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月票】: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
这些阴谋论可真是冤枉杨涛,他又不是小人,更不会为了一己之仇而拿战局开玩笑。
援军抵达的时间是正常的,但宕房投降的时间就很不正常了。
“噗——”
杨思正喝茶解渴,骤然听到宕房夏县令暗中派人过来交涉,一口茶水喷湿丰真的袖子。
丰真差点儿从原地蹦跶起来,脸上不仅有怒火还有浓浓的嫌弃。
符望见二人又有掐起来的趋势,笑着上前隔开了他们。
“军事料事如神,那位宕房县令果然是个胆小如鼠、自私自利的小人。”
符望笑着捧了丰真,平息对方袖子沾上杨思口水的怒火,不过杨思也不是善茬,他是杠精。
“人家派人过来交涉,未必是投诚的,兴许是诈降呢。”
丰真冷笑道,“他们若是有这份胆量和铮铮铁骨,当年的杨蹇不至于死得那般惨烈。”
漳州境内的势力远比外人想象复杂,士族林立、豪强并起,他们的利益已经达到了微秒的平衡。谁料杨蹇横空出世,这个愣头青打破了众人的平衡,有人被他的豪气折服,但更多的人看他不顺眼。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杨蹇态度强硬,碰了漳州士族的利益,人家不干了呗。
与其说杨蹇是被赵绍投毒杀死的,倒不如说是死于一众士族的漠视。
杨蹇死了,觊觎他们蛋糕、破坏他们好处的愣头青没了,不知暗地里如何弹冠相庆呢。
杨涛性情不如杨蹇刚烈,手段也没有那么强硬,惹来的反弹才没那么严重。
若是杨涛性格和他老爹一个模子刻出来,杨涛早八百年被人暗算了。
这群人生来就是为了追逐利益,谁能带给他们昌盛的未来,让他们的家族繁荣延续下去,他们就愿意跟着谁。这定律不止能用于漳州士族,同样也能用于其他人。杨涛能带给他们好处的时候,杨涛就是主公就是大爷,当杨涛自身难保的时候,这群人就开始为自己谋划了。
忠诚?
那是什么。
真正有傲骨的人,往往也是死得最早最惨烈的。
那些士族活得比千年王八都长久,哪个不是趋利避害的高手?
面对八万大军压境的威胁和压力,宕房县令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投降也是意料之中。
骨气?
呵呵,那东西值几斤几两?
正如丰真所料,人家宕房县令派人过来就是为了投降的,使者更是谄媚至极。
杨思见状也懒得抬杠了,不然又被丰真打脸,漳州可是丰真的老家,他的主场。
“倘若一路行军,碰见的人都这么识相,那就好了。”
符望虽然好战,但他也知道打仗会死人的,身边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没了,如今找个人喝酒都是好些新面孔。若能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漳州,简直再好不过。可惜,这就是个白日梦。
杨思笑道,“符将军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符望诧异问他,“为何这么说?敌人主动投降不好么?”
杨思道,“投降的人多了,您能分辨哪些人是真心归顺,哪些人是诈降混在其中等待良机?”
如果沿路都是投降的人,杨思才要吓得睡不着觉呢。
符望道,“军师这么说也有道理。”
夏县令二话不说开城投降,他很心虚,城内士族也心虚,居然没人去告知杨涛一声。
等杨涛援兵赶到附近才发现不对劲,派了几名斥候伪装成流民去探查消息。
没过多久斥候就回来了,他们告诉将领城门没有发生任何攻城战痕迹,但城墙旗帜已经改换“柳”姓大旗的时候,领兵将领就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又怒又气,一刀斩断了一旁的枯树。
“这等小人——莫不是要害死我等,再向新主摇尾邀功?”
将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现在也顾不上怒火,他只能立马带兵掉头离开。
宕房驻扎八万精锐,姜芃姬帐下士兵的陆战水平也是人尽皆知,将领可不想用长途奔波的疲乏之军对上人家的精锐。怎奈还是慢了一步,符望领兵切断他们的后路,两军在宕房城外的郊野发生了混战。一番鏖战,天空盘旋的乌鸦久久不肯离去,满目皆是断肢残骸,杨涛派出来的援兵死伤惨重。不过符望也没能将他们全部留下,仍有将近一半的残兵冲破围剿。
没过多久,此时传回了杨涛耳中,等他了解始末,顿时怒火高涨,气得将桌案拍碎了。
“真没见过这么一群没骨头的软蛋。”
帐下武将也是怒气冲冲,恨不得冲到宕房县令面前将他大卸八块了。
杨涛眼眶布满了红丝,后槽牙气得直打哆嗦,同时又感觉深深的心疼。
他收到宕房告急才连忙派出精锐,日夜兼程赶过去,宕房城高墙厚,守个一日两日不成问题。谁料宕房县令连个屁都没放,二话不说就开城投降。这混账东西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无数好儿郎为此赔上了性命。既然毫无战意、投降这么干脆,先前有必要告急求救?
两军还没有正式开战呢,这么快就倒向敌人,还真是棒棒的呀!
颜霖道,“主公还请息怒,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人大动肝火。”
杨涛喘着粗气道,“我哪里是为了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分明是为了白白牺牲的将士。”
颜霖心中暗叹,“宕房县令不过是明面上投靠柳羲的,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人向她示好。”
这会儿越急越不利。
颜霖道,“主公可听过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真正决定他们立场的,不是墙内墙外的景色,仅仅是一场风而已。他们能为了利益和自保投降柳羲,自然也会为了同样的理由向我等表忠心。主公不妨将计就计,让柳羲也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尝过了,她便会知道,不是什么脏的臭的垃圾都能往嘴里塞。有些垃圾顶多难吃一些,有些可是能噎死人的。”
杨涛道,“少阳的意思是派人诈降?”
颜霖道,“故作安排,容易留下痕迹,倒不如顺其自然。”
1522: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一)
杨涛面露不解之色,“这作何解?”
颜霖眸光带着几分冷色,他道,“柳羲帐下军师谋士丰真是漳州鞍山郡人士,本也是士族出身,他对漳州境内的势力颇为熟悉。哪家有可能归顺,哪家不能拉拢,多半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他们若是要布局,颜霖就不能选择杨涛这边的人。
苦肉计这玩意儿要看对象的,对上丰真那没心没肺的畜牲,基本不起作用。
哪怕将人打死了,他也不会给予信任。
“臣这里倒是有个好人选。”
杨涛问道,“谁?”
“赵氏。”
赵绍的那个赵氏。
当年赵绍害死了杨蹇,带着一家几口人投奔了伪帝昌寿王,之后又跟随对方去了南盛漂泊一圈偷偷跑回了东庆,还当了许裴的客卿。堪称跑路第一人,狡猾得像是泥鳅。
杨涛也是恩怨分明的人,他只想要杀父仇人的命,没有将怒火撒到赵氏族人身上。
不过,杨涛不动手杀人,赵氏等人却不敢彻底安心下来。
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杨涛记起旧账找他们清算,到时候逃都逃不及。
姜芃姬打过来了,赵氏绝对是最开心的。
赵氏投诚敌军,那是半点儿不意外的事情。
“少阳的意思是启用他们作为诈降的人选?这……确信不是自掘坟墓?”
杨涛没有杀赵氏其他人,但近些年也一直有暗中打压,心情不好就打压他们出气。
从根本利益上来说,赵氏和杨涛是背道相驰的。
赵氏怎么可能帮助杨涛完成诈降阴人的计谋?
人家没有扭头出卖杨涛就不错了。
颜霖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目前而言,赵氏是最适合的,丰真等人再多疑也不会怀疑他们。”颜霖道,“不论是赵氏也好,其他士族也罢,家大业大之后都要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族人数量激增,各房各分支矛盾重重。亲兄弟尚有反目的例子,更别说一个大家族了,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一条心。”
诈降,杨思等人都想过,但他们根本没想到杨涛居然将诈降计谋的希望放在了赵氏身上。
这招剑走偏锋……未免也太偏了。
颜霖暗中派人扣下了目标的老父老母和妻子儿女,对方不肯干也只能照做。因为宕房县令连打都不打就投降,杨涛派出来的援军还被符望带人截胡,这让漳州方面的士气大跌。
符望带兵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南推进,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有不菲的收获。
眼瞧着局势越发明朗,原先还犹豫的士族立马倒戈,暗中的书信送得也勤快了,内容也不再是含糊暧昧。符望冷笑着看完,一封一封“珍藏”起来,这些都要送给主公阅览的。
说得好听一些,这些人很识时务,押对了。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没有骨气,不堪大用!杨涛还未败,他们就先唱衰,到处给敌人暗送秋波。这种人品的家伙,主公用着能放心么?
举个例子,倘若哪天主公不幸面临杨涛这个局面,这群小人是不是也会跳出来落井下石?
符望冷笑着道,“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们还是不太了解主公的脾性。”
随着战局铺开,倒戈的士族也多了,甚至还有人拖家带口过来投奔。
“赵氏?哪个赵氏?”
同姓的士族挺多的,漳州姓赵的士族也有几个。
杨思瞧了一眼,神秘兮兮地笑道,“原来是这个赵氏。”
赵绍的本家士族,杨思这货还和赵绍有一段“不解的孽缘”呢。
当年赵绍在鸿门宴上嘲讽杨思是娼妓之子,杨思立马反唇相讥,回去之后还是怒火难消。
论记仇,杨思可是能排前三的。
不久之后,主公带人攻破山瓮城,杨思偷偷隐瞒了赵绍的踪迹,瞧着赵绍被几个流民摧残得身心疲倦、关门不固,又亲眼见着赵绍被施了虿盆之刑,这才心满意足划掉这笔“仇”。
因为赵绍的缘故,杨思对赵氏可没什么好印象。
丰真道,“赵氏这些年战战兢兢的,怕是过得不好。”
杨思笑道,“他们过得好才叫奇怪吧?赵绍可是杨涛的杀父仇人,如今赵氏在杨涛手下仰人鼻息,可不得乖乖夹紧了尾巴。这会儿,我们带兵攻打漳州,赵氏怕是要乐上天了。”
瞧,人家这就忙不迭飞扑过来了。
赵氏是真心诚意投靠的,不仅献上了不少家财储蓄,还给了一份投名状。
这份投名状是漳州境内几条主要流域的坤舆图,上面还标注了杨涛兵力的分布情况。
“这可真是大手笔,不过……军师觉得可信么?”
符望先是信息,旋即又怀疑上了,天上掉这么大馅饼,他有些懵。
杨思问丰真,“赵氏与杨涛的关系真的势同水火?”
丰真道,“杨涛时常打压赵氏,你说二者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如此说来,这封坤舆图是真的?”
丰真拧眉道,“赵氏归顺是真,不过坤舆图就有待商榷了。将军不妨再派人试探试探。”
试探的结果是没有问题。
坤舆图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不然怎么能称之为军事机密?
用它当投名状,赵氏未来可期,岂会献上假图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丰真道,“赵氏不被杨涛所容,要是再得罪主公,他们能有立锥之地?怕不是想升天了。”
证实坤舆图的真实性,众人心中的戒备消弭殆尽。
先前清缴土匪绘制漳州外围水域的图,但境内的山川河流仍旧不太清楚。
有了这份坤舆图的帮助,拿下漳州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符望心情舒展,“兴许我们还能赶在主公逼退聂氏之前先拿下漳州。”
殊不知,这只是颜霖布下的毒局。
坤舆图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小细节上作假,偏偏是这些细节,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风向。
杨涛问自家小伙伴。
“少阳瞧赵氏不爽许久了?”
