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绿油油的大草原
金钗浑身一震,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王永珠,眼神里的怨毒,恨,还有害怕纠结在一起,若是一般人,被这样看着,后背都会发冷。
可王永珠却只平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金钗,才道:“怎么?看到我反倒没话说了?前几日那脏水不是泼得很痛快吗?”
金钗知道此事今儿是不能善了了,索性豁出去了!
冷笑一声:“我说的话有错吗?难道你不是见利忘义吗?你若不是见利忘义,你怎么会捏紧那染坊的方子,不肯给我家!你明知道我爹需要这个方子!我们家也需要这个方子,可你就是不给!”
“不仅如此,你还心狠手辣!一点亲情都不念!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家家破人亡!你是人吗?我爹是你二哥,你居然见死不救!你如今倒好,成了诰命夫人高高在上!端坐在上头!别人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好人呢!”
“我呸!我倒要揭穿你的皮,让人看看,你这张笑脸下面,都是什么害人的心思!是黑心黑肝!”
“你就算找到我又怎么样?你的名声一样坏了!以后人人都知道,这高高在上的县令夫人,也不过是个见利忘义,心狠手辣的害人精——”
“啪——”一记耳光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张婆子脸色铁青的站在了金钗面前。
金钗被打了一个耳光,那有些疯癫癫神智清醒了几分,看到张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张婆子的战斗力,可是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的。
顿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句:“奶——”
“呸!我可没你这样的颠倒是非黑白的孙女!你爹都被我们王家给逐出族了,你喊哪门子的奶?青天白日的,红口白牙的就敢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老娘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这马王爷有几只眼吧?”
说着,反手又甩了金钗两个耳光,还不解气,一脚将金钗踹到在地,上去就是一顿猛锤。
一边捶,还一边骂:“跟你爹娘一样坏了心肝、良心,从根子上都坏透了的胚子!你爹娘是个什么东西,老娘我还不知道?从你爹跟你娘成了亲,就被你娘勾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天天从我们老王家扒拉东西往你娘家送!”
“我们老王家十几年把你爹供出来考上了秀才,结果你爹上赶着给你娘当上门女婿!这老娘就不说了。你爹干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亏心事,你心里不清楚?给老娘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爹一个秀才,成天惦记这我们老王家的房子地,为了当官,回家当贼,偷偷的将家里的地契都给偷出去卖了!我们老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就被你那混帐爹,全给贱卖了!贱卖还不说,还跟人家买家说,不许我们王家赎买回去!安得是什么心,你心里不知道?”
“你大伯摔断了腰腿,命都快没了,好不容易,是我闺女卖山货挣钱,给他把命保住了。又是你那黑心肝丧良心的爹,在外头寻摸了一个害人的庸医,骗我们是神医,给你大伯开虎狼之药,差点没要了你大伯的命,把你爷爷给气得中了风,下不得地,你心里没点数?”
“我们王家一家子,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被你爹害得差点家破人亡,若不是我闺女能干,琢磨出那染布的方子,一家子能活命下来?”
“这就不提了,你们一家子,昧着良心拿着我们老王家的救命钱,跑到齐城去给人当师爷去。结果老天有眼,看不下去了,让你爹那个师爷当不下去了。你爹听说了老王家因为我闺女又起来了,厚着脸皮回家,又要分家产,又要分房子。还用假银票骗全家人,这你都忘了?”
“见我们一家子不上当,你爹哄着你爷爷,把你爷爷哄到了齐城,给他下药,要挟我闺女给他染料方子,你又不记得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你忘了,老娘可都记得!老天爷也都看在眼里呢!你那好爹为了巴结人家县令,不是将你献给那糟老头子做妾,自己要当人家县令的便宜岳父么?”
“得亏老天开眼,齐城县令那样的人,很快就坏了事。朝廷要治他的罪,你爹给人家当狗腿子当得闺女都舍出去了,这等忠心的人,不就活该被革了秀才功名么?”
“你们一家子心都坏透了,烂透了!就这样,你还有脸说我闺女心狠手辣?说我闺女对亲人苛刻?见死不救?呸!你们这样的狗东西,凭什么救你们?救了你们好让你们再害人么?”
……
这头张婆子痛快的一顿打骂,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
就连袁夫人看向金钗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更不用袁家二公子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一片大草原能跑马了。
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个爱妾,真是哪里都好,人美心好,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大一朵白莲花。
当初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的时候,她看着瘦弱不堪,实在堪怜。
尤其是一双大眼睛,那么看着自己,让人实在不忍心让她零落成泥。
买下她后,本是想当个丫头在身边,可不知怎么的,在他和同窗喝酒回来后,迷迷糊糊的,就将这个丫头给按到了床上。
等到第二天醒来后,才发现这丫头浑身青紫,缩在床角,连哭都不敢哭,实在可怜。
他不是那等随便睡了丫头就不管的人,再看床上的那点红,说来这还是他第一个女人,顿生怜爱之心。
又听说她家道中落,才被卖给人牙子,以前也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再看她确实读书识字,平日里说话行事也和一般人家的丫头不同。
他是真心怜爱,也是想好好带她,就允了她,纳她为妾,好好对她。
加上这丫头平日里说话讨喜,又娇柔可爱,更可喜的是,能和自己吟诗作对,不提身份,真是心目中的贤妻的模样。
袁家二少爷因着这个,越发喜爱,才在父母面前说了那话,就是将来娶妻,也要对这个丫头好,他才同意。
没曾想,听了这个老太太话的意思,这丫头居然压根就不是完璧!早就被糟老头子收用过!
一想到此,袁家二少爷就心中作呕!
他心中冰清玉洁,最珍爱的女人,居然早就给人做过妾了!再一想,那县令出事,这女人被发卖,一路辗转到自己手里,天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
他居然自己给自己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袁家二少爷看向金钗的眼神,一时羞愤,一时恼恨,一时又唾弃,交织在一起。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送你回家
好半日才嘶哑着嗓子开口:“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金钗不敢直视袁家二少爷的眼神,避了开去。
袁夫人恨不得一巴掌甩到自己儿子脸上去,人家县令夫人的亲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自然是不假。
知趣的,此刻就该上前痛骂两句贱妇!然后跟她恩断义绝的好!
还磨磨唧唧的问什么是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那贱人能老实挨打,一个字都不敢回嘴?
可见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难怪当初自己一眼看到这个贱人就不顺眼呢,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丫头,还被转卖了不知道多少道,能是什么好东西?
再问下去,除了让人笑话袁家还有什么用?
偏偏袁家二少爷,执拗的看着金钗,就想要一个答案。
金钗咬咬牙,只道:“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玉儿跟了你,一心一意,心中只有爷一人,爷难道感受不到吗?”
“爷只问你,她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袁家二少爷眼睛通红的看着金钗。
听到玉儿两个字,他就忍不住恶心。
这还是后来,两人如胶似漆后,他给取的名字,说是见她冰清玉洁,气质如兰,所以取名玉兰,平日里两人亲密时,就叫玉儿。
当初有多甜蜜,此刻听起来就有多肮脏苦涩。
金钗绷不住了,嘶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爷跟我这么长时间的耳鬓厮磨难道是假的?我们俩琴瑟相合难道是假的?我们之间那么些美好的日子难道是假的?”
“如果可以,难道我不想清清白白的遇到你吗?难道我愿意做个见不得人的妾吗?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我爹以前是秀才!我也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如果不是我们家时运不济,我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到最后,金钗委顿在地,几乎崩溃了:“我恨老天不公!我这样的出身,却沦落成妾,她这样的,却能高高在上!老天,你不长眼啊!不长眼啊——”
……
旁边的曲氏忍不住了:“这只怕脑子坏了吧?老天这才是开眼了呢,不然像你们一家子这样忘恩负义,对家里人都能下这样黑手,害了亲大哥,又害了亲爹的畜生还能过上好日子,才真是老天不开眼呢!”
“可不是!这世上还是好人有好报呢!咱们夫人这般能干,孝顺,才能有今日的福报,能当县令夫人呢!”
……
那些听傻了的女眷,忙跟着附和起来。
先前还有些怨曲氏和陈氏将她们骗来,差点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呢。
没曾想,这回子,居然听了这么大一个新闻,还是新任县令夫人的新闻,值了!今儿值大发了!
那头袁家二少爷,心底那点子仅剩的怜悯之意,也被金钗的话给消磨掉了,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扭身扑到袁夫人面前,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儿子错了!儿子对不住娘!这玉……她就任由娘处置罢了!”
说着起身,头也不回的自去也。
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个没长眼睛的孽障!你瞎啊!没看出来你娘你妹子的处境啊?还等着你救命呢。
就这么走了?
袁夫人此刻有种冲动,若是早知道今日,当初生下这个老二来就该掐死算了。
这边王永珠见袁家二少爷走了,也没让拦着。
毕竟可怜见的,刚知道自己头上草原能跑马,一时承受不住也是能理解的。
收回眼神,看着因为袁家二少爷拂袖而去,而伏地嚎啕大哭的金钗,好一会子才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当初为何别人都能被赎走,为何就你不能被家人赎买回去?”
金钗浑身一震,嚎哭声顿时停止了,抬头死死的盯着王永珠。
王永珠慢条斯理的道:“因为你爹为了在当初朝廷派下来的大人面前戴罪立功,将齐城县上下全部卖了个干净。因此他最后才得以被革掉功名脱身。”
“那些被你爹供出来的家人,谁不深恨你爹?就等着赎买你回家,折磨你出气。还是朝廷的大人怜惜你,真怕如此,你活不过一个月。因此下了令,不允许赎买你,你才得以留下一条命。”
“当初买下你的人牙子,是不是带着你辗转了很多地方,才将你脱手卖出去?”
这话一说出来,金钗顿时傻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是这个原因。
“他们如今还在齐城县,你当初的家里住着。我知道,你被卖到这么远,肯定日思夜想的就是家人。如今我看袁家二少爷对你也有了芥蒂,想来你在袁家也住不下去了。看在好歹曾经是一家人的情分上,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跟袁夫人将你的身契给讨回来,然后将你送回家去,一家团聚可好?”
金钗脸色变幻莫测,一时没说话。
倒是其他的人,听了这话,陈氏忍不住就道:“夫人,您也太大度了!这样的人,对她这么好作甚?她不仅不会感恩,只怕还会背地里使坏呢!”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劝说王永珠不要这么善良了,这样的白眼狼不值得对她们好云云。
金钗本来动摇的心思,听了这话,反而坚定了。
王永珠说的没错,袁家二少爷如今嫌弃她了,她呆在袁家是呆不住了。
落在袁夫人手里,她能落得什么好?说不得就要被袁夫人卖到肮脏地方去。
到还不如听王永珠的,回到爹娘身边去,好歹一家人在一起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永珠亲口说的,想来不能反悔吧?
金钗一咬牙:“我要回去!你派人送我回去——”
王永珠点点头,看向袁夫人:“袁夫人,她的身契呢?”
袁夫人心里恨得滴血,倒是不想给!
正要拒绝,就看到那袁家二少爷又匆匆跑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张身契来,往王永珠这边递。
金钗离得近,一眼就看到这是她的身契,忙伸手去接。
被吴婆子给一把抢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王永珠。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唯有一句是真的
王永珠瞟了一眼,顺势就收入了袖袋中,然后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示意吴婆子递给了袁家二少爷:“我不占人便宜,这五十两银子的身契钱还给二少爷。”
袁家二少爷到底没脸接这个钱,拿袖子捂着脸,去了。
吴婆子将银票放到了袁夫人面前,冷笑道:“袁夫人可要收好了,别到时候说咱们夫人没给银子!”
旁边就有女眷道:“有咱们作证呢!夫人是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来的!袁家二少爷亲自给的身契!”
