃姬道,“我便如了他的愿,骨灰送还聂营吧。”

    “诺。”

    聂洋身死、系统被灭的一瞬间,不止聂洋的尸体恢复了本来面貌,远在聂营的聂清也有察觉,胸腔传来一阵陌生的悸动。浑身上下都传来诡异的感觉,好似有什么虫子在身上蠕动。

    “岳父——”

    聂清忍不住唤了一句,坐在外间耐心枯等的卫応和樊臣听到动静就冲了进来。

    “少主!”

    “主公!”

    二人唤他的同时,瞧见一幕令二人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他们亲眼看到聂清身体抽长些许,肩膀宽阔几分,面容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少主可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卫応瞧聂清恢复了本来面貌,心下略松一口气,急忙上前抓着他的双臂,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检查数遍,双目溢出激动的水光。等他意识到自己举止有以下犯上的意思,连忙收回双臂。

    聂清温和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岳父还且宽心。”

    樊臣上前笑道,“如此说来,妖孽和聂洋都已经伏诛了?我等也不用继续担心了。”

    聂清正欲展颜浅笑,听到聂洋伏诛这话,刚刚上扬的唇角僵硬几分,默默收敛回去。

    卫応见他的反应,心下浮现几分担忧,只是不好再说什么。

    “少主,此事不宜张扬。聂洋为一己私欲屠杀亲族,谋害少主,如今既已伏诛,那这事儿也算结案了,聂氏那边也能有交代。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主扶灵归乡,少主今夜稍作休整,明日再启程吧。”卫応三言两语便将聂良临终前屠杀聂氏长辈的锅甩到了聂洋身上。

    反正聂洋已经是个死人了,甩再多锅,他还能从地里爬起来抗议不成?

    聂清瞧着魂不守舍,听从了卫応的安排。

    日落不久,姜芃姬派人将聂洋的骨灰装到陶制盒子里,送到了聂营,顺便送上聂洋的遗言。

    聂清听后良久不语,望着那坛骨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応询问他如何处置这坛骨灰,聂洋做出的事情,注定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若是让卫応来决定,他是想将这些骨灰都撒干净了,让聂洋生生世世都当孤魂野鬼才好。

    聂清道,“岳父,我想将他带回汴州,寻个地方葬了。”

    人都已经死了,聂清也不想继续深究下去?

    纵使将聂洋骨灰撒得干干净净,除了泄愤还有什么用处呢?

    与其说是折磨死者的魂,倒不如说是鞭挞生者的心。

    卫応道,“一切便应少主所言。”

    聂清又问道,“柳羲那边……父亲临终前可有其他嘱托?”

    两军对垒,只是因为聂良的丧事而暂歇兵戈,但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除非一方退兵。

    姜芃姬目前稳占上风,聂氏损失不小,但也没有达到必须撤兵的地步。

    卫応道,“先主临终前的确做了布置,只是因为聂洋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聂清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前线的事情就麻烦岳父了。”

    扶灵归乡不能耽搁,聂清第二日便启程出发。

    暗中送走聂清,卫応脸色晴转阴,望向湛江关的眼神透着几分火气。

    纵使聂良的毒是聂洋下的,但一而再再而三激怒聂良,令他早亡的人却是姜芃姬。

    这笔债,不能不报。

    姜芃姬看着手中的战书哑然失笑,无奈笑道,“我前脚刚帮了他们,他们后脚就对付我。”

    咸鱼们表示了鄙夷,毕竟姜芃姬做过什么事情,他们是最清楚的。

    【偷渡非酋】:卫応放话说要怼主播,聂良头七都过去了,他再没有表示就是自打脸了。

    【佳得乐】:主播这叫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气死聂良在前,他们怼你没毛病。

    姜芃姬摇头,抬手将战书反扣在桌上,朗声冲帐外喊道,“速速将几位军师喊来。”

    士兵还没来得及抬脚呢,远远瞧见亓官让脚下生风,面色凝重地向帅帐走来。

    “文证,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找你们呢。”

    亓官让道,“主公不急,让这里有一封漳州传来的急报。”

    姜芃姬伸手接过亓官让递来的信函,嘴上道,“罢了,聂良已经死了,聂氏群龙无首。聂清还是个生嫩的雏儿,威胁性的确不大。漳州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为何文证这般焦急?”

    说是急报,实际上也是好些天前的旧闻了。

    姜芃姬展开信函一目十行看完,眉头越看越紧蹙,心下升腾起一簇簇的火焰。

    “漳州这群士族……他们一个一个都是皮痒了不成?”

    姜芃姬没想到己方遭遇的第一个难题不是来自杨涛势力,反而是漳州士族。

    杨思等人为了进一步摸清漳州境内水域情况,通过清缴水匪的方式层层推进,之后遭遇杨涛帐下水师的阻拦,双方爆发了好几场规模不大的水战,靠着过硬的战力打得难解难分。

    一瞧这个阵势,漳州境内的士族开始坐不住了。

    等他们听到聂良病逝阵前的消息,天平开始向姜芃姬倾斜。

    杨涛兵少势弱,姜芃姬二打一还游刃有余,此战的结果怕是不乐观。

    为了保住家族在漳州境内的地位和权利,他们开始暗下接触姜芃姬的兵马。

1520: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五十九)

    前文说过,漳州境内水域发达,水匪横行。

    这些经营多年的水匪看似草莽出身,实际上与各地郡县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

    若非如此,当年杨蹇清缴水匪的难度也不会那么大。

    当然,这些关系都是见不得光的,只能暗下往来。

    一些士族为了保住家族生意不受影响,他们和水匪也有利益纠缠,这些水寨甚至有他们安插的耳目。杨思等人钓鱼执法,捣毁不少水寨,招安许多年轻体壮的水匪,其中就有眼线。

    士族通过这些眼线向符望等人释放友善的讯息,希望能结个善缘。

    符望几人一琢磨就知道不靠谱,不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行为还是杨涛授意的。

    丰真是漳州鞍山郡人士,本身又是士族之后,他对这个圈子的套路还是蛮了解的。

    他道,“试探口风罢了。不论主公能不能打下漳州,这对他们都有好处。”