颜霖用眼神询问。
杨涛道,“一旦战场失利,符望等人便会发现坤舆图是假的,献上坤舆图的赵氏怕是要扛全责了。”
不管赵氏是真的反水还是假的反水,结果都是被咔嚓脑袋。
颜霖道,“杀鸡儆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看看下场。”
1523: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二)
杨涛笑道,“若是如此,赵氏众人哪怕浑身张满嘴都无法为自己开脱了……唉,何苦呢。”
虽然有杀父之仇,但杨涛这些年也没把赵氏如何,顶多打压一二,让他们跳不起来罢了。
赵氏在漳州的地位大不如前,好歹也是性命无忧,尚能苟且活着。
现在好了,为了寻求更进一步的前程,赵氏在杨柳两家打仗的时候背叛一方、投靠另一方,将战争当成登天梯和晋升的资本,他们也不怕爬得太高了,一个脚滑从天上摔下,摔成肉泥?
他们真看杨涛不满,那也等杨涛战败再对敌人投怀送抱啊。
如此等不及,说白了还是贪婪作祟。
锦上添花如何能比得上雪中送炭?
颜霖垂眸冷笑,“各人有各人的命,赵氏真覆灭了,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身处乱世,不站队是错,站队站错了也是错,真要怪就怪赵氏目光短浅、运气不好吧。
不论是姜芃姬还是其他诸侯,他们都发自内心厌恶反复无常的奸佞小人。
颜霖借由姜芃姬的手杀赵氏一族,这也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杨涛二人冷眼看着赵氏会有什么下场,赵氏等人却不这么觉得。
“待杨涛覆灭,我等颈上的利刃终于能搁下了。”
自打杨涛重新崛起,赵氏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他哪天想起来杀人灭族。
这会儿投靠了姜芃姬,献上对战局至关重要的坤舆图,他们还需担心赵氏前途?等战后论功行赏,赵氏也能排得上号,往后他们一族在漳州不说一手遮天,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巨头。
“杨涛小儿在漳州底蕴颇深,帐下兵马又是杨蹇留下来的精锐水师。族长,您说他们……”心腹幕僚露出些许担忧神色,说道,“柳羲兵马虽强,但路上打仗和水上打仗,不能比啊。”
“这倒是不用担心。”
赵氏族长对姜芃姬很有信心。
根据赵氏安插在水寨又被收编的暗线回禀,姜芃姬帐下水师精神面貌极好,根本瞧不出北方旱鸭子面对大江大河的怂样。若是进行水战,哪怕战力不如杨涛,他们也能靠数量取胜。
他们又献上了坤舆图,胜算至少飙升了三成!
赵氏等人美滋滋地做着美梦,殊不知灾祸已经降临。
数日之后,几条坏消息传入丰真等人耳朵。
丰真与杨思商议之后,派遣三万水师兵分三路,顺流而下,突袭漳州三处要害,准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谁料捷报没有传回来,反而传回水师遭遇敌人突袭的消息,伤亡不清楚。
“敌人突袭?”
丰真手一颤,手中的笔跌落在桌案上,墨汁染黑了一大片。
他疾步走至沙盘瞧了一眼被我军被偷袭的地方,不论他怎么分析,这片水域都不可能有伏兵,水域宽敞、视野开阔,敌人从哪里跑来偷袭,难不成一个一个插了翅膀从天而降?
可己方的战报不会有错,那么……
这意味着己方的情报出问题了!
他心头冒出一个可能,额头青筋随着他的怒火而暴起。
“速速将细节一一说来。”
丰真一手捏着沙盘桌的一角,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传令兵见丰真动了真怒,哪里还敢怠慢,语速都飙升了一倍。
丰真盯着赵氏献上的坤舆图,眼底燃起两簇火苗,似乎要将那张图烧出窟窿眼。
“派兵支援,若能赶上,命令先锋水师掉头回程!”
这就是通讯消息落后的坏处,若是能实时通讯,先锋水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能将消息传回,丰真再下令调整作战指令,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这会儿下令增援、撤兵也是迟了。
“报——”
头一个传令兵刚出去,又有士兵带着前线急报跑来。
丰真心头已经有所预料,一面下令让人将赵氏看押起来,一面让传令兵念出急报。
漳州水域多,有些水域的水面看着很平缓,水下却是暗潮涌动、礁石遍布。
掌舵的水师若是没有注意,很容易造成船只触礁沉没,下了水,哪里还有什么战力。
这一路水军还算机警,发现水下情况不对劲,立马派人回去报信,但又不敢耽搁军令,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让大军停靠半日,派遣数十士兵乘坐小船去前方探明水域情况。
调查半个时辰,骇然发现这片水域十分凶险。
小船还好,但承载数百人的大战船吃水较深,若是行驶过去,多半会触礁沉没。统领这一支水师的统领发现问题,立刻意识到上头给的情报是错误的,里头有猫腻,急忙准备返程。
另一支水师的运气就比较糟糕了,直接碰上了守株待兔的敌军主力,战况异常激烈。
这场交锋,不止丰真气得火冒三丈,颜霖等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营帐静悄悄的,众人连大喘息都不敢,目光忍不住往“罪魁祸首”瞟去。
颜霖端坐在杨涛的右下首,手中的竹片战报被他硬生生捏断,连细刺扎进肌肤都没知觉。
杨涛和颜霖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深知对方发怒是个什么情形,暗下抖了抖。
“少阳,此战也不是没有收获……”
杨涛本想为帐下将领求情,奈何小伙伴的气场太有压力,他越说越弱,只敢小声哔哔。
按照颜霖的计划,此战肯定能吞下姜芃姬帐下三万水师,让他们全当了江上孤魂。
真正操作起来,效果却远没有预期那么好。
不止是敌人的操作超出他们的预料,己方将领的能力也让人失望。
先前说过,丰真是打算利用上流的优势,派遣三方精锐顺流而下,用最快的速度奇袭目标。
三路精锐,真正交锋却只有两路,第三路敌军发现不对劲就打算撤退,让颜霖心绞痛的是,埋伏好的己方军队居然一动不动,不知道绕路拦截,眼睁睁看着敌人全身而退,他们是猪吗!
这一路伏兵是谁领队的?
颜霖瞧了一眼名字,不止心痛了,脑子还疼。
这位将领是个上了岁数、曾随着先主杨蹇纵横水域的老将。
1524: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三)
本该待在家里荣养天年的,但因为家中子嗣不争气,老将为了后代子孙只能重新披甲上阵,恳求杨涛给他出战的机会。杨涛是个念旧的人,对方不仅是杨蹇年少时候的武艺师父,老爷子还未杨蹇挡了数次致命伤,为其鞍前马后效劳二十余年,杨涛不好拒绝,碍于情面答应了。
可惜了,这把宝刀早就老了。
时常端着老人的架子,用当年与杨蹇的旧情分压人,杨涛脾气好,倒是没放在心上。
这位老爷子年轻时候就喜欢喝酒,嗜酒如命,但年轻时候还知道轻重,不敢破坏军纪。
杨涛知道这点,他觉得老爷子平日喜欢喝酒没什么,关键时刻管得住酒虫就好。
如今不一样了,大概是在家里荣养了几年,脾气养得骄了,行事昏聩而任性。
这么重要的布局,他不仅没有提高警惕,反而在阵前喝得酩酊大醉,导致敌人主动撤离之后,一群士兵面面相觑、集体懵逼,不知道该追还是该干嘛,没有主将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副将只能苦哈哈地去喊老爷子,最后惹毛了,舀了一盆江水将老爷子泼醒。
醒了也晚了,他们紧赶慢赶追赶敌人,人家战船已经开足马力跑了老远,追都追不上。
因此,这一路水师除了一开始触礁沉没的几艘战船,没有其他损失。
另外两路水师,一路被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路发生遭遇战,敌方人马多他们一倍。
两路水师合计损失万余,战船百艘。
这个战果不算差,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按照颜霖的计算,敌人的损失还要更大!
若是表现优异一些,全歼敌人两万水师也不成问题,结果还让人逃回一万,闹呢!
战场机会稍纵即逝,错过这次良机,下次机会不知什么时候了。
颜霖也不是胡乱发脾气的人,更不会随意责怪无辜的将领,他冷静几分,仔细询问前线的情况。没多一会儿,他注意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不论是被偷袭的那一路,还是正面发生遭遇战的,敌人都是靠着蛮力强行突围。水战敢这么莽的,多半只有一个依仗——战船。
事后调查也如颜霖所料,敌人的战船确有独到之处,两船相撞,敌方的船摇晃幅度不大,己方战船却反应激烈。若是多撞几下,人家战船还能支撑,己方战船已经破损进水。
众人听着这个分析,脑子里默契浮现先前的情报。
【山鬼授予造船神术。】
面面相觑,你瞧我我瞧你,用眼神无声交流。
“那不都是假的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打破沉寂,“世上何来山鬼?”
他们对鬼神有敬畏之心,但不意味着他们相信这世上有这玩意儿。
“没有山鬼,但人家造的战船在水战之中的确很有优势。”
因为战船坚固,所以直接靠莽冲破了他们的封锁和埋伏,眼睁睁瞧着肥肉飞走了一半。
此战也不能说大胜,为了留下万余敌人,他们也付出了战船和人员损失。
尽管没有姜芃姬这么惨烈,但杨涛这会儿手头不宽裕,辎重不多,多损失一些就肉疼一分。
有人忍不住嘀咕,“看他们的战船……真不知柳羲这女人什么时候开始图谋漳州的……”
颜霖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
人家还只是个小小县令的时候!
谁能想到姜芃姬在湟水会盟借走的齐匡会为她磨砺出如此精悍难缠的水师。
当年就不该让她将人借走!
思及此,颜霖忍下找小伙伴算账的冲动。
姜芃姬要借走齐匡,还不是杨涛傻乎乎一口应下?
谁能想到会养虎为患呢?
等众人散去,钱素偷偷将一封情报塞给了主公杨涛,颜霖也在一旁。
“这是什么?”
钱素道,“前两日传回来的消息,柳羲给聂氏的压力不小呢。”
杨涛好奇打开一瞧,两道剑眉紧蹙,看过又传给了小伙伴颜霖。
“胡扯!”颜霖道,“这种荒诞不羁的消息都敢传回来?”
信函上面写着的是数百箭矢被金光停滞在半空,无法伤害姜芃姬的事儿。
杨涛道,“幸好这事儿没传开来,不然更证实了‘山鬼襄助柳羲’这桩事情了。”
钱素道,“臣也是基于这个顾虑,暗中将这封情报藏了起来。要是让柳羲坐实天眷之名,这仗难打。聂氏兵力如此强横,聂良又有雷霆手段,居然也栽在柳羲手上,现成的前车之鉴。”
因为文盲多,所以无知的百姓也多,他们是最容易被挑拨、糊弄的人群。
颜霖道,“估计也瞒不了多久。所幸我军刚刚小胜一场,应该能消弭流言的影响。”
既然是天眷之人,为何会在凡人手中输了一筹?