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把银票给接了过来。
办完这事,王永珠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
这才走到院子中间,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儿来的有些急了,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袁夫人勿怪!我这人年轻,沉不住气,一听到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就坐不住了。”
“袁夫人也不用自责,这毕竟是上了年纪了,精力不济了,所以这对后院一时疏忽了,管教不到,也是有的。我虽然年轻,却最是能体谅人的!”
“再者,将来咱们还要日常相处的,我家大人初来乍到,又要管理县城事物,还要管理马场事务,日后还需要袁大人多多襄助。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就这样罢了!也是给袁大人一个面子。”
“行了,这天也好早晚了。我们也就回去了,不叨扰袁夫人了!改日再请袁夫人和各位夫人聚聚!”
说着拔腿就要走。
一干女眷忙跟在后头。
走了两步,王永珠突然想起来什么,顿足回头道:“哎呀,差点忘了一件事!”
看着众人都看着她,这才一笑:“先前那传的闲话里,别的都是假的,唯有一句是真的!我这个人呢,倒真是善妒!自家男人是断断不允许身边有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女人的!”
“今儿我就把话放这里,各位夫人听了,回去也都帮我传出去!就说我说了,若是有谁看上我家大人,想自荐枕席,或者什么送上门来为奴为婢的,尽管到县衙后院去找我。”
“只要肯先签下卖身为奴婢的死契,然后送到庄子上去当牛做马个几十年,熬到死在我后头了,就有希望了!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多多益善哦~”
说完,搀扶着张婆子,头也不回的带着一干丫头婆子,还有金钗,一阵风似的去了。
诸位女眷面面相觑了好半日,才回过神来。
纷纷咂舌不已,屁颠颠的跟着去了。
满院子,就留下袁夫人和一干下人。
好半日,那下人壮起胆子上前来:“夫人?夫人?”
见袁夫人半日不答,轻轻一推,袁夫人眼睛一翻,整个人倒了下去……
袁家下人一窝蜂的扑上去,乱成了一锅粥。
且说王永珠这边,她们前头马车一路往县衙后院回去。
跟在后头的女眷,三三两两的挤在马车上,都在议论今日这位县令夫人所作所为。
“没看出来,咱们这位夫人倒是个直爽的性子!”
“可不是!说的话我就爱听!我还以为南边的女人都喜欢给自己男人纳妾呢!没想到也有夫人这样的!”
“再想想前头那一个,自己给县太爷纳妾不说,还唆使让咱们家男人也纳妾!简直不是人!”
“以后我们家男人要是敢动这歪心思,我也学夫人,先让那外头的小贱人签个卖身死契,然后让她到庄子里去耕地种麦子去!”
“妙啊!这主意好!以后咱们都这么学——”
……
一时这些女眷们个个都拿王永珠当了自己人。
要知道,西北这一块因为男女都彪悍,加上战乱,生活条件不如南方富庶,少有纳妾的。
偏偏上两任的县令夫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出身,天天开口规矩,闭口女则,什么女人天生就低男人一等,要主动给男人纳妾,要把男人当天之类的话。
呸!谁不是爹娘养的!凭啥就要把男人供起来?老娘是嫁男人又不是嫁菩萨!
因此人人心中都十分反感,尤其是家里男人,还一个个被县令说动了,居然真动了那心思。
这不是遭了大家的恨么?
因此王永珠这番话,还真是说到这些女眷心里头去了。
纷纷想着就冲夫人今日这话,也得帮夫人把这话宣扬出去,顺便再把夫人今日大度的表现给宣扬宣扬才好。
那边金钗被带上了张婆子和王永珠的马车。
她缩在墙角,警惕的看着两人。
王永珠却笑眯眯的看着她,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家吗?”
金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的道:“你是不是压根不想送我回家?你只不过是在外头人面前博个好名声?你是不要将我转卖了?”
说着自己都把自己吓到了:“你,你要是敢把我卖出去,我就跟你拼了!我就吊死在你面前,我还要留下血书,说你逼迫我去死——”
说到最后,金钗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王永珠摇摇头:“瞧你,怎么不相信人呢?我说送你回去,就一定会送你回去!到时候你哭着喊着说不想回去都不能呢!”
金钗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个寒战。
王永珠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知道你家里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吗?”
金钗竖起了耳朵。
“你可知道,你娘知道消息后,回去找你爹算账,两人狗咬狗,你爹失手将你娘推得撞到了桌角,你娘成了个傻子。你爹也被你娘打断了腿和胳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了照顾你娘,暗地里怠慢你爹,后来又被你爹设计得瞎了眼睛。”
金钗听到这里,就傻眼了。
她虽然知道,可能家里如今境况不太好,可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再回想王永珠说的要送她回去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了。
拼了命的摇头:“我不要回去了!我不要回去!”
王永珠充耳不闻,继续道:“你要知道,你爹得罪了那么些人,只是碍于当初办案的那位大人留下的话,不能对你爹出手。可是你爹娘他们想离开齐城县,也是不能够的。如今你们一家子这样互相报复暗算,可比那些人出手还精彩些。”
“想来你回去后,就能亲眼看到了!”
金钗整个人都软了,一想到回去后面临的一切,顿时再也撑不住,吓晕了过去。
等金钗晕了过去,张婆子才开口:“呸!还当自己是娇小姐呢,也由得她挑三拣四?”
一面又担心:“闺女啊,这么做真的不妨事?”
王永珠一笑,伸个懒腰:“我吓她的!这都一两年过去了,当初那些人的家眷,也都被后来的县令早就收拾干净了。不然留着他们再放任下去,时间久了岂不是又死灰复燃,再成毒瘤?”
“只不过王永安他们一家子又病的病,瞎的瞎,还有一个傻子,多少银子也不够折腾。加上王永安的手被钱氏弄断后,恢复得不好,连给人写字代笔都不能够了。”
“如今就靠着钱氏的爹娘勉强在外头接活计糊口度日。金钗回去,若是他们一家子还有良心,金钗能吃苦,日子苦些,倒是也能熬下去。过上几年,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一辈子也能平平安安。”
“若是他们没安好心,金钗也自私自利,那日子可才热闹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威逼利诱
回了县衙后院,金钗被带到群房里,单独关在了一间。
为防止她逃跑出妖蛾子,吴婆子找了个绳子,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又让个新买来的粗使的小丫头在旁边盯着。
小丫头和那些粗使婆子一回来,王永珠就说话算话的,直接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月的月钱,拿着月钱心里美滋滋的,听说要她看着金钗,哪里有不卖力的?
索性还叫了一个来,两人轮着班的看着,生怕眨一下眼睛就出了岔子。
等金钗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只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点着一点油灯,烧着炕倒是不冷,就是有些暗。
她只动了一下,就听到从屋角里幽幽的响起一个声音来:“你醒了——”
这黑漆漆的夜里,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再从黑暗里有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响起,就是年轻的汉子也得被吓一跳。
何况是金钗?
当场就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一声尖叫:“鬼啊——”
就看到那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拨了拨灯芯,屋里亮堂了些,露出那手的主人来。
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揉揉眼睛,端起油灯,走了过来,嘴里还嘀咕着:“喊什么喊什么?大晚上的,你倒是睡好了,别人还睡不睡了?”
金钗想动一下,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捆得动弹不得,再看这丫头,还有几分眼熟,又看这油灯照得那丫头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想起听老人说,这鬼是没有影子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这是哪里?为什么把我绑着?快给我松开——”
那小丫头端起油灯,凑近看了看金钗的气色,放下心来,想来这一醒来就能大喊大叫的,能有啥事?
听到金钗让给松开,冷笑道:“我劝你老实些吧!还以为是袁家二少爷的爱妾呢?就是袁家二少爷如今人家也不要你了,且安分些吧!再乱喊,别怪我拿抹布把你嘴给塞住了!”
她可是听到了的,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家子都是白眼狼害人精!也亏得她们家夫人大度,对这样的害人精,还想着送她回家呢!
要是换做她,这样的人,就不该赎买回来,留在袁家,让她受苦去!
金钗看着小丫头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县衙?我可告诉你,我可是你们夫人的侄女!就算我再不好,可也是王家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也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挫磨的份!”
小丫头翻个白眼,难怪吴妈妈千交代万交代,说这个害人精说的话都不要信,她早就不是王家人了,老太太和夫人都不待见她,若是对她好,那才赏下来的银子,可就要被收回去了。
因此只冷笑着,不理金钗。
金钗说了半日,见这小丫头半点不上套,一咬牙,软了语气:“这位妹子,我这被捆了大半日,浑身都疼。你行行好,给我松开一下好不好?让我缓一缓就好!我也不白让你忙活,我这手上的镯子,还值几个钱,送与你好不好?”
“当初这是袁家二少爷送我的,这镯子可都是实心的,值十几两银子呢!”
威胁不成,开始利诱了。
小丫头虽然有些心动,可一想到昨儿个自家夫人那丢石头凳子的英姿,顿时那点子心思就立刻消散了。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你别想着害我!也别打歪主意,老老实实的躺着,夫人说了,明儿一早就送你回家去。”
金钗一听,顿时急了,她如今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金钗了。
如果家里真的如王永珠所说的那般,她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有那样的爹,家里又精穷了,回去,只怕要么就是转手被卖了,要么就得奉养四个长辈。
那怎么行!她这一年来,被袁家二少爷捧在手心里娇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用说吃穿用度,那都是上等的。
她就如同那被娇养的一盆兰花,回到齐城县的家中,岂不是如同将一盆娇兰,丢到猪圈去糟蹋?
“我不回去!你跟你们夫人说,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要是敢送我回去,我就死给你们夫人看!我咬舌自尽!我上吊撞墙!你们夫人不是要害我吗?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夫人,唔唔——”
剩下的话,都被小丫头拿桌上的抹布给堵了回去。
小丫头将金钗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拍拍手:“哪那么多废话?吵死了!”
金钗唔唔呀呀半天,也没发出声音来,一口气直接给憋过去了。
小丫头唬了一跳,上前探了探鼻子,还有热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金钗就被一条冰帕子给惊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因为被捆住了,只如同一条鱼一样,挣扎着翻动了两下,就歇菜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昨日那下死手薅着自己头发的婆子,板着一张晚娘脸,“醒了?醒了就好!外头马车已经等了半日了,今日就送你回家去!也别太感谢咱们夫人和老太太,她们宅心仁厚,对你们这样的白眼狼害人精还能念着一份血缘亲情。回去后,老老实实的,别再想动那歪心思害人!”
金钗气得差点吐血!宅心仁厚?
居然没一个人看出来王永珠包藏祸心!她压根就不是宅心仁厚,念着亲情!她就是想将自己送回去,让自己受苦受难去!
她想怒吼,想骂人,想告诉大家,这都是王永珠母女的阴谋!
可是她被绑得像个粽子,嘴里还堵着抹布,想做什么也只能想想而已,半点不由己。
不管她情愿还是不情愿,就被吴婆子将腿上的绳子松了松,然后示意她快走。
金钗倒是想跑,出了门,就看到外头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虎视眈眈的,就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了。
只得压下心思,被吴婆子推攘着出了后门。
后门边,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趁着没人注意,吴婆子将金钗就给推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她已经被吩咐了,将金钗送回齐城县去,这一路,都由她看管金钗,不能让她逃脱。
吴婆子知道,这是主家信任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了。
一路对金钗看得极严,晚上睡觉,都是睡一起,将金钗的手腕和自己的绑在一起,稍有动静,都瞒不过她。
这都是后话。
只说宋重锦回来,听了王永珠的描述,顿时也乐了。
只冲着张婆子和王永珠竖大拇指。
张婆子还有几分担心,担心那袁马监要找宋重锦讨个说法。
打砸骂人的时候一时爽,这回家了,回想起来,又有几分担心给女婿惹事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来信
宋重锦却安慰道:“娘快将心放在肚子里,我保证,明儿个那袁家不仅不敢来讨说法,只怕那袁马监的夫人还要亲自来给娘和永珠赔不是呢!你们就在家等着收赔礼就是了!”
