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遗泽
宋重锦对赵六此人也颇有兴趣,听宋小寅回来禀报,本还在犹豫。
今日听了王永珠的话,也就顺势同意了。
第二日,抽了个空,让赵六改头换面,趁着无人注意,偷偷从偏门那边进了县衙。
被带到宋重锦面前,赵六先是跪下行礼:“草民赵六拜见大人!”
宋重锦抬手示意:“免礼,起来吧!”
赵六抬起头来,乍一见宋重锦,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来,整个人都失神了。
宋重锦本来还想说什么,看赵六这个样子,也不作声了。
任由赵六打量了半日,才道:“见到本官,为何这般惊讶?”
赵六这才清醒过来,忙跪下请罪:“草民无状!请大人勿怪!”
宋重锦端坐在上头,一双冷幽幽的眸子盯着赵六:“你看着本官,想起了谁?”
赵六苦笑着,磕了一个头:“草民眼花,看着大人的模样,竟然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靖远大将军。”
宋重锦眼神一动,靖远大将军,这不是自己那个便宜爹宋弘吗?
当初他大败草原敌兵,流转战局,被皇帝亲封为靖远大将军。
后边关稳定,宋弘回京,靖远大将军的封号才被收回。
莫非,这赵六当年曾见过宋弘?
那边宋小寅听了这话,笑了:“你不知道?我们大人乃是靖远大将军之子吗?”
“真的?”赵六脸露出激动之色来。
宋小寅冷哼一声:“骗你作甚?靖远大将军回京城后,继承卫国公府,被封为卫国公。眼前咱们大人,就是卫国公长子,也是卫国公世子。”
赵六看着宋重锦和宋弘酷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样子,再无怀疑,倒头便拜:“小的拜见大人!”
抬起头来,偌大的汉子,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被宋重锦示意到一边坐下,喝了一杯茶后,才稍微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来历说了。
他本是赤城县下面一个村子里的人,当年草原那边突袭,他们村子几乎被全灭,唯有他年纪小,跟几个孩子在山上捡柴火,才逃过了一劫。
这灭族之仇,让几个孩子一夜间都长大了。
为了报仇,他们加入了边防军。
只可惜当时的大军因为猝不及防,一直退败,直到宋弘来接任边防军后,情势才得以逆转。
后来宋弘,又带领他们一直将草原那边的敌人赶回草原,驻守边关数年,赫赫扬扬,让草原敌军不敢侵犯。
在边关人民的心中,宋弘那就是他们的恩人!带领他们报仇!给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平静和安宁!
赵六当初曾机缘巧合的看到了宋弘一眼,宋弘的英姿勃发,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然不至于多年过后,只一眼,他就发现了宋重锦和宋弘的相似。
此刻听闻宋重锦乃是宋弘的亲子,那一腔感激之情只涌上心头,恨不得将宋重锦给供起来才好。
简怀风在一旁听了,眼神微动。
抚摸着胡须,话里话外的就将宋重锦此次前来解决骡马之事,往边关稳定,粮草供应上引。
听得赵六感慨不已,脑补了不少,这虎父无犬子,靖远大将军当年为了边关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他的儿子,又继承了靖远大将军之志,为边关军的粮草解决运输问题了。
如此高风亮节,为国为民之心,如何不让人动容?
赵六自己都被感动了。
当下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只拍着胸脯道:“大人,您是靖远大将军的儿子,那就是咱们边关人的大恩人!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我赵六火里来水里去,若是说一个不字,我就是那不得好死的畜生!”
“要是人手不够,不止我赵六,我手底下还有十七八个兄弟,都是当年受了大将军恩惠的。别的不说,咱们这十几条命都交付给大人了!谨凭大人差使!”
浑然忘记了自己来之前说的,有什么事情,只找他一个人,和他的兄弟无关的话了。
宋重锦一时神色复杂,深深的看了赵六一眼,才颔首道:“赵壮士的心意,本官心领了!”
一旁的简怀风就趁机问了关于马场的事情。
有宋弘的招牌在哪里,赵六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一时不知道的,也拍着胸脯表示,他回去就让人打听去。
绝对不会让宋重锦在赤城县吃亏!
他盘踞赤城县多年,自然有不少见不得光,却十分可靠准确的消息来源。
双方算是相谈甚欢。
赵六走的时候,宋重锦还含笑亲自送到了门口,然后由宋小寅带了出去。
等人一走,宋重锦却立刻收敛了那点子笑容,只丢下一句话:“我突然想起还有封极为要紧的信没回,前头还请先生替我多担待——”
说着,就自去了。
简怀风看着宋重锦的背影,好半日才摇摇头,到前头衙门去和那些老狐狸打太极去了。
王永珠本在前头院子里,正在和姚大商量,后日邀请赤城县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女眷的宴席事宜。
就看到宋重锦脸色复杂的进来,忙示意姚大先退下。
才迎了上去:“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外头的事情不顺利?”
宋重锦只摇头,沉默的坐在那里发了半日的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永珠也不打扰他,只坐在一边,拟着后日的菜单。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王永珠翻动手里的纸张的声音。
好一会子,宋重锦恢复了正常,抬眼看王永珠,正咬着笔杆子,皱着眉头不知道在为什么发愁。
一会子眼睛一亮,在纸上添上几笔,一会子又苦着脸,划上几道。
忍不住心头那点子郁卒之色就尽数给消了去,含笑走到她身边低头问:“写什么呢?这般发愁?”
低头一看,原来是在拟菜单,半日过去了,也才拟定了五六道菜,难怪愁眉苦脸呢。
顿时乐了,提起笔来丢到一旁,将王永珠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丝道:“你操心这个做甚?交给姚大他们就是了!”
王永珠也干脆的推开了拟定了一半的菜单,往身后一靠:“方才怎么了?”
宋重锦一笑,将见了赵六的事情细细说了,到最后轻叹:“我只是一时有些气闷,也有些自惭!不过此刻也都想通了,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脉,从我同意被他认回去之日起,不管我如何撇清,在别人眼里,压根就分不开。今日他的遗泽,将来他仇敌的报复,我情愿不情愿都要一一受着。“
“走到今天,有我自己的努力,也有他在后头的帮扶。既然已经受了好,又何必做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来?不仅让他人笑话,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虚伪。”
“再来,以前我只觉得宋弘他对不住我娘,心狠无情,眼中只有利益和宋家的百年基业。可这一路行来,听了不少当年他杀敌的事情,才知道,我对他存了偏见!只见到他的恶,看不到他的善!”
“宋弘此人,纵然小节有亏,对不住我娘,对不住我!可对于朝廷,对于边关,对于百姓,他却是有功的!”
这是从宋重锦嘴里第一次这么公平客观的评价宋弘,心平气和。
王永珠知道,宋重锦这是真的放下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两朵娇花(豆儿一得喂 宗师加更)
王永珠只反手抱住宋重锦,给了他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宋重锦和王永珠耳鬓厮磨了一会,也不敢再沉醉在温柔乡中,前头县衙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呢。
虽然都是些所谓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从中多历练,也能得知赤城县本土人情世故,因此宋重锦和简怀风并不会因此而怠慢。
送走了宋重锦,一直等候的姚大才又进来。
商量了半日,终于算是确定了宴席的菜单,接下来就是安排人手了。
宾客的名单已经确定了,差不多有二三十人,单靠丁婆子一个人,要准备茶点,前头的凉菜,中间的热菜,还有后头的甜品,只怕分成三个也忙不过来。
姚大早就已经跟赤城县最大的酒楼那边说好了,借他们家的大师傅和帮工一日,做几道正宗本地特色的菜来。
至于丁婆子,只单做几样茶点和甜品就是了。
倒是上菜伺候的丫头婆子不够,只有吴婆子和谷雨、立夏三个人,要应对这么多宾客,着实捉襟见肘。
就算加上那几个雇佣的本地的粗使丫头和婆子,还是有些不够。
王永珠这才觉得确实使唤的人少了些,平日里还不觉得,这一旦有什么大事,还真不够用。
因此吩咐道:“等这宴请客人后,你找本地的人牙子那里,挑几个本分老实的回来让我看看。”
姚大心里记住了这事,打算一会去就人牙子那边吹个风,先让人留意着,寻摸几个本分忠心好调教的才行。
至于这一次宴请,有酒楼的帮工,他们将菜送出来,有吴婆子看着,让那些粗使的丫头端到花厅里,让谷雨和立夏负责上菜就是了。
等一切都计议定,姚大就退了下去,下午安排去了。
第二日起,这各色要用的东西,都流水似的搬到了县衙后头的院子里。
前头一起院子的厨房,分给了酒楼的大师傅他们使用。
后头院子里的厨房,还是丁婆子负责。
到了宴请宾客的这一天。
老天还算给面子,太阳高照,倒是难得没刮风。
一大早,这赤城县各官吏的家眷,昨日就没睡好,早早就起来,打扮一新,坐上马车或者轿子,往县衙后院而来。
县衙后院这一条街本就没什么人,此刻更是停了好多马车和轿子。
普通的老百姓,只远远的看上两眼,晓得今日是新任县太爷的夫人宴请宾客的日子。
也不敢凑近,只在街口远远的看着热闹。
有认得的人,看到女眷从马车上下来,进去县衙后院,还指给众人看,介绍哪个是县丞家的,哪个是县尉家的,那个是主薄家的,这个又是教谕家的,如数家珍。
有人忍不住就感叹:“咱们赤城县有头有脸的夫人可都来了——”
“呸,你这不是废话吗?也不看看是谁请客?咱们县太爷的夫人!这赤城县女眷里,她就是这个!”说话的人,比了比大拇指。
“她请客,能来的,那就是脸面,就是荣耀!要是没被请到的,只怕此刻都在家哭呢!”
这话说得周围人都笑了。
县衙里,王永珠和张婆子今日都略微打扮了一二,毕竟是在赤城县的官眷面前第一次正式露面,要是太过随意了,宋重锦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
不说张婆子回了顾家后,顾家老太夫人和顾家大夫人拼命的弥补她,那世上数得着的好料子,皮草什么的,都给了她。
别人都是一季做个七八套衣服,已经很不错了。
顾家老太夫人,一口气,给张婆子和王永珠做了四季的衣裳,每一季都是十六套。
更不用说,王永珠在卫国公府的时候,高氏那也是个极大方的,给王永珠这边的分例都是跟她齐平的,衣裳首饰也是一箱一箱的抬到她面前的。
这些里,随便挑出一套来穿上,也不会失礼。
只是王永珠上次见了曲氏和陈氏后,倒是知道了本地女眷的性格,若是穿得太华贵,跟她们格格不入,倒是不好了。
因此,好不容易挑了两套不那么显眼的衣服。
就连头上的首饰,也没敢选那太过珍贵的,只略带了几支金钗。
即使这般,曲氏和陈氏再见王永珠的时候,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见王永珠,只觉得她又可亲,穿得也家常,可那浑身的气派就压了众人一头。
今日这么一看,那身上的一袭杏黄的衫子,虽然并没有绣什么大花大朵,只在领口袖口,细细的用嫩芽一般颜色绣了一圈卷草纹。
头上插了几根金钗,上面镶嵌着几颗小拇指大小的珍珠宝石,越发衬得人如明珠生晕。
曲氏和陈氏肚里没什么墨水,看到王永珠现在的样子,搜肠刮肚半日,也只憋出来一句:“夫人今天真俊!比那画上的仙女还好看些!”之类的话来。
她们今日来,带着自家的两个闺女来的,看了王永珠后,回头再看自家的闺女,顿时心塞。
平日里,她们家的两个闺女,说出去也是赤城县数得上名号的漂亮,多少后生小伙子追在后头。
她们还为此自豪呢,自家姑娘可是赤城县两朵娇花呢。
如今跟这县令夫人一比,即使自己是亲娘,看自家娃啥都好,此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家闺女是朵娇花了。
看自家闺女皮肤没人家夫人白,眼睛没人家夫人大,长得没人家夫人好看。不由得就羡慕起那县令的岳母大人了,这得多大的福气,生出这么标致的姑娘来。
两个做娘的嫌弃自家闺女。
更不用说万大姑娘和全大姑娘这两个做闺女的了,前几日听自家娘从县衙回来后,就天天念叨什么,县令夫人有多标致,多和气。
念得她们耳朵都起茧了。
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被人捧着长大,最是骄傲的时候,平日里互相就都不服气呢。
这又忽剌吧的来了一个什么县令夫人,谁知道多大年纪了,也想压她们一头?