钱素也笑道,“此战来得及时,不然我军将会十分被动。”
颜霖却笑不出来,他统筹全军,十分清楚己方军队目前的情况。
说来说去还是南盛之战消耗太大,还未来得及恢复又要跟姜芃姬怼一波,后继无力。
这些消息还不能传扬出去,免得影响军心稳定。
杨涛大营喜忧参半,丰真这里就是雷霆密布,活像是哪位道友渡劫飞升。
赵氏众人被看押,献上坤舆图的赵氏族长则被提到众人面前,人家族长还一脸懵逼。
“献上假图,害我万余将士性命,你这小人该死!”
符望咬牙切齿,佩剑出鞘,稳稳横在这位族长脖子上,拉出一条细细的红丝。
赵氏族长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道,“将军此话何意,缘何冤枉在下?”
丰真一把将坤舆图摔对方脸上,面色阴寒无比。
“这就是你献上的图!”
赵氏族长何时被人这么羞辱过?
奈何脖子上架着人家的剑,他为了小命,只能忍气吞声,双手颤抖着将坤舆图展开细看。
“这、这的确是在下献上的坤舆图。”
“图是假的。”一旁的杨思冷笑着道,“啧,你与杨涛串通用假图害人,当真是条忠心的狗。”
赵氏和杨涛多大仇啊,居然还能摒弃前嫌?
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甚至不惜赔上全族性命,这不是真爱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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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假的?坤舆图怎会是假的?这必是有人存心诬陷啊——”
赵氏族长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的血色全数退去,仅剩骇人的惨白,两只眼珠子瞪得跟金鱼一般大。他也不傻,深知坤舆图若是假的,赵氏一族将面临怎样的下场,灭族还算轻的。
丰真只是冷笑,符望眼底全是杀意,看得赵氏族长不敢与之对视。
他手脚慌乱得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只能抓紧机会为自己辩解,“杨涛小儿数次打压赵氏一族,我等碍于对方的权势,只能一次次忍气吞声、一次次退让。千盼万盼,终于盼得兰亭公大驾光临,赵氏一族上下欢欣鼓舞,终于能脱离虎口……我等、我等又怎么会帮着杨涛呢?”
杨思问他,“坤舆图可是你们献上来的,是也不是?”
赵氏族长略显迟疑地点头,“是。”
“这幅假的坤舆图导致我等部署出错,中了敌人奸计,折损万余精锐,是也不是?”
“坤舆图必然是被人掉包了,赵氏献上的图绝对没有问题。”赵氏族长听后越发绝望,支支吾吾地道,“赵氏上下真心投靠兰亭公,乞望将军、军师仔细再调查调查,还我等清白啊。”
杨思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假图是你们赵氏献上来的,这责任当然要由你们扛起来。退一万步说,坤舆图真被人掉包了,那你们也有失察之职,填上你们全族的性命还不够呢。”
赵氏族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杨思的打算,心下哇凉哇凉,如坠冰窖。
“军师和他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将他们一族族人都关押起来,一个一个慢慢查。”符望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一次性折损万余水师,自家主公追究起来,他要冲上去顶缸的,光是想想就恨得咬牙,忍不住将赵氏族长的脑袋徒手拧下来,“若是诈降……全都挫骨扬灰了。”
不论赵氏族长如何喊冤,仍然改变不了一族人全部下大牢的命运。
经过仔细调查,丰真等人将怀疑目标锁定在某个赵氏族人身上。对方在事发前夕就收拾行囊准备逃跑,结果运气差了些,跑到半路上被追兵堵在某个码头,五花大绑抓了回来。
此人虽是旁支出身,但混得不差,平日也是穿金戴银的士族子弟,何时遭过这种对待?
“老实交代吧,兴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丰真也是太自信了,玩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差点儿被鹰啄瞎眼睛。
这次折损万余精锐水师,教训惨痛,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不然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们抓我做什么?”
“那你连夜收拾行囊逃什么?”丰真反问道,“赵氏一族因你受牵连,灭族在即呢。你身为赵氏族人,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跟着一块儿上黄泉路。你说我抓你过来做什么?”
那人的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双膝跪在地上,脑袋垂在胸口,不敢抬头。
“怎么,无话可说了?”丰真冷笑着笃定道,“这幅假的坤舆图是你调换的?”
那人身子隐隐颤抖,喉结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不停蠕动。
丰真又道,“你的父母妻儿……说是被水匪偷袭误杀了,实际上是被杨涛扣押了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那人见丰真连这个都猜出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认下所有罪状,“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作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家族毫无关系——”
丰真笑了,他不知道该说这人愚笨还是说这人聪明。
“你说这话为家族开脱,但你觉得开脱得了么?”
那人反问道,“怎么,难不成兰亭公是如此不分是非的人,居然要为一人的罪责牵连全族?”
他一口咬定这事儿是自己做的,姜芃姬要是追究全族责任,不就是滥杀无辜?
不过,丰真也不是简单的人,岂会让他三言两语绕进去?
“若杀一族而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有何不可?”丰真冷笑着道,“赵氏分明有反叛之心,偏偏又将所有责任推到你头上,真以为这么做就能让全族逃离灭族的命运?做梦呢!”
那人听后,神色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你的妻儿父母在杨涛手里吧?”丰真抬手捏着对方的下颌,强迫对方抬头看着自己,看似纤瘦的手却有极大的力气,轻松留下数个青紫指印,“黄泉路上记得走慢一些,等等她们。”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攻破漳州,擒拿杨涛之日,便是你亲眷去黄泉寻你的日子。”丰真压抑着将人掐死的冲动,冷笑着道,“若是不让赵氏全族偿命,你让葬身江水的万余孤魂如何安息?”
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但死也要死得有所价值啊。丰真不会去怨憎出这条毒计的颜霖,因为这是两军正常交锋,阴谋阳谋都属正常,你可以算计别人,别人也能算计你,只看谁技高一筹罢了,但掺杂其中的小人却是不能忍的。赵氏带着全族投靠却献上假图,本就该死。
因为输了一场,杨涛这边气势旺盛,先前向姜芃姬抛媚眼的士族又没动静了。
姜芃姬收到的密报便是赵氏这桩事情。
“漳州这群士族……他们一个一个都是皮痒了不成?”不看还好,越看火气越大,特别是看到己方损失的数目,心头怒火熊熊,“真以为诸侯是菜市场的萝卜白菜,任由他们挑拣?”
杨涛势弱,漳州士族就拼命给姜芃姬抛媚眼,态度暧昧。
杨涛大胜一场,这伙人的立场又变了,原先投靠姜芃姬的士族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挑挑拣拣过?
真以为她姜芃姬很好说话?
关于赵氏,姜芃姬的想法和丰真他们一样。要让这事开了先例,以后投靠她的士族弄什么小动作,然后随便拉一个族人出来顶缸,她身为诸侯的威信和名望都将一扫而光,如何御下?
亓官让道,“此举……倒是遂了杨涛的愿。”
可不,接姜芃姬的刀杀了赵氏全族,杨涛连最后一点儿父仇都报了,名声还没有损失。
多占便宜!
1526: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五)
明知杀了赵氏,杨涛这货还会拍手称快,但姜芃姬还是要杀,她要借此举让漳州士族好好掂量,也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争夺天下的诸侯可不是他们随便挑拣的白菜!
跳槽可以啊,跳槽之后就安分一些,若是再有二心,那就别怪她手中的斩神刀太锋利了。
“我最恨背叛!”
只要别踩了她的底线,她其实很好说话的。
一旦踩了,呵呵,那就无话可说了。
除了这事儿,还有便是对丰真判断错误的处罚,她打算战事结束回去再清算。
“颜霖不容小觑,但丰子实也实在是轻敌了。”
亓官让与卫慈一道出去,低声说着刚才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芃姬是想轻拿轻放,给丰真机会,没打算严惩他……当然,这事儿也没办法严惩,锅也不是丰真一人的。
“前半句赞成,后半句不敢苟同。”卫慈笑道,“颜霖能扶持性格略显莽撞的杨涛走到今日,没点儿本事还真不行。若说子实轻敌,倒也不太对。倘若文证是子实,你可会中计?”
卫慈知道亓官让的脾性,有一点和自家主公很相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赵氏投诚都是合情合理的,旁人也极难会相信与杨涛又极大过节的赵氏会帮着杨涛坑人。因此,接纳赵氏之后,哪怕对坤舆图有所质疑,也不可能不用这张图。
只要使用这张坤舆图,颜霖的计策便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看两军交锋结果了。
根据假图地形,提前一步推测敌人的布局,三处埋伏都选对了,由此可见颜霖有多难缠。
哪怕卫慈有前世经验,碰上颜霖估计也讨不了好。
亓官让眉头一拧,略显阴沉地道,“难说,多半还是会中招。”
颜霖布下的这个局,根本不是心思缜密、性情多疑就能避开的。
对于亓官让的回答,卫慈没有丝毫的意外。
按照前世的轨迹,真正与颜霖交锋的人是亓官让而不是丰真,他还在颜霖手里吃了几个小亏。之后虽然胜了,但赢得并不轻松,若非亓官让以身诱之,设计抓了颜霖,按照两军当时的军力情况,杨涛这个生命力堪比蟑螂的家伙还能活蹦乱跳好几个月,两军耗损会更大。
当然,这不能说亓官让不如颜霖了。
尽管前世的亓官让登顶金鳞阁文臣榜有些政治因素,但更多还是个人实力。
文人各有各的专长,真要一较高低,实在是困难。
颜霖有主场优势,不论是亓官让还是丰真,他们在他手中吃亏都是意料之中的,区别在于这个亏是大是小。话说回来……这可是一万水师精锐啊,还有百艘战船,损失委实大了些。
前世陛下征伐杨涛的时候,卫慈还在安慛帐下,二人关系从蜜里调油变得僵硬。
因为没有亲自经历过,所以卫慈对这一战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两军大概军备配置和伤亡。
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时输赢说明不了什么。
卫慈笑道,“文证对子实有点儿信心,别瞧他平日不怎么正经,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亓官让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诶,那不是丰家大郎么?你怎么站这儿发呆?”
卫慈眼尖瞧见丰仪站在自个儿帐外等人,笑着唤了一声。
丰仪对卫慈和亓官让作揖行礼,“两位叔伯安好。”
卫慈掀开军帐帘幕,笑着道,“外头日头还烈,先进来坐坐。”
丰仪嗯了一声。
亓官让问他,“你可是为你父亲这事儿来的?”
丰仪道,“是,小子心里甚为不安,犹豫许久还是想过来探一探叔伯的口风。”
“你倒是老实得很,换做你父亲,这会儿八成要耍浑糊弄过去。”亓官让常年僵硬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此事无须担心,主公并没有问罪的意思。等你父亲凯旋,将功折过就行。”
“有伯父这话,小子也安心了。”丰仪松了口气,旋即有露出些许窘迫的红晕,他略显局促地解释道,“方才收到家中嫡母寄来家书,小子正愁这事儿传到家中会让她担心……”
原来是这样。
卫慈心下好笑,难怪如此稳重的丰仪会特地过来探听口风。
见丰仪离开,亓官让道,“虽是半路出家的母子,二人关系倒是不错。真不知这丰浪子怎么做到的,自己不成器不稳重,讨来的妻子却是精明能干,儿子也是一株好苗子,让人羡慕。”
卫慈酸溜溜地道,“兴许他以后还会有更好的苗子。”
丰攸,呵呵!