有宋重锦安慰保证,张婆子总算是将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到了晚上回到屋里,王永珠才想起,白天收到京城的来信还没来得及看呢。
将信拿出来,有好几封。
顾家的就有两封,还有卫国公府的,也有两三封。
看上面的笔迹,是顾子楷的,上面写着是宋重锦亲启,还有一封上面注明是给王永珠的。
卫国公府也是,给宋重锦的那封信是宋弘的笔迹,还有两封,都说是王永珠的,看字迹娟秀,应该是后院的女眷所写。
王永珠将给宋重锦的信递给她,先拆开来顾家的来信。
果然,信是顾子楷代笔,厚厚的一摞,都是些家常话。
说的都是顾家老太太和顾家大夫人对张婆子和王永珠的想念,担忧之情。问她们在赤城县过得是不是习惯?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担心这边苦寒,不如京城繁华,缺什么,让寄信回京城,她们安排给寄过来。
又有顾家老太太在信里抱怨顾长却,也就是杨宗保执意不肯成亲,让张婆子去信劝劝他。
最后是顾家大夫人信里交代一些留下的铺子和庄子的收益,还有一份清单,是她准备的一些京城那边的时兴东西,让人给带了过来。
王永珠看了看清单,有皮毛料子,还有各色绸缎布料,金银首饰和玩器吃食样样俱全。
一看就是用了十分心意的。
王永珠知道这顾家大舅母是个做事十分周全妥当的人,看了这礼单,就知道这是顾家大舅母提前给他们预备的过年的。
忍不住心头一暖,心里琢磨着,明日也该去跟张婆子商量着,采购些本地特产,让送信的人带回去,脚程快的话,能赶在年根下到,也是他们的一分心意了。
这么想着,又拆开了卫国公府的信。
一封是高氏写的,好几张纸,也不过是些家常话,说了些卫国公府里后院的现状。
当初为他们重新整修的世子住的院子,日常有人打扫,他们留下的东西也都封存的好好的。
高氏让他们俩放心,有她在,属于他们的院子,别人休想能住进去。
又说府里如今剩下的那个宋家兄弟,都蠢蠢欲动。
不过宋弘因着朝廷的事情,跟齐国公王家正掐得你死我活,暂时没空管这几个儿子。
反正因为阮家和王家联合的原因,宋重钧如今是最不招宋弘待见,每日里都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来了。
宋重钊倒是显出来了,侯家看出来宋重钧估计是没了指望了,如今倒是都将注压在了宋重钊身上。
宋重钊却是个骨头轻的,不过才几日功夫,因着侯家的看重,洋洋自得起来,话里话外,连宋重钧都看不上了。
两兄弟如今离了心,侯姨娘急得头发都白了,天天在屋里哭呢。
至于其他几个小的,虽然有那心,可要么年纪还小,要么想着坐收渔翁之利,倒没宋重钊那么明显。
宋家几个姑娘里,二姑娘和三姑娘倒是老实,也聪明。
如今跟着高氏老老实实学管家,对高氏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就连她们的姨娘孟氏,也如今对高氏是言听计从,十分的恭顺。
二姑娘年纪差不多了,到了年下,京城里宴会多起来,高氏也就该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出门给人相看了。
至于宋家大姑娘,明年开春就要嫁人了,只可惜他们作为兄嫂是赶不回来了云云。
只在最后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家里的人用着还还顺手?还让他们在外头不要勒啃自己,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写信回去,她给让人送来云云。
王永珠看完,心里有了数。
高氏这封信,一时让他们知道如今宋家的情况,二来是提醒他们,宋家大姑娘明年要嫁人了,他们敢不回去,可为了面子好看,该准备些添妆了,免得让人说闲话。
三来,最重要的恰恰是最后那一句似乎是随口写下的话,家里的人用的顺不顺手。
这是高氏在问宋重锦和王永珠,是否接受了宋小寅四人的投诚,也是否接受了她的诚意?
王永珠放下信,看宋重锦还在看宋弘的书信,想了想,打开了最后一封信。
信是宋重绢两姐妹写来的,满纸间都是感激之言。说了他们走后,府里的情况,和高氏说得大致差不多。
不过有一些动向,却是高氏都不知道的,说是房氏,也就是宋重钥母子来找过她们母女。
隐约透露的意思,是想投靠宋重锦,以他马首是瞻。
宋重绢母女三人自然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才写信来,想问宋重锦的态度。
王永珠倒是有几分惊讶了,按照如今卫国公府的情况,宋重钧是彻底出局了,侯家既然已经将宝压在了宋重钊身上,就不会再分给宋重钧资源。
宋重钊此人,志大才疏,当初居于宋重钧之下,如今能自己上去,自然也不会再给宋重钧机会。
他们兄弟二人就能自己先窝里斗。
说来,宋重锦远在千里之外,其他的两个,一个身体弱,一个年纪小。
宋重钥反倒最有机会,怎么会想到要投靠宋重锦?
正好宋重锦看完了信,王永珠也就将高氏和宋重绢的信递给了他。
宋重锦一目十行的大略扫了一眼,将顾长卿和宋弘写的信也递给了王永珠。
王永珠接过信,大致扫了几眼。
信中两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虎跳峡水匪一事。
先前两人在水匪解决后,在最近一个城镇靠岸的时候就已经写信回京城,将发生的事情在信中做了说明。
因为走得是宋家八百里加急,所以京城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宋弘的信中是大肆夸奖了宋重锦一番,什么果然不愧是老子的种,没给老子丢脸!又在信里大骂那位姓董的统领是王八蛋,胆子也忒肥了,居然敢抢他儿子的功劳,只怕是活腻歪了!
让宋重锦放心,有他这个做老子的在,这功劳就少不了他的!就算是被老虎给叼去了,他这个做爹的,也能虎口里将功劳给夺回来!
信里最后还卖了一把温情,说什么自从宋重锦走后,倒是日夜难安,为他挂心不已。如今知道他有这等表现,老怀大慰,后继有人了!
让宋重锦努力办差,只要能替朝廷解决骡马问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他这个爹兜着,尽管放开手大胆去做就是!
至于顾长卿,信中也是肯定了宋重锦的所作所为,只是越发让宋重锦谨慎些,切勿张狂。不要以为有了虎跳峡之功,就能怠慢赤城县之事。
要知道赤城县之事,才是重中之重!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都该解决好骡马的问题。
当然在信的最后,也问了张婆子和王永珠的情况,还叮嘱了一句,男儿大丈夫,此刻应当以事业为重才是,勿要被外物和糖衣炮弹所迷惑。
真是难为顾长卿了,前面谆谆教导,最后还是忍不住暗示宋重锦,不要以为到了外头,没人盯着,就能为所欲为,怠慢了自家外甥女。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年礼
王永珠看到这里,忍不住会心的一笑,心里又暖又酸软。
回想起顾长卿往日那般的模样,也不知道写这些话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她知道顾长卿虽然平日里为人方正,在晚辈面前也时常端着,可心底却是极为疼爱晚辈的。
他心疼张婆子,爱屋及乌。
尤其是听张婆子曾经为自己抱不平,说在王家的时候,功劳最大,却最不得王老柱喜欢,所以格外的疼惜自己。
对顾子楷他们都是严父,唯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温和的。
出门看到什么好玩意,不论贵贱,只要入眼的,都会给自己带上一份。
甚至在大舅母偶尔有一次说漏嘴,才知道顾长卿还特意叮嘱过大舅母,说外甥女这些年受了委屈,一个女孩子父兄都靠不住,反过来还要靠她挣钱养家,将一家子过上好日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以前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虽然外甥女已经嫁人了,可也要如珠如宝的对待,也让她知道也是有娘家依靠撑腰的,谁也不能怠慢了去。
在这个时空,王永珠也是在顾长卿和顾长却身上,才感受到了父亲的那种虽然话不多,可总是默默给你依靠,为你遮风挡雨的那种无声的慈爱。
那边宋重锦看到王永珠这样,知道她是看到了顾长卿写在最后的话,忍不住感慨道:“以大舅舅平日的做派,能写出这些话来,是真疼娘跟你!“
王永珠也就顺势收拾了心情,冲他挤挤眼睛:“你只要好生对待我们,大舅舅也一样疼你!子楷表哥可在信里都抱怨了,说他在长青书院那么些日子,大舅舅可没给他写过只言片语。这可给你写了好几张信纸呢,表哥都说大舅舅疼你比他还甚些——”
两人不过是说笑两句,到底是天色晚了,也就吹灯歇下了。
第二日,等着吴婆子将金钗给押送走了,宋重锦带着信到前头跟简怀风去商量正事去了。
王永珠也带着信件,到了张婆子的屋里。
先将顾子楷代笔的信和礼单一一都念给她听了,又将顾长卿信里叮嘱的话,也说与了张婆子听。
张婆子忍不住勾动了心肠,难得红了眼圈:“你外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都是极好的!尤其是你大舅舅和大舅母,都拿你当亲闺女一般对待,你可得记得这份情。”
王永珠忙点头答应,见张婆子还有些低落,忙叫人将昨日送信的那人带上来,亲自问了顾家的上下的安好,才放下心来。
姚大也已经将顾家送过来的东西都给整理了出来,一一呈了上来。
母女俩看了半日,这些都是顾大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颜色娇嫩的都是给王永珠准备的,颜色端庄的都是给张婆子的,还有给宋重锦准备的。
皮毛料子也都是极好的,张婆子摸着爱不释手,从里面挑拣出白色和红色的狐狸毛皮来,嘀咕着:“先给你做一身白色的今年穿,再做一身大红的,明年穿!”
一面又给宋重锦挑了黑色的貂皮,说要给他做件大氅。
王永珠也给张婆子和金壶,还有简怀风也挑了几样合适的,放在一旁,到时候好拿去给裁缝裁剪。
看得差不多了,让姚大将东西都登记入库,收了下去。
王永珠才和张婆子商量起送年礼的事情来,又将高氏信中说的宋家大姑娘年后成婚的事情提了。
张婆子虽然不喜欢宋家大姑娘,可也知道,到底是名义上的兄嫂,怎么也得送添妆礼才好,不然传出去,人家就要说宋重锦和王永珠的不是。
只叮嘱:“送两样差不多的就行了,别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家的好东西留着自己用,凭啥便宜府里的那几个?就算再给得厚重,我看那宋家大姑娘也不是个能领情,只怕背地里还要嘀咕呢。”
“反正咱们山高水远,又在这地方,哪里比得过她们在京城享福呢!意思意思就得了!”
王永珠笑着答应了,自去和姚大商量年礼的事情,要抓紧准备了,到时候派个人,跟着那送信的人一起送回去,也是便宜。
这次年礼可和在七里墩准备的又不一样了,倒是多亏了姚大和石头,三人商量着先大致定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前院的简怀风知道了,他以前给人做师爷,这些年礼都是他一手准备的,最是熟练不过。
找姚大和石头将礼单要去,勾减了一些,又添了几样,也就很拿得出手了。
王永珠看了礼单,心中有了章程,晚上还特意让厨房给简怀风做了几样下酒菜,再并上一坛子好酒,将宋重锦踢去陪简怀风喝酒感谢了。
简怀风看了下酒菜和好酒,也乐了!喝得有了五六分醉,不知道怎么的,难得吐露了一句:“大人,有夫人这样的贤妻,可得好生对待才是!莫学我——”
剩下的话,却又吞了回去,只闷头喝酒。
一坛子酒,大约有七八成进了简怀风的肚子,到最后,醉醺醺的倒头就睡了。
宋重锦将简怀风扶到了炕上,又让人来将酒菜给撤了,让瘸子仔细照顾着,才顶着一身寒气回了屋子。
喝了一直温在炉子上的姜茶,又将酒气洗漱干净,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香喷喷的媳妇,宋重锦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都快要昏昏欲睡了,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今儿个因为跟简先生喝酒,倒是差点忘记了,那袁马监今日一早就来衙门赔礼道歉了,满口都说是他们家的不是。说因为他夫人昨日气着了,请了大夫一时还不能下床,等她好了,定当亲自登门赔礼!”