因此心中就有些不忿,打定了主意,今儿个要来县衙后院,见识见识这县令夫人到底有多美。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将所有的衣裳都翻出来,试了一套又一套。
首饰也是在头上比划来比划去,好不容易才定好了今日的装扮,是打定了主意,要压人一头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见面礼
两个姑娘身上穿的都是最新作的衣裳,因为天气冷了,一般怕冷的都裹上皮袄了。
可唯独这爱美的姑娘家,还穿着掐身的棉袄和袄裙,外头披着皮毛的披风。讲究的还在袄子的衣襟和袖口,镶上毛茸茸的边。
这两个姑娘,自然也是讲究的,进了花厅,屋子里暖融融的,不知道薰着什么香,特别的好闻。
身上的披风就穿不住了,解下来,露出里面新衣裳来,都是一身浅红色的袄裙。
先前裹着披风都没发现,此刻见了,万家大姑娘和全家大姑娘脸就黑了,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都觉得对方太狡猾太讨厌了,居然跟自己穿同一个颜色的衣裳。
因此也顾不得什么县令夫人了,主要是对方长得太好看了,看着似乎比她们俩还小些,看那小脸嫩的。
反正比不过,两个姑娘家倒是认输得干脆利落。
剩下那点子不服气,全冲着对方去了,眼刀跟不要钱一样的互相丢着。
王永珠见了,忍不住笑着夸奖:“好一对姐妹花!”
曲氏和陈氏,这才不好意思的介绍了自己的闺女。
万家大姑娘和全家大姑娘倒也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
王永珠早就预备了见面礼,一人给了一个镶着珍珠的绞丝银镯子,镯子样式是京城那边的新鲜花样,这珍珠虽然不大,可个头浑圆。
两个姑娘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欢欢喜喜的道了谢,就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了,还不服气的伸出胳膊来,比谁戴着好看些。
曲氏和陈氏只觉得看不下去,瞪了好几眼,自家闺女都没反应,只好跟王永珠赔罪。
王永珠摆摆手:“两位姑娘这般活泼可爱,让人看着就喜欢。两位夫人可千万别拘紧了她们,就当自己家一般。”
两个姑娘家听了这话,再看看手腕上的镯子,立刻将先前的不忿之心丢了个干干净净,看王永珠就觉得自家娘亲说的没错,这县令夫人,果然是个极好的。
寒暄一时,又去拜见了张婆子。
张婆子跟王永珠多有默契,本就事先商量好了的,见到万家和全家都两个姑娘,就满口的夸个不停,夸得两个大姑娘都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问了两个姑娘多大后,才从怀里摸出两个银子打造的小小的生肖属相来,塞给两个姑娘,只说让她们拿着玩。
两个姑娘家,哪里见过这样精巧的小银锭,喜滋滋的就握在了手心里。
曲氏和陈氏连连道谢,没想到这夫人大方,连老太太都这般大方,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还没客气几句,后面客人陆续就到了。
曲氏和陈氏忙主动请缨帮着介绍客人。
有带着自家闺女来的,王永珠又十分诚恳的拜托万家大姑娘和全家大姑娘帮忙照顾一二。
两位姑娘哪里禁得住这般软语温言,立刻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当下,当家的女眷来,就在这边有曲氏和陈氏帮着接待,又有张婆子坐在上头,有那年纪大一些的,就带过来,没一会子,也能说到一起去。
带来的未婚的女孩就有万家和全家的两位姑娘带到一旁的厢房里。
里面有各色齐备的点心,还有花茶之类的,旁边的桌上,还有笔墨纸砚和话本子和从京城那边带过来的,闺房里的几色玩具,准备得极为周到。
万家和全家的姑娘,本就是这赤城县里未婚姑娘里地位最高的两位,其他家的姑娘一般都以她们为首。
有了她们两人镇着,加上这招待准备的齐全,一时这些未婚的姑娘家,都十分的老实规矩,一个敢出妖蛾子的都没有。
外头又有立夏守着,有什么要求吩咐一声就得了。
这边,陆陆续续的女眷都到的差不多了,毕竟一是王永珠地位最高,二来,曲氏和陈氏都先来了,谁也不好太落后。
有曲氏她们两人在一旁介绍,王永珠倒是将客人一时都认了个七七八八。
先不说,大家还摸不清这位新来的宋大人和夫人的套路,都要谨慎,更不用提,这县丞和县尉的夫人,可是鞍前马后的陪在夫人旁边,谁都不傻,怎么会触霉头去。
都是笑盈盈的,不敢看着王永珠面嫩年轻,就有所怠慢。
奉承阿谀之词不绝于耳。
王永珠任由这些夫人夸奖,脸上只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并不见因此而飘飘然露出得色来。
和这些女眷说话,也极为得体有分寸,没有高高在上,也不见平易近人,而是把握着一种大家都觉得挺好,但是还有些许距离感的节奏。
其他女眷并不觉得,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
唯有曲氏和陈氏,感觉到了这里面的差距,反而油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有一种隐秘的,看,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县令夫人对咱们可不一样的得意。
这些都不提,都是初次见面,也不过是寒暄些本地的风土人情,然后彼此聊一下大家都籍贯,是哪里人士,可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顶多再聊一下京城那边的风光。
倒是这个最得大家的关心,这些人一部分是本地人,还有一部分,虽然不是本地人,可却几乎没一个人去过京城。
都听说京城繁华,从来只听过没见过。
此刻听得王永珠去过京城,那自然是百般好奇。
王永珠也就挑一些有趣的事来讲,她口齿本就伶俐,讲起来绘声绘色,说话又风趣,倒是满堂宾客都听住了。
就连隔壁厢房里的未婚姑娘们也都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事,轻手轻脚的都挤在门边,听得入了神。
还是谷雨来请示,说午饭已经好了,摆在后罩房了。
王永珠就趁势起身,请大家入席。
大家听得正入神呢,这突然要吃饭,就有人差点喊出不吃饭,再说上一会的话来。
刚张嘴,才记起,这可不是在外头听人说书,这可是上官家的夫人。
因此虽然心里不舍得,也只得忙起身附和答应着。
一时,前头丫头领路,大家才顺着游廊,穿过一扇月亮门,就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酒席
这是后院后的后罩房,一般人家若是有未成婚的姑娘,就住在这里,有个小小的院子,极为清净。
这小院子前一任县令家应该有个未出阁的闺女,院子也被细心收拾过,栽了各色的爬墙月季。
只是如今天冷,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藤蔓在墙上。
因此王永珠略微收拾了一下,本来地方就不大,也就靠着墙移栽了一从金镶玉珠,这竹子极为耐寒。
又栽种了几蓬野菊花,一进院子,就是一股菊花的清香之气。
互相谦让着入了席,主桌自然是王永珠,一桌年纪略微大一些的,张婆子陪着,未婚的姑娘们一桌子。
才坐下,先由丫头们捧着一托盘热气腾腾的本白色帕子奉上来。
各位家眷一时愣住了,看着王永珠伸手,先取了一张,仔细擦着手,大家才忙有样学样的取了帕子将手擦干净了。
然后才是流水一样的菜端了上来,先是几样果子凉菜。
大家不过只尝了尝,就撤下去,换上了热菜。
都是县城里大厨的手艺,有羊肉,还有野味山珍,鸡鸭鱼肉样样不缺,更有赤城县这边难得的蔬菜。
有些吃过县城酒楼手艺的,一闻这个味就知道这是大厨的手艺,那眼睛就开始发亮。
等王永珠拿起筷子,请大家不要拘束,随意些。
大家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就放开了,尤其是王永珠还让每桌上了一壶好酒,让大家尝尝味道。
就连姑娘们的那一桌,也给上了一壶甜甜的桂花酿,跟蜜水一样。
一桌子的姑娘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虽然这酒不烈,大家都当蜜水一样喝着,其实还有一点后劲。几杯酒下了肚,好些人就放松了下来,说话行事也没那么紧张端着了。
露出几分豪放之色来。
不是搂着旁边的人,硬板着头灌酒;就是喝得兴起,干脆的一脚踩着凳子,撸起袖子,吆五喝六的划起拳来。
姑娘们那边先下席,一个个退了下来,在这后头的院子里逛了逛,就被请到了前头。
在前头院子里又转了两圈,才回到先前的厢房里。
里面又换了温热的茶水和果子。
一时姑娘们见没有大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到没,宋大人的夫人看起来跟咱们差不多年纪。”
“可不是,长得跟咱们这个地方的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你们看到她头上戴的首饰没?金子做的!那镶嵌的珠子一看就贵得很!”
“切,你们没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真好!那么漂亮的颜色我就从来没见过!那衣服料子看着不起眼,可走动见,还闪闪发光呢!”
……
到底是姑娘家,关心的就是穿的衣裳,戴的首饰,话题也离不开这些。
羡慕了一会,有人终于忍不住道:“咱们第一次来拜见夫人,按理说夫人会给咱们见面礼!你们说,会不会给咱们这样漂亮的衣服料子,或者首饰?”
万家和全家的姑娘听了这话,忍不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下意识的将手腕上的衣服往下扯了扯,遮住了手腕上的那绞丝银镯子。
几个姑娘们正说得热闹,那边大人们也散了席面。
回到花厅里,又吃茶说了会子话,曲氏和陈氏就十分有眼色的提出告辞了。
其他的女眷就算还有些不舍得,也都纷纷符合,说今日扰了夫人,该家去了。
王永珠也不虚留,只叫人端出一个匣子来,给今日都来的未婚姑娘们,每人一根累丝银簪,十二色不同花样的,刚好一人一只。
万家和全家的姑娘还有些不好意思接,王永珠冲她们微微一笑,亲自将簪子插在她们头上了,两人也就羞红了脸受了。
众人又谢过,被王永珠送到了二门口,看着她们都回去了,才转身回来。
张婆子已经累得直接回屋换了衣服躺下了。
姚大正带着人收拾,各色的盘碟碗筷,杯子之类的,都要清洗后,清点有没有丢失。
厨房那边,前头那酒楼的厨子们,能登门为县太爷服务,已经是无上的惊喜。
自然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姚大一人封了一个荷包,里面是二两的银锭子。
其他的帮工也是一人五百钱。
人人都乐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等到宋重锦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屋子也都打开透气通风,将酒肉菜肴的味道给散了个干净。
进屋就看见,一贯精神的王永珠,都累得躺在炕上,谷雨正在给她按摩呢。
当即脸色一变,挥手示意谷雨出去,自己上前,一边给王永珠按摩,一边问:“可是累着了?今日辛苦你了!以后这样的宴席就不用办了——”
王永珠睁开眼看了一眼宋重锦,又闭上,享受着宋重锦的服务,懒洋洋的道:“说也奇怪,也没要我动手,就只动了动嘴皮子,怎么这大半日的下来,倒觉得比干活还累些。”
说得宋重锦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王永珠毫不心虚客气的接受了宋重锦的心疼,然后才将今日宴请宾客的情况大致说一下。
今日除了那县衙的几位,还有几位马场那边小吏的家眷也都来了。
她们比起县衙的那些女眷,更低调。
尤其是,在之前秦博涵就派来的两名御马监的厩令和太仆寺那边的两位群长的家眷,今日虽然也来了。
可却一直保持着客气,甚至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尤其是今日宴席,就能看得出来,这赤城县,地方不大,官员也不算多,可却隐隐分成了两三派。
万县丞和全县尉看似两派,实则是穿一条裤子的。
养马场那边的也自成一派,跟县衙的一派看上去面和心不和。
而还有一些中间派,或者是想浑水摸鱼的,或者是压根就是浑浑噩噩的,倒也有几个。
王永珠的记性极好,曲氏和陈氏介绍是哪一家的家眷,她就记住了,也和人脸对上了号。
先前吃饭,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就被她尽数看在了眼里。
回屋后,她就已经将这些人的派系给分好,誊写了出来,此刻示意宋重锦去看。
宋重锦只扭头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纸张,就低头继续卖力的给王永珠按摩,好半日才道:“跟了我,你没享受几日,倒是总在操心,是我对不住你——”
王永珠没好气的拍了宋重锦的腿一下:“夫妻本是一体,分什么你我?你好我就好!你不好,我难道就好了?以后再莫说这样的话,没得伤人的心!再说了,我每日闲着也无事,生意还要等开春后再说,不找点事情做,岂不是要闷坏了?”
