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发花痴
与此同时。
宋重锦他们后面跟着的船只上,一家子正要吃晚饭。
一个腰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坐在上头,扒拉了两口饭,才恍然觉得今天饭桌上多了一个人?
恰好是他闺女。
忍不住就问:“这丫头不是平日里都让将饭菜送到她房里去吃的么?怎么今儿个倒出来了?”
坐在下面的那个年轻的姑娘,本来就魂不守舍,一双筷子在碗里扒拉了半日,也没吃进去两颗饭。
听了自家父亲的问话,忙小心翼翼地打探:“爹,您今天带着谢礼去那位大人的船上去拜谢了,那位大人可曾收下?”
说到这个,中年商人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吃饭了:“别提了,咱们这次送礼,也是下了血本了,本以为能博得大人高看一眼的,没曾想,大人连礼单也没打开。就只让我们这些人一人喝了一杯茶,就打发我们走了——”
那年轻姑娘急了:“大人就没说什么?是咱们送的礼物不合他的意吗?要不爹再单独备上一份礼物,再去求见试试?”
中年商人有几分讶异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你是女儿家,不懂外头的事情。这上门求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人家是官,咱们是商——”
年轻姑娘咬着唇,突然道:“爹,听说那位大人身边带着家眷是不是?”
中年商人点点头:“听说宋大人是带着夫人一起去上任的。”
宋大人!年轻姑娘在心里,在唇齿间将宋这个字好生咀嚼了个遍。
才细声细气的道:“要不,明日里,我跟娘带着礼物去求见一下宋大人的夫人,说不定能见上一面呢——”
中年商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法子。
自家婆娘带着闺女,去见见那位大人的夫人,走走后院关系,也是一条路啊。
正要答应。
就见那中年夫人脸色一沉,将手里的碗重重放下,冷声道:“来人,你们姑娘病了,满嘴说胡话,扶她回屋歇着去!”
旁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互相看了看,忙上前,半哄半劝的要劝那个年轻姑娘出去。
年轻姑娘眼眶都红了,咬着牙,跺跺脚:“娘,你——”
“给我闭嘴!回屋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不然将你们都发卖出去!”中年夫人发狠道。
丫头婆子不敢怠慢,忙一阵风似的,卷着不甘不愿的年轻姑娘下去了。
这边中年商人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看向自己的婆娘:“咱们闺女这是?”
“这是动了春心昏了头了!白日里见到那位大人的英姿,就发了花痴,恨不得给大人做奴做婢去!廉耻也不要了,爹娘也不顾了!我劝了她半日了,还是一门心思的钻牛角尖,我这么生了这么一个孽障!”中年夫人气得不行。
拉着中年商人就诉苦:“你说,咱们闺女,娇养长这么大,哪里知道这后院的艰难?看到个长得俊俏的大人,就什么都不顾了。怎么就这么糊涂?这给人家当妾有什么好的?”
“老爷,等到了地界,咱们可不能再任她耍性子了,赶紧的给她定门亲事才好!”
说了半日,却没听到自家老爷的回答。
那中年夫人看向中年商人,却见他正陷入沉思中,不由得推了一把。
中年商人回过神来,“既然咱们丫头有这个意思,咱们何不顺了这丫头的心思?咱们这闺女,娇养长大,长得又标志,多少咱们交好的人家来求娶?可咱们闺女不是都瞧不上么?还是我闺女有眼光,一眼就瞧中了宋大人!”
“夫人,你是不知道,这位宋大人才弱冠年纪,就已经是一方县令了。看那气势,还有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下人,就知道这位大人恐怕家世不凡。说不得是哪位权贵的后人呢!”
“若咱们闺女真能攀上宋大人,就算是做妾,那也比给人当正头娘子强!将来说不得还能混个诰命呢!说出去,咱们也算是宋大人的岳家亲戚了,若是咱们闺女得宠,那咱们还怕什么?”