王永珠还在心里琢磨年礼和添妆的事情里,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听了宋重锦的话,顿时一哂:“这话里话外是指我将他夫人给气病了?要不我明日去袁家再探探病去?”
宋重锦一笑,将王永珠搂在怀里:“袁家那是心病,你去了,只怕那袁夫人这个月都下不了地了!只管坐在家里等着就是了!对了,今儿个我可是隐约都听说了,说我夫人可是大发雌威,当着那么多女眷们说了,是断断容不下自己男人纳妾的,如今满县城里可都议论着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麻将面世
王永珠笑着拍了宋重锦一下,靠在他怀里,这才问道:“那袁马监今日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就真的咽下了这口气?”
“要知道,我可是去砸了她家,娘还打了他的夫人,他儿子戴绿帽子的事情如今也因着我们,只怕传得满县城都知道了。袁家的面子昨儿个那么一闹,可是被咱们踩在脚底下了,但凡有点气性的人,也忍不下这般打脸。”
“可我听你说的这袁马监,居然都忍下来了,还说要他夫人过几日再来给我赔罪!这岂不是打了右脸又将左脸送上来?真是这般没刚性,能掌控马场十几年?莫不是背地里有什么动作吧?”
宋重锦安抚的顺着王永珠的头发,“这老滑头只怕察觉出了什么,今日来格外的恭敬,话里话外都是要以我为尊,事事听从的意思。也不知是真知道了什么害怕了,想戴罪立功呢,还是假意归顺,留着后手呢。”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再过上几日就要收网了,他们一个也别想逃脱。只是你和娘这几日,尽量还是别出门,就怕他们狗急跳墙,这县衙和后头院子他们不敢动手,到了外头就说不好了。”
王永珠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王永珠就特意将家里的丫头婆子都叫过来叮嘱了一番,这几日非必要不要出门。
姚大和石头他们采买,也要多带些人手。
比如前头县衙的捕头和衙役,平日里他们也是要巡街的,就跟他们一起,采买完,顺手给他们带上一份,他们也是乐意的。
姚大和石头知道前头的形式,也都领命下去了。
张婆子一听就知道,只怕这外头有事,想起自家女婿身上的任务,这到赤城县就是来得罪人的。
只怕是女婿要动手了。
她心中有数,但见王永珠和宋重锦都瞒着自己,也就装不知道。
王永珠见张婆子无聊,只闷在院子里,倒是心疼起来。
想了想,来到这个时空,不管是在荆县也好,京城也好,好像大家的娱乐活动都极少。
那些高门贵妇们有钱又有闲,除了参加不同的宴会外,还能听个戏,或者听说书的娘子说两句书。
千金闺秀们更好些,可以参加诗会,比一比什么琴棋书画。
平日里,闺房里的娱乐,也不过是绣绣针线,插花品茶,以前贵族之间的女眷还流行投壶。
因着如今朝廷慢慢重文轻武,倒是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大家闺秀们都往斯文端庄的类型发展了。
更不用说一般百姓了,一年到头,都为了温饱而努力,唯有过年两天能松快松快,哪里能有什么娱乐活动?
就如同以前在七里墩一样,能赶个集,年前赶个庙会,就够回忆一年了。
比如以前的时空里,那个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在观察的麻将,居然在这个时空没有!
以前王永珠忙着挣钱,好不容易有起色,到了宋家,又忙着打脸,还真没空闲过。
这闷在县衙后头的院子里,也着实无聊。
想着这赤城县冬季漫长,起码还有三四个月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在屋里呆着,不找点事情做,那真要闷出毛病来。
想了想,王永珠觉得麻将这个大杀器,可以出世了!
不仅可以陪着张婆子解闷,还可以送回京城当年礼物不是?也让顾家外祖母和大舅母她们这冬日里有个消遣。
想到就要做到,王永珠只说有事,没事别叫她。
闷在屋里,画了一天,终于将136张麻将牌还有骰子给折腾了出来。
然后将姚大给叫了去,说了尺寸大小,还有用什么材料,一一都交代清楚了,让姚大找上好的工匠,给造出来。
姚大看着这纸上画得这些,再看王永珠郑重的交代,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出去了。
过了两日,姚大就先弄了一副样品回来了,问王永珠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王永珠一看,眼睛都亮了。
这副麻将都是用动物骨头制作的,乳白色,摸上去手感也不错。上头的条、索、万都依照自己所画所写的镌刻了上去,还涂上了颜色。
幺鸡因为自己画的带点卡通,是一只萌萌哒胖乎乎的鸡,那牌上镌刻出的就是一只十分有喜剧效果的小胖鸡。
至于东南西北中发白,还有万字,因为王永珠的字一般,那些工匠们也十分完美的再现了王永珠的字,毫无灵魂,歪歪扭扭。
吐槽了一番自己的字,王永珠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正好宋重锦回来了,忙让他提笔将东南西北中发白,还有万字一并写了,银钩铁画,顿时气势就不同了。
王永珠将这些字交给姚大,让他去吩咐工匠按照宋重锦的字,重新制作一副麻将。
特意叮嘱,宋重锦的字给工匠临摹后,就当场销毁,绝对不能流落在外。
姚大一一答应着去了。
宋重锦这才打量着桌上放着的麻将,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王永珠嘿嘿一笑:“这不是赤城这边的冬日漫长,闲着无聊,就想出个打发时间的法子来。这叫麻将,四个人玩,最是有意思。”
说着将打麻将的规则慢慢道来。
宋重锦听得眼睛一亮,摸着麻将不撒手,只说也要见识见识。
两夫妻干脆抱着麻将,到张婆子房里。
张婆子正闲得琢磨着,是不是明儿个让人在屋里种点白菜什么的,看到两夫妻来了,顿时笑眯了眼:“这么晚了,怎么一起过来了?可是有事?”
王永珠将手里的麻将往桌上一放,只说这是打发时间的玩意,说了规则,就忍不住手痒痒:“要不,咱们今儿个先试上一试?”
张婆子也来了兴趣,忙点头,一面就叫人收拾桌子,点最粗的蜡烛来。
因着还少一人,王永珠顺手就指着立夏,让她上桌先凑个角。
立夏因着调教这新买来的丫头婆子,在王永珠和张婆子面前都有了几分体面,胆子也大了些。
也就不推辞,只在下首坐了,又听王永珠讲了一遍规则,算是记住了。
四人团团围坐,洗了牌,砌好牌,执骰子,起牌。
开始还有些不熟悉,磕磕碰碰的,可一圈下来,大家都熟练了。
桌上四人,王永珠以前玩过,最为熟悉贵族。
宋重锦更厉害,不过一圈下来,就会记牌算牌了。
还有张婆子,别看她没读书,可一等熟悉了规则,那一手牌打得也是极为利索。
就连立夏,看着不显山不显水,两圈下来,四人居然平分秋色,算起输赢来都差不多。
不知觉的,一圈又一圈,还是谷雨实在撑不住了,说已经快要午时了,该安歇了。
四人才回过神来,居然不知不觉都鏖战到半夜了?
张婆子先回过神来,还有些欲罢不能,只是到底时间是真晚了,还依依不舍得道:“今儿个就先到这里,明天咱们再来。”
这才都回屋歇下去了。
宋重锦躺在床上,半日才道:“这麻将真是厉害,不知不觉时间居然就过去了。此物虽然打发时间甚好,只是若人人都喜爱上这个,只怕会玩物丧志不事生产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简先生的打算
王永珠打个呵欠道:“普通老百姓们,谁不是全家辛苦劳作一年,才能勉强混个温饱,谁有闲心去玩这个?再说了,这男人都要在外头应酬,顶多也就家里的女眷,喊上那么两三个人,一起消磨消磨时光罢了。”
她还真没担心,这个时空的生产力不发达,绝大部分人都还要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不得闲。
就算是男人,外头的酒馆和青楼不香吗?
就是在她那个时空,麻将出现那么多年,在古代的时候,也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打发闲暇时光的玩意儿罢了。
也没见哪家平头百姓玩这个的。
说着还强撑着给宋重锦算了一笔账,这一百多张麻将牌,都是手工制作的,这价格就不菲。
她另外定制的几幅,是为了给京城送年礼的,那可是用了玉石制作,更是难得。
谁家有这个闲钱来做这个,就为了平日里没事的消遣用?
一般人家就算用便宜的材料,比如木头之类的倒是可行,可哪里有时间?
宋重锦一算账,也是,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大家都起来迟了。
宋重锦还好些,到底生物钟已经习惯了,虽然略微迟了些,也并不碍事。
倒是到了前头县衙处理事务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被简怀风多问了一句:“大人今天看起来精力不济,昨日可是未曾安歇?”
宋重锦将昨日熬夜陪着打了半宿麻将的事情一说,简怀风倒是来了兴趣:“这等好物?大人可不能藏着掖着,不如叫个人去后院,请夫人将这叫麻将的物事取来,让老夫一观?”
宋重锦哭笑不得的让人去后院,王永珠和张婆子拉着立夏还有谷雨,已经摸了一圈了。
听说简怀风也想见识见识,王永珠还没说话,张婆子不干了,将麻将往怀里一搂,只说只是她闺女给她定做的,就是她的,绝对不外借。
让来借传话的宋小卯去回话,就说若是简先生喜欢,等过几日重新定做一副给他送去。
宋小卯摸着头皮去前头回了话。
简怀风只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摸摸鼻子:“那啥,要不,先生再等上几日?”
心里已经开始打鼓,这只怕得罪岳母大人了,要不一会子让人出去,给岳母大人买县城里最正宗的那家羊肉汤回来赔罪?
要简怀风评价,自家这个大人,年轻有为,有手段,沉得住气,还不迂腐,很能变通,但是又还有文人的底线。
假以时日,他背后有卫国公和顾家两大靠山,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只是唯独一样,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极为惧内,顺便还连岳母也一起惧了!
当然,咳咳,若是他有这么一个,钓水匪跟钓鱼一样的彪悍夫人,他也惧!
可这将岳母侍奉得比亲娘老子还贴心些,事事都想着,反倒是对京城里的亲爹倒是疏远的很,也是简怀风仅见了。
一看宋重锦这表情,就知道这指望自家大人将麻将取来是没戏了。
越是没指望,简怀风越是想见识一下。
能让宋重锦这么有自制力的人,都能忘记时间的消遣,他怎么会不好奇?