当年选拔储君伴读的时候,他就该将这孩子剔除出去。
丰真家养的猪怎么尽盯着人家院里的好白菜供?
亓官让幽幽地问,“丰浪子还能行?”
丰真又是酗酒又是嗑寒食散,虽然在主公的淫威下戒了,但他那种子还能成活?
卫慈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丰真行不行问他有什么用?
不过,他还真是知道,这就很蛋疼了。
卫慈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被跑来的传令兵喊走了——主公有事!
亓官让听后露出复杂的神情,对着卫慈一伸手,示意他去吧,自己不用他招呼。
传令兵又道,“主公召集,两位军师都要过去。”
亓官让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脸上瞧不出丝毫尴尬。
他抚平衣袖的褶皱,二人又一道去了帅帐。
“这会儿又是什么事情?”亓官让好奇。
卫慈也不知,只得到,“去了便知了。”
众人跟他俩一样,回到各自帐篷还没坐热席垫就被主公喊过来了。
一天来这么几回,两条腿都能走细了。
“聂军似有撤兵的意思。”
众人刚到齐,姜芃姬说了这么一句话,炸得众人集体懵逼。
撤兵?
聂军?
不至于吧。
聂良跪了他们都不肯撤,现在撤什么撤?
卫慈蹙眉道,“难不成是后方出了问题?”
聂氏那点儿破事,卫慈也有所耳闻。聂良活着的时候,他们还知道忌惮一二。如今聂良病逝阵前,聂清匆匆上位,聂良那些叔伯哪会愿意看到一个孙辈的在他们头顶屙屎撒尿?
“多半是这样,聂氏后方不稳,大军继续待在前线,指不定仗没打赢,老巢被人截胡了。”姜芃姬摩挲着下巴,她道,“不过,这不能排除调虎离山的可能……你们觉得是什么?”
1527: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六)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沉思起来。
亓官让问道,“除此之外,聂营可有其他动静?”
姜芃姬道,“方才接到前线斥候情报,聂军的确有缓慢撤兵的迹象,守备极为森严。若非斥候有些能耐,战马也快,怕是回不来。今日派出去的五队斥候,最后却只回来四人……”
斥候作为侦查敌情与反侦察的机动性兵种,他们的重要性无可置疑,姜芃姬帐下斥候都是经过特殊项目训练的特种兵,不少侦查和反侦察技巧都是姜芃姬写好册子传授给他们的,侦察地形地貌、饮水乃至绘画地形图都不在话下。对于格斗的掌控也属于军营尖峰那一拨人。
为了方便斥候工作,姜芃姬给他们配备的战马都是北疆良驹,马具也是专门打造的,不仅速度快、耐力强,爆发也强,机动性非常占优势,碰到大部队敌人也能立刻逃走,保住一命。
这种情况下斥候部队居然有这么大的伤亡,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敌人有隐秘的大动作。
亓官让又问道,“中诏那边可有消息?”
姜芃姬托腮道,“两地相距甚远,等消息传递过来,聂军该撤早就撤掉了。”
她再一次忍不住吐槽这个世界落后的通讯手段,同时怀念一下上辈子隔着星域都能顺利通话的科技。果然,科技改变生活和战争形态。要是现在给她一艘机甲,一会儿就能登基为帝。
消息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根据有限的线索判断敌人那边的真实情况。
孙文蹙眉道,“聂良颇有能耐,生前还能压制聂氏几位叔伯。不过,他死得过于突然,什么后事都没来得及叮嘱,一群旧臣匆匆将聂良之子聂清推上位。聂清性情温和仁慈,怕是压制不住聂氏的魑魅魍魉。聂清扶灵回去,身边仅有万余兵马,若是聂氏发生兵变……”
孙文老爷子说的正是卫慈和亓官让二人所想的。
聂良死得突然,根本没有时间给儿子聂清铺路,聂氏内部隐患重重,聂清根本应付不了。
倘若聂氏发生夺权兵变,聂清危在旦夕,倒是不难解释卫応心急,暗中撤兵的举动。
不过——
事情真是如此么?
姜芃姬眉头紧拧,仿佛在经历困难的抉择。
咸鱼们也学着思考,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为卫慈他们打call。
【星渊喵喵】:咸鱼看直播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只要学会为军师大佬疯狂打call就够了。
【血月翔】: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应该是聂氏内部出毛病了,主播总不能眼睁睁放虎归山,任由卫応他们撤离吧?他们走了就走了,扭头回去平定国内局势,主播这一仗相当于白打了。秉持“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主播这会儿应该出兵追赶聂氏大军,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二十余万大军被姜芃姬拖着,聂清那边没有支援死在聂氏内乱之中,这个剧本简直nice!
【我不是杠精】:不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这是一个请君入瓮外加调虎离山的毒计呢?主播前脚派兵出关追赶敌人,敌人后脚绕路偷袭湛江关。如此,主播不就陷入被动了?
【我就是杠精】:不过,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分明是聂氏内乱、聂清处境危险的可能性更大啊。难不成主播要错失这个机会,眼睁睁看着敌人扬长而去,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聂良带领二十余万大军过来打仗,姜芃姬带兵守关,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要是让敌人这么走了,人家隔三差五过来遛一遛,主播这边的财政还不被拖垮?
姜芃姬闭眼不去看弹幕内容,心下沉思。
过了会儿,她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报——敌军下来战书,约我军三日之后决战。”
传令兵将卫応亲手写下的战书交到卫慈手中,再由卫慈递到姜芃姬手上。
她打开战术一瞧,右眉一扬,目光似有精光一闪而逝。
不论是前世的陛下还是今世的主公,这副表情都代表着一个意思——她生气了。
“真是小肚鸡肠,写一封战书还不忘骂人两句,诚心欺负我文盲是吧?”姜芃姬口中嘀咕两句,忍住将战书揉成一团的冲动,“我是杀了他卫子顺的老婆还是挖了他们家的祖坟?”
顶多气死了卫応的主公、拐了他弟,又不是多大仇,至于骂这么狠?
卫慈一听这话便知道战书里面写了什么。
自家兄长平日看着温和儒雅、端庄有礼,但骂人也挺毒辣的。
犹记得前世,聂良灵堂跟前,他就写了一篇祭文,前半段将聂良夸上天,中半段将投毒的小人连讽带刺辱骂一番,投毒之人从头到脚、从父母到已故祖宗,几乎都被他用辛辣的语句问候了个遍。卫慈是不知道投毒的人是谁,但后来听说聂良的两位叔伯在灵堂前气厥过去了。
亓官让瞧了一眼战书的内容,真正邀战的语句不多,剩下都是连讽带刺的问候。
当然,文人骂人言辞不会多么粗鄙,更别说这还是一封战书,但也够气人了。
亓官让口吻平淡地道,“不过是爱逞口舌之利的,主公无需与此人置气。”
姜芃姬道,“我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
文人骂人再难听也就那样,姜芃姬刚开直播那会儿,直播间黑子的辱骂才叫“蔚为壮观”。
她连那种低俗不堪、带父母祖宗十八代器官的辱骂都能无视,更别说卫応这种层次的了。
相较之下,她更加在意卫応此时的邀战目的。
斥候前脚将消息传递回来,卫応后脚就写了一封战书邀战,要说没什么用意,谁都不信。
众人显然和姜芃姬想一块儿去了。
卫応这封战书到底是邀战呢,还是为了欲盖弥彰呢?
姜芃姬手指敲着崭新的青铜桌案,眉头微蹙——先前那一张在她无情蹂躏下报废回炉了。
秦恭道,“末将愿请缨出战。”
湛江关可不是聂氏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非得追上暴揍一顿才行。
姜芃姬摆手道,“不急,三军先做好备战准备,看明日的消息。”
1528: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七)
“柳羲那边没什么动静,莫不是看穿了我等计谋?”
樊臣心头很是慌张,但卫応半点儿不急,他也只能按捺焦躁的情绪。
“她如何能看穿?”卫応眉头都没挑,冷笑道,“这个局,除了几个参战的心腹将领,其余人一概不知,他们都以为是聂氏兵乱、少主有难。这般情况下,倘若柳羲还能逃过去……”
卫応可疑地停顿一会儿,眼底深处浮现些许讥讽。
“那——大概就是天命如此了。”
“你一贯不信这个的。”
樊臣与卫応的关系不错,对后者也有一定了解,自打先主聂良病逝之后,卫応就变了。
具体变了哪里,樊臣也说不准,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变化。
对此,樊臣也表示了解。
红尘万丈,无趣的皮囊满目皆是,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遇到一位知己是多么难得的奇遇?
先主聂良病逝之后,卫応虽没有达到“破琴绝弦”的程度,但也有些心灰意懒的意思。
若非先主病逝前将儿子聂清交托给卫応,估摸着卫応都想退隐不出了。
这不是樊臣胡诌,光从卫応对聂清和聂良的称呼就能品味一二。
众人都改口称呼聂清为“主公”,唯独卫応固执唤其“少主”,分明是不愿接受聂良逝世的现实。若非聂清是卫応的女婿兼学生,二人情同父子,光是这个称呼就能将聂清得罪透了。
旧主都病逝下葬了,旧臣还不肯接受现实。
卫応是打算将新主放在什么位置?
纵使是心胸再宽广的人,一旦走到这个位置,聂清也不能全然不在意。
哪怕只是些许的不满,日积月累,足以摧毁聂清和卫応之间的情谊。
思及此,樊臣低声提醒一句,免得卫応以后踩雷,“先主故去多时,子顺也是明事理的人。如今的主公与你关系再好,但也不是亲生父子。你的称呼……该改一改了,莫要让主公难堪。”
卫応余光瞥向天边橘黄的余晖,双唇紧抿,隐隐有些倔强。
樊臣道,“先主已经走了,你这么做除了让外人用异样眼光看待主公、怀疑主公地位来路不正,没有其他意义。若是有心人用这个大做文章,不仅主公会被动,你也讨不了好——”
卫応道,“主公还没真的走呢。”
樊臣心下一惊,先主还没死?
可是——
卫応又补充了一句,“他临终前布下的这个局还未结束,怎么能说人已经走了?”
“你下次说话利索点,一口气说完!”樊臣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抱怨道,“险些没吓死人。”
卫応平静道,“待此事了结,応亲自去向少主请罪。”
樊臣笑道,“你这人还是这般执拗。”
话分两头,姜芃姬这边调查到更多关于聂营准备撤兵的证据,营寨虽然在,巡逻人马也正常,但斥候暗中发现这些巡逻士兵出现频率很高。某个脸上有疤的士兵就在短短半个时辰出现了三回。很显然,敌人是想借由这个营造营寨士兵充足的假象,掩盖暗中撤兵的事实。
亓官让道,“如此说来,卫応的战书也是欲盖弥彰了。”
真等约定时间再出兵,兴许人家营寨早就搬空了,直接放了他们约战的鸽子。
柏宁出列抱拳道,“时不待人,还请主公早做决断。”
再迟疑下去,人家都要走光了。
姜芃姬闭眸沉思,心下仍有迟疑,没有立即下令出兵。
以姜芃姬过分果决的性格来说,这是极为罕见的。
亓官让问她,“主公可是怀疑哪里不对劲?”