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可行!
中年夫人急了,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不忍心眼睁睁的看她跳火坑不是?
“老爷,你也不想想,若宋大人正是权贵之后,那他的夫人又岂能是普通人家的千金?肯定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不是?咱们闺女正跟了宋大人,那夫人能饶了咱们闺女?”
“老爷,您忘记了?咱们虽然没亲眼见,可是听人说了,昨天晚上,那位夫人剿匪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这样的夫人,若真是惹急了她,捏死咱们闺女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到时候就怕赔了闺女又折兵啊——”
“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若是宋大人的夫人是大家千金,自然是贤良淑德,怎么会连个妾都容不下?再说了,只要咱们闺女哄好了宋大人,这后院里头,夫人又能怎么样?”
“若是咱们闺女运气好,能一胎得男,那就更稳当了!闺女后半辈子都有指望了,咱们以后也就多了这么一座稳稳的靠山了,有什么不好的?”
中年夫人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那中年商人给拦住了:“再说了,这又不是咱们逼着咱们闺女去的,是她自己乐意啊!你细想想,若真能跟宋大人搭上关系,咱们两个儿子,岂不是也有靠了?”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中年夫人的软肋,她犹豫了一下,才道:“那老爷您说怎么办?”
中年商人沉吟了一下,“明天,你们娘俩再备上一份礼物,以女眷的身份先去求见宋大人的夫人,先探探口风,最好能让宋大人见到咱们家闺女一面,留个好印象,我再慢慢的来使法子。”
中年夫人只得答应了。
到了晚些时候,到了闺女的房间,推开门,只见自家闺女坐在床边,手托着腮在发呆,脸上一会笑,一会羞的,忍不住就摇头。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那年轻姑娘,抬头见是自己的亲娘,本来还想迎接上来,刚起身,回想起先前被亲娘呵斥的羞恼,干脆的拿被子捂住头,翻身过去不搭理人了。
中年夫人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好半日才道:“你真想清楚了?要知道给人做妾,可不是在家做姑娘这般娇养?你也看到了,你爹养的那些丫头姨娘,在我面前是什么样的。”
“梳头打帘子、端茶倒水,连个座位都没有,这些你能受得了?”
那年轻姑娘听自家亲娘这语气,似乎有松动的意思,忙一咕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能!只要能伺候宋大人,让我天天给他打帘子,伺候他我都愿意!”
“再说了,若是我能得了大人的欢心,大人难道不会护着我?肯定不会让我受夫人的辖制的!就像爹养在外头的梅姨娘,在外头还不是被人捧着——”
话说到一半,那年轻姑娘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
中年夫人顿时色变,也顾不得闺女了,杀气腾腾的就冲了出去。
没一会子,就听到那边舱房里吵起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胎盘牛大姑娘
第二日,王永珠正拿着昨日宋重锦给的那些商船的谢礼单子,和张婆子一起看呢。
就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今日那些商船的几家女眷一起来拜见她,问她见不见。
王永珠眉毛一挑,女眷来求见?有几分意思。
也就点了点头,让那些女眷过来。
他们乘坐的这艘船,因为主仆合计起来也不过十几号人,也不过是住了五六间屋子,还空了好几间,如今一间是留作宋重锦和简怀风商量事情的书房。
一间就当作花厅,用来招待客人。
王永珠吩咐将那些来拜见的女眷给带到那间花厅里去,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
她一贯在船上,也没有外客,都穿着家常的衣裳。
此刻看了看,见客倒是有些失礼,也就干脆的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只插了一只白玉簪子,挽着张婆子一起往花厅里去。
这花厅,三面都是窗户,因为天气炎热,这窗户都是开着的,让江面的风徐徐吹进来。
还没走到,就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娘,这夫人怎么还不来,将咱们都晾在这里半天了——”
“闭嘴——”这个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耳熟,“咱们是来拜见夫人的,夫人肯赏面见咱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多等一会子怎么了?这夫人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情,没空见咱们呢!再说了,这才等了一会子,你瞎嚷嚷什么?要是等不及,你就先给我回去!”