再者简怀风也知道张婆子和王永珠,对他一贯是尊重的,有什么好东西,从没有少过自己的。
能让张婆子这般护着,肯定不一般,简怀风心里就跟猫爪一样,抓心挠肺的想看看。
打定了主意,简怀风一上午就耗在宋重锦身边了,听宋重锦吩咐宋小卯出去买那家老字号的羊肉汤去,顿时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这县城的羊肉汤,那是临水那边百年老店在这边的分号。听说其实最早,这家羊肉汤馆,是马家两兄弟合伙开的。
这两兄弟,一个擅长杀羊解羊,据说一把刀使得出神入化。那羊肉在他手里听话得很,刷刷几刀下去,就骨头是骨头,肉是肉,分离得干干净净的。能将羊肉切得跟纸片一样薄。
还有一个做得一手好羊肉汤,那做出来的羊肉肥而不腻,切出来,蘸上他们家独门调料,真叫一个香。
羊肉汤也是汤色奶白,一点都不腥膻,还带着一股鲜甜味。
更不用说,还有他家的炒羊肝,超嫩!炒羊肚也是一绝。
还有羊蹄汤,炖得酥烂,入口即化,更是让人赞不绝口。
自从在赤城县安定下来后,宋重锦听人介绍后,就曾买回家让王永珠和张婆子尝尝鲜。
张婆子十分喜欢他家的羊蹄汤和炒羊肝,只是这天气,炒羊肝买回来也冷了,再加热后,虽然也很美味,到底不如刚出锅好吃。
因着张婆子自从大病后,王永珠就格外注重她的身体,这赤城县到了冬天本来就蔬菜不多,开头没有节制,喜欢就买来吃,没几日就上了火。
虽然有王永珠让煮了清火的药茶喝下去了,到底还是担心,只嘱咐这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次,还不给多。
宋重锦数着这日子,也差不多过去快十天了,吩咐去买回张婆子最爱的羊蹄汤,还有永珠最爱的羊肉汤。
简怀风忙加了一句:“再切一斤羊肉回来,蘸料多带点——”
宋小卯答应着去了。
简怀风见有羊肉吃,有汤喝,越发不走了,只赖在宋重锦的书房里,那重要不重要的事情都说没了,才见宋小卯拎着两个大食盒回来了。
简怀风一看天色,就凑到了宋重锦身边:“大人,看看天色,估计午饭也已经得了。今日就厚颜跟着大人到后院,蹭上一碗羊肉汤去去寒气。”
宋重锦还能说什么?
只得带着简怀风去了后院。
还好王永珠吸取昨日的教训,到了快中午了,就说先歇一会,总是坐着也不好。
正好起来活动一下,吃了饭再继续也不迟。
张婆子还有些不乐意,可听王永珠说下午打麻将,就得带彩头了,顿时眼睛都亮了。
心里一合计,自己一上午差不多是赢多输少,若是带了彩头,岂不是能赢不少银钱?
这么一想,当即拍板:“先吃饭!吃了再来!”
倒是谷雨和立夏苦了脸,谷雨是这玩了半日才勉强学会了,抓牌打牌真是慢得一塌糊涂,也亏得大家都耐得住性子等她。
上午本就几乎没赢过,若是下午带彩头,只怕她的月钱保不住了。
王永珠知道这两个丫头,一个是压根不会赢,一个是压根不敢赢,因此正要说,这打牌的钱她出,输了算她的,赢了就是她们自己的。
就听到外头人报,说宋重锦和简先生来了。
张婆子一听,哪里还不明白,顿时让人快将麻将收拾起来,免得被简先生看中了,若是亲口提出来要,她是不给呢?还是不给呢?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带头
倒是王永珠眼珠子一转,凑到张婆子耳边小声嘀咕:“娘,就放在这里,我看这简先生就是冲着麻将来的,不如让他看了,勾得他动了心。咱们下午就拉着简先生上桌子,谷雨和立夏她们没钱,咱们不好意思赢。这简先生可比谷雨和立夏她们有钱,咱们可以放开了赢!”
张婆子一琢磨,可不是这个道理。
当下一拍大腿:“行,就这么办!”
说着踌躇满志起来。
因为宋重锦带来简怀风回来,自然不能在张婆子这边吃,干脆就将饭菜摆在了西厢房。
张婆子只要一想到,下午母女加上女婿三人,要赢光简怀风兜里的银钱,上午那点子不高兴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更何况看到桌上,那马家老字号的羊蹄汤,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直夸宋重锦这个女婿孝顺。
一时午饭吃了,简怀风端着茶,还在纠结怎么开口,说服张婆子将麻将借出来给他见识见识。
就听到张婆子居然十分主动的问:“简先生下午可还有事没?”
简怀风自然摇头:“今日衙门事情少,上午已经跟大人处理得差不多了——”
正打算怎么把话头引到麻将上去,就听张婆子一拍大腿:“那感情好!昨儿个我闺女孝敬给我一样好玩意,叫什么麻将。倒是挺能打发时间的,我上午听说简先生似乎也想看看,反正这下午大家都有空,不如一起玩玩?”
简怀风一听,这不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么?
当即连连点头。
很快,立夏她们就将麻将给抱了过来,又将桌子给收拾好,屋里点上了薰香。
张婆子就先坐到了桌边:“简先生,我跟你说,这麻将啊,还得亲自上手玩才有意思,不然光这么看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是吧?”
王永珠憋着笑点头。
宋重锦虽然不知道这岳母这才一上午就变了态度,不过他十分识趣,此刻不附和,什么时候附和?
顺势就邀请简怀风:“简先生,不如玩上两把,感受感受?”
简怀风心中已经是愿意之极,面上还要保持矜持:“也罢!既然老太太和大人都说了,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生怕张婆子反悔,一屁股就牢牢的坐在了凳子上。
王永珠和宋重锦也坐了下来,先将牌都翻面朝上,先教简怀风认牌。
简怀风是什么人,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也不过是一遍就记住了。
然后一边洗牌,一边讲规则给他听。
等到牌洗完,简怀风就表示,他都记住了,可以开始了。
张婆子拿着骰子,只笑看着简怀风:“简先生,玩这个得带彩头才行,不然没什么意思。咱们了玩小一点,也不值当什么,大家斗个乐,你看如何?”
宋重锦这才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自己岳母突然这么热情呢,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都不说话,只看向简怀风。
简怀风什么人,张婆子那点心思,在他眼里简直太直白了。
当下,摸着下颌的胡子:“老夫客随主便,老太太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有了简怀风这句话,张婆子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只给王永珠使颜色。
王永珠也就一笑,将彩头规矩说了,见众人都明白了,才开始。
在场的三个老手,就简怀风是新手,又带彩头。
简怀风坐在桌上,只觉得其他三人看自己的眼神,跟看冤大头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倒也并不在乎这点银钱,而是真对麻将有兴趣。
先摸了一圈,简怀风虽然出牌慢点,规则还不能太灵活的运用,以至于一圈下来,就他没胡牌。
倒是张婆子,见一圈下来,自家旁边的小几子上,就堆了一堆铜钱,别提多得意了。
可没想到,两圈过后,简怀风就已经将规则摸得差不多了,起牌出牌的速度也跟上来了。
慢慢的就能胡上两把了。
越打简怀风眼神就越亮,他给人做师爷这么多年,所谓的官场学问,还有那些算计什么的,简直是浸润到了骨子里。
除了看书,偶尔喝点小酒,一般的消遣还真不入他的眼。
没想到一个麻将,却让他觉得,有了几分缩小版官场的意味,起手的一手好牌,若是不会打,最后就会稀烂。
就算起手的牌不怎么样,可若是运气不错,稳扎稳打,不出错,抓住机会,居然能笑到最后。
尤其是这打牌,看似消遣,却要盯着上家,卡住下家,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半刻都不能分神。
不知不觉,四人居然就战到了天黑,直到谷雨她们将屋里点上灯,才意识到,天已经都黑透了。
再一看大家面前的银钱,一数,居然四人间输赢不大,除了张婆子小赢了一点,其他三人都是略微输十个大钱而已。
这还是宋重锦这个好女婿和王永珠这个好闺女,不着痕迹的喂牌给张婆子才有的成果。
张婆子心里也有数,这简先生的钱不是那么好赢的,吃了晚饭,就喊腰疼不打了。
倒是宋重锦和简怀风在书房里商讨了半日,才回屋。
躺在炕上,宋重锦好一会才说,原来简怀风今日玩了一下午的麻将后,倒是有了个想法。
想让王永珠将这麻将多做几幅出来,他想个法子,最好能让马场另外的两个马监对这个感兴趣才好。
王永珠就知道简怀风和宋重锦只怕想利用这麻将有什么动作。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就答应了。
顺嘴还道:“你们出面,只怕露了行迹,倒不如等两日,我想个名头,邀请几个官眷来,到时候把这麻将一铺开,先让这些女眷们见识见识。等她们有了兴趣,保管会主动跟我讨要这麻将,或者有那聪明的,还会记住了,自己回家偷偷的去制作出来。”
“只要我带了这个头,你放心,这满城的官眷,都会跟在后头学上一学的。不过半个月,你看,这官眷圈子里就以打麻将为荣了。”
宋重锦自然知道王永珠说的没错,这样让这些官眷主动学,可比他们出手要更自然。
当下也就笑了:“昨儿我还说这麻将只怕会玩物丧志,今天我就要用上它了。若是这麻将有灵,只怕要骂我了——”
第二天,王永珠就让姚大去,吩咐将那骨头做到麻将先紧着做上两幅交上来,她有急用。
县太爷家要的东西,又有姚大盯着,给足了工钱,日夜加班。加上一回生二回熟,两三日功夫,就赶制作出了两幅麻将。
刚好又下了一场大雪,等到雪过天晴,王永珠就让给各府下帖子去,说是请她们赏雪。
虽然各位女眷不觉得这雪有什么好赏的,每年冬天一看就好几个月,都看腻了。
可县太爷夫人说要赏,大家也得给面子不是?
更何况,上次王永珠大闹袁家之后,袁家可是屁都没放一个,听说袁马监还屁颠颠的给宋大人赔礼去了。
还说要袁夫人亲自给王永珠赔礼道歉呢。
气得袁夫人这不都卧床好几日了么?
谁都不是傻子,不管怎么说,这袁马监都低了头,谁还能跟县令夫人犟着?
更有那番不许自家男人纳妾的话,得了这些本地官眷的心,若不是家里男人盯着,只怕早就上门来求见了。
接到王永珠的帖子,人人都兴兴头,收拾打扮起来。
到了宴请这日,即使这雪还没化,寒风刺骨,可一大早的,客人就上门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上次来过的女眷们,进了后头的院子,立刻就有丫头来,将人给带到了厢房里。
厢房里热哄哄的,一进去,身上的大衣服就穿不住了。
脱下外头的披风,立刻就有暖暖的红枣姜茶送上来,甜丝丝的,将身体里的寒气都驱了出来。
陈氏和曲氏也是最早到的那批,她们跟王永珠更熟捻些,说笑了两句,就要分宾主坐下的时候,就发现这待客的厢房里,居然跟往常不一样?
当中摆了一张四方桌子,上面铺陈了厚厚的墨绿色的毡垫子,上面还摆着一堆白莹莹的小方块?
这是什么?陈氏心直口快的就问了出来。
王永珠才笑道:“这不是天气冷,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能出去,只能闷在屋里么。又没个什么消遣的,成天里也怪闷的!这才想起在京城那边,家里的长辈们冬日里无聊,却有一物来消遣度日。”
“因此我便让人制了出来,平日里在家也能陪着我娘消磨时光。今日设宴,我想着这听书听来听去也就是那几本,没什么新意。听戏什么的,我这院子小,倒是没个戏台,而且天气也冷,白冻坏了人。”
“就想着把这玩意拿出来,凑个乐子。各位还请别嫌弃就是!”