“而且这些女眷里,颇有几个有趣的人,你别管,我心里自然有数!”这是让宋重锦别管了。
宋重锦摸摸鼻子,自家娘子都发话了,他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人牙子
宴请了女眷后,宋重锦就越发忙起来,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出了门,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宋小寅几兄弟跟着他也是轮着班的出门。
王永珠知道他们忙,也就吩咐着,每日里炉子上姜汤和羊肉汤都不断,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有口热汤喝,有东西吃。
不过外头这些事情,宋重锦也没瞒着她,县衙这边的事情,已经渐渐都理顺了。
又听说那日女眷们回去,对王永珠这个县令夫人倒是都只有称赞的,有夸她大方的,也有夸她和气的。
加上宋重锦如今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县衙里的各种流程,十分干脆的就将各种事务分派给了该负责的人。
若是有人推辞,很好,宋重锦也不强求,直接将副手调上来接手。
有那出头鸟就这么被打压了下去,别的人,也都不敢冒头了。
宋重锦安排下去的事情,也都能按着流程走了。
至于这些人服不服气,只要他们不耽误事,宋重锦还真没所谓。
县衙的事情理顺了,马场那边的事情就不能再耽搁了。
更何况,有了赵六这个地头蛇,再加上宋重锦先前派到赤城县马场的人,也传出消息来了。
宋重锦这几日每天都会去马场那边去。
王永珠知道这事,宋重锦自有主张,还有简怀风呢。
她若是插手太多,对宋重锦并不好,因此也并不多做追问。
加上姚大已经找了本地的人牙子,只说是县太爷家要买些使唤的人。
人牙子一听,这可是大生意啊,不敢怠慢,在外头寻摸了好几日,才寻摸了一批上好的使唤的人,先在家里调教了几日,教导了些粗浅的规矩。
又将人全部洗刷了一遍,换了干净的衣裳,才送到县衙来让挑选。
这已经都要进十一月了,赤城县的天气越发冷了,前几日还天空还飘落了几片雪花。
家里的炕早就烧上了,每日不停。
张婆子到底年纪大了些,还有些不适应,每日只闷在房里,又没个取乐的。
还是姚大寻了两个说书的娘子,每日里说上一段,给张婆子解闷。
王永珠得了空也就陪着张婆子听上一段,刚听了一半,就听谷雨掀开帘子来报,说是人牙子带着人来了,在外头求见。
难得这冷天拔地的,有件事。
张婆子也不听书了,只说也要去看看。
王永珠也知道张婆子憋得慌,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一笑,让人把人带到院子里来。
没一会子,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到了院子里。
谷雨和立夏掀起了帘子,外面的寒气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王永珠扶着张婆子走到门口,看到姚大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一身灰扑扑的厚棉袄,谦卑得弯着腰,站在院子里,想必就是那人牙子。
她的后面,自然就是今日送来让王永珠挑选的丫头婆子。
姚大就上前介绍:“夫人,这是赤城县最有名的牙婆,人称她潘婆子。”
转头又道:“这是我们夫人和老太太。”
潘婆子忙倒头就拜,口里犹自还道:“奴见过夫人和老太太,夫人、老太太万安!”
王永珠挥挥手:“起来吧!这就是你带来的人?”
那潘婆子起了身,还不敢抬头,只拿眼睛溜了一下,看到一件出满风毛的锦袍,看那毛色,赫然是上等的狐狸皮毛。
顿时不敢再看,只恭敬的介绍:“夫人,这些都是奴细心挑选过的,身家清白,身体也没毛病。什么残疾、口臭、长得不周正的,奴万万不敢送来污了夫人的眼。”
一边说着,一边就示意那些丫头婆子上前来。
那些丫头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个缩手缩脚的往前蹭了几步,站稳了。
“抬起头来!”王永珠道。
那些丫头婆子才抬起头来。
这些丫头婆子如那潘婆子说,还真是细心挑选过的。
五官都还算周正,一个个都穿着一色的青色棉袄,抬头看到王永珠,有的害怕不敢对视,低下头去。
有的眼睛里全是羡慕,还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就打量着这院子起来。
王永珠乍看了一眼,看来也不知道是姚大特意叮嘱过,还是那潘婆子自己揣摩的,这二十来个人里,年轻的丫头有十来个,小的不过八九岁,大一些的也不过十四五六。
容貌也只普通,并不怎么出色,唯有其中一个,长得略有几分水秀,身材窈窕,站在这堆丫头里,显得格外出众。
这个丫头似乎胆子不大,只抬头看了王永珠一眼,就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头。
可王永珠却分明能看到,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角,脚尖也不自觉的在地上捻动。
不说王永珠看到了,张婆子一眼也就看到了这个算是长得标志的丫头,顿时沉下脸来。
指着那个丫头直接就问:“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潘婆子一听这语气不对,再一看张婆子指着的那个位置,顿时心里叫了一声糟糕。
她凑了这好些日子,才勉强凑了二十来个人送过来让县令夫人挑选。
可谁知道,昨晚本来那二十来个人中的一个,不知道怎么着凉发了烧,这等生病了的可不是晦气?
潘婆子就将那生病的丫头给挪出去了,可今日一早就要送人来,说好的送二十个人,突然少了一个,总觉得不吉利。
还好,她家因为是做这个生意的,总有些丫头留在家里。
刚好这一批,是调理了好些日子,准备送给那些富户们当姨娘通房丫头的。
想了想,为了凑数,就从这些丫头里,挑了一个平日里最老实本分,容貌也不出彩的。
还特意叮嘱了一遍,让她别出妖蛾子,也别收拾得太显眼,老老实实的跟着去混个过场,别强出头。
若是老实乖巧,到时候就给她找个好人家,不然休怪她翻脸无情,有得是机会收治她。
打了一棍子给了个甜枣,才将人带来。
没想到这居然就刺了老太太的眼?
再看那红丫,叫她今日出门不要打扮,她嘴里答应的好,出门之前自己还特意检查了,看她脸黄黄的,心里还满意呢。
没想到这小贱人,居然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怎么就变了一个人?这是想踩着她,攀高枝不成?
呸!一个小丫头片子,以为这样就能翻了天了?
潘婆子心里发狠,面上还赔着笑:“回老太太的话,这丫头叫红丫,别看她长得稍微出众了些,却是个笨肚肠,脑子还有点毛病,说话有些结巴,倒是有一把子力气,也不会别的,就打扫屋子倒夜壶之类的倒是格外顺手。”
王永珠的嘴角抽了抽,这潘婆子可真是个人材。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碰瓷的下场
张婆子听了这话,再看看那叫红丫的丫头,听了潘婆子的话,霍然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是这个叫红丫的丫头动了心思了。
当下她冷哼一声,也就扭头去看别的丫头婆子了。
红丫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来,不过被潘婆子瞪了一眼,忙低下头去了。
这边,在王永珠的示意之下,立夏上前,示意在场的都将手伸出来,仔细看每个人的手指甲有没有修剪,指甲缝里还有没有泥垢。
又让人每个人上前一步,走了两步,转了个圈。
这些都是立夏在国公府里见过经历过的,她不算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而是外头买进去的。
当初她进府之前,在牙婆家里就被训练了半年,手指甲,还有头发都要极为干净,不能有虱子。
说话要轻,脚步要轻,也好考核好几次,才有资格被送进国公府里再挑选一轮。
被国公府挑中了,不管身上有没有虱子,那进府先都要将头发剪短,然后包上那杀灭虱子的药,用热帕子捂上一天一夜,才被一起丢到木盆里,再有那粗使的婆子监督她们用热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掉一层皮去。
入府之前的衣裳包裹统统都不能要,全部要丢到火里烧掉。
进了国公府,还要训练半年,才能有资格当差。
从最底层的粗使跑腿打扫的小丫头开始。
这里面的一些门道,立夏经历过,自然清楚。
她也知道,自己虽然跟王永珠表忠心出了国公府,可到底如今还不算真正得世子夫人的信重。
立夏也清楚,自己是半路的,又是国公府的人,只要没二心,老老实实的,只忠心服侍夫人,总归夫人不会亏待自己。
因此听王永珠说将这挑选丫头的任务交给自己,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当下将自己当初在国公府看到的一切,都使了出来。
这般行事,别人不说,潘婆子看在眼里,顿时眼神都变了。
她也算见了些世面,不说本地有头有脸人家需要的使唤丫头婆子,就是历任的县太爷府里挑选下人,也都是她送人来的。
前几任县太爷家的夫人,据说也是什么书香门第,或者是高门家的小姐,说是规矩极为严的。
在挑选下人的时候,也没这些门道和讲究啊?
她曾经听过当初带她入这行的牙婆说过,说在省城和京城,那些豪门世家里挑选外头的下人,只有一套规矩,极为苛刻。
不仅要看头发牙齿皮肤、甚至手指甲缝都要看一遍。
她只当是那人夸张说笑话呢,如今看来,竟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下,要神态就更恭敬了。
立夏看了一圈,心中略微有了数,又挨个问了每个人,会些什么。
轮到红丫,立夏眼神里掠过一抹鄙视,这样怀着别样心思的丫头,在国公府,哪一年不见十个八个?
运气好的,碰到了主子面前,入了眼,随手就送给了下头的人。
运气不好的,没到主子跟前,就被几个姨娘和嫉妒她们的人,整治得半死不活,等到了年纪,就被丢出去随便配个马夫小厮去,三两年功夫,就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因此只接就掠过了红丫,问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红丫眼中掠过一抹怨恨,等立夏问过了所有的人,才点出了几个人,让她们上前两步站定,这才走到王永珠面前禀报:“夫人,这几个人看着老实本分,倒是可以留下来。”
王永珠正要点头。
那红丫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只扑到了王永珠面前,“夫人,夫人,您行行好,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的!我能干活,吃得不多!我不要月钱,只要能让我留下来,给我口饭吃就行!”
一边拼命的磕头。
潘婆子脸都吓得变了颜色,一边飞扑过去,要将红丫拉起来,一边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拼命的拧着红丫腰上的肉,低声威胁道:“你这是要死啦!在夫人面前也敢这般?还不快给夫人赔罪!立刻跟老娘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红丫越发豁出去了,一边喊痛,一边哀求:“夫人,救救我!您要是不留下我,我跟牙婆回去,只怕就要没了性命了!夫人,您是天上救苦救难的菩萨,您就大发慈悲,留下我吧!我以后给夫人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夫人的恩情!”
那边潘婆子听红丫说得越发不像,几乎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别的了,一面要捂红丫的嘴,一边去拖她。
正在闹得不堪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怎么了这是?”
又是宋重锦?
他这几日不是每天早出晚归的么?怎么今天这下半晌就有空回来了?
王永珠疑惑的上前迎接:“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余的人,除了张婆子,都忙上前叩拜行礼。
宋重锦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到了王永珠,脸色忍不住就柔和了下来,嘴角微微一翘:“今天马场那边一切都顺利,我就——”
话还没说完,说时迟那时快,因为潘婆子跪了下来,按着红丫的手就松了劲。
红丫挣扎着扑到了宋重锦的面前,嘴里还哀哀戚凄的喊着:“大人,大人,救救我——”
说着抬起头来,露出磕头磕得青紫破皮流血的额头来,份外的可怜。
只说出这一句话,就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的可怕,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低下头去。
好一会子,才听得宋重锦问:“这哪里来的丑八怪?碰瓷碰到本官面前了?”