王永珠嘴角上翘,露出一抹笑来,这不是昨日听到的那母女的声音么?
有意思!这是来拜见自己的,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宋重锦来的?
张婆子虽然不知道这母女就是昨天自家闺女当笑话讲出来的那母女,可是也忍不住皱眉头。
也不看看她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居然还挑起自己闺女的刺来?
就这一头,她就对那花厅里的几个女眷没了好感。
冷着脸,两母女还没进花厅,门口守着的立夏忙躬身道:“老太太,夫人——”
一面行了礼,一面打起帘子。
王永珠和张婆子这才走了进来,就看到花厅里,坐着五六个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女眷。
听了立夏的话,一个个都忙忙乱乱的站起来,躬身给王永珠和张婆子行礼。
“给老太太,夫人请安——”
王永珠一眼就看到了,在这些女眷最后,一个穿着粉红薄薄衫子的年轻姑娘,打扮得格外娇艳,头上插着好几支金翠辉煌的簪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项圈,一看就富贵的很。
长得也颇为美貌,就是眉宇间的骄纵破坏了这份美丽。
此刻王永珠还没叫起,女眷们都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倒是这姑娘,已经偷偷地抬起了头,打量着看向王永珠。
刚好对上王永珠看过去的眼神,先是一慌,忙垂下头去,隔了一会又似乎有些不服输,又抬起眼睛看过来。
王永珠心里就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性子了。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诸位请起,坐吧。”
这几个基本都是商户家的女眷,听了王永珠的话,才战战兢兢的坐了回去,只是屁股都不敢落实了,只敢挨了个椅子边。
王永珠面上带着笑,寒暄了几句,只说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眷,倒是失礼了。
那几个女眷,忙连连自责,又忙着介绍自己。
一圈介绍完,王永珠就知道了,那一对母女,母亲姓方,是一位姓牛的商人的原配娘子,那位年轻姑娘,是她的大女儿,牛大姑娘。
忍不住就笑了,特意就夸奖了两句:“方夫人好福气,生了一个这般貌美的女儿。”
那方氏这边才张口:“不敢当,民妇这个女儿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结果那边牛大姑娘就笑开了花:“夫人也觉得我好看?不知道大人——”
方氏脸都白了,忙转身,一把死死的捂住了牛大姑娘的嘴,将她剩下的话,生生的给捂了回去。
一面又掐了一把牛大姑娘,将她给按到在地上,两母女一并跪在王永珠面前:“还请夫人恕罪!民妇的这个闺女,平日里在家中太过娇惯了,不懂礼数,冲撞了夫人,实在是该死!”
“还请夫人看在我这闺女年小无知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
方氏也是又恼又恨!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闺女来!就算你要做人家宋大人的妾,也没得这样明目张胆的吧?就不能低调些?
这是要干啥?还八字没一撇九字没一勾,连人家宋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呢,就要傻不楞登的跟人家夫人自荐了?
自己这闺女,一贯自持貌美,不将别人看在眼里。
可她就不看看,人家这位夫人,那才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脸蛋虽然有点肉,正是大家都喜欢的福气脸,容貌比自家闺女还强些不说,那通身的气派,往那里一坐,就将满屋子的人都给压下去了。
自家闺女在这位夫人面前,就跟那烧火的丫头一般。
不说别的,就连门口打帘子的丫头,也长得比自家闺女可人意些。
她若是那宋大人,会放着这样的夫人不疼,看上自家闺女?
除非那大人他眼瞎!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生闺女,是不是把闺女丢了,把个胎盘给养大了。
不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到底是自己带过来的,也是自己生的,怎么也得把话圆过来不是?