听了王永珠这话,感情那些小方块是京城那边的东西,顿时都来了兴趣。
对于赤城县的女眷们来说,京城,那可是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京城的东西,就算是张纸,带上一个京字,那就比别处的高贵几分。
更不用说是京城女眷们的消遣了,这要是她们学会了,四舍五入,她们也就算半个京城女眷了。
因此这第一批到的客人,都纷纷表示,要见识一下这京城女眷的消遣。
王永珠见了,也就顺势邀请了三位女客坐下,又让将谷雨和立夏叫来,先教大家认牌。
一时记住了,才又开始讲规则。
等大家都差不多记住了,才先试着摸上一圈。
有谷雨和立夏在后头随时指点提醒一二,很快这些女眷就上手了。
虽然有些女眷不识字,可架不住这麻将跟画一样,比如一筒就是一个圆饼,二筒就是两个圆饼,以此类推,又好记又好认。
那东南西北中发白,只要略微用点心思,也就记住了。
一圈过后,不仅在场的三位女客表示会了,旁边围观的也跃跃欲试,觉得自己也能上场了。
王永珠也就十分上道的退了下来,让客人坐了上去。
为了这个位置,两个女眷还差点没打起来。
还是王永珠劝她略等一等,先看两圈,一会子还有客人上门,再开一桌就是了。
客人陆续而来,开始还要王永珠介绍,后来完全不用她,只要来个客人,就有二等一,三等一,或者一等三的人,上去抓到桌边主动介绍去了。
等到客人来齐了,别的声音都没有,就听到几间厢房都坐满了,全是哗哗的洗牌的声音。
不时还传出“碰——”
“吃——”
“胡了——”
之类的声音。
等到午宴好了,来请人入席的时候,人人都依依不舍,恨不得抱着麻将去吃饭。
一场午饭,大家吃得迅速,就连寒暄也都是什么:刚才那一把明明该我胡的,就打错了一张牌——
哎呀,我方才明明可以胡一个清一色的,我就胆子小了那么一点——
……
王永珠坐在上首,嘴角只抽抽,她设想到了开局,可是没想到这些女眷会这么走火入魔啊?
不过为了计划,她也只能笑笑,然后给立夏使了个眼色。
果然立夏就笑着在一旁安慰,说什么这没事,又不带彩头,只要胡了就行,不耽误什么。要是带了彩头,那才心痛呢云云。
这话倒是提醒了各位女眷。
对啊,咋没想到还能带彩头啊!
就觉得好像缺点啥,这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啊!
顿时大家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充满扒拉了两口,就拉着同一桌上的牌友,表示,咱们现在再去大战三百回合,带上彩头!
简直是一呼百应。
一顿能吃一个时辰的饭,一炷香就下桌了。
一抹嘴,就吆三喝四的,直奔牌桌去了。
王永珠忙吩咐丫头和婆子,茶水糕点水果要及时,别怠慢了。
还没交代完,就被曲氏她们给拖到桌子上去了。
带了彩头,不过因为第一次,也不大,但是趣味就不同了。
几圈过后,王永珠也就一边打牌,一边和桌子上的说些闲话。
比如什么家里几口人啊,孩子多大了,成亲了没有?可有什么烦恼之类的闲话。
说实话,若是平日里,王永珠坐在上头这么问,这些女眷们还要在心里打几个滚,才敢开口说出来。
这在一个牌桌上,顿时觉得关系亲近了,说话也随意起来。
就连那平日里觉得是家丑的一些烦难话,都顺口就说了出来。
王永珠一边听,一边顺嘴还给人出个主意,或者安慰几句。
她虽然年纪小,可每每能安慰到人心坎里去,就是出个主意,也能切中要点。
加上她态度也和气,手里打着牌,嘴里说的话,也就随意,反倒能让人听到心里去了。
几圈牌打下来,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这些女眷们恨不得就要拉着王永珠义结金兰了。
到了下半晌,还是陈氏喝多了茶水,起来去出恭,才发现外头天色不早了。
再被那雪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些。
忙进来就说天色晚了,叨扰了这快一天了,也该告辞回去了。
也正好有几位年纪大些的女眷,这打了半日麻将,脑子觉得还能再战一百年,腰和胳膊表示并没有,早就扛不住了,再不住手就要死给你看了。
也就纷纷起身附和,说也该回去了。
一时才散了场。
赢了彩头的,喜笑颜开,钱多钱少都是个好兆头不是。
输了钱了心里不忿,还想着怎么把场子给找回来才是。
一时都看着桌上的麻将不挪窝。
还是王永珠善解人意:“今日请大家来本是赏雪地,结果没曾想雪没赏成。本以为只是个消遣玩意,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若是不嫌弃,这几幅麻将,哪位喜欢,就带回家去,解个闷也好——”
话还没说完,陈氏和曲氏仗着和王永珠关系,已经扑上去,将那桌上连毡布带着麻将一起卷了起来:“谢夫人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三舅姥爷来了
其他女眷里胆子大一点的几个,也忙紧随其后,将剩下的几幅麻将也给席卷一空。
反应慢胆子小的恨得牙痒痒,平日里你们这也客气,那也客气,今儿个怎么都不客气了?
还有脑子转得快的,厚着脸皮上前问:“夫人,不知道您这麻将在哪家铺子里订购的?咱们今日没几个姐姐手脚快,也不敢厚颜再求夫人赏赐,可也能定做买到这麻将,也就心满意足了。”
剩下的一听,可不是,这虽然没抢到,可还有机会买到啊。
都看向王永珠。
王永珠楞了一下,露出歉意的笑容来:“这都是我让我家管家去办的,还真不知道是哪家铺子,诸位先等等——”
说着扭头吩咐了谷雨两句。
谷雨蹲了蹲身子就出去了,一会就跑了回来,附在王永珠耳边说了几句。
王永珠点点头:“就在城东的许家铺子,诸位可知道?”
立刻就有女眷道:“这个我知道,那许家铺子最是善于做些小东西,小玩意,价格也公道。我明儿个就差人去定上一套!”
众人知道了要去哪里买,也就放下心来,才又跟王永珠道扰,告辞。
将客人都送走,回到院子,就看到张婆子已经回屋,让人给锤腰去了。
毕竟年纪大了,这接连打了两日麻将,这腰腿也受不住了。
王永珠忙上前去,示意给张婆子捶腿的谷雨下去,她亲自给张婆子按摩,她的手法自然非谷雨能比。
按压了几个穴位,张婆子感觉又酸又涨,然后浑身舒坦了不少。
忍不住感概:“这不得不服老了!想当年,你娘我下田干活,白天黑夜不得闲,一把老骨头还啥事没有。这天天丫头婆子的伺候着,啥事都不干,就打了两天麻将,倒是腰酸背疼了。”
“看来娘这就是天生劳苦的命,享不得这福气啊!”
王永珠一边给张婆子按摩一边道:“俗话说的好,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卧伤气、久行伤筋。就是我这连着两天久坐着,也有些难受呢。再者娘以前到底太过劳苦了,还是得细心保养才是。”
一面又吩咐谷雨和立夏:“以后你们也得劝着老太太,三四天了,可以跟你们打上一个时辰消遣一回,可不许让老太太久坐着了!”
谷雨和立夏忙点头答应不迭。
张婆子还想说什么,王永珠又回头道:“娘若真是闲着,明日起,咱们将那空屋子收拾一间出来,再种些蒜苗、小白菜和芫荽可好?这大冬天的,每日里就是那酸好的大白菜和萝卜,实在是想吃点绿绿的叶子菜。”
张婆子一听自家闺女想吃,顿时将那打麻将的心给丢到一边去了。
一边心疼一边就在心里盘算:“可是委屈我闺女了!连想吃口绿叶子菜,都没地方买去。这也实在是没法子,这里到底不如咱们老家呢。”
“娘明日里就将那绿豆找出来,先给你发点绿豆芽尝尝鲜,还得将那带过来的菜种子找出来,也不知道当时放哪里了——”
一面就叫将丁婆子给叫来。
丁婆子急急忙忙的丢下炒勺跑来一听,就笑了:“可是巧了,我们家大人和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前几日大人就吩咐我,说这赤城县苦寒,冬日里没什么青菜,让我想着发点豆芽,或者别的什么,也好给老太太和夫人解解腻。”
“我前几日正好发了一盆豆芽,这几日就能吃了,今日有客来,我就没来得及说。晚上就先炒上来,让大家尝尝鲜。”
又说那其他的菜种子:“那些菜种子,我都收好了,晚上就收拾出来,该泡的泡上,如今种下去,只要屋里一直暖和着,过上半个月,就能吃上了。”
张婆子一听,浑身上下都是舒坦的,示意丁婆子她们下去了,这才拉着王永珠的手:“如今这重锦倒是越发心细,会心疼人了。我听重锦说,等开了年,出了孝,就要重新再办一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响起:“夫人,老太太,前头传来消息,说是三舅姥爷来了——”
三舅姥爷?张婆子和王永珠一愣,在心里把这关系一理,咳,这不是杨宗保,不,是顾长却来了吗?
顾长却?
张婆子一咕噜从炕上翻身而起,和王永珠对视了一眼,忙穿鞋就往外头走。
王永珠心里也惊讶极了,三舅舅怎么来了?这前两天那京城送信的人才到,怎么三舅舅后脚就到了?
心里疑惑着,扶着张婆子就往外走。
此刻已经天都黑了,院子里都点起了灯笼,才走到二门口,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宋重锦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顶着风雪走了进来。
可不是顾长却是谁?
张婆子先忍不住了:“三弟?”
顾长却的身形停顿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脚步,几步上前,站在了张婆子和王永珠面前,脸上带着笑:“大姐,永珠!”
王永珠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扑上去,搂住了顾长却的胳膊:“舅舅,你怎么来了?怎么没给我们送信?外祖母和大舅舅知道你来吗?我才收到他们的信——”
顾长却看到王永珠,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王永珠的头,缓声道:“舅舅担心你们,所以就来了——”
张婆子一听,顿时眉毛就竖起来了,笑脸也收起来了,冷哼一声道:“行了,先进屋说话吧,这么冷的天,在这风口吃风不成?”
说着扭身就往屋里走,忍不住又吩咐谷雨:“去跟厨房说一声,熬两碗热热的姜汤来,再去打一盆热水,将我屋里那套给他做的那套家常衣裳拿来——”
谷雨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王永珠冲着顾长却吐吐舌头,小声的道:“舅舅肯定是偷偷跑出来的是不是?娘生气了,舅舅你怕不怕?”
顾长却只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再生气,这不是还怕自己冻着了么?
两甥舅你来我去的打着眉眼官司,浑然就将宋重锦给忘在了脑后。
宋重锦咳嗽了一声,上前握住王永珠的手,十分恭敬的道:“舅舅快进屋吧——”
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长却比别人更知道自己这外甥女婿的占有欲,也不跟他一般计较。
进了屋,先是被灌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汤,然后又给撵到旁边屋里去,让他热水洗了脸,换了家常的袍子,才出来。
就看到张婆子坐在炕上,一副等着他坦白从宽的架势,忍不住就笑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踏实
张婆子看顾长却居然还笑,忍不住手里拿着的一个核桃就丢了过去:“你还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跑过来的?娘和大哥知道不知道?”
顾长却顺手就将核桃接过,一用力,就将核桃给捏碎了,将里面的核桃仁掏出来,讨好的送到张婆子面前:“大姐,来,吃核桃,吃核桃——”
张婆子气呼呼的瞪着顾长却,顾长却低眉顺眼的就站在她面前,伸手递核桃。
到底没绷住,张婆子一把将核桃仁给抓过来,塞到一旁偷笑的王永珠嘴里,然后喊道:“晚饭好了没?多做两个菜——”
外头伺候的粗使的婆子答应一声,忙去厨房传话去了。
屋里大家都围着顾长却坐下,听他说是怎么过来的。
原来顾长却本是打算等京城那边认亲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尽尽孝心,等宋重锦他们要上任的时候,就从京城启程,前后脚的跟到赤城县。
可顾家老太太哪里肯放人,知道自己这小儿子受了那么多罪,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孤零零的,没成亲,没个自己的血脉,这让她心里如何过得去?
因此执意让他留在京城身边,想给他寻摸个差不多人家的闺女,成亲生子,又有老大一家照拂,也能弥补之前对他的亏欠。
因此只要顾长却流露出要走的意思,顾家老太太不是哭唧唧,就是喊睡不着,脑壳疼胸口闷。
顾长却开始还真被吓到了几次,后来次数多了,哪里还看不出来?