王永珠……
在场的人……
见无人回答,宋重锦提高了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永珠白了他一眼,甩开宋重锦的手:“能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数?”
宋重锦忙上前两步,捉住王永珠的手,扫视了一下全场,落在了立夏身上:“你说——“
立夏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将来龙去脉说了,当然,她嘴里说出来,红丫那就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
宋重锦听完,顿时冷笑,漫不经心的道:“这等小事你们都办不好,不是来个行刺的,就是来个碰瓷的!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吓到夫人和老太太,都给我滚去领板子去!”
一时,姚大还有谷雨她们都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宋重锦这才冷哼着一指那晕倒的红丫道:“既然这牙婆都说这丫头会打扫屋子倒夜壶,刚好,马场那边缺个粗使的丫头,就让她送到那里去。也不用做别的,专门给那些马夫们打扫屋子倒夜壶去!”
姚大听了,憋住笑,痛快的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等将身契买过来,就给送到马场去!”
潘婆子傻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本来昏倒的红丫,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真晕过去了。
宋重锦回来了,和王永珠一左一右的扶着张婆子进了屋里,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收尾。
潘婆子浑浑噩噩的跟在姚大后头,将没被挑中的人,一并带着去了前院。
一手交钱,一手交了身契,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带着人回去了。
至于被立夏挑中的几个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出,被带到了群房,没一会子,就有热水送来,还有杀跳蚤虱子的药,一并给她们用上了。
又让吴婆子和丁婆子盯着,拿鬃毛刷子,将她们的手指甲缝都刷干净了,才让她们换了干净衣裳。
这些丫头婆子都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照做了,换了新做的厚实的棉袄,又吃了一顿热饭菜,有肉有馒头,只觉得在梦中一般。
倒是宋重锦扶着张婆子进了屋里,不等王永珠说话,他先说了:“这么下去不行,明儿个得叫姚大去寻摸个小庄子去才好。”
张婆子和王永珠不解的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才解释道:“我说今儿个怎么在马场事事顺利呢,还有人旁敲侧击的让我回来,感情就有这么一出等着我呢!”
“且看着呢,这些人也就这些把戏了!今儿个这一出不成,保不准以后还有人往上扑!保管那词都是差不多的!什么要给我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一辈子!我就干脆成全她们!”
“不是要做牛做马么?买个庄子,扑上来一个,就送一个当庄子里去,让她们做牛做马开垦田地去!也省得咱们买牲口的钱了!”
“若是多了,等明年转运军粮的时候,把这些人都给送到后头去拉粮食去!”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动容
王永珠和张婆子一时都有点傻。
尤其是张婆子,在她想着,若是真有那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真要勾引自己女婿,不用闺女出手,她这个做娘的先上了。
骂架她张婆子称第二,还没遇到敢称第一的。
先骂那些小狐狸精个狗血淋头,若是还不放手,她那大耳瓜子也不是吃素的。
就不信了,稍微有点脸皮,不怕死的狐狸精们能撑得下去。
可没曾想,这江山代有人才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了,跟不上趟了。
如今这年轻人倒是更有想法。
再一琢磨,女婿这招实在是妙啊,不打不骂的,低价签几个卖身的丫头进家门。
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个的不是去倒夜壶,就是去田地当牛做马去。
再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么折腾一番,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只这么一想,张婆子就乐开了花。
左看右看,就觉得女婿顺眼,随自个!比自己那几个棒槌儿子强多了!
当下美滋滋的一拍宋重锦的胳膊:“今儿个你回来的早,娘到灶屋去,让丁嫂子给你做两道咱们七里墩的家乡菜,晚上咱们一家子好好吃个晚饭。”
说着自己眉开眼笑的就往厨房去了。
她虽然年纪大了,可却不是那不通情理的老太太。
今儿个女婿这番表现,可不得留点空间给小两口亲香亲香?
王永珠无语的看着这丈母娘和女婿,还真是亲如一家,显见得自己是那外人一般。
等张婆子一走,她本来是瞪着宋重锦的,可也没坚持一会,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实话,宋重锦今儿个这表现,王永珠自己是高兴的!
以前的时代里,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度下,都有多少人,享受着和多名异性的暧昧。
更何况,以现在这个时代,宋重锦的这个条件,只要他流露出一点意思来,甚至只要他不反对,就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被送到他的面前来。
最最让王永珠心中感动的是,若是她出面拒绝这些女子,传出去,就是她的名声不好,善妒。
虽然她并不在乎,可宋重锦能主动站出来,亲自将这些别有心事的女人给收拾了,一切的议论言语,都会先冲着他而去。
这份保护自己,护住自己的心思,才是真正让人动容的。
因此,她只笑眼弯弯的握住宋重锦的手,看着他不说话,盈盈眼波中,欣喜、柔软、感动还有那溢于言表的柔情,尽数袒露了出来。
宋重锦嘴角一翘,眼神也温柔下来,看看此刻两人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就他们两人,忍不住一把将王永珠搂入怀中,低下头动情的吻上了她那双饱含柔情的眸子——
好久之后,宋重锦才低哑着嗓子道:“永珠,你放心,外头一切都有我在呢!”
王永珠气息还有些不稳,从脖子到耳朵根都是红彤彤的,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又麻又酥又有些刺痛红肿的唇,发出嘶的一声低叫。
恨得踢了宋重锦一脚:“你是属狗的么?叫你别咬,别咬!偏不听,咬成这样,一会子我怎么出去见人去?你也不怕娘看到了,拿刀砍你?”
宋重锦本来看着那红肿的唇,忍不住气血又一阵翻涌,心头发热,被王永珠这一脚一踢,疼得呲牙裂嘴,倒是将那旖旎之心去了大半。
只得一边揉腿,一边笑道:“娘才不会砍我呢!娘如今对我满意的很,不然怎么会躲到厨房去,这是避嫌,特意让咱们夫妻好好亲热亲热呢!”
“你——”王永珠又好气又好笑,白了宋重锦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只是这一眼,看得宋重锦又心跳加速起来,忍不住又缠了上去,从背后将她一把搂住,头搁在她肩膀上,低低的对着她的耳边道:“永珠,年底腊月你就满十八岁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圆房了?”
王永珠一怔,这才意识到,她都要满十八岁了。
当初她跟宋重锦说的,满十八岁圆房,本以为还很遥远,可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就快到了。
不过她立刻想到:“你当时不是说要给婆婆守孝三年么?这到年底可还没出孝呢!”
宋重锦这才想到这一茬,不过他心里算了一下,说是守孝三年,其实基本就是二十七个月,这样到明年五月份也就满了。
当下也就道:“明年五月也好,这马场的事情应该也到时候也理顺了,我也能腾出手来。咱们当初成亲的时候,太过匆忙简薄,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太对不住你了!”
“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重新举办一次婚礼,我一定要你风风光光的再嫁给我一次!我虽然不能让你做这世上最风光的新娘子,可我会竭尽所能,让你成为赤城县最风光的新娘!”宋重锦低低的许诺。
王永珠心中柔软,知道宋重锦还记得当日的话,顿时一笑,神采飞扬:“那我就等着!”
宋重锦最爱看得就是王永珠这般骄傲明亮的样子,也忍不住快活的笑出了声。
还有半年,很快,自己就要真正的彻底的属于永珠了!从此生是永珠的人,死是永珠的死鬼了!
一想到那一天,宋重锦就恨不得要快活的飞起来。
王永珠却听到外头的动静,再看外面的天色,快要用晚饭了。
这才想起自己的嘴唇,急得一跺脚,推开宋重锦,急忙凑到镜子边查看。
还好这一会子,那红肿略微消退了些下去,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王永珠自己着急,看到宋重锦不仅不着急,还坐在炕上笑眯眯的看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扭了他的胳膊一把,“快去给我打盆凉水来,我冰一冰——”
宋重锦老老实实的端着盆子出去,唬了在院子里的谷雨一跳,忙上前来要接:“大人,您要打水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端着出来了?我来——”
宋重锦此刻难得和永珠有这等闺房之乐,乐意被永珠使唤呢,哪里肯让谷雨接过去。
只避开她:“不用管,叫你们再进去,不叫你们老老实实在外头侯着。”
谷雨摸不着头脑,迷糊的看着宋重锦身上的官袍都还没脱,偏生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脸上还美滋滋的。
脑子里顿时升腾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来:大人莫不是中邪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老姑你嘴巴怎么了?
刚好立夏安顿好了今天刚买下来的丫头婆子,才出来,就见谷雨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上房发呆。
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她:“你站在这里发呆做甚?”
谷雨挠挠头,请教立夏:“我刚才出厨房出来,就看到大人亲自端着盆出来舀水,我说我来,大人却非要自己舀水去!”
“更可怕的是,大人一贯不笑的,方才出来,那脸笑得,笑得像抽筋了一样——”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立夏给捂了回去。
一把将谷雨给拖到了角落里,才小声的道:“你不要命了?敢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
见谷雨还不明白,立夏涨红了脸:“以后,你看到大人和夫人在一个屋子里,没吩咐,就不要进去,知道了没?”
她到底大些,在国公府里也隐约听了些关于这些方面的事情,见谷雨傻乎乎的,只得强忍着羞涩嘱咐。
谷雨眨巴眨巴眼睛:“立夏姐姐,你怎么知道的?刚才大人也这么吩咐我,说只要没叫我们,让我们就别进去——”
立夏捂着脸,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得粗鲁的道:“你别管,既然大人吩咐了,咱们以后照着做就是了!还有,刚才看到的,都给吞回去,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跟别人说一句,听到没?”
谷雨虽然不太懂,可看立夏这么严厉的交代,也知道事关重大,忙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我谁都不告诉!”
立夏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马上又想起了一事:“对了,今天咱们府里买的那些丫头和婆子,还没调教好,你平日里也要盯着她们,没有主子的吩咐,不许她们到主子面前去碍眼,免得冲撞了主子,知道不?”
“尤其是,不能让她们进主子的屋子,贴身伺候主子!”
谷雨忙点头:“我都知道了!”
两个丫头在院子里,自认为声音很小了,可到底没出这院子。
以王永珠和宋重锦的耳力,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王永珠一边拿帕子浸了凉水,敷在了唇上,忍不住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吩咐那句话做甚?倒让人误会,还以为咱们真在屋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宋重锦一脸理所当然:“让她们先习惯习惯也好,不然等咱们再成亲的时候,难不成还让她们不打招呼就进屋来不成?”
王永珠一想也是,一则,她身上有秘密,虽然自己一直很谨慎,可若是这些丫头时刻跟在身边,天长日久的难保不被发现点什么。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些贴身丫头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比夫君亲人都多,万万不可大意。
二来,她还带着以前的一点脾性,十分注重个人空间,除非必要,还真不爱轻易让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
因着这个,她平日里也很少使唤丫头,以前只有谷雨一个人,也是经常让谷雨去伺候张婆子。
现在多了立夏,立夏更懂分寸些,不得吩咐,轻易不进里屋,可她还是不习惯。
因此听了宋重锦的话,一想若是以后,自己跟宋重锦亲亲热热的时候,屋子里还站着几个丫头,那成个什么样子?
更不用说,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有女主子跟男主子盖棉被聊天的时候,贴身丫头就在床下面打个地铺睡着守着的;也有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在两位主子办事的时候在外头等着,主子办完事,就一拥而上,换被单的,拎洗澡水的,扶着主子去洗澡更衣的。
简直没任何隐私可言。
这么一想,王永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她没这个命享受这一切,还是就依着宋重锦的吧。
宋重锦见王永珠默认了,心里更是高兴,看来永珠跟自己一样,也是期待二人独处的。
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立夏和谷雨的声音在外头想起:“大人,夫人,老太太那边传话,饭已经好了,摆在老太太屋子里了,请大人和夫人过去。”
王永珠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我感觉看不出什么来了,来拉着宋重锦一起往张婆子这边过来。
张婆子屋里,金壶正在和张婆子说话,见宋重锦和王永珠进来,忙上前见礼请安。
等金壶抬起头来,对上王永珠,忍不住疑惑的眨眨眼睛:“老姑,你嘴巴怎么了?被虫子蛰了?还是被什么咬了?”