“说不出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太顺利,反而有些不真切。”姜芃姬道,“聂氏浩浩荡荡拉了二十余万大军过来攻打湛江关,这会儿又因为内乱而狼狈逃回去,总觉得很……戏剧性。”
姜芃姬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词形容当下的时局。
聂氏真正攻打湛江关也就那么几回,还被姜芃姬成功拦下,最后两方都没讨到好处。
姜芃姬这里损失大,但聂氏那边就小了?
聂良都折进去了。
亓官让道,“战场便是这样,机会稍纵即逝,聂氏不占优势又有内乱,撤兵也是理所应当。”
“说的也是。”
姜芃姬不再迟疑了。
她接连下了数道命令,武将一个接一个出列,营帐内充斥着即将开战的紧绷气氛。
根据斥候调查,聂营大军深夜有异动,白天风平浪静,多半是趁着夜色的掩护分批次撤离。
姜芃姬便将作战时机放在半夜,夜袭追击敌军。
夜幕悄悄降临。
这一厢,将领秦恭将手中的武器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锃光瓦亮,战马也喂足了马草。
柏宁笑着打趣秦恭,“你这架势不像是去打仗,更像是俏郎君半夜私会美娇娘。”
别看秦恭的年纪搁在众人中间算小的,柏宁却没倚老卖老,反而平辈相交,因此关系不错。
“柏将军这是什么话?”秦恭红了脸道,“末将已有心悦之人,说这些话容易惹误会。”
柏宁笑道,“人又不在这儿,怎么说笑也传不到她耳朵里。”
秦恭却正色道,“纵使如此,末将若是附和柏将军的话,对她而言,未免太过轻佻了。”
柏宁撇嘴道,“得,又是个粑耳朵。”
秦恭听得懂“粑耳朵”是什么,面上露出几分羞赧。
柏宁笑着将手倚在秦恭的肩甲上,打趣道,“打算什么时候成婚,让老哥去喝喜酒?”
秦恭立了一面大众flag。
“待此战结束,她也及笄了,等末将问过她长辈的意思,再去向主公请婚假筹备婚礼。”
虽说许燕筱的父母、叔伯都已经亡故,但她的大伯母、堂兄弟、堂姐妹都还活着,许氏也有其他族人。许燕筱要婚嫁,那些人没有决定权也有知情权,不可能完全越过他们。秦恭这一族一直是许氏的附庸,许燕筱作为许氏嫡支许斐之女,真要嫁给他,肯定会有人不满。
不过——
秦恭不怕这些,许燕筱肯嫁,他就保护她一辈子。
柏宁笑道,“世间儿女多得是盲婚哑嫁,你小子倒是幸运,喜酒别忘了。”
秦恭腼腆道,“自然不会忘,柏将军可要喝个不醉不归才行。”
“这话好说!”
1529: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八)
“什么话好说呢?”
姜芃姬一身戎装路过,耳尖听到二人谈笑什么,插话问了一句。
柏宁笑道,“奉敬准备要娶美娇娘了,届时要宴请宾客,让末将过去喝个不醉不归呢。”
姜芃姬瞄了一眼秦恭,对方脸上端着灿烂的暖笑,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诸如‘此战之后要去成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话还是别说了。”姜芃姬在观众的科普下也知道什么叫“必死flag”——电视剧电影有这种桥段,说话的主人公必死无疑,为的就是前后衬托,渲染悲伤气氛……尽管姜芃姬自己就立了无数flag,但战前说这话的确不吉利。
秦恭诧异问道,“这也有说法?”
姜芃姬道,“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战前说过这话的人基本有去无回了。”
秦恭白了脸,柏宁一把拍他肩头,粗声粗气道,“不怕,呸呸几声,收回就成。”
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秦恭这小子居然很认真地学着照做了,瞧着甚为可爱。
姜芃姬不由得哑然,“骗你的,你们俩居然也相信。”
秦恭睁大无辜的双眼,瞧得姜芃姬都不好继续“作恶”了。
她问道,“真打算战后去迎娶许大娘子?”
秦恭点头,旋即又懵了一下,问她,“主公怎么知道是她?”
姜芃姬反问,“若不是有这个意思,哪怕她是旧主之女,你也用不着事事都照看吧?”
“末将是这么想的。”秦恭道,“战后立功就去娶她,以后也能名正言顺照顾她,一举多得。”
尽管姜芃姬对待战败诸侯的遗孤子嗣没有任何克扣虐待的地方,但架不住底下的人使绊子。自打许斐许裴兄弟接连战败,曾经如日中天的许氏彻底沉寂下来,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许斐和他夫人若是还活着,许燕筱作为诸侯之女,婚假肯定都是顶尖的。
如今父母双亡,直系亲属都不在了,许燕筱的婚事便落到大伯母手上。
大伯母倒是没苛待许燕筱,但也不会像母亲一般细心疼爱,婚事更别说了,多半是嫁给小士族的嫡子,倒霉一些,兴许还会嫁给近期崛起有权势的寒门子弟。一旦嫁人了,秦恭也要避嫌,不可能护她周全。与其这般担心,倒不如将人娶回家算了,他会如珠如宝待她。
秦恭如今又是姜芃姬重用的武将,许燕筱嫁给他,往后也没人敢小觑她。
姜芃姬笑道,“真让人羡慕啊。”
秦恭疑惑,“主公羡慕末将?”
姜芃姬道,“年轻真好,难道还不让人羡慕吗?”
秦恭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年轻哪里值得羡慕了,这与主公之前说的话也没关系啊。
可他也听出来了,自家主公很赞成他和许燕筱的婚事,倒是让秦恭松了口气。
他别的不怕,只怕主公不答应,届时秦恭就难做了。
要么放弃许燕筱,要么辞官归隐,不问世事。
扪心自问,他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喜酒记得给我留一盅。”
秦恭笑道,“末将遵命。”
谈笑的功夫,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姜芃姬翻身上马。
“主公这是?”
秦恭惊愕,主公也要过去?
“总是闲赋也不好,骨头都要硬了。”姜芃姬道,“大军出发吧!”
秦恭:“……”
真是因为这个任性的理由吗?
秦恭无比怀念旧主许斐,虽说许斐脑子不太好使,但不会这么大胆往前线冲。
大军分作三路出发,姜芃姬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头始终紧拧。
她带兵出发,自然不是因为“想要打仗”这么任性的理由,她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是一种无数次生死中历练出来的天然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但这份直觉救了她很多次。
大军悄悄靠近敌方营寨,先一步出发的斥候部队很快就传回消息,“回禀主公,敌人营寨已空,营帐内的黑影俱是稻草树杈。根据营寨内篝火灰烬判断,他们离去应该不足半刻钟。”
分作三路包抄敌人营寨,没想到敌人早就撤光了。
秦恭与柏宁分别带领一路兵马,听到斥候的回禀,当即下令追赶。
敌人走得匆忙,营寨内留了一些沉重笨拙、不宜带走的辎重和粮草,可见敌人走得匆忙。
若此时追上敌人,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必能大胜。
姜芃姬却觉得不对劲。
她这一路人马没有动,她问斥候,“篝火如何?”
斥候道,“有些还烧着,有些熄灭了,散乱成一团。”
姜芃姬又问,“篝火附近的脚印如何?”
斥候仔细回忆一番,据实回禀,篝火附近的脚印有些杂乱。
姜芃姬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例如敌人营帐内摆设情形,越听眉头越皱。
被几个军师派来保护主公的裨将疑惑了,问道,“主公,可是有哪里不妥?”
姜芃姬抓紧了缰绳,冷声道,“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有这份精力准备稻草树枝假扮人影,可见撤退的时候相当从容。既然如此,那些篝火、文书、物件就不该这么乱!”
裨将听后心下一冷,惊呼道,“莫非有诈?”
姜芃姬冷笑道,“我们怕是上当了。派出两队人马将秦恭他们召回,前方怕是有埋伏……”
裨将问道,“不用派兵去支援?”
姜芃姬笑道,“我们也该迎客了,先应付当前的敌人再说,命令下去——结阵应敌!”
姜芃姬刚说完没多久,原先空无一人的敌方营帐突然响起敌人的杀喊声,他们似凭空出现一般,漫天箭矢如雨一般纷纷落下。敌人的反偷袭快得惊人,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就中招了。
“他们藏在地下!”
姜芃姬一句话就说破这些敌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营帐里面不是没人,人都躲在地下了!
因为营帐很乱,检查的士兵也不可能一件东西一件东西搬开检查。
士兵只要将睡觉的席子随便铺开,遮住藏身的洞口,基本不会被发现。
营帐的乱,怕不是为了营造慌忙逃窜的假象而是为了遮掩这些躲藏地下的敌军。
1530: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六十九)
“愣着做什么,杀回去!”
姜芃姬一把拔出斩神刀,目光泛着凶狠。
裨将道,“末将遵命!”
姜芃姬倒是想冲出去杀个痛快,奈何她还需要指挥大军如何抵御敌人的偷袭、如何抓住时机反攻。敌人抢了先手,一上来就是一阵箭雨,打乱了我军的阵势。若这个情况下没有主将指挥调度,等敌人冲杀进来,伤亡会十分可怕。姜芃姬浪归浪,但从不耽误正事儿。
“不知奉敬他们那边如何了——”
这些兵马不愧是训练多年的精锐,姜芃姬时常安排军事演习,各种突发情况都有演练。因此,尽管这回被敌人抢了先手,但第一波箭雨后,他们便反应过来收缩阵型,拿出防守阵势。
这是损失最小的做法,同时也能体现一只军队真正的作战素质。
与此同时,姜芃姬派出去的斥候也拼了命追赶秦恭和柏宁的兵马。
奈何是晚上,能见度有限,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两路兵马的行军路线,抓紧追上去,这便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追上二者的时候,情况已经有了变化。
柏宁生性谨慎,哪怕带兵追赶敌人也会顾虑左右,因此速度慢一些,斥候赶上的时候,大军还没遭遇埋伏。柏宁对斥候的出现也很诧异,斥候没来得及翻身下马,直接传达口谕。
撤兵!
柏宁听后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立刻命令大军掉头后撤。
不过,敌人正在暗中盯着他们,大军后撤的行动多明显,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原先漆黑一片的山坳突然亮起无数橘红火光,数不清的火箭从天而降。
柏宁心下惊骇,面上仍是一片镇定,士兵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防御的同时有秩序后撤。
他不慌么?
怎么可能,他现在慌死了!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可——柏宁心里清楚,身为主将的他不能慌。一旦他慌了,这一路大军便如没了脑袋的苍蝇,没有秩序到处乱跑,迟早会被敌人围歼在此。
倘若说柏宁的运气还算好,秦恭这边就比较倒霉了,彻底踩进敌人的圈套。
斥候抵达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混乱,两军厮杀成一团。
火光蔓延,几乎要将这方天地渲染成白昼。
士兵的厮杀声尖锐而高亢,似要将耳膜都捅破了。
敌人偷袭相当突然,秦恭虽然没受伤,但却想起当年跟随杨思被韩彧堵在孤胥峡谷的往事。
他忍不住苦笑,自己这是什么破运气,次次被人带兵偷袭。
以前是韩彧,这会儿是卫応。
不过,上次运气好有主公相救,如今却只能靠自己和身边的士兵了!
若是不搏出一条生路,怕是只能葬身于此。
都这会儿了,秦恭脑子里还想着出兵之前主公说的话。
【诸如‘此战之后要去成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话还是别说了。】
【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战前说过这话的人基本有去无回了。】
有去无回?