话还没说完,张婆子早就气得不行了,她又不傻,昨儿个闺女说的笑话还在耳边呢。
今儿又见了这么一出,既然是女眷来见自家闺女,都是些妇人,怎么就带了这个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过来?
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尤其穿得那衣裳,薄薄的衫子裹在身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打扮。
哪家矜持正经的姑娘,会穿得这么妖妖乔乔的?
这哪里是来拜见自家姑娘的?这是来勾搭自己女婿的吧?
对张婆子来说,别的还可以忍,可这个绝对不能忍。
当下一拍桌子:“这谁家的丫头,这么没家教?大人长辈说话,哪里有没出阁的丫头插嘴的道理?“
“这么大姑娘了,怎么听不懂话?我家闺女客套两句,夸你长得好看,就尾巴翘上天了?自己心里没点数?还想问谁?就你这模样,我家烧火倒水的丫头都比你强些!”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要跳趁早
“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起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可告诉你们,趁早的将那心思给老娘收好咯!不然可别怪老娘不客气,老娘现在就到外头,让人敲锣打鼓的给你们宣扬宣扬!”
“就说你姓啥来着?对,姓牛!这牛家的姑娘不要脸,没出阁呢,看到我家女婿就发了花痴,廉耻不要了,名声不要了,大白天的就一门心思上赶着要做妾呢!”
……
这话一出,方氏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整个人都软了,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太太,夫人,我家姑娘不懂事!都是民妇的错!民妇该死!求老太太和夫人责罚民妇!饶过我家这丫头,她还小,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她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跟着一起来拜见的几位女眷也都吓呆了,看眼前这个情况,哪里敢说话,都屏息敛声的站起来,退到角落里去当鹌鹑去了。
张婆子哪里肯饶过?她本就心里担心这事,这方氏和牛家姑娘撞上来,正正好,她不闹上一场,杀鸡给猴看看,只怕心里打着这主意的还不少。
再说了,若是方氏真没这个意思,能将这牛大姑娘带过来?怎么别家都没带闺女来?
此刻说得好听,心里不还是打着这歪主意?
见被自己揭破了,倒是装怂求饶起来?不就是看着自家闺女年轻,欺她面嫩?
闺女面嫩,好些话不好说。
她这个老婆子可是一张老脸,今儿个就豁出去了!
当下腰一插,劈头就骂:“呸!你们都敢起这样的心思,还怕人传出去?既然敢做,就别怕人骂!丧了良心的贱人,忘了昨儿个是谁搭救的你们?不是我闺女,我女婿,就你们,只怕都被那水匪抹了脖子,丢江里喂王八去了!”
“得了我家闺女女婿这样的恩德,不指望你们报恩,也没见你们这么忘恩负义的!这前脚才捡了命,后脚就起歪心思,要跟我闺女抢男人!猪狗不如的东西!”
说着就一面吩咐立夏和谷雨:“将她们都给老娘撵出去!再打水来,把这屋子洗洗,这样的不要脸的贱人,站脏了老娘的地!还有她们用的杯子都给老娘砸了丢了——”
立夏和谷雨得了令,上前就来拖人。
方氏还罢了,只是面如土色,浑身发软的瘫倒在地上。
牛大姑娘只觉得脸上发烧,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被人指着鼻子骂,哪里受得罪?
尤其是抬头看着稳坐在上方的王永珠,嘴角含笑看着她,犹如看小丑一般。
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情急生智,几步窜到了窗户边,抓着窗棱,威胁道:“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立夏和谷雨听了这话,到底是一条人命,只得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张婆子和王永珠。
若是一般人,说不得还真被牛大姑娘这一招给吓住了,说不得要缓言相劝。
可张婆子和王永珠是什么人?
张婆子冷笑一声:“跳!有本事你现在就跳!不跳你就是黑了心肝,忘恩负义要上赶着给人当小老婆的贱人!”
方氏只一边哭,一边喊:“闺女啊,你可别想不开啊——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不能寻死啊!”