王永珠强作镇定,被宋重锦握着的手反手就掐了他一把,才若无其事十分淡定的道:“哦,没事,被虫子蛰了一口。”
金壶十分关切的道:“老姑,涂药了没?”一面还抱怨嘀咕:“这西北地方可真邪门,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虫子!怕是有毒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立夏在这后头听了这话,头低得快要到胸口了,一只手还掐着自己的大腿,怕自己笑出声来。
张婆子是过来人,听了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挥手示意让王永珠过来,仔细看了看,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才轻描淡写的道:“你老姑就是大夫,请什么大夫?那蛰你的虫子找到没?找到了拿鞋底子抽不死他——”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斜宋重锦。
才夸了这女婿懂事,体贴人,瞧瞧这干得什么事?被人瞧见,显得多不尊重呀?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年轻,就容易犯错!晚上得叮嘱叮嘱自己闺女,到底还是要顾忌些才好,这还没满十八岁了,可不能太早圆房了,不然伤身子!
张婆子那个愁哦!
宋重锦讪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在一边坐下了。
还好张婆子没真计较这个,见人到齐了,就让坐下吃饭。
吃了饭,姚大就回来了,在外头求见。
姚大下午跟潘婆子将人买下来后,当即就雇了马车,亲自将红丫给送到了马场。
红丫在路上醒了,一边哭一边求姚大放过她。
姚大是什么人,早就心硬如铁了,压根眼皮都没抬一下。
红丫真急了,她一个大姑娘,若是被丢到马场,给人打扫屋子倒夜壶,成什么人了?更不用说,马场,本地人都知道,那里面除了牲口,就是伺候牲口的粗鲁汉子。
她若进去了,岂不是狼入虎口?若是被人占了便宜,岂不是这辈子,就只能当个马夫的婆娘了?
再抬眼看眼前这位管事,虽然年纪大些,可好歹是县太爷的管家,跟了他,就算当个妾,做个通房丫头,也比真去马场倒夜壶强些吧?
因此一咬牙,将衣襟口往下一扯,露出半边白来,软软的就往姚大身上靠去——
姚大一看红丫那眼珠子不安份的乱转,就知道她没打什么好主意。
见她一会子扯衣裳,一会子又靠了过来,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来。
他可不是大人那种读书人,说话行事还要讲究一下。
当即一个大耳光就甩了过去,将红丫一巴掌就给扇到了马车角落,又上前一步,蹲在红丫面前,一手掐起红丫的下巴,阴森森的冷哼一声道:“贱婢!勾引我们家大人不成还不死心,还要勾引你姚爷我?劝你还是好生听话,乖乖的到马场打扫屋子倒夜壶去!若是再敢多生心思,你姚爷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丫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虽然被潘婆子调教了几个月,也是学些粗浅的勾引男人的手段。
可偏偏在宋重锦和姚大面前,一使出来,就碰了个头破血流。
那点子胆子立刻就吓破了,只抱着头缩在角落里,话都不敢多说了。
到了马场,姚大亲自将红丫交给了马场的管事,还嘱咐说,这是他们府上的丫头,却是个眼空性大的,居然敢碰瓷大人,大人生气了,将她丢到马场来,罚她做最脏最辛苦的活计。
马场管事看看红丫脸上还没消的巴掌印,哪里还敢多问,只怕这涉及到县太爷家后院的阴私呢。
满没口子的答应了,当着面,就叫人将红丫领下去,还给她吩咐了一个打扫马厩的活。
这活最脏,最累!
姚大听了这个吩咐,心中十分满意,脸上也带了一点出来。
回去就跟大人和夫人交差去,这马场的男人都是粗人,都是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的。
哪里有夜壶可以倒嘛!倒是给牲口们清理马厩是个好活。
因此乐颠颠的回家来就禀告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都笑喷了!这马场的管事也真是个实在人啊!
张婆子还一叠声喊着,让姚大明日拿银子去奖励这位管事去。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闲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重锦将红丫直接给丢到马场去,还让人安排了最累最脏的活,让那些背后的人暂时的断了念头,也谨慎了些。
一时倒是风平浪静,只是下面暗潮涌动,就不为人知了。
倒是那过了些时日,那曲氏和陈氏居然主动上门拜访了。
王永珠刚好接到京城那边的来信,还没来得及看,听到她们两人求见,也只得将信收起来,出来见客。
曲氏和陈氏是性子爽快的,也就寒暄了两句,见屋里没外人,也就大剌剌的开口了:“夫人,你这几日听到什么闲话没有?”
王永珠一愣,她虽然见过这些官眷们,可到底时日尚短,她也不是那刻意去结交人的,尤其是人手大部分是交给宋重锦使用了。
她这里就留下个姚大,采购家里的物资所用,还带着金壶在外头,也在看铺子和庄子。
按照王永珠的规划,将来这赤城县也会是一个很重要的中转的地方,买下铺子和庄子,会便宜很多。
因此姚大也是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还真没注意到外头有什么闲话。
不过听这两个人的口气,王永珠立刻就意识到,只怕这闲话还和自己有光。
当下一脸困惑的道:“我们这不是初来乍到么,这西北的天气跟我们老家不一样,实在有几分不太习惯。这就入冬了,家里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也得安顿好才行,还真没打听外面的事情。可是有什么新鲜故事?”
陈氏最是心直口快,先进院子打量了一下,就看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此刻就先开口了:“听说府里伺候的人手不够,夫人买了几个丫头婆子?”
王永珠一挑眉毛:“可不是,我们府里人口简单,我们家大人又是个喜欢清净的,家里现有的人手也是够使的。可上次宴请大家,才发现真要有点什么事,请客办个宴席,就捉襟见肘了。”
“因此,前几日就让管家买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可有不妥?”
陈氏一挥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能有什么不妥的?只是现在外头有红口白牙的糊涂人,传了些不好听的话,夫人可别跟那些糊涂人一般计较——”
王永珠看向曲氏。
曲氏这才将原委道来,原来那日潘婆子回去后,不知道怎么的,过了几日,官眷中就隐约传出闲话来。
说是县太爷的夫人善妒的很,家里买丫头,那些略微平头正脸的,都被剔了出来。
唯一一个略微清秀一点的,就因为在宋大人的面前露了一小脸,就被夫人给扇了一巴掌,给狠心的赶到马场去打扫马厩去了。
开始这话传播的范围不大,曲氏和陈氏听了,还替王永珠辩白了一二,只说那些传闲话的人胡说八道。
又说大家都见过县令夫人的,长得那般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一般,整个县城都找不出比她还好看的姑娘。
又是本县地位最高的女眷,怎么会跟一个鬼知道长什么样子的丫头过意不去?
就算吃醋也吃不到丫头身上去不是?
大部分人一听,想起那日看到王永珠的容貌,那通身的气派,说话行事,也确实不像是善妒的人,更何况,这也没必要啊?
真要收拾一个丫头,用得着送出去吗?留在府里多少手段使唤不出来?何必闹出来,大家都知道,面上不好看,名声不好听啊。
因此也都信了曲氏和陈氏的话。
两人也没当回事,只当这事就过去了。
没曾想,昨儿个万大姑娘和全大姑娘出去参加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聚会,按照往日,都要晚间才回家的,这次却中午就回来了,还气呼呼的。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闲话不仅没平息下去,倒是越传越离谱了,而且如今不仅限于这些当家的主母了,这些没成婚的小姑娘还有下头的婆子丫头中间,居然也传开了。
今日万大姑娘和全大姑娘本来是去马场那边的马监家赴宴去的。
这马监姓袁,是赤城县三大马场之一的品级最高的管事,总管马场各种事宜,正八品。
虽然是在赤城县范围内,因着他这马场直属太仆寺管辖,划归兵部。
以前赤城县的县令即使品阶高于马监,却因为马场直接归兵部管理,一直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不过这位袁马监倒是一贯会做人,面上和赤城县本地官员的关系都还不错。
他在赤城县已经呆了十几年了,升迁无望倒也就死了心,打算一辈子就老死在位置上算了。
到底是时间长了,这赤城县的官眷本就不多,十几年了,大家也都熟悉了。
尤其是小姑娘家家的,性格都差不多,亲爹老子的品级也相当,因为跟万大姑娘和全大姑娘十分要好。
这次是那位袁马监的闺女,已经说好了人家,不日就要出嫁了。
想在出嫁前,跟闺中的小姐妹再聚聚。
万家和全家的姑娘本是高高兴兴地去,想为小姐妹添妆的。
结果到了袁家,因着她们本来就熟悉,袁家的大姑娘也就没拿她们当外人,让她们在里屋坐着陪已经到了的客人,她出去迎接别的客人了。
以她们的关系,万大姑娘和全大姑娘也没推脱。
结果,等两人进了里屋,就听到有几个姑娘在小小声的说闲话,说的居然就是县太爷的夫人。
话里话外很有些不堪,善妒也就罢了,不知道怎么的,还说王永珠心狠手辣,见利忘义,对亲人都十分苛刻、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万家、全家两位姑娘那日见了王永珠,又收了双份的见面礼,对王永珠的印象好的很,加上自家亲娘也一直在她们耳边说王永珠的好话,心里就拿王永珠当天上仙女一般敬重着。
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上前就指着那说闲话的姑娘,问这话是从哪里听说的?
那说闲话的姑娘,她们也认识,见两人这么问,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说到处都传遍了。
不仅家里的长辈知道了,连丫头下人都在传这样的话呢。
万大姑娘是个急脾气,全家大姑娘却有几分心眼,套了半日话,才得出结论,说这消息,居然是从今日的主家,袁马监家里传出来的。
万大姑娘听了这话,直接就找袁家大姑娘,问上了脸。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源头
袁家大姑娘也不是个好脾性的姑娘,两人一时把话说岔了,一个觉得袁家管束不好下人,居然传这种没影的闲话,坏县令夫人的名声,若是传到宋大人耳朵里去,这袁家莫非能讨到好不成?
一个是气,平日里亲密的手帕交,今儿又是自己的好日子,一片好心请大家来聚聚,说两句知心话。却为个外三道的县令夫人给自己脸色看,可见是要攀高枝去了?
一时误会,倒是都气了个倒仰。
不过话倒是说清楚了,这话是从袁家传出去的,和袁大姑娘和袁夫人说没关系,也没关系,说有关系,也有关系。
因为这话,是从袁马监的二儿子屋里屋里传出来的。
袁家二少爷去年出门,半路买回来的一个丫头,长得妖妖乔乔的,说是什么读书人之后,将袁家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回来就名媒正道的还办了酒,当二房夫人给纳进屋里了。
还说了,这爱妾就是他的命,若是要嫁给他当正头夫人娘子,就得好好待这个个妾。
能跟他家联姻的人家,谁家姑娘不是娇养长大的?这还没成亲,自家男人就成了二手不说,还得忍着恶心,好好对一个妾?
人家姑娘嫁过来是做主母的,不是做缩头乌龟,上赶着将一个妾供起来当祖宗的。
因此,原先还有点意思的几家,都纷纷改口,给自家姑娘许了人家嫁出去了。
这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子承父业,跟在袁马监身边学习,打算将来接亲爹的班。
至于这二儿子,小时候有几分读书的天份,家里也指望他能高中,因此下死力的供着,到如今,也只得个童生,连秀才都还不是。
不过有了这个妾以后,倒是被这妾哄着,每日苦读。
又因为这二儿子护着,袁夫人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只想着,等二儿子中了秀才后,就算有这么个妾,也不碍什么事了。
哪曾想,因为大姑娘眼看要出嫁了,到时候肯定要带几个人出门子,这家里使唤的人手就不够了,就买了几个丫头婆子回来。
老二心疼这个妾,说是给自己,实际是给那妾要了两个过去。
结果没过几天,就传出这话来。
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来她要忙着闺女出嫁,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管这个,只让人去申斥了几回。
二来,这宋重锦来,因为皇帝亲口说的,让宋重锦负责马场的所有事宜,一下子,就将几大马场的马监都给压了下去。
袁马监心头不服气,那平日里就带出几分来,袁夫人和袁马监夫妻一心,自然也对宋重锦和王永珠没什么好感。
心底其实还巴不得这话传出去,坏了他们的名声,心里才痛快呢。
不然,真要管,还能管不住?