    若是姜芃姬打下漳州,提前站队的他们就有天然的优势,哪怕只有三分情面也是好的。

    如果姜芃姬失败了,他们又没有表露出任何明显的站队行为,杨涛也不能找他们清算。

    有一就有二,一连数日收到好几家发来的信封,杨思忍不住讥笑嘲讽。

    “杨涛这还没倒下呢,他们倒是先坐不住了,半分忠诚操守都没有。”

    丰真摇头道,“这只不过是他们趋利避害的本能。”

    符望也道,“如此小人,不可相信。”

    漳州毕竟杨涛的地盘,谁知道这些看似投诚的人里头没有他安插的暗桩?

    怀疑归怀疑,信函还是要收下,不然将人彻底推到杨涛怀里多亏,倒不如态度暧昧地吊着。

    一些士族见自己释放的善意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复,心里有些慌张。

    这时候,符望领兵进攻漳州以南的宕房,水师则由齐匡负责,兵分两路,水路并进。

    宕房是个小地方,因为地理优势以及南来北往的便利水路,商业比较繁荣,流动人口极多。

    作为漳州门户之一,宕房因为水路通畅,互通南北的优势而具备一定的军事分量。

    此处县令姓夏,当地豪族出身,见符望大军来势汹汹,他当即就冒出一身冷汗。

    丰真仔细想了想,笑着道,“此人最是喜欢见风使舵,性情胆小,将军不妨吓他一吓。”

    符望看向丰真,“如何吓?”

    丰真说,“暗中书信一封,命令他们三日开城投降,不然就屠光宕房百姓。”

    杨思白了一眼丰真,这小子说真的?

    屠杀不管是搁到哪个时代都受人诟病,轻易不敢说出口的。

    符望摇头道,“不行,此事若是传出去了,难免会损了主公的名声。”

    丰真说,“只是吓唬吓唬人,又不是真的动兵屠城,将军还切放宽心才是。”

    杨思的眼睛都要翻到头顶了,嘲讽道,“丰浪子,你就不能出点儿靠谱的主意?”

    丰真道,“你不知,宕房并非杨蹇旧部势力,相反,本地不少豪门与杨蹇还有些不大不小的矛盾。当年杨蹇带兵清缴水匪,查出宕房几户豪门与水匪有生意勾结。若非有人死死阻拦,杨蹇怕是要将他们杀光。明知守城无望,他们是不可能填上性命为杨涛死守宕房。若能兵不血刃拿下这里,多少也能起到震慑作用。这对我军士气也是极大的鼓励。”

    杨思道,“凡事总有个万一。”

    丰真道,“他们不肯献降,那就用兵敲开宕房的城门,事后再将屠杀的流言栽赃给守城的县令好了。说他惧怕我军威势又担心百姓逃窜,故意放出流言抹黑主公,三言两语的事儿。”

    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失败者没有话语权。

    杨思听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对着杨思拱手,阴阳怪气地道,“在下服气了。”

    丰浪子不要脸起来,几乎能与主公媲美,他输了。

    符望采纳丰真的意见,下了一封战书。

    当夏县令看到符望的威胁,顿时软了双腿。

    依照战书所说,符望带领八万大军直指宕房,若是他们不识相,八万大军一人一脚都能把宕房踩平了。他要是负隅顽抗,结果就是白白赔上身家性命和全城百姓的性命。

    “这、这该如何是好?城内兵力仅有八千,如何打得过人家八万?”

    夏县令果真如丰真所言,他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一到关键时刻就没有主见。

    姜芃姬帐下兵马水战能力如何,世人倒是不知道,但攻城战却叼得飞起。

    幕僚问道,“正泽公那边没有派兵增援?”

    夏县令急得热汗直冒,忍不住抱怨道,“杨涛帐下兵马紧缺,各处都是缺口,哪里顾得上宕房?信函早就发出去,援军最早也要七八日才能抵达。我等如何扛得住那些牲口的肆虐?”

    杨涛也有杨涛的难处,但夏县令是不会体谅的,反而满腹抱怨。

    “你说……符望等人真会屠城?”

    慕料道,“这话难说,柳羲被聂氏牵制,大半兵力被困北方,符望带兵攻打漳州已有不短时日,至今未有建树。若是用屠城震慑四方,符望南下攻打漳州碰见的阻碍就会小得多。”

    漳州上下又不是一条心的,士族各有各的打算,瞧见风头不好就容易跳槽。

    若是用屠城昭示己方实力,说不定真能吓得沿路县城主动投降。

    夏县令一听这话更加慌张了。

    幕僚又道,“局势是顺风还是逆风,大致是看得出来的。两方诸侯实力强弱,更是如此。柳羲兵强马壮,水师战力也是不俗。反观杨涛,耗费太多兵力在南盛结盟之中,如今哪有余力对付柳羲?依我之见,县令纵使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您也要慎重考虑这封战书啊。”

    宕房再坚固能比得上姜芃姬以前摧枯拉朽般撬开的关隘和城池?

    论兵力,兵力只有敌人的一成,援军连影子都没瞧见,他们便是想死守也守不住啊。

    与其死守,赔上全城百姓的性命,倒不如主动投降敌人。

    再者——

    杨涛之父和宕房几个豪门还有摩擦,人家说不定就是故意拖着援兵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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