这话的意思就几乎是明指王永珠羞辱逼迫她闺女了,逼得她闺女要以死来明志了。
王永珠看了方氏一眼,只一眼就看得方氏后背生寒,剩下的话全给堵在了喉咙眼。
方氏不敢做声了,王永珠才看向了牛大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条斯理的道:“牛大姑娘要跳就趁早,毕竟这个时候,也快晌午了,江水也没那么冷了,不至于一跳下去,就冻得抽了筋脉,游不动直接沉到江心去。”
“再来,这个时候,牛大姑娘从我这里跳下去,这前前后后几十艘船,会水的汉子少说也有上百。看到如此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落入水里,肯定都会下去搭救的!”
“姑娘穿得如此清凉,这料子一入水,估计就跟没穿没什么两样了。到时候不管是姑娘被谁救上来,反正免不了被人看光了。俗话说的好,这姑娘众目睽睽之下,跟人有了肌肤之亲,又被人看光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嫁给谁好啊!毕竟姑娘人就一个,可看到的人却说不好啊——”
这番话说得不急不燥的,听在在场人的耳朵里,不说牛大姑娘和方氏母女了。
就躲在角落里装鹌鹑的几个女眷,忍不住就噗嗤笑出声了。
方氏脸上煞白,这下是真急了,“闺女,你可千万别跳啊——”
这要真跳了,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下贱的船夫或者做苦力的呢,到时候别说是攀附宋大人了,只怕是牛家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她本来是见到这宋大人的夫人后,就知道自家的那点子打算估计是不成了。
偏偏自家那点算计,都被看穿了不说,还被当着旁人的面给揭破了。
这下子里子面子都没了,只要出了这个门,下了这艘船,自家闺女的名声就要烂臭了。
没想到自己闺女,居然想出来这寻死的法子,她也是逼得没退路了,索性配合起自家闺女来,想逼一逼这夫人。
不是说当官的都要名声吗?为了宋大人的名声,为了这夫人的名声,说不得还有一线机会呢。
哪曾想,这宋大人的夫人,看着和和气气,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歹毒。
这下子骑虎难下了,方氏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牛大姑娘也傻了,她没想到王永珠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说,她这么寻死觅活的,这宋大人的夫人,为了名声也好,人命也好,怎么也该好言好语的哄劝她,她再趁机威胁依法。
就说自己的名声已经坏了,以后是嫁不出去了,再寻个机会在宋大人面前哭诉哭诉,就不信那宋大人能不动心?
到时候不就顺理成章的,被宋大人收用了?
怎么在那宋大人的夫人嘴里,这么一说,自己就是跳也不是,不跳更不是了呢?
到底还是年轻没经过什么世面,这一下子就把牛大姑娘给架在了那里,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只拿眼睛去看方氏。
这母女俩的一番眉眼官司,都被人看在了眼里,顿时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方氏几乎要吐血了!这哪里是闺女,这是仇人吧?
正急得不行,就听到外头有人问:“怎么了?是什么人在船上喧哗?”
方氏和牛大姑娘眼睛一亮,看向了门口。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有刺客
王永珠一听,这不是简怀风的声音吗?他跟宋重锦事情商量完了?