这不,没几天不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袁家大姑娘是袁夫人的闺女,自然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打算。
她是没出阁的姑娘,不好说什么,只能装不知道。
此刻被万家大姑娘这么问到脸上,又难堪又有几分心虚,所以才跟万家大姑娘吵了嘴。
还是全大姑娘在中间打了个圆场,两人虽然嘴上说算了,心里却都还有气。
万家大姑娘也不是个能受气的,本来是准备将王永珠给的那银鎏金的簪子,来给袁家大姑娘添妆的。
可听了这些闲话,再看袁家大姑娘居然还生气,就觉得这簪子真给了她,只怕是辱没了这好东西。
因此只将自己平日里戴的镯子取下来,做了添妆,连饭也没吃,就气哼哼的要回家。
全家大姑娘到底跟万家大姑娘更要好,两人商量的是将那日一起得的银鎏金簪子一并给袁家大姑娘,见万家大姑娘没拿出来,她也知道意思了,也就从自己头上拔了根簪子做了添妆,跟万家大姑娘一起回来了。
回来后,就到各自的母亲面前嘀咕了今日的事情,也是让两人来给王永珠提个醒。
加上那潘婆子知道这消息传开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话迟早要传到县太爷府里去,那日的真是情景是个什么样的,她难道不清楚?
若是真坏了县太爷夫人的名声,她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啊。
潘婆子急了,想了想,打听县太爷夫人似乎对曲氏和陈氏颇为高看一眼,因此带着厚礼就来求两人,去王永珠面前给自己求个情,也辩白一下,真不是她说出去的。
而是那日里见过那一幕的,除了她还有剩下没挑中的那几个丫头婆子。
后来不是被袁家买了几个回去么,估计是那几个人嚼的舌头。
这不,曲氏和陈氏听了这消息,又得了潘婆子的求情,今儿不就上门来了么?
王永珠听完此事,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面上不显。
先是十分诚恳的谢过了曲氏和陈氏,见两人气得不行的样子,反而还安慰她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是不怕这些闲话!谢谢两位夫人处处为我说话辩白!两位夫人待我之心,我都清楚明白——”
曲氏和陈氏见王永珠是真不在乎这个,松了一口气,还是提醒了一句:“夫人,论理这话不该我们说,只是,这人言可畏。如今虽然这些闲话传开了,也只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不是谁都跟袁家那样没个成算,到处传去。也就是自家叽咕一会子,是绝对不允许外传的!”
“夫人和大人还是早做区处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听了,传得县城里都知道了,坏了夫人的名声。这女人的名声要紧!”这是贴心贴肺了。
王永珠知道这两人是真心为自己好,才肯交浅言深,说出这番话来。
想了想,王永珠才笑道:“多谢两位夫人提醒!我倒是有个法子,到时候恐怕还需要两位夫人帮忙——”
曲氏和陈氏忙不迭地拍着胸口:“夫人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王永珠只笑说,过几日就知道了。
曲氏和陈氏见王永珠胸有成竹,也就放下心来,要告辞家去。
王永珠也不虚留,只给立夏使了个眼色,让她取出两个荷包来,递给两人,两人还不收。
王永珠只说是送给两位大姑娘的,谢她们为她公道说话,还打听出这源头来,这是她的一点心意。
两人才道了谢收下了。
回家递给万家和全家两个姑娘,打开一看,荷包里面各是一对金镶红宝的耳坠,一看就价值不菲。
万家大姑娘和全家大姑娘爱不释手,去出来就要戴,被两个母亲给抢了回去,给包好了,才骂道:“这样的好东西,留着将来做嫁妆都使得,戴出去丢了怎么办?娘给你收着,将来你出门子再给你。”
这都是后话。
王永珠送走了曲氏和陈氏,脸色就沉了下来,先吩咐人去前头院子里,看有谁在前头,给叫到后院来。
没一会子,石头就来了,见王永珠脸色不对,立刻躬身问有什么吩咐。
王永珠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石头的脸色就变了,这一段时日,他们全部的精力都在马场那边,还真没注意这些事情,这是他的失误。
当场就跪下来请罪。
王永珠也没想到,一个红丫还能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和宋重锦都没想到,也不怪石头。
因此只吩咐,马上去查,这袁马监一家的底细,尤其是袁家二少爷的那个妾,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是在哪里被袁家二少爷买回来的?一切都要彻查个清楚!
石头领了命,也不多说,立刻出门去了。
王永珠这才往张婆子屋里去。
张婆子见王永珠气色不对,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听说今儿个京城来信了,可是信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王永珠这才想起来,京城的信还没拆。
不过此刻也不急,她将曲氏和陈氏说的话,说与了张婆子听。
说完,张婆子就沉下脸来,母女俩对看了一眼,才开口:“莫非那个妾是金钗?”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放心去闹!
不怪张婆子和王永珠母女都想到了金钗。
实在是这闲言碎语针对性太强了,若只是说王永珠善妒,估计她们都不会多想,顶多只会觉得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没找到王永珠别的毛病,只能拿这个说事。
可从袁家二少爷那个妾那里传出来的话,就变了味了,直指王永珠心狠手辣、见利忘义、对亲人十分苛刻,见死不救。
这里头意思就多了,要么这背后传出这话的人,是心思恶毒,为了一己私怨,不管不顾的往王永珠头上泼脏水。
要么就是,这背后的人,跟王永珠以前有恩怨纠葛,觉得王永珠对不住她。
再综合听到的袁家二少爷那个妾的情况,从外头买来的,读书人之后,年纪听说也不大,对自己有敌意。
想来想去,王永珠自认为所有的亲戚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当年高进事发后,被发卖不知去向的金钗了。
毕竟对金钗来说,王永珠没能听从王永安的安排,给高进当妾,以至于王永安将她送到了高进手里。
后来高进的覆灭还有王永安一家的凄惨,的确都跟王永珠有关。
当然,这只是猜测,一切还要等石头那边的消息回来才能确定。
张婆子猜测是金钗后,忍不住就恼了,一拍桌子:“肯定是金钗那个贱丫头!跟她爹一样,外表看着像个人样,却成天鬼鬼祟祟心思歹毒,就跟那阴沟里的蛤蟆一般,冷不丁就跳出来,毒不死人,膈应人!”
“还有脸说别人心狠手辣,见利忘义?我呸!也不看看他爹是个什么货色!害得当初咱们一家子都差点没了活路,她那个时候咋不骂他爹不是东西,心狠手辣了?”
“都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疼呢!这一家子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当初甩不脱他爹,如今怎么咱们都到赤城了,还能碰到她?真是晦气!”
王永珠也没拦着张婆子骂人,知道她心里升起,这么发泄出来倒还好。
等张婆子骂完了,才上前道:“娘您别为了她们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张婆子哪里不气:“你是不知道,金钗这个丫头心思才歹毒啊,这话要是穿出去,你这名声可就毁了!只怕她就是存着这个心思,知道你是县令夫人了,她沦落到给人当妾了,自己日子不好过,也不让你好过呢!”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凭啥让她这样说你?那袁家也是死人啊?让这话传出来,这不是跟咱们女婿过不去么?”
“咱们现在就去袁家!老娘得看看,那嚼舌头的到底是不是金钗那个死丫头!要是真是她,看老娘怎么收拾她!”
“要是不是她,老娘也得骂骂那袁家的夫人,刚给我闺女使绊子,当老娘是死人啊!”
说着一边喊人进来,给她换衣裳,就准备要出门。
王永珠一想,来赤城县这一两个月了,因着天气冷,自己事情多,她也就办了个宴会,和官眷认识了一下。
态度和和气气的,并没有想仗势欺人。
没想到她省事了,倒是让人欺到头上来了!看来这做人还真不能太好说话!
也好!如今宋重锦这边听他说,马场这边的事情他大致已经摸清楚了,这里面多年来盘根错节,陈腐的规矩,还有一些什么利益纠葛,几乎已经根深蒂固了。
马场为什么这些年新生骡马的出生率大大降低,说来说去,不过是事关有些人的利益罢了。
选育优良的公驴和母马,才能杂交而生成马骡来,这样的马骡吃得比马少,对饲料要求也不高,耐劳苦,抗病性强。
因此才被朝廷选为负重转运粮草。
可这些马场的马监们,多年经营,这马场似乎已经不姓朝廷,而改姓他们的名字了。
为了捞好处,捞利益,每年拿着朝廷下拨的款项,不选育购买优良的品种,而是随便敷衍的买一些价格更低廉的老母马或小型公驴。
更有的,还买一些母骡充做母马。
要知道,公骡和母骡大部分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买回来这些,除了能充数,压根就没有任何用。
难怪这骡马生育率年年都降低,只是以前因为比例偏低大家没太注意,这多年积累下来,量变引起了质变。
这马场里,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骡马都是不合格的或者有各种问题的。
怎么会有合格的生育率?
宋重锦如今摆在面前就两条路,要么融入他们中间去,互相妥协,默认这种情况,然后上报给朝廷。
或者要求朝廷再拨付更多的费用下来,用这些来再购进一批优良的大型公驴和挽用型母马来交配,让生育率再缓慢上升上去。
这其中还不能出差错,不能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不然,时间一到,任务没完成,只怕他就算有顾家有宋家保着,也前途尽毁了。
一个在皇帝面前留下不好印象的人,以后还有何人敢用?
要么就索性翻了脸,不破不立,将马场的毒瘤全部剔除,来个大清洗换血,才能让马场重新恢复生机,他才能完成任务。
看似两条路,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既然是迟早要翻脸,就没必要忍让着!
动一动这袁家,说不得还能另有收获。
如今宋重锦撒下的网,已经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只怕有些人已经有所察觉了,倒不如她和张婆子一起去闹一闹,分散一下那些人的注意力。
打定了主意,王永珠先前还不想让宋重锦知道,此刻既然要去闹事,就不能瞒着他了。
叫人去前头把宋重锦给请了回来,将那消息一说,宋重锦先黑了脸。
就要让人去叫袁马监来,被王永珠给拦住了:“这事你先别管,女人后院之间的事情,你一插手倒不好了。”
“我跟娘一会去就去袁家算账的,叫你回来,只是问你,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你的布局?”
宋重锦十分痛快的道:“你跟娘放心去闹!去砸了袁家都行!我看谁敢说个不字!这事真闹出来,是袁家理亏,你们尽管放手去算账!一个小小的马监,也想给我夫人泼脏水,只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王永珠这就放心了!
当下点齐了吴婆子丁婆子还有后头买进来的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吩咐她们:“一会子跟着老太太和我出门,到了地方,听老太太吩咐!老太太说砸,你们就一股脑的上去,看什么砸什么!谁敢拦着,就给我狠狠的抽回去!谁要是表现的好,回来给你们加一个月的月钱!”
一听这话,吴婆子和丁婆子还罢了,那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一听有月钱拿,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纷纷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老太太吩咐,就是天王老子的家,她们也给砸个精光!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给老娘砸!
那边张婆子已经换好了衣裳,在厨房里寻摸了好一会子,出来,左手一把刀,右手一根擀面杖,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
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些粗使的丫头婆子,十分不满:“你们就这么空手?不去寻个顺手的家伙?”
这下提醒了那些丫头婆子,一个个满院子寻摸顺手的东西来。
没一会子,人人不空手,有拿着铁勺的,有拿着锅盖的,有拿着砍柴刀的,还有的满院子找不到合适的,捞两根柴火在手里捏着的。
一时看起来倒也气势汹汹。
趁着这个机会,王永珠也忙吩咐人去给曲氏和陈氏送信,她本来是想着过几日将大家召集齐全了,再跟袁家好好理论的。
可张婆子这么一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去找袁家的麻烦,也得通知她们一声,让她们也去凑个热闹,顺便也给这赤城县的女眷们立立威。
谷雨和立夏急了,这是不带她们玩啊?