加上家里成天举行宴会,走哪里都能看到一对姑娘家,顾长却又不傻,还不知道顾家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他倒是果断,直接就跟顾家老太太说,他早年中毒伤了根本,这辈子都可不能有自己的骨肉了,所以也没打算成亲害人家姑娘。
顾家老太太听了这话,当场就厥过去了。
不说她,就是顾长卿和顾家大夫人也都吓了一跳,这可是大事。
说要去请太医来,怎么都要给顾长却把这毒解了,多调养调养,说不得还有机会。
可顾长却一句话就将他们堵死了,说他这身体,是杜老太医亲自调养的,他都没办法,别人的医术还能超过他不成?
顾家老太太受这打击,还真病了一场。
倒是顾长卿,却还有几分怀疑,亲自寻了顾长却去书房询问,让他说实话,不然他就要写信去问杜老太医和王永珠母女。
顾长却苦笑道,若不是真有此事,他身为一个男人,何必上赶着给自己扣这样的帽子?这不是被逼着没办法了么?
当初杜老太医就私下告诉过他这个事实了,并不曾告诉王永珠母女这个情况,也是为了维护他作为男人的颜面。
若是真不信,就写信问杜老太医去吧!
有了顾长却这番话,顾长卿不信也得信了,还能说什么?连同情之色都不好表露出来。
还得硬着头皮去劝顾家老太太,让她别再逼顾长却了。
顾家老太太醒过来,就躺在在床上将顾家大伯和顾家老爷子,老老爷子足足骂了三天三夜。
骂完却越发坚定了,要给顾长却成个家的心。
顾长卿来劝她,她却说,越是这样,才越要给顾长却找个人照顾他才好,就算没能有个孩子,等将来,从顾子楷他们兄弟中过继一个过去,也就是了。
可若是一直不成个家,岂不是让人怀疑?说不得就有人背地里嚼舌头,说顾长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呢!
这娘说娘有理,弟说弟有理,顾长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顾长却也无语了,他以为自己这一招大杀器丢出来,没人会再要他娶妻的。
哪曾想顾家老夫人这般执着?
就连顾家大夫人都调整了相看的姑娘类型,先前都是官宦家的未婚小姑娘,如今却标准下降了写,那家世清白人家的也都入了她的眼。
顾长却忍无可忍了。
恰好接到宋重锦他们写回去的信,说是剿灭了虎跳峡的水匪,还有途中一些见闻。
顾家上下,因为这封信,一时倒是将那相看的宴会停了几场,让顾长却有了喘息的机会。
偏偏又听顾家老太太交代顾子楷写信,还要让张婆子劝他成个家的话。
顾长却深觉这个家,再呆下去,不是他疯,就是顾家老太太气死。
本来还犹豫的心,倒是坚定了起来。
他只找上顾长卿,说是想出去散散心,正好将家里给宋重锦他们准备的节礼送上船去。
顾长卿也知道顾长却这些日子被逼得太甚,也就同意了。
顾长却得了机会,先是老老实实的看着那些礼物和送信的人上了船,回头就说要去看看当初王永珠和宋重锦留下的产业,让跟着他的顾家人放松了警惕。
然后寻了个借口,偷偷地半夜就跑了。
又找了以前的人脉关系,雇了一艘船,直接就北上了。
当然他也留下了一封信,说他放心不下张婆子和王永珠,要亲自守在一旁才放心,让他们别惦记着,等到了赤城县就送信回来云云。
知道今日他才到达赤城县,一路就直奔县衙而来。
张婆子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担心,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好晚饭准备好了,下人来报,王永珠忙起身道:“舅舅一路奔波,恐怕劳累的很,先吃饭,吃了饭舅舅好生歇息一晚,有什么话,咱们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
张婆子到底是心疼这个弟弟的,也就默认了。
饭桌上,虽然不怎么跟顾长却说话,可给顾长却夹菜就没停过,直将顾长却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都装不下了,才停手。
顾长却这一路,到了此刻,心才安定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停过,这快半年了,在顾家虽然人人都对他好,可他却总觉得犹如踩在半空的棉花上不踏实。
顾家老太太也好,顾家大哥,大嫂也罢,还有那一堆的侄子、侄女和侄媳妇,虽然知道他们是血脉亲人,却怎么都感觉融入不到里面去。
唯有此刻,面对着张婆子和王永珠、宋重锦,他才觉得踏实。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马场出事
吃了饭,张婆子本来还有话说,见顾长却一脸的倦容,还强撑着,面上不显,心里着实心疼。
还好先就已经让人去前面院子里,给顾长却收拾出了屋子,炕也烧得暖和了,又将那宋重锦没怎么穿过的家常衣裳给烤得热乎乎的放在炕上。
早就有婆子抬了两大桶热水进去,顾长却也不客气,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换上干净暖和的衣裳,躺在炕上,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这一路上,他倒是将当初宋重锦交给他的那些手下,带了好几个过来,怕出差池,一路悬着心。
先前已经将人交给了宋重锦,此刻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后院里,张婆子一脸的愁容,她先前听顾长却说那女人给他下了药,伤了身子,也曾担心过,后来不是得杜老太医妙手医治,说是余毒都清了,身体都好了,她还以为是真好的。
加上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顾长却是自己的亲弟弟,虽然认了干亲,到底这事,她一个干姐姐也不好过问,只当是治好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只怕是别的都治好了,就这没治好?
难怪他总说他不会再娶妻,只会将永珠当亲生闺女看待,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永珠的,指望永珠给他养老送终。
一时又心疼起顾长却来,见宋重锦送顾长却去前院。
就拉着王永珠回了房,让谷雨她们都出去了,才小声道:“闺女啊,我原先还以为你师父将你舅舅身体都调养好了,不是说余毒都清了么?这么还不能生孩子?要不你给你舅舅把把脉?或者再给你师父去封信,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她愁啊!如今这世道,一个男人,要是无后,那得被人在后头说三道四,戳脊梁骨的!
王永珠也没想到,顾长却当初的所谓伤了身子根本,原来是伤了那里。
看张婆子一脸愁容,忙安慰道:“娘放心,我明天就给师父去信,怎么也得想法子,给舅舅调养好身体才是。”
张婆子这才略微放下了心来,想了想又道:“那年礼你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明儿个就写上一封信,让那送信的人一起带回去。就说你三舅舅已经平安到了,让你外祖母和大舅舅他们别担心。”
“就说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的,我留你三舅舅在这里住下了,也让他散散心。知道你外祖母她们一片好心,可这事情总要慢慢来,你三舅舅一辈子没受过拘束,若不是看在是亲母子的份上,也不能忍你外祖母这半年。”
“你外祖母一心想弥补是好事,可也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看把你三舅舅逼成啥样了?”
话里话外都是偏心顾长却呢。
王永珠一一都答应了。
“你就说我说的,让你三舅舅在这里住着,咱们再给他寻个大夫好生瞧瞧,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让外人知道。若是在京城那地方,真要请了大夫,万一传出去了,你三舅舅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还要不要再外头行走了?”
这是满心满意的都是替顾长却打算考虑。
王永珠满口答应着,心里也在盘算,若真是杜老太医那边都没法子,她得找一下晨星了,看系统那边有没有这方面的特效药才好。
好不容易哄得张婆子睡下了,王永珠回房,宋重锦已经在炕上等她了。
等她洗漱完,两人说起顾长却的隐疾,也是感概了半日才歇下。
第二天,等顾长却睡足了醒来,已经快日上三竿了。
听到他醒来的动静,一直等候的婆子,将热水打来,伺候他梳洗了。
出得房间来,正好碰上顾家那边送信的人,正在院子里等候王永珠召见。
见到顾长却,顾家送信的那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三老爷?”
顾长却点点头,刚要说话,王永珠听到了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先看了看顾长却的气色,才放心下来:“三舅舅醒了?可睡好了没有?”
一面又让人赶快把早饭送上来。
然后才对着那顾家送信的人说:“你也看到了,三舅舅平安到了,回去你代他给家里报个平安,就说他一切都好。”
说着又掏出一封信来:“这是给家里老太太和大舅舅的信,你且收好了。替我给老太太和大舅母代问好,就说我和娘心里也极为惦记她们。还有一些赤城县的土特产,不值什么,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正说着,姚大捧着两个木盒子匆匆进来:“夫人,这东西紧赶慢赶的终于今日得了。”
王永珠示意把盒子拿上前来,打开检查了一下,又将写好的规则和玩法放在了盒子里,将盒子扣上,示意姚大递给那送信的人:“这是我特意为老太太和大舅母搜罗的一件消遣玩意,你小心带回去。”
又将另外一个盒子单独的包裹好,“这样东西,也托里面带回去,送到红袖添香里去,里面有一封信,你送到将信交给他们管事的就行了。”
那送信的人都一一记住了。
王永珠这才又将礼单放在一个小匣子里,一并递给了那送信的人。
那边顾长却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早饭,出来见那送信的人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踢了他一脚:“你安心回去报信就是了,我又不是跟着你跑到赤城县来的,你苦着个脸做啥?”
送信的人都快哭了,顾家谁不知道,这三老爷如今可是顾家的宝,不说老太太,还有大老爷,那可是对三老爷当眼珠子一样捧着的。
这好端端的,自己前脚到赤城,三老爷后脚就到,谁看都会以为和自己有干系好吗?好不好的,以为是自己带着三老爷跑出来的,他的小命还要不要?
这送信的人本就是顾家大老爷的心腹之一,知道这里面的纠葛,要不是怕以下犯上,恨不得都将顾长却给打晕,绑回去京城才好。
王永珠看了出来这送信人的担忧,解释了几句:“你们安心回去吧,我信里都说清楚了,老太太不会怪你们的!这一路还要辛苦你们了——”
就示意姚大送人出去。
顾家送信的人不走也要走了,临走前,没忍住:“三老爷,好歹您也写封信,或者写个条子,让咱们带回去交差不是?”
顾长却没奈何,随便写了两句话,丢给那送信的人,总算是把人给糊弄走了。
这自从顾长却来了,还带了人手来,宋重锦的压力大大减轻了。
事情似乎也越来越顺利,麻将经由王永珠的宴会之后,很快就在官眷中流行起来。
听说不少官吏回家后,看到这麻将,也忍不住上手消遣两把。
县衙的官吏要坐班还好,听说马场那边,那些管事的和马监,反正下头有马夫照顾骡马,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放出去,都关在马圈里,大家都清闲了些。
上上下下,白日夜里都在马场里打麻将消遣。
据说彩头越来越大,不少人已经好几日都没回过家了。
又过了几日,宋重锦接到一封信后,直奔后院,匆匆只叮嘱了一句,说马场那边出了事,雪压塌了马厩,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这些骡马冻坏了。
这可是大事,若是这些骡马出了事,宋重锦也逃脱不了责任。
他得亲自去马场督促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让王永珠在家别出门,后院有顾长却,前院有简怀风留下,有事找简怀风就是。
王永珠见他神色匆忙,知道这事紧要,也不好多问,只让他换上了厚实保暖的衣裳,又给他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塞了几瓶跌打损伤,还有解毒的药丸。想了想,不知道怎么的,在宋重锦临走之前,将那保护罩给他用上了。
看着宋重锦带着宋小寅他们翻身上马,一行人扬长而去,王永珠心底却泛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顾长却见王永珠盯着宋重锦一行远去的背影发呆,还以为她是舍不得,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重锦心里有数。你若是不放心,我隔一日就让人给你送消息回来如何?”