果然,帘子被掀开,宋重锦和简怀风前后走了进来。
来拜见的女眷们没想到还能见到宋大人,昨儿个是远远的看着,今儿个这么近距离一看,我滴乖乖!难怪这牛大姑娘动了春心呢,实在是这宋大人生得面容俊俏,猿背蜂腰,气势迫人,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这要是她们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也会忍不住一颗芳心都要落在这宋大人身上了。
宋重锦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全场,这些女眷们立刻如梦初醒,纷纷跪下来,给宋重锦请安。
宋重锦只冷声道了:“起来吧。”
就提步上前,要走到王永珠身边去。
才走到一半,那方氏一咬牙,暗中使力推了牛大姑娘一把。
牛大姑娘福至心灵,顿时捂着胸口,娇滴滴的一边哭着,一边扑向了宋重锦。
嘴里还喊着:“大人,大人,民女冤枉啊!还请大人做主,不然民女只怕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扑的时候还不忘记,将那衣服扯了扯,将鬓边的头发挽了挽,只冲着宋重锦的怀里而去。
王永珠本来是起身,走了两步,迎接宋重锦的。
看到这一幕,也不走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宋重铭。
宋重锦只觉得一阵香风扑来,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一个错步,一脚踹了出去。
就听到“砰——”的一声,一道粉红的身影在半空划过,撞在墙壁上,又落下来,砸在椅子上,然后滚落在地。
牛大姑娘哼都没哼一声,就眼睛一翻白,昏死了过去。
宋重锦还一脸恼怒的道:“怎么会有刺客?”
神特么刺客!
一屋子的人都被宋重锦的这一脚给镇住了,包括张婆子。
简怀风眨巴了好一会子眼睛,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附和道:“可不是,你们是怎么搞得?竟然让刺客给混了进来?这要不是大人机警,若是伤着了老太太和夫人,你们拿什么交代?”
宋小寅几兄弟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头道:“是,是属下失职!这,属下也没料到,这刺客竟然混入了女眷里!属下这就去查!”
张婆子也醒悟过来了,顿时一改先前的气势汹汹,拍着胸脯,就喊害怕:“哎呦,我滴亲娘啊,这船上居然有刺客啊!吓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王永珠憋着笑,被宋重锦给半搂着,挡住了那些女眷的视线,还冲着她挤挤眼睛,无声的道:“你看夫君表现的好不好?”
王永珠点点头,扭头就去抱着张婆子:“娘,别怕,别怕!有夫君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母女俩抱头憋笑得浑身发颤,看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吓得浑身发抖了。
那边简怀风煞有其事的上前,打量了半日那昏死过去的牛大姑娘,又冲着宋重锦拱拱手:“大人,我看得严查!说不得这就是那水匪余孽!得将她们都带下去,好好审讯一番才好!”
一听这话,方氏顿时眼前一黑,直接给吓昏了过去。
其他几个女眷,也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喊冤不起来了:“大人,大人我们冤枉啊!”
“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啊!我们真不是什么水匪啊!”
“对啊,大人,我家老爷姓包啊,就是那个胖胖的,黑黑的,长得像熊一样的那个。不仅是他,就是我们一家子,对大人的救命之恩都是感激得不得了啊,怎么会是水匪呢?”
“大人,我们真是无辜的啊!是牛家,对是牛家的这两母女,她们一早跑到我们船上,说是要来拜见夫人,感谢夫人的!我们都是想来感谢夫人和大人的大恩,才一起来的!”
“对对对!要有问题,那也是牛家的问题啊!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
这些女眷吓得魂飞魄散,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将锅给甩出去。
一时就都恨上了牛家母女,要不是她们非要唆使着,说要来拜见夫人,怎么会有这飞来横祸?
一个人这么说出口,其他的人立刻都将一切推到了牛家母女身上。
宋重锦冲着简怀风使个眼色,简怀风立刻就明白了。
本来他们就在隔壁舱房,窗户都开着,这边的动静,那边就听得一清二楚。
最开始牛大姑娘那半句没说完的话被方氏给捂回去后,简怀风还故意的恭贺:“恭贺大人好艳福,这可是有美人主动投怀啊——”
被宋重锦给瞪了回去。
后来,又听到牛大姑娘要跳江,简怀风先坐不住了,要过来将人给收拾了,却看到宋重锦纹丝不动,心里还正疑惑呢。
就听得王永珠三言两语挤兑得牛大姑娘不敢跳了。
简怀风这才明白为啥宋重锦不着急,感激这小两口有默契的很。
等事情差不多了,这才出面。
此刻接受到了宋重锦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示意宋小寅他们兄弟进来,一个个横鼻子竖眉毛,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杀气腾腾的。
这些女眷哪里见过这样的恶汉,一个个两股战战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十分温顺老实的往外面走。
至于昏死的方氏和牛大姑娘母女,到底男女有别。
只得吩咐丁婆子和吴婆子进来,将两人给拖出去。
丁婆子和吴婆子也听了个全,岂能给方氏母女一个好?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十分粗鲁的拖着两个人就出去了。
等人都走完了,就剩下她们三人,张婆子这才推开了王永珠,忍不住一边揉肚子,一边嗔怪的瞪了宋重锦一眼:“你这孩子,如今也皮得很!”