王永珠忙安抚:“你们俩就在家好好看屋子啊!回来也给你们加月钱。”
好说歹说,将两人给留下了。
这两个丫头,谷雨年纪还不大,立夏虽然年纪大,可看那架势也不是会吵架砸家的呀,只怕去了,不仅帮不上忙,恐怕还要腾出手来护着她们,倒不如留在家里放心。
一切准备停当,张婆子手一挥就要出发,看到还挡在门口的宋重锦。
嫌弃得把他往旁边一扒拉:“该干嘛干嘛去,挡住门口干啥?走了——”
说着一马当先去了。
宋重锦摸摸鼻子,从善如流的退到了一边,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请——”
王永珠一笑,白了他一眼,也跟在张婆子后头去了。
后面的吴婆子和丁婆子,还有粗使的丫头婆子忙冲着宋重锦行了个礼,就要跟上去。
却被宋重锦叫住了:“你们跟着夫人和老太太去,可得小心伺候着。老太太若是性子起来了,你们也别拦着,让她老人家尽心了才好!只别让人伤着了太太,知道没有?”
宋重锦如今官威甚重,这么板着脸吩咐,从吴婆子起,谁不战战兢兢的连忙点头应是。
吩咐完,宋重锦这才背着手,踱着步子回前头衙门去了。
这边张婆子和王永珠出了门,姚大和宋小卯已经在准备好了两辆马车等着了。
张婆子和王永珠坐了前头一辆,后头一辆给了婆子和丫头们,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路就听到什么“你压着我裙子了!”
“你那锅盖膈到我背了!”
“你那砍刀砸我脚了——”
“把那柴火拿远点,勾到我头发了——”
……
不绝于耳。
这袁马监家离县衙并不算太远,隔着两三条大街,转个弯就是了。
这一块住的都是马场的管事或者县衙的官吏,房屋都比别处齐整高大些。
袁家就住在临街,地段不错,此刻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
袁家的门房正在跟马车里的人说些什么,就不见马车里面有人出来。
远远的看到带着县衙标志的马车过来,那马车才有了动静,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七八个女眷来。
打头的就是曲氏和陈氏。
等到王永珠和张婆子的马车到了袁家门口停下来,曲氏和陈氏忙带着人上前迎接见礼。
“见过夫人和老太太——”说到老太太三个字,所有的人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
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婆子一手菜刀一手擀面杖的下了马车。
这是要干啥?
再看后头一辆马车,呼啦啦下来七八个丫头婆子,人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架势,不像是要上门拜访,倒像是要寻仇?
曲氏先回过神来,都被这阵仗给吓结巴了:“夫……夫人,这,这是要,要干啥?”
王永珠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听说袁马监不日就要嫁女儿了,今儿个特来添妆的——”
我信你个鬼!这是所有在场女眷的心声。
你们这架势,这是添妆?是来添乱的吧?
不过谁都不敢做声!在场的都知道,这是县令夫人知道了袁家传的那闲言碎语,上门问罪来了!
一个是顶头上司的夫人,一个是本地地头蛇家,谁也得罪不起,谁也不敢惹。
弱小无辜又可怜的女眷们,决定闭上嘴看着就是了。
袁家的门房看到这架势,就知道不妙,已经一路小跑进去禀告去了。
张婆子哪里有耐心在门口站着,看人进去了,一挥手:“咱们也进去!”
说着就带着人,往门里冲。
门口本来还留着一个门子,可看这架势,尤其知道这老太太可是县太爷的岳母,手里还拿着菜刀,哪里敢真拦?
那菜刀可不长眼,真劈在自己身上,缺个胳膊少个腿什么的,还不是白受疼吃亏了?
因此只嘴里喊着使不得,却压根都不敢凑上去。
张婆子带着人,如入无人之境,只扑后院而去。
袁夫人在后院,正在给闺女清点嫁妆呢,听了门房的禀告,一时还不敢相信:“你是不是眼花了?开什么玩笑?真是宋大人的岳母和夫人?还带着刀来的?”
说完自己都乐了:“怎么可能?谁家也没有这样办事的!就算知道是咱们家传出去的,顶多也就是上门问上两句。到底还要看在咱们家老爷的面子上呢,大不了到时候送一份厚礼,赔个不是也就是了!哪里有这样就打上门来的,乡下也没这么办事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还有丫头婆子惊慌的叫喊声在院子里响起。
“谁在外头喧哗?”袁夫人沉着脸,就要叫人出去看去。
这身边的婆子还没出门,门帘就被人给扯了下来,外头的寒风一下子就钻到了屋里。
张婆子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手一挥:“给老娘砸!一样都别留!砸得碎碎的!”
随着她一声令下,她后面涌出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手里都拿着家伙,进屋就开始没头没脑的砸起来。
什么古董花瓶!什么新鲜的花盆!什么杯子碟子!还有桌子椅子,香炉什么的,全被掀翻在地。
袁家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就吓得尖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冲到我家来的!来人,快来人——”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替你们管教
袁夫人开始也被这动静给吓住了,不过好歹她也当了多年的当家主母,很快就回过神来。
就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一个花瓶,被一铁勺从桌上给扒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顿时心都要碎了!
气急败坏的让身边的婆子丫头:“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拦着!”
一面又向着外头喊:“外头的人都死绝了吗?怎么随便放人进来?就算是县令大人的岳母,也不能这样冲进来啊!简直是强盗——”
本来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说嫁妆的事情,就只留了一个心腹的婆子和丫头在身边。
哪里是张婆子带着的这几个婆子丫头的对手?
更不用说,这婆子丫头手里还都拿着家伙,那架势岂止是要砸东西,只怕她们拦着就要连她们一块砸了。
到底是袁夫人最信任的,后头主子看着,那个婆子没奈何,硬着头皮上前,才一伸手,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被一棍子给敲到手肘,又酸又疼又麻,几乎没当场去世。
剩下的那个丫头机灵,看这架势不对,不说上前,反倒后退一步,口里喊着夫人我保护你,站在了袁夫人的面前。
一时屋里砸得稀里哗啦,外头也闹得沸腾。
袁家的下人自然听到了袁夫人的叫喊,她们倒是想进来,可是,院子里站了十来个官眷夫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是其中那个,眼尖的还记得,那可是县太爷夫人。
那县太爷夫人就站在门口,如同拦路猛虎,谁敢过去?
又听得里面一会子尖叫,一会子就是哗啦啦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袁家的下人们面如土色,站在院子里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连跟着进来看热闹的各家官眷,也都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好半日,才听到里面打砸的声音慢慢小了,大家心里才敢松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大家都看看,砸完没?砸完了就给老娘到后头院子里,将那袁家二少爷的那个妾给老娘找出来!老娘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没羞没臊满口胡沁的贱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找出来后,带到老娘面前来!你们袁家没家教,不会管教下人,老娘今儿个就替你们袁家好好教训教训!”
这话音一落,就听到袁夫人愤怒到极点的声音:“你就算是宋大人的岳母,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这么大白天的跑到我家来砸我的院子!简直是欺人太甚!咱们家老爷跟宋大人好歹也是同僚,你们这是要干啥?是要撕破脸吗?”
“我明儿要跟老爷去县衙击鼓鸣冤去!宋大人竟然纵容家眷迫害同僚家眷,还有没有王法——”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终结了袁夫人的慷慨陈词。
“呸!别跟老娘扯这些!是谁先欺人太甚的?你们袁家既然敢放纵你儿子的妾,给我闺女泼脏水,就别怪老娘找上门来!还击鼓鸣冤?你敢去,老娘就敢当着全县的人问,谁给你们的胆子,污蔑县令夫人的?你们敢做初一,老娘就敢做十五!”
“老娘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既然有胆子煽风点火,放纵你家里的人在外头嚼舌根,道东家长西家短,就别怪老娘出手!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娘也不怕!”
“今儿也让你们长长记性,那舌头也别太长了,太长了,就别怪老娘拿剪刀给绞了!”
……
外头听的人,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听了这话,忍不住都浑身打了个哆嗦。
胆子略微大些的,就偷偷拿眼睛去看王永珠,想看这位县令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结果,就只看到王永珠微微笑着,跟那日在县衙后院招待大家时候一般无二,看着特别的和气。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官眷和下人们,都忍不住心底发寒,往后头退了两步。
张婆子从里屋出来,后面呼啦啦的跟出来的都是自家的婆子丫头。
王永珠见了,忙搀扶着张婆子,环顾了一下,这袁家夫人所住的正房三间已经被砸得落不进去脚了。
倒是旁边的厢房还无事,因此只含笑道:“今日之事,倒是要劳烦各位夫人陪着我多呆一会子了。这外头冷,不如我们到厢房里坐着等?”
说着就示意吴婆子,去将门给推开了。
袁家的下人们一个都不敢出声,方才那听到的一幕,给了她们太大的惊吓,谁还敢反驳。
因此倒是王永珠似乎成了袁家的主人。
厢房门开了,这屋里也烧着火炕,倒也暖和,看起来倒似乎是袁马监的妾室住的地方。
推开门,一个满面惊慌的年轻女子,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王永珠也没理,扶着张婆子进了屋,在上首坐定了,才道:“行了,你们没听到老太太吩咐吗?去把那位袁家二公子的爱妾给带过来——”
跟着来的丫头婆子,方才痛快砸了一场,只觉得神清气爽。
尤其是砸得还是平日里她们要仰望的高高在上的官眷自家,忍不住心里都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听了王永珠的吩咐,当下毫不迟疑的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后院而去。
曲氏咬咬牙,上前一步:“夫人,贵府的人恐怕对袁家不太熟悉,免得找错了地方。我身边的婆子对袁家倒是熟悉,可以给贵府的人带路!”
不怪她这般,而是她方才想明白了,今儿王永珠这架势,是明显要撕破脸闹大。
袁家此时不知道,可等他们回过神来,很快就能知道是自家给县令夫人那边传的消息。
尤其是今日她们还被喊过来,看到了袁家被县令夫人打脸的场面。
袁家丢了这么大人,肯定会怀恨在心,她将袁家已经得罪得妥妥的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得罪得更狠些,直接站到宋大人这边。
反正自家男人也在宋大人麾下讨生活,听自家男人回来偶尔透露的那意思,这宋大人虽然年轻,可手段了得,尤其听说背景也十分厉害,不过是下来镀镀金,历练两年,就要高升呢。
不如早点投诚,以后说不得还能得宋大人高看一眼,自家男人就这样了,可家里还有几个儿子呢,总得为他们打算一二不是?
更何况,今日这情况,只怕这县令夫人也是存了这心,跟着来看这热闹,还想脚踏两条船不成?
以前她还当这县令夫人性子温软,如今看来,倒是个厉害的!
厉害点好!厉害点,她们倒是更安心些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谁敢去报信?
曲氏这话一出,王永珠还没反应,陈氏先看了她一眼。
她们两家关系好,两人也是亲戚,自然相处得亲密。
陈氏一贯是以曲氏为首,听了她这话,也就跟着道:“夫人,这到底是在袁家,她们人多,只怕夫人带的这些人手不够,我身边这两个婆子,别的不说,倒是有一把子力气,让她们也跟着去,有啥事也能搭把手!”
这就是跟曲氏明确站队了。
其他跟来的女眷,大部分跟曲氏和陈氏关系不错,大家都不傻,眼前这个局面,只怕是要表明立场了。
不然人家曲氏和陈氏都旗帜鲜明的给县令夫人出力了,自家若是干站着,这么明显,岂不是让县令夫人嫉恨在心?
不管这新来的宋大人能在这赤城县干多久,可只要这县令夫人回去吹个枕头风,反正宋大人要收拾他们家男人,那是抬抬手的事情。
好几个女眷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来。
就在此时,袁夫人已经捂着脸从屋里冲了出来,见满院子自家的下人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居然任由王永珠在院子里指手画脚。
说实话,袁夫人也有点懵!