敌人摆出这个偷袭的阵势,的确是打着让他们有去无回的主意。
秦恭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还要建功立业,积攒功勋,回去娶了许家大娘子,保护她一生的。
遥远的大后方,许燕筱睡至半夜骤然惊醒,睡在外间的侍女披了衣裳过来。
“大娘子可是要起夜了?”
等侍女将蜡烛端近了,这才瞧见许燕筱身上的寝衣几乎被汗水打湿了。
“不是——方才做了个极为吓人的梦,如今醒来却有记不得内容了——”
侍女也道,“瞧大娘子满身满脸的汗,多半是梦魇了,奴去唤后厨的人准备一碗凝神汤水。”
许燕筱摇头,“不了,这三更半夜的,喝了汤水就睡不着了。”
侍女道,“如此,奴便留下来陪大娘子说会儿话。”
许燕筱轻轻点头。
身边这个侍女是秦恭送来的,细心体贴,做事手脚麻利,她挺喜欢的。
思及秦恭,左胸腔涌起冒出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大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侍女见她抬手捂着胸口,眉头轻蹙,唇色苍白,顿时紧张起来。
许燕筱道,“方才做的梦——仿佛与秦三郎有关,莫非他在前线出什么事情了?”
自打二人有了默契,许燕筱便改了称呼,唤他秦三郎。
既不会显得太亲昵也不会显得太疏离。
侍女道,“老人都道梦境与现实相反的,秦郎君能征善战,怎么会出事呢?”
许燕筱将信将疑,内心仍旧不安。
侍女便想办法哄她入睡,许燕筱忍不住将手伸入枕头下,指尖摸到一根冰凉的玉簪。
【……跟着匠人学的,这只狐狸簪子刻得粗陋,等前线战事结束,再给大娘子补根好的。】
许燕筱忍不住将它攥紧,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些许力量。
“你可是说好要回来娶我的——”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绣嫁衣,再有小半年就能完工,正好能赶上她及笄礼,及笄结束再成婚。
侍女听到她的低语,笑道,“除了大娘子,秦郎君心里还能有谁呢?”
许燕筱不由得红了脸,慌乱的心情平复了很多。
秦恭这边的情况的确没有那么糟糕,靠着大军彪悍的作战素质,哪怕敌人攻势迅猛,己方依旧能保持阵型不崩溃。随着交战时间延长,渐渐稳住了情势。秦恭毕竟是个凡人,做不到刀枪不入,混乱之中受了不轻的伤,但他像是没有知觉,指挥杀敌,抓住机会带兵突围出去。
“不宜恋战,这既然是敌人的圈套,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秦恭受了伤,但他脑子很清醒。
面对敌人的埋伏,他们只能尽可能减少损失,三十六计走为上!
一旁的裨将道,“将军,你有没有发现不太对劲?”
秦恭捂着手臂,神色带着几分凶悍,“敌军人马数量奇怪,多半是分兵去打湛江关了。”
这既然是敌人设好的杀局,那么就意味着先前的聂氏内乱撤兵都是假的。
敌人可用兵马还有二十多万,哪怕兵分三路,但埋伏他们的兵力显然没有这么多。
不难推测,敌人极有可能抽调剩余兵力去打湛江关。
请君入瓮、调虎离山,一环扣着一环,摆明了是个杀局。
裨将道,“将军,如何该怎么办?”
“先与主公兵马汇合。”
1531: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七十)
“早就听说柳羲帐下精锐众多,没想到这样都不能将他们留下来。”
樊臣瞧着且战且退的敌人,心下添了几分焦躁和说不出的无奈,若是换做其他诸侯的兵马,骤然遭遇这样的伏击,早就阵脚大乱了,莫说短时间内反应过来收缩阵型撤退,没有全军覆没都是老天爷保佑了。人比人,气死人。难不成姜芃姬生来就是为了教导其他诸侯做人?
姜芃姬不仅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更是“别人家的主公”,羡慕不来。
负责埋伏的心腹将军骑马上前,面色凝重地征求樊臣的意见,“军师,可要追击?”
“自然是追的,子顺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尽可能拖延时间。”樊臣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热汗,贴在脖颈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他道,“姜芃姬帐下都是机灵鬼,估计这会儿已经发现埋伏他们的兵马人数不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们会抽调兵马偷袭湛江关——”
“末将遵命!”
将领不敢耽误时间,点齐兵马追击敌军,绝对不能让敌人坏他们的好事儿。
“将军,他们追上来了!”
裨将挂着一脸的血,唯有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是干净的。
“莫慌,且战且退就是。”秦恭神情坚毅,脸上挂着不知是谁的血,称得脸上那道褐色的伤疤越发狰狞可怖,“前方那边是不是聂营营?我们离去的时候,火光可没有这么旺盛——”
裨将道,“将军的意思是——那边也有敌人?”
秦恭神色凝重,“主公在那边遭遇埋伏了,不论如何都要赶过去汇合!”
根据主公派来的斥候所言,她在聂营遭遇伏击,不过聂营早就空了,伏兵从哪里冒出来?
思来想去,秦恭想到了地下——敌人多半是藏在地下,瞒过了我军耳目。
不过,挖这么多地坑藏人,那些泥土又是怎么隐瞒我方斥候探查的?
安排这场伏击的人真是可怖,无论从人心算计还是各方面安排,几乎算得上天衣无缝了。
裨将一听这话就感觉坏菜,主公在敌人老巢遭遇埋伏,这是何等的卧槽?
“湛江关那边?”
裨将不仅担心主公还担心己方老巢,真担心老巢被人端掉。
秦恭自信地道,“湛江关兵力充足,还有几位军师坐镇,丢不了!”
因为敌人紧追不舍,秦恭这边又付出了一些伤亡才将人摆脱,半路撞上柏宁率领的残军。
若非反应及时,这黑灯瞎火的,说不定他们就要打上一场了。
“秦老弟,你没死吧!”
秦恭苦笑着将手臂上的箭矢拔了下来,抽了一条布条将伤口捆绑起来,暂时止血。
他疼得脸都白了,中气十足地道,“没死,活蹦乱跳的!”
柏宁道,“整合一下兵马,反身杀了这些紧追不舍的虫子!”
秦恭喘着粗气道,“主公碰上埋伏了,柏将军还是不要恋战了。”
柏宁一挥手,大大咧咧道,“这好说,秦老弟带一半兵马去支援主公,老子带人拖住追兵。”
此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了,秦恭抱拳道,“柏将军保重。”
“好说。”柏宁笑道,“没有喝上你的喜酒和宝贝闺女的喜酒,去了阎王殿前也要闹上一场!”
秦恭点了一半兵马去支援姜芃姬,柏宁见他走了,这才愤愤唾了一口血沫,握紧了手中沾满血的兵器,黏稠的鲜血有些干涸了,有些还温热,他冲着敌人追来的方向大喝一声。
“全军列阵!”
话音刚落,一旁的士兵举起号角,吹奏它传达军令。军令一下,扛着盾牌的士兵列在第一梯队,组成一面防御厚墙,另一手拿着丈余长矛阻击最先冲上来的敌人。第二梯队士兵也是手持长矛,辅佐清理“漏网之鱼”,弓箭手则在第三梯队,尽可能抓取机会对敌人造成重创。
柏宁粗声粗气道,“老夫站在这儿,谁也别想越过去!”
别看柏宁年纪不小,但他的箭术在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他的拿手绝技就是七箭同射。
他用的是二石重弓,一箭射出去,不止能将人脑袋戳个窟窿,还能将下一个人串了葫芦。
两方人马杀红了眼睛,柏宁的箭筒弹尽粮绝,他便拿起武器冲杀,杀得兵刃都卷了边。
与此同时,姜芃姬这边的情况远比柏宁二人想象中好得多。
除了第一波偷袭出乎意料,之后的对垒基本没有吃多少亏。
人眼看不到整个战局,但姜芃姬有精神领域,领域之内,飞虫蚊蝇都在她的掌控,更遑论是人。她知道我军哪里最薄弱、哪里需要支援、敌军何处能当突破口,在她的指挥之下,大军从容退出敌人的埋伏圈。敌人哪里会放过到嘴的肥肉?自然是像疯狗一样咬上来了。
“主公,援军来了!”
姜芃姬眉头轻皱,“援军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不可能有援军过来啊。
姜芃姬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哪怕她带兵偷袭敌人,老巢也做好了被偷袭的防御准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各方面消息都显示聂良没有机会清理聂氏内部的隐患——这一点,姜芃姬也曾嗤笑过,那时候嘲讽聂良对族人过于手软,最后反噬的是他自己——她最后一次收到聂氏的消息,那会儿距离聂良病逝只剩三五日,聂氏几个毒瘤还活的好好呢。
根据聂良死亡时间推测,哪怕他临终前叮嘱卫応他们清理毒瘤,按理说也是迟了。
因为种种原因,姜芃姬对“聂氏内乱”、“卫応撤兵”这两个推测才将信将疑。
这会儿遭遇埋伏,那便证明以上两个推测是假的。
卫応不仅没有撤兵,反而极有可能调兵去偷袭湛江关,埋伏不过是人家拖延兵力的计策。
姜芃姬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士兵道,“援军是秦将军带来的。”
说完没多久,浑身浴血的秦恭已经骑马上前。
“主公可有碍?”
“并无。”姜芃姬问道,“路上可有遇见柏将军?”
秦恭沉重道,“柏将军率领半数将士拖延追兵——”
1532: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七十一)
“主公,湛江关那边——”
别看秦恭看着挺自信,实际上他对湛江关能不能守住偷袭也没有底。
姜芃姬道,“放心,大军出发之前我就让文证他们注意了,湛江关绝对不会丢。”
秦恭心下微定,但仍有疑虑。
姜芃姬瞧出这点儿,笑着安抚道“倘若湛江关被破了,我就抱着键盘跪死在老首长跟前。”
秦恭:“……”
老首长?
键盘?
什么鬼?
姜芃姬轻咳一声,完美将这话圆了回来,撒谎撒多了,她越来越娴熟了。
“老首长就是当年梦中赠予我奇书的人,之后还接连入梦教授,算是亦师亦友吧。”
秦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话也不算全是假的,老首长选择好继任者到退役那几年,的确很精心培养她来着。
亦师亦友,用这四个字形容二人关系没有半点儿毛病。
姜芃姬属狼,侵略性强,还喜欢搞事儿,
她每时每刻都想着挑战头狼的权威和地位,新旧两代军团长没少因为意见不合而干架。
老首长属于表面看着笑面虎,内在刚硬的人,姜芃姬却是由内而外的强硬嚣张。
一个是即将退役的头狼,另一个是即将上位的新头狼,不干起来就怪了。
当然,人家老首长好歹也是当了一百多年、历经无数大小战争的老一辈人物,姜芃姬那会儿还是刚上路的新司机,哪怕能打,起初也被虐得不要不要的,直至后来才勉强打了个平手。
唯一一次平手,姜芃姬也深深怀疑对方放了水。
【明天就要离开了,第七军团是联邦第一战争军团,希望你不要堕了它的名声。】
姜芃姬分明累得连手指都动不了,嘴巴仍旧又硬又臭。
【未来属于更优秀的年轻人,第七军团会在我手里变得更强更锐利,锋芒所指,无人敢犯!】
瞧瞧她这话说的,只差没直说对方已经老了,早该退位让贤了。
老首长却笑道,【好,第七军团的信仰就交给你了。】
两个女人满身大汗躺在训练场,相较于姜芃姬狼狈的模样,对方好歹还能站着。
【我……似乎还不知道老首长为什么要退役?你的年纪还远没到退役的标准……】
联邦普通人的寿命普遍在两百五左右,类似姜芃姬这样的,寿命也能达到五百。老首长那会儿也才两百出头,正值当打之年,不然也不能把姜芃姬这只战力不可理喻的狼崽压制住。
事实上,这位老首长在联邦的地位仅次于元帅,资质极老。
寿命有五百岁不意味着能活到五百岁,军部当兵的,平均寿命普遍不足一百,军团长尽管是军部高层,但也是个高危职业,九成九的军团长都是战死前线,唯独老首长是中途退役。
那会儿还有不少人讥讽第一战斗军团居然出了个怕死的怂货。
【我的身体不合适在待在这个位置,现在看着还好,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溃……其中内情,等你权限高了,你会知道的。】老首长叹道,【第七军团一直是对外战力最强的先锋军团,我坚持不了多久,但第七军团必须要有手腕态度都强硬的继承人,扛得起这面大旗……】
姜芃姬无语凝噎,因为她最能打么?