宋重锦只笑而不语。
张婆子心情十分好,女婿这般懂事,她得好好奖励奖励。
袖子一撸:“娘今儿个高兴,亲自下厨给你做两样爱吃的菜去!”
说着,脚底生风的去了。
只留下宋重锦和王永珠,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一会,王永珠才道:“你倒是真不怜香惜玉,那么大一个美人,你也能下得去脚?”
宋重锦理直气壮:“除了我娘子,世上的红粉皆骷髅!再说了,这大热的天,本来就闷热,她这冷不丁的扑过来,那香粉味道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不是刺客是什么?”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岐水城
有了宋重锦这惊天一脚和这将送上门的美妾当刺客的神奇操作,一下子就将人给镇住了。
哪里还有人敢动歪心思?
没看到那牛老板,看到被死狗一样给拖回去的夫人和闺女后,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么?
这是讨好不成,反结了仇啊!
一时之间也无人敢做小动作了,以前还紧紧跟随在宋重锦的坐船后面,如今都远远的离着。
还好,因着过了虎跑峡,转了风向,加上水道宽阔平稳,路上也再没有遇到水匪强贼,船家鼓起风帆,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即使这般,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才过凉州府。
中秋节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若是别人只怕还要感叹,这亲人都不在身边。
可对于这船上的人来说,张婆子如今只要和闺女女婿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宋重锦心里最亲近的,也就是王永珠母女。
也就是金壶,晚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也曾想过家里的爹和兄弟。
可到底年轻,很快就被宋小寅他们讲古给吸引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简怀风本就是孤身一人,并无亲眷,唯一信任的瘸子和简单这个孩子,就在身边,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加上丁婆子整了两大桌子吃的,有天上飞得,水里游得,还有沿途采购得各色山珍,倒是十分的丰盛。
加上还有那些虽然离得远,可孝敬一点不少的商家送的各色月饼,还有几个又大又甜又起沙的西瓜,紫嘟嘟水灵灵的葡萄、红红的裂开了嘴的石榴、一盆子脆甜的鲜枣。
这些瓜果在京城不算什么,可在这西北,倒还真是稀罕物。
再加上两坛子好酒,大家都坐在甲板上,一边喝酒吃瓜赏月,倒也别有风味。
远远的,也能听到后面船只上隐约,还传来歌舞琴弦声。
想来是有的船上养了舞姬取乐。
本朝商人地位倒不算太低,不像是某朝,商人连绫罗绸缎都不能穿。
因此这些商人有了钱,都以豢养舞姬取乐为风。
先前还有商人想孝敬舞姬给宋重锦,被宋重锦镇住之后,连提都不敢提了。
因此宋重锦他们这船上倒是最安静的了。
也有些商人,求个稳重,倒是像宋重锦他们靠齐,也就一家子坐在甲板上,吃个螃蟹,月饼,赏月说会子话。
倒是让那些商人的原配夫人们,背地里念佛起来,都感激这宋大人,真乃原配夫人之友。
有宋大人在前头镇着,家里的这死鬼不是也就老实起来了么?