袁夫人娘家祖上也曾当过官,后来虽然没落了些,可一直以官宦之后自居。
当初嫁给袁马监都认为是下嫁,辱没了她的身份,心中还有些自怜。
后来谁知道,袁马监这人虽然出身不行,可善于钻营,混到正八品马监之后,虽然仕途上升无望,可因为在此地经营十来年,加上这马场经营好了,油水多,倒是内囊丰厚了起来。
加上,马场又不受赤城县管辖,前两任县令夫人,就算品阶比自己高又如何,还不是见到自己也要客客气气的?
就算曲氏和陈氏,她们男人跟自家男人一样是八品,可曲氏和陈氏不过哪里及得过自己的出身?
因此格外自傲!开口闭口就是规矩体统,动不动还要对别人家指点指点。
别家女眷要么是品阶不如她,要么就是有求她,都多有容让,倒是让她还真以为自己是赤城县女眷第一人了。
此刻被打了脸,出来后,却脑子是混乱的。
她见过的女眷,就算她认为粗鄙的,对她也都客客气气的,就是装,也要装个斯文出来。
就算两家有什么龃龉,也顶多就是嘴上说两句,大不了后来送点礼物,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哪里见过这样,就因为听了几句闲言,就扑上门来,又砸又打的?
对付这样不按常规出牌的人,袁夫人还真没经验。
可要她咽下这口气,她也做不到!
反正今日已经撕破脸了,她也顾不得了,当下就对着院子里的下人吩咐道:“你们都是死人?主子有难一个个的就站在外头?都傻了?还不快去找老爷去!就说县令夫人带着人来抄咱们家了!叫他快带人回来救命!”
身后的袁家大姑娘也跟了出来,剁着脚道:“去前头院子里,把大哥和二哥还有家里的人都叫出来!今儿个断然没有咱们袁家就这么白白受辱的道理!将这院子都给围住!谁要是敢出去,就拿下!”
王永珠她们带来的婆子丫头,听了这话,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出去,纷纷将院子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一时两边的丫头婆子就撕扯到了一起。
曲氏和陈氏急了,今儿个眼见是不能善了了!
若真是让前头院子里的男人进来,只怕就要吃亏了,忙看向王永珠。
王永珠用眼神安抚了一下两人,走出厢房,眼神在院子里梭巡了一下,看到台阶下有几个小巧的石头凳子。
走了下去,用脚掂了掂那凳子的分量,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吩咐道:“你们都让开,我看谁敢去报信!”
吴婆子一听,扭头一看王永珠脚下的石头凳子,立刻收了手,还招呼着丁婆子她们一起退到了一边。
袁家的下人一下子没了对手,倒是愣住了。
又听了王永珠的话,倒是都看向了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
袁夫人还没说话,袁家大姑娘急了:“你们看什么?别忘了你们吃谁家的饭!你们的身契可都是在我们袁家手里,要你们生就生!要你们死就死!还不去报信?傻愣着干啥?”
那些下人才如梦初醒,忙拔脚要走。
就听王永珠慢吞吞的声音响起:“我说了,谁敢去报信?”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脚尖轻轻一勾,那石头凳子就被她从土中给勾了上来,她伸出手来,五指纤纤,就势将那石头凳子给接在手中,还十分花哨的在手上转出了个花来。
那石头凳子看着轻巧,少说也有二三十斤,就这么轻松容易的被王永珠用几个手指头拈住了,跟拈根绣花针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直愣愣的看着王永珠手上的石凳,被她就那么随手一丢,大家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挨着院子门的墙就被砸出个大洞来,砖头瓦砾崩射来开,溅到附近的人身上,没一个人敢吭一声。
都看着那石凳落地还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死一样的寂静。
方才大家倒抽的那口凉气都卡在了喉咙口。
王永珠看了看墙上的那个洞,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唉,准头还是差了些,本来是准备砸门的!”
说着,又意犹未尽的,顺脚又勾起了另外一个石头凳子。
有那胆子小的袁家的下人,当时就腿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袁夫人和袁家大姑娘眼神都变了,看着墙上那个大洞,嗓子眼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两母女互相搀扶着对方,惊骇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微微一笑,侧头问:“还去报信吗?”
谁还敢去啊?命再硬也硬不过那石头凳子啊!袁家下人一个个的都抱起头蹲在墙角装起了死人来。
王永珠这才吩咐道:“去,将袁家二少爷的那个妾带来!若是有人敢拦着,不用客气,给我打!”
“是!”吴婆子和丁婆子兴冲冲地带着人,往后院杀去。
曲氏和陈氏眼睛亮得可怕,看着王永珠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斯斯文文秀秀齐齐的县令夫人,居然,居然还有这等好身手?
之前看王永珠,只觉得斯斯文文和善,疼惜和怜惜之情倒是占了大多数。
可直到刚才,两人才真正的尊重敬畏起王永珠来。
其他女眷也是两眼放光,也不管袁夫人了,都凑过来围着王永珠说话。
袁夫人见大家都围住了王永珠,忙给袁大姑娘使了个眼色,让她趁着王永珠被挡着,快溜出去求救去。
袁大姑娘咬咬牙,提了提裙子,才迈开两步,就听到呼的有什么呼啸而过,然后一个石凳从天而降,稳稳的就落在了她前面一步之远。
若是她快一点,只怕那石凳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袁家大姑娘看看那石头凳子,再扭头,对上王永珠的眼神,眼皮一翻,当场晕死了过去。
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呼天抢地的扑过去,抱着袁家大姑娘,儿啊宝啊的哭喊起来。
那头,有了曲氏和陈氏的婆子带路,很快就到了袁家二少爷的房里。
袁家二少爷因为读书,所以院子略微偏些。
一早起来,就跟往常一般,红袖添香,有美人陪着,读书都是乐事了。
一会子搂着爱妾读两卷书,一会子又握着爱妾的手,教她练字,真可谓闺房之乐,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今儿个一早,这才将美人搂到怀里,抱在腿上,正要肆意怜爱一番,就听到院子门一声巨响,袁家二少爷手一哆嗦,将怀里的美人就给丢了出去,跌了个正着。
美人哪里肯依,捂着腰就哭了起来,那真是如同梨花带雨,白莲花一般娇羞。
袁家二少爷顿时心头又火热起来,上前忙扶起美人,正要安慰两句。
书房的门就被踹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婆子给涌了进来。
不管不问的就直奔那美人而去。
尤其是那打头的婆子,简直粗鲁之极,一把就薅住了美人的头发,跟拖死狗一样就往外面拖。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果真是你
袁家二少爷先是楞住了,这几个婆子这么凶神恶煞,一点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居然就敢这样对自己心爱的美人。
他第一反应是,莫非他亲娘是真恼了,容不下美人了?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亲娘身边的几个婆子,他虽然叫不出名字来,可也都是面熟的。
此刻这几个婆子丫头,可都陌生的很,他一个都不认识。
再听到美人哀哀戚戚的哭泣,那一双雾蒙蒙饱含泪光的眼睛,这么一看过来,袁家二少爷的心立刻疼得不行。
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一步,断喝道:“放肆!谁让你们到我院子里来的?还敢跟我的美人动手?你们这是不要命了?快给我放手!”
他在家中颐指气使惯了,因为袁夫人疼他,袁马监也是对他期望颇深,家中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知道家里主子看中二少爷,就格外的在他面前殷勤,凡事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不允的,比他哥说的话还管用些。
此时,袁家大少爷也以为自己这么一说,那些婆子就该乖乖的放了自己的美人,磕头赔罪才是。
没想到那打头的婆子,白眼一翻:“放肆啥?老娘我还放牛呢!我们夫人要见她,你莫非想拦着不成?”
袁家二少爷恍惚听自家美人前两天在耳朵边唠叨了一句,说什么家里好像买了几个下人,以为眼前这几个就是新买来的。
听她们说夫人,还以为是自己亲娘,不耐烦的挥挥手:“夫人怎么了?夫人也不能这么就让人到我房里来拿人!我去跟夫人说!”
说着就一甩袍子,就往外头走。
吴婆子和丁婆子见这有人主动要送上门去,还免得她们动手,也就懒得多说,只拖着那美人跟在后头。
那美人头发被紧紧的攥在了吴婆子的手里,头皮生疼不说。吴婆子走路大步流星的,一点都不顾及她,她跌跌撞撞的几乎跟不上,一会子头撞到了门框上,一会子腿又磕在了石头上。
若是平日里,在袁家二少爷房里,就是手蹭破一点油皮,都要大呼小叫撒娇卖痴的在二少爷面前哭诉一番的。
如今这脑瓜子都撞得嗡嗡的,腿估计也嗑青了,可她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以前她还嫌弃袁家二少爷住得离袁夫人太远了,显见得袁家二少爷不受待见,没大少爷受重视。
此刻,这美人却觉得这路太短了些,不知道等在她前面的是什么?
再看前面走得飞快,压根就忘记了自己还受制于人的袁家二少爷,这美人的心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先前还是柔情蜜意,把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若珍宝。
为了她,能跟爹娘都对着干,恨不得和全世界为敌的良人,她的终身指望。
如今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靠谱。
袁家二少爷虽然是个读书人,这发起狠来,脚程倒是比吴婆子她们快些。
还没走到自家亲娘的院子,就看到下人们远远的站着,对着亲娘的院子指指点点的。
顿时咳嗽一声,上前呵斥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些下人听到呵斥,再看到是袁家二少,顿觉有了主心骨,忙道:“二少爷,小的们,听到一声巨响,跑来一看,夫人院墙就破了一个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要去问呢——”
袁家二少爷上前一看,果然,那院墙上好大一个洞,再走近一点,隐约还听到里面有哭声?
这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是他亲娘?
袁家二少爷顿时急了,忙让人去敲门。
一干下人忙扑着抢着去开门,都想在袁家二少面前讨个好,一时挤成了一团,你推我攘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将院子门给撞开了。
好几个人滚进了院子里。
然后就没生意了。
袁家二少爷见门开了,也顾不得许多,忙抬脚往里面迈,一进院子,顿时傻了。
就看到院子里一地狼藉,自己亲妹子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亲娘正抱着自己的妹子小声啜泣呢。
而在厢房门口,一群官眷夫人,正围着一个年轻女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的,倒是热闹。
这是什么情况?
袁家二少爷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先扑到了袁夫人身边:“娘,妹子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袁夫人此刻又惊又怒又怕,自己和自家闺女今日受得这些罪,都是这个孽障买回来的那个丧门星招来的。
还有脸问怎么回事?
当下劈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了袁家二少爷的脸上:“孽障!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都是你屋里那个狐狸精丧门星惹得祸——”
袁家二少爷从记事起,就挨过一个手指头,当着这么多人一记耳光,直接将他打懵了。
捂着脸,半天没说出话来。
跟在后头的袁家下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知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就在此时,吴婆子拖着那美人也进了院子,径直走到王永珠面前,将那美人犹如甩垃圾一般,往面前一掼:“夫人,袁家二少爷的妾带来了!”
王永珠面前的女眷们,看到吴婆子拖着人进来,就十分识相的散开了,将主场C位让与了王永珠。
吴婆子的这一句话一说完,王永珠就发现那被甩到面前,一直低俯着头的女子浑身就颤抖了一下。
“抬起头来——”王永珠开口。
听了王永珠的声音,那女子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越发将头都快贴到地面了,也不敢抬头。
这下,在场的女眷都发现不对了。
吴婆子见这女子居然还敢不抬头,立刻大步上前,一把熟练的薅起那女子的头发,一用力,那女子吃痛不过,只得抬起头来。
吴婆子顺手就掐住了那女子的下巴,将她的脸端端正正的摆在了王永珠的面前。
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的可怕,盈盈的大眼睛里不知道是雾气还是泪水,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向王永珠,不是金钗是谁?
王永珠看了半日,嗤笑一声:“果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