老首长这样的战斗状态都算是不好,那么全盛时期又是怎样的?
越想越是不爽。
老首长嗤笑道,【你在想什么?】
【想我哪天能长大光明将你摁在地上暴揍?你刚才放水了,水量堪比堤坝泄洪!】
她是需要放水的咸鱼?
【你还没觉醒呢,哪怕我状态下滑很大,但也不至于输给没觉醒的丫头。】
姜芃姬遥望聂营升起的大火,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那会儿她太累了,鏖战一场已是精疲力竭,最后还是被老首长抗麻袋一般抗到温养舱。
等她醒来,老首长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军部。
姜芃姬匆忙走马上任,联邦前线又开战,姜芃姬便忘了这茬事情。
如今回想起来,她蓦然记起一桩事儿。
老首长说的觉醒是个什么鬼?
不记得也就罢了,现在记起来了,她得问个明白。
这就跟强迫症一个道理,不弄清楚她难受。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桩事情要做。
姜芃姬带着秦恭以及帐下兵马去救援柏宁了。
柏宁此时有些狼狈,手臂大腿都受了伤,身上穿着的甲胄也变得破烂,许多地方被敌人兵器弄得坑坑洼洼。若非甲胄制作精良,替柏宁受了几次伤,怕是他早就被乱军打下马踩成肉泥了。他没来得及看伤口情况,匆匆杀退一波敌人便用布条扎紧止血,左手几乎没了知觉。
己方伤亡沉重,敌人也没讨多大好处,死伤亦是巨大。
不过因为兵力悬殊,柏宁这边眼瞧着要坚持不住了。
一旦大军阵型被敌人冲垮,结果绝对是一溃千里,被敌人绞成肉渣。
“跟这些瘪犊子拼了,死在这里不亏!”
柏宁杀得红了眼睛,哪怕浑身是伤也浑然不在意。
杀一个回本,杀一双小赚,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
正当柏宁准备发起最后一次进攻的时候,敌人又一次命令弓箭手投放箭雨。
结果,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因为是黑夜,大军上空笼罩的淡金色水波纹显得格外清晰。
“神、神迹?”
聂军见状,高亢的气势瞬间下滑一大截。
只见箭矢在半空停顿,仿佛是被那层水波纹拦截,失去力道簌簌落下,砸了柏宁一脑袋。
“主公来了?”
这个场景他见过,确信是主公无疑。
“他的命能有你的重要?”
姜芃姬带兵杀了过来,见柏宁狼狈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群废物点心也值得你将命赔上?”
姜芃姬怒气冲冲训斥柏宁,柏宁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情背水一战,如今见主公来了,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乖乖听训。殊不知,自家看似威风凛凛的主公也被另一人“训斥”。
【你的阿爸】:被人埋伏偷袭,你的精神领域呢?
姜芃姬狡辩道,“我不想作弊太狠,所以领域只笼罩周身几丈距离。”
【你的阿爸】:分明是扮猪吃老虎久了被同化,扯这些理由有用?
老首长嘴巴也挺毒。
【你的阿爸】:你这个状态回到联邦,第七军团还不被你同化成养猪场?不使用过多能力,不意味着你要像真正的远古时代普通人一样被人算计。姜小九,键盘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姜芃姬:“嘤!”
1533: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七十二)
“主、主公?”
柏宁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公的情绪很不对劲,他不敢高声,生怕点燃这块爆竹。
姜芃姬捏紧刀柄,露出似怒非怒的冷笑,“传令士兵列阵迎敌,今夜——谁都别想走!”
柏宁浑身一颤,声如洪雷道,“诺!”
普通士兵感觉不到,但待在姜芃姬附近的秦恭和柏宁却暗自心惊。
大多习武有点儿成就的武将都能感觉到“气”,例如敌人的杀气、冥冥中的杀意,意识配合长久习武锻炼出来的反应能力,让他们避开不少次致命杀机。武艺越强,感知越是清晰。
无疑,年少成名的秦恭与经验老辣的柏宁都属于这类人。
他们清晰发现自家主公周身散发的浓郁杀意,不止他们觉得不适,周遭的战马都受影响。
柏宁顾不上身上的伤势,咋舌道,“乖乖,主公到底杀过多少人?”
练就这般杀气,怕是千人屠还不够,多半要万人屠才行。
不管是几次,柏宁都没办法把平日嬉笑怒骂又贫嘴的主公与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她联系到一块儿。这就好比他无法直视李汉美在战场上提枪杀人,回家拿起毛衣针织毛衣一样。
姜芃姬仿佛没有听到柏宁的吐槽,一连下了数道军令。
追上来的敌人见到这个阵势也惊了一下,更有武将忍不住嗤笑。
“柳羲帐下兵马莫不是异想天开吧?”
“可不?如今已是丧家犬,一群残兵败将还想翻身不成?”
有人嗤笑,自然也有人暗暗心惊,更甚者还生出了怯战的念头。
晚到的援军没有瞧见,但最初一批围杀柏宁的士兵却看到了——神迹再临,漫天箭雨都被一层诡异的金色水波纹挡下,神灵都亲自参战了,他们只是一群凡夫俗子,还能打赢神灵吗?
因此,一大波士兵士气高昂,另一波士兵战意寥寥,二者一对比,效果十分明显。
不论武将如何呵斥,那群士兵都不敢再往前,还有人口中喃喃“神来了”、“神会咒死我们”之类的话,两股战战、双手无力,一个个都吓得往后推搡。将领见状,他只能愤怒出手。
挥刀将三四个逃兵的脑袋砍了下来,一下子就震慑住这群士兵。
“谁敢退怯一步,这就是下场!”
前方士兵还在和敌人周旋,这些胆小鬼居然要当逃兵,倒不如死了干净,免得影响军心。
士兵哭诉道,“不是俺们想逃啊,分明是神来了——神、神来了,箭矢伤不到他们啊!”
将领嗤笑,“伤不到?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其罪当诛!”
说罢,将领又将这个士兵的脑袋也看了下来,因为用劲儿极大,连带削下半个上身。
一连又杀了十数人,终于将这波混乱压下来了,怯战的士兵只能重新往前冲杀。
将领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甩掉刀锋沾染的温血。
什么神?
什么伤不到?
若是有这个能耐,那些被他们偷袭而死无葬身的敌军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两军鏖战,互有伤亡,没看到敌人不仅有己方士兵的尸体,还有敌人士兵的尸体?
什么神,不过是装神弄鬼、动摇军心的下作手段罢了!
“阵前发生了何事?”
樊臣来得晚,没看到“神迹”,他只看到一部分士兵怯战,搅乱军阵,这才派人出去镇压。
将领抱拳回禀道,“不过是敌军故弄玄虚,弄什么‘神迹’吓唬人罢了。”
樊臣挑眉,“神迹?什么神迹?”
将领粗略说了过程,樊臣听后眉头大皱。
“这……难道有哪里不妥?”将领询问道。
樊臣蓦地想起什么,神情隐隐带着几分激动,抓着缰绳的手也在细微颤抖。
他的呼吸急促又兴奋,近乎失声道,“兴许柳羲也在这里!”
将领一听睁圆了铜铃大眼,似乎没听清樊臣说了啥,什么叫“柳羲也在这里”?
樊臣道,“柳羲此人自负战力无双,根据调查,她在琅琊郡求学那三年,常常与人逞凶斗狠。如今成了诸侯,她也不改陋习,下场与人阵前斗将,更甚者——两军混战也要掺和一脚。”
将领不是头一回听,但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民间总说“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嫁丁”?
不仅仅是因为当兵低贱、难以出头,生存率底下也是一大原因。谁也不想自个儿辛苦拉扯大的儿子或者新婚丈夫上战场填人头。从这里也能看出来战争生还率多么感人,两军交战多么凶险。堂堂诸侯居然像寻常兵丁一样混战、斗将,一旦在阵前被人误杀,那该如何?
莫说诸侯了,寻常的统兵武将都不会亲自参与混战,哪怕参战杀人,他们身边也会带着二三十护卫亲兵。士兵好找,但会打仗的武将不好找,每一个都算得上金疙瘩,不能有失。
武将尚且如此,更何况诸侯?
“柳羲出了湛江关?”
樊臣冷笑道,“那个所谓的‘神迹’,只出现过两次。”
按照古人的思想,不是谁都能被神眷顾的,如今也只知道一个姜芃姬。
同样的神迹,那么是不是能肯定姜芃姬也在阵前?
若是如此,樊臣就更不能轻易放人了。
姜芃姬至今也没有继承人,若她死在这里,她留下的势力必然崩盘!
樊臣正暗戳戳算计,姜芃姬这个当事人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杀人之迅捷连自己人都害怕。
敌人在她面前不像是个活人,更像是田地里的稻草,她不是拿着镰刀割稻草,分明是驾驶割稻机一排一排收割人头。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杀这么多人,眼底仍是一片清明。
这证明什么?
只能证明敌人在她眼里算不上人,兴许连鸡鸭都不如,普通人杀鸡杀多了还会觉得不适呢。
幸好,这人是他们的主公而非敌人。
因为夜色比较黑,视野范围有限,樊臣几人还未注意到这块。
他下令分兵偷袭后方,人马刚调动起来,姜芃姬便知道了他的打算。
“奉敬,你去后方指挥,敌人要来了。”
她杀了一阵撤回,刚一靠近,秦恭便嗅到能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诺!”
姜芃姬瞧敌人的弓箭手还没“弹尽粮绝”,不由得咋舌——聂氏家底真是丰厚。
1534: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七十三)
樊臣刚有动作姜芃姬就知道了,偷袭后方不成反而折损不少兵力。
“不知道湛江关战况如何了——”
姜芃姬此时已经成了血人,看着可怖,不过这些血都是敌人的,她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耳边滴的一声,老首长给她发了一条私聊。
【你的阿爸】:你想知道那边情况,铺开精神领域不就行了。别告诉我,你弱成这样了。
姜芃姬是穿越了,换了一具普通人的身体,体术下降情有可原,总不至于精神领域也弱了。
“柳羲是普通人,过度使用精神领域能力会对这具身体造成伤害。另外,我这不是好些年没用过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么?”姜芃姬尴尬笑笑,笑容被鲜血遮挡,瞧不出诚恳,反而有几分狰狞的味道,“安逸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真担心以后适应不了联邦的节奏。”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铺开精神领域“瞧”了一眼湛江关的战况。
城门牢固,关门未失,敌人还未得手呢。
看过之后迅速收回。
与此同时——
卫慈遥望湛江关外某个方向,眼底露出些许茫然的神情。
“方才、方才仿佛感觉到主公了……错觉么?”