王永珠也不怕顾长却笑话,点点头:“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劳烦三舅舅还是派人多看着点好。”
顾长却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从来不是乱说话的人,听她说不踏实,心里也打了个顿,决定一会子吩咐下去,每天都要将马场那边的消息送回来才是。
宋重锦这一走,家里顿时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冷清了不少。
不说王永珠了,就是张婆子也总觉得心里挂着,每天都要问上几遍。
头两日,都有人送信回来,说是因为前几日大雪,马厩上面的积雪没来得及清除,然后就压塌了马厩,不仅很多骡马受伤,连人都伤了好几个。
按理说是天灾,不知道怎么的,又说有人喊,是人祸。
没奈何,宋重锦只得将马场封了,要严查。
如今马场乱糟糟的,又要救人,又要救马,还要查原因。
宋重锦他们每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还说接下来为了避嫌,只怕也不好往县衙送信了。
王永珠和张婆子再着急,也只能让人带点吃食和大衣裳过去,还有防冻伤,防伤寒的药过去。
这马场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想瞒也瞒不过去,第二日,赤城县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
不仅是马场的人,就连县衙这边的人手,都被抽调得去马场那边帮忙了。
陈氏和曲氏家的男人也被抽到马场那边去了,两人一是担心自家男人,二来也想在王永珠这里打听消息,倒是来了两次。
见王永珠这边如今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也只得安慰了两句就回家去了。
其他女眷也不敢这个时候上门来,都只在自家着急,或者找门路,打听马场那边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王永珠却听到门上来报,说是袁马监的夫人上门道歉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袁夫人上门
袁夫人不是被气得卧床不起了吗?
前些日子王永珠举办赏雪宴,也给袁夫人下过帖子。可袁家人回绝的理由是袁夫人身子还没大好呢。
这就好了?
王永珠心里嘀咕着,未免觉得袁夫人这上门来道歉拜访的时间有些蹊跷。
如今这满城都担心马场那边,真要有个什么事情,袁马监可也逃不了,难道袁夫人就不担心?还有心情来道歉?
就算她有这个心情来道歉,可也要看别人有没有心情接受吧?
张婆子也动了疑心:“要上门道歉,早干嘛去了?说是被气病了卧床不起,谁不知道是躲羞不肯出门呢!怎么好不好的挑这个时候?她家男人不是管理马场道吗?这马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有闲心出门?别是憋着什么坏吧?”
母女俩都对袁夫人的来意表示怀疑,不过人都到门口了,也不能不让人进来,更何况,只有见到了袁夫人,只怕才能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因此,王永珠沉吟了一下,就点头,让请袁夫人进来。
若是平日里,她肯定还要去二门口迎接一下的。
可不知道袁夫人的来意,王永珠也就干脆的在屋里等着。
好一会子,才听到粗使婆子的声音:“谷雨姑娘,袁夫人到了!”
然后才是掀开了门帘,一阵冰雪之气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了进来。
来的不仅是袁夫人,还有袁大姑娘。
两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头上插着金簪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的阔气。
袁夫人还好些,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倒是看不出喜怒来。
袁家大姑娘到底年轻,城府不够,虽然勉力挤出笑容来,倒是有几分勉强,一进来,对上王永珠的面,眼神里闪过的愤恨却压根就藏不住。
不过好在她还算见机快,马上就低下头去,跟在袁夫人后头给王永珠见礼:“见过夫人!”
王永珠见袁夫人母女妆容整齐,衣裳簇新,连身上的香囊的味道都比别人的浓烈些,再看母女两人的脸色,一个倒是平静,一个虽然有些藏不住,可也没有担心或者着急的样子。
顿时心里忍不住就咯噔了一下。
不过还好,她一贯稳得住。
面上不显,露出营业性质的笑容来:“袁夫人、袁大姑娘快免礼!看坐!”
一面又吩咐给上茶和点心。
分宾主坐下来,王永珠十分关切的看着袁夫人:“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前几日我这边设宴,给夫人下帖子,听说夫人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健,倒是让我担心了一把。”
“今日一看,夫人的气色倒是不错,可见是真好了!”
袁夫人听了这话,再看王永珠一脸无辜,真心关心的样子,回想那日受到的羞辱,忍不住那嘴角就抽了抽。
一手按压住旁边已经脸上挂不住的袁家大姑娘,一面带着谦和的笑容,站起来道谢:“谢夫人关心!妾已经好多了!这不是当日怠慢了夫人,实在是过意不去,这身子一好,就记挂着来给夫人赔个不是——”
王永珠大度的一摆手:“那日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怎么还会记在心里?再说了,我们家大人刚接手马场,以后倚仗袁马监的地方还多着呢,咱们就不必这么客气外道了!”
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吃了教训,学乖了,还是害怕了!
王永珠这般说话,若是之前,恐怕早就要跳针锋相对了。
可今日,她愣是低眉顺眼,半点不见恼怒,嘴里还不停的附和着王永珠的话,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倒是袁家大姑娘气得脸色都变了,可被袁夫人镇着,只气得手里的帕子都被她快揉烂了。
王永珠见袁夫人这边是滴水不露,心思一动,转了个话题。
“说起来,上次去贵府,本是听说袁大姑娘的亲事都订好了,打算去添妆的,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的,倒是从贵府手里买了个丫头回来。想来还是有些对不住袁大姑娘,今儿个正好给大姑娘把添妆补上。”
说着,扭头就吩咐立夏:“去把我梳妆台里那一只黄花梨的盒子拿来。”
立夏忙答应着去了。
袁夫人口里忙推辞:“可不敢让夫人破费!我家大丫头被我们家娇惯坏了,上次她不会说话,开罪了夫人。赔罪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要夫人的添妆!”
一面说着,一面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礼单来,恭恭敬敬的就要递给王永珠。
谷雨见了,忙上前将礼单接过来,呈给了王永珠。
王永珠一笑,接了过来,打开随意瞟了一眼,不过就是些本地的特产,加上一些寻常礼品,看起来数量多,可价值却平平,作为一份赔礼来说,简直有些敷衍,压根看不出诚意来。
王永珠看似在看手里的礼单,其实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表情。
果然,在她接过礼单打开的那瞬间,她能感觉到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呼吸先停顿了一下,然后急促兴奋了起来。
还有在她低头看礼单的时候,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眼神,错都不错的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或者说在期待着什么。
王永珠将礼单合上,顺手就将放到了一边,笑盈盈的抬头打量着袁家大姑娘。
袁家大姑娘没想到王永珠会抬头就看向她,眼底那抹看好戏的恶意没来得及收敛,被王永珠看了个正着。
袁家大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似乎又想到什么稳住了,不仅没低下头,还挑衅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脸色突然一沉,顺手就将放在一旁的茶杯一推,哐啷啷砸了个粉碎。
这声音,吓得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一跳,惊惶得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一贯因为脸蛋圆润,看起来就福气,加上她时常脸上都是笑盈盈的,人人看着都觉得可亲。
就是连动手丢石头、丢个人出去,脸上的笑容也从来没下去过。
可此刻,她收敛住了笑容,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静静的看着两人,不知道怎么的,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的腿就开始有些打颤。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要守寡了
袁夫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夫……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永珠只看着袁家大姑娘,冷哼一声:“袁家大姑娘似乎对我有意见?是觉得今日来给我赔礼道歉心中不甘呢?还是仍旧对我心怀怨恨?”
袁家大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即使袁夫人使劲的掐着她的手心,可她看着王永珠的眼睛,就觉得心头有一捧火,往上拱。
只觉得王永珠此刻脸上的表情,还有着屋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嘲笑她。
嘲笑她就算被王永珠打了脸,还不得不低声下气的上门来,带着礼物赔不是。
还得继续接受王永珠的羞辱!
可凭什么?过了今日,这县令夫人就要变成宋大人遗孀了,到时候就算她再有几分蛮力,没了宋大人给她撑腰,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些年袁家大姑娘本来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此刻心中只要想到宋重锦一死,王永珠此刻再耀武扬威,到时候也不过要任由自己揉搓。
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了。
将头高高地昂起,一把甩开袁夫人死死抓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反唇相讥:“怎么?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县令夫人不成?不就是仗着宋大人的势,才打上我家门,欺辱了我们一家,又逼着我娘跟我上门来给你道歉赔不是吗?”
“你也就享受这么一天了,等过了今日,明天,我倒是要看看,没了宋大人给你撑腰,你还算个什么东西?到时候,你不过就是个克死了自己夫君的扫把星,大家看到你,都要唯恐避之不及!”
“前些日子巴结你的那些人,到时候只怕都要离你远远的,说不得还要踩你两脚呢!”
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想要上前捂住袁家大姑娘的嘴,“你干什么?失心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闭嘴!”
袁家大姑娘眼睛亮得可怕,一把推开袁夫人,怒道:“娘!你还这么小心翼翼低三下四的做什么?她还有什么可怕的?过了今儿个,她就是那脚底的泥,任由咱们践踏!”
王永珠霍然站起来,看着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你,你说什么?什么叫没了宋大人?什么叫过了今日?给我把话说清楚!”
袁夫人见袁家大姑娘已经把事情都说破了,再隐瞒也无济于事,索性也放开了来。
看着王永珠,冷笑:“想来王夫人还不知道吧?唉,可怜见的!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了,让我看了,也是不忍的!”
“看在王夫人往日对我的情分上,我也不好瞒着夫人。夫人知道这次马场出事吧?肯定觉得是意外是吧?”
“那就是特意为你家大人准备的,如今他被困在马场里,说不得就出个什么意外,毕竟老天不长眼不是?”
“到时候上头查下来,说来我们这马场,多少年都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宋大人刚上任接手就出这样的事情?说来还是宋大人本来不擅长管理马场之事,还非要大家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啊——”
说到这里,袁夫人脸上露出了恶意慢慢的笑容。
看着王永珠,轻声细语的感叹道:“可惜了宋大人,青年才俊,本来前途大好的,偏偏谁让他有这样一位命里克夫的夫人呢,这都是命啊,对不对?王夫人?”
说完,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看王永珠大惊失色的样子。
王永珠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她的不安从哪里而来了。
原来马场的事故,恐怕是原来那些马场的管事马监,察觉到了宋重锦的行动,提前动手了。
既然都知道了,那她就不用客气了。
拍拍手:“来人!”
从外头一下子冲进来好几个粗使的婆子,手里拿着绳子,一进来,只见王永珠点点头,就如饿虎下山,扑上去,将袁夫人母女两个捆成了两个肉粽子。
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等反应过来,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夫人先威胁道:“宋夫人,你还没明白吗?就算你再能干,可只要宋大人去了,你就是那砧板上的肉,若是你老实听话些,我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你这样冥顽不灵,到时候可别后悔!”
王永珠甩手就是一巴掌过去,袁夫人只觉得脸颊剧痛,喷出两颗后槽牙出来。
顿时发出杀猪一般尖利的叫声。
王永珠冷笑道:“再叫一声试试?如今你们母女都在我手里,就算我家大人真有什么不测,临死之前,拉你们母女俩当个垫背的也值了!”
袁夫人的尖叫声嘎然而止,惊恐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吩咐:“把老夫人和舅姥爷请来!”
外头婆子去请人了,王永珠又吩咐谷雨去将她外出的衣裳准备好,传话出去,给准备两匹好马,一会子她要出门。
很快张婆子和顾长却就赶了过来,王永珠三言两语将袁夫人她们母女透露的消息一说。
张婆子先急了:“那怎么办?”
顾长却立即道:“我现在就赶去马场那边——”
王永珠拦住了顾长却:“你们听我说,娘留在家里,看好她们母女。舅舅先去通知前面的简先生,夫君肯定会给简先生留下交代的,你们赶快商量个法子出来,速速赶去马场那边。”
“舅舅派个人给我带路,我先行一步——”顾长却和张婆子想要阻拦,可看到王永珠坚决的样子,再一想到她的身手,此刻她先赶去,轻骑快马,说不得能赶上。
两人都是果断的人,即使张婆子心里再担心,可也知道,若是宋重锦真出了事情,就算他们最后能全身而退,只怕闺女心里这个坎也过不去。
再说了,她如今也是真心疼宋重锦的,哪里能看着他出事。
只咬牙含着眼泪叮嘱了一句:“你也注意些!”别的话也就不敢多说了。
王永珠交代完,回屋去换了外出的衣裳,又披上大氅,到了门口,已经有人牵着马在等候了。
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朝着马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