湛江关外敌人十五万,杀喊震天,冲天火光将此地照亮成不夜之都。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卫応可是带足了兵力和上百架抛石车,攻城之威力远非上次能比。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人抛石车再多,城门依旧牢固未失,只是城墙上的战斗格外激烈,火油的腥臭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众人眼中除了敌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今夜,不是敌人死就是他们死。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这般了还能守住!”
聂营将领望着爬满云梯绳索的城墙,神情全是阴鸷凶狠,黑眸被火光映成了橘红色。
卫応道,“柳羲的警惕性远远超乎我等想象。”
骤然发动攻击,防守一方没有做足准备,多半会手忙脚乱地应付。
按照聂良生前的谋划,姜芃姬信心十足派遣大军追击他们丢出的诱饵,湛江关的守备会大大削弱。他们趁夜发动攻城战,敌人仓促应战。面对火力全开的聂氏大军,姜芃姬这边哪怕能抵抗一时半刻,但湛江关绝对守不住,为求自保只能带兵弃关后撤,结果——大失所望。
卫応带兵直袭湛江关,敌人虽然仓促应战,但并没有立刻崩溃,援军抵达十分及时。
姜芃姬远比他与聂良想象中还要谨慎仔细,分明是个年纪年纪堪堪二十二、二十三的女人,行事作风却比四五十的老人还要谨慎脚滑。她都信了聂军撤退的消息了,结果还勒令湛江关提高警惕、防止夜袭。真不知该说她“多此一举”呢,还是赞她狡猾如狐、奸诈多疑?
将领发狠道,“再警惕又如何?今夜必破此关!”
聂军这次是发了狠要拿下湛江关的,这次不成功,下次机会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当然——今夜必定破了湛江关。”
不论付出何等代价!
眼瞧着一颗颗巨大的火球被抛石车投到湛江关城墙、墙垛乃至城门,卫応心境平静极了。
“那史忠还是有些用处的。”
史忠被盗匪用柴刀胡乱砍了几下,右手短时间内无法运笔,面颊伤口过深导致左边眼珠全瞎,左肩到锁骨位置还有一道极长的伤口。受伤这么重,哪怕他有惊人毅力去复刻记下的图纸,但双手不给力,根本画不了那么细致的图纸。不能画,他又心生一计,干脆口述。
通过口述改进现有军备,例如抛石机的石块涂上一层火油,抛射之前点燃。
火球和单纯的石块,二者的杀伤力可是不一样的。
经过史忠的改进,抛石车的确给关口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没有姜芃姬这个神射手,再加上天色因素,操控床弩的士兵根本无法很好阻拦抛石车肆虐。
过了这么久,他们也才毁掉四五架。无奈之下,卫慈只能命令城墙上的抛石车对准了敌人的抛石车,对轰得了,效率可比床弩破坏抛石车高得多,顺带还能定点打击敌人的投射手。
城上城下还在僵持,湛江关暂时没有丢失的危险。
姜芃姬这边就轻松得多,哪怕敌人人数比他们多,但靠着她的精准指挥,总能让敌人吃亏。
不仅如此,她还抽出空闲询问老首长,免得战后她又给忘了。
“我记得老首长退役之前,曾经提过‘觉醒’,那是什么?”
【你的阿爸】:打仗还三心二意,你的下属知道了,作何感想?
“别岔开话题!”
那边沉默了会儿,仿佛寥寥几个句子需要她绞尽脑汁。
【你的阿爸】:这事儿么……唉,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你的阿爸】:联邦现有的力量体系都是以开发人体极限为核心,关键在于基因。正常情况下,普通人的基因会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发展而进化,但有些天才却能将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进化浓缩为短短几年,这就是基因解锁——彻底解开束缚,爆发人体所能达到的力量极限。可基因锁到底存在几道,至今无人能回答,兴许尽头就是所有科学家都梦寐以求的永生。
姜芃姬眉头轻蹙。
【你的阿爸】:说远了……我说的“觉醒”,本质上与基因解锁有一定类似但又不同。后者是开发身体存在的潜能,前者却是追本溯源、返祖传承。你以为姜家嫡支为何会被天脑势力打击?因为姜家嫡支血脉之中流传着上古血统!你是最后的嫡系后裔,同时也是唯一有机会觉醒先祖力量的人。这种力量,正是叛逃天脑最为畏惧的存在,只有你能彻底杀了它!
“如果……我没能觉醒呢?”
【你的阿爸】:死!联邦为你陪葬!放心,我会给你邮寄最好的棺材。
“薄情的女人。”姜芃姬撇嘴,“不对——这具身体是柳羲的,我怎么‘觉醒’?”
【你的阿爸】:姜家的上古血脉比较特殊,不是依附于身体而是依附灵魂。
姜芃姬垂眸,似乎想起了什么。
“觉醒那玩意儿,还会改变发色?”
【你的阿爸】:有可能呀,别说改变发色了,改变性别的都有。
1535:伐聂良、攻杨涛,剑指天下(七十四)
“改变性别?这么毒?”
姜芃姬嘴上这么说,双眸却亮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的阿爸】:你想干嘛?
根据她对姜芃姬这人的了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家伙连丁点儿节操都没有。
姜芃姬道,“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艹哭子孝!”
【你的阿爸】:真该让你家未成年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禽兽德行。
脑子里都想着什么骚操作?
姜芃姬嘟囔道,“你只说有没有可能吧。”
【你的阿爸】:没有,死心吧,姜家的返祖能力是控火,不支持性别转换。
控火?
姜芃姬忍不住吐槽,“这不跟我基因解锁衍生出来的能力一样?”
还以为会是什么吊炸天的特殊能力,说来说去还是玩火。
【你的阿爸】:不一样,觉醒前是普通的火,觉醒之后的火焰能焚烧一切,那可是号称涤荡一切的极阳之火,联邦号称防御最强的战争航舰也经不起那种火焰的破坏。不仅仅能焚烧实体,还能焚烧精神能量生命。觉醒上古血脉能力,除了火焰的变化,身体素质也会增强百倍,同时还有寿命的大幅度增长。天脑憎恶姜家嫡支,除了两千年前的旧仇,还有便是这个。
姜芃姬附和道,“的确是挺好的,我以后生火都不用打火石了。”
【你的阿爸】:……讲真,你家老祖宗听到你这话,多半会死不瞑目。
加上姜芃姬,两千年才觉醒了三个。
前两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杀得联邦敌对势力闻风丧胆,姜芃姬却……拿来生火?
有点儿出息好不!
姜芃姬忍不住翻白眼。
她的能力再吊炸天有什么用呢?
敌人是一群普通人啊,她为了不太欺负人,精神领域都收敛了,还让她怎么办?
姜芃姬忍不住吐槽,“不用来生火,我还能用来做什么?老首长刚才不也说了,觉醒后的火焰能焚烧精神能量。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人的精神就是所谓的三魂七魄。我这一把火下去就让人魂飞魄散,打仗而已,没必要这么狠。综上所述,这就是个没有多大卵用的金手指。”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的确没什么用。
【你的阿爸】:……
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姜芃姬如今的状态就跟满级神装大号去新手村一样,脱光神装还能完虐满村小号,这个时候再给她一件神装,说白了,这只是没意义的锦上添花。
老首长觉得自己应该挽尊一下。
【你的阿爸】:你别小看它,未来会派上大用场的。
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老首长就下线了,给姜芃姬留下一大堆的疑问。
姜芃姬看着混战,深吸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普通人的战争,她要克制!
别看姜芃姬跟老首长谈了几分钟,但她杀敌的步伐可没停下来。
不论是敌人还是战友袍泽,谁也想不到姜芃姬大杀四方的同时还能分心与人交谈。
倘若知道了,估计要郁闷得吐血。
当然,樊臣等人现在就够郁闷了。
不论他们如何偷袭、如何调兵攻击,敌人都像是提前预知他们的行动,防守得滴水不漏。
哪怕己方人数比敌方高了一大截,但却没占到太大便宜。
此时,前线传来消息——
“军师,敌方有一员猛将,战力着实可怕,士兵根本无法阻拦他。”
这个说辞还是美化过的,实际上是那片区域的士兵被人杀破胆子,几乎无人敢上前进攻。
若是再不采取措施,说不定敌人会以此处为突破口,反攻他们。
樊臣问道,“可怕?能有多可怕?”
“百人奈何他不得!”
樊臣眉头轻皱,似乎想不到姜芃姬帐下还有这般的非人存在。
形容别人勇武,总喜欢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一当百”。不管是“万夫莫开”还是“以一当百”,里面的“万”和“百”都是虚词,大意是指人多而不是指真正的万人、百人。
哪怕是武艺高强的武将,面对上百个敌人,多半也要将命交出去。
武艺再强那也是两只手两只脚,体力有限,不可能一点儿不疲、一点儿不受伤。
姜芃姬帐下真有这样的武将,不该没点儿名声,除非——
樊臣脑海闪过一道灵光,倏地想到了什么。
他方才推测姜芃姬极有可能就在阵前,此时又出现个作战英勇无双的小将,莫非……
“柳羲武力如何?”
他询问一旁的裨将,这位裨将是见过姜芃姬阵前斗将的人。
裨将老老实实地回答,“此人是世间少有的悍将,末将若是与她对战,走不过半盏茶功夫。”
姜芃姬曾在阵前斗将,连杀数人,那几个武将在聂营中都是排得上号的。
“军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樊臣道,“你猜……方才上报过来的小将,有无可能就是柳羲?”
裨将被樊臣的猜测惊到了。
“这、这有可能么?”
他表示不理解诸侯的脑回路。
斗将也就罢了,武力高的话,一对一生还率极大。
不过,现在可是混战啊!
两军士兵只能依靠各自盔甲、脖子或者胳膊绑着的布条颜色分辨敌我。她作为一方诸侯,不好好待在大后方跑来偷袭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连混战都敢插上一脚,敬佩她是条汉子!
樊臣冷声道,“十有七八是准的。”
哪怕不准,樊臣也要这员小将折在这里。
姜芃姬帐下有这么能打的武将,两军交锋的时候能大大鼓舞士气,留着就是个祸害。
樊臣的推测自然是正确的,这个浪得飞起,短短半炷香就连杀三百敌军的人就是姜芃姬。
“噫——我感觉自己身份暴露了——”
过了一阵,姜芃姬明显感觉到敌军刻意针对她的动作。
不论是暗中冷箭还是冲上来的敌军数量都在拔高,柏宁二人也正忙着稳定大局,一时间顾不上自家主公。姜芃姬兴奋舔掉唇上不慎喷溅的鲜血,一手舞刀,另一手则将腰间缠绕的倒钩铁鞭子抽出来。她一心二用的本事可不仅仅在于聊天闲谈,打架也是溜得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