当然宋重锦是不知道,他头上多了这么一个名号的。
过了凉州府,后头的船只慢慢的就分散了,直到到达岐水城,后面也就只跟着寥寥几艘船了。
岐水城就是宋重锦他们这一行坐船的终点了。
到了岐水城,还有约两百里路,就到达赤城县了。
岐水城虽然地处西北,可因为有这一条江从城边穿过,因此比别处更多了一分水秀之气。
如今已经是九月了,岐水城内外,还郁郁葱葱,真不愧它塞上江南的称号。
岐水城码头十分旷阔,每日里来此停泊,上下货的船只犹如过江之鲫,繁忙的很。
不过,挂着官府的旗帜的船只倒是不多见。
官船停泊有单独的位置,因此虽然宋重锦他们的坐船到达的时候快晌午了,前头都排满了船。
可所有的船看到了,都主动挪让开去,让宋重锦他们的官船先靠上了码头。
一时岸上水上,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
宋重锦他们自然一时不会下船。
姚大他们先下船,指了一个当地的帮闲过来,问了几句,丢了十来个大钱给了他。
没多大一会子,那帮闲就带着人到了码头边最大的马车行面前。
姚大和宋小寅一个会识马,一个会砍价,合作十分愉快。
很快就敲定了十几辆马车到码头去等着。
先是一箱子一箱子的行李搬下来,然后就是简怀风带着瘸子和金壶、简单一起下来。
宋重锦和王永珠最后才扶着张婆子一起下了船。
这西北地方,民风彪悍,看到王永珠,还有立夏和谷雨几个年轻女人,不同于西北这地方女人的泼辣,倒是一个个都看直了眼睛。
宋重锦十分不悦,眼神冷冽的扫视了一下全场,那些本来盯着看的人,都后背一寒,知道这人不好惹,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
上了马车,若是在他处,肯定是去住客栈。
可这已经离赤城县不远了,倒是住驿站还安全些,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因此,先一行人到了驿站,出示了公文,任命文书等等,驿站的驿丞和驿卒忙恭敬的将人给迎了进去。
岐水城富足,这驿站也修得比别处齐整些。
因着此刻并无其他官员来,又有姚大给了足够的打赏银子,驿丞直接将最大的一个院子就给了他们。
还殷勤的送来了柴火和热水后还不走,只拉着姚大旁敲侧击的打听着,这赤城县新的县太爷什么来历。
姚大含糊了几句,倒是从这驿丞嘴里听了不少关于赤城县的八卦,一一给记在了心里。
算了算时间还足够,加上岐水城因为水路便利,这里汇集了各地的商贩,各色东西都是齐全的。
他们此去赤城县,先前准备的恐怕不足,倒是要补充些东西才好。
王永珠倒是对岐水城十分有兴趣,干脆就吩咐在这里多呆上几日。
驿丞听了这个消息,越发高兴起来。
要知道,他们在岐水城这个地方当驿丞,还真没什么油水可捞。
这里是要道,来驿站住的人,大部分是那些兵爷,这些人脾气又差,要求还多,一个伺候不好,不是挨鞭子,就是挨踹。
就更不要想赏钱了。
就算偶尔有一些小官吏,那也是扣扣索索的居多,恨不得一文钱不出,还指望驿站什么都提供的。
因此他们的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
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出手阔绰的大人,自然是希望多住上几日,多给点赏钱不是?
为了这个,驿丞真是无话不说,上到这地方的风俗规矩,下到到了这里,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尤其是过了十月就要下雪,到时候风雪吹在身上,跟刀子一般,若是不多准备,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交待
又特特的给王永珠他们推荐了本地的老字号,上好的皮子,还有做衣裳的老店之类的。
王永珠和张婆子听得兴起,哪个女人不爱逛街买东西?
干脆带着两个丫头和婆子,还有姚大,再有宋小午跟着,去逛街了。
别说这岐水城,当然比不上京城,还有富庶的州府繁华,可在这西北之地,已经是极为繁荣了。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大多数是高大的西北汉子,嗓门洪亮。
本地的姑娘,也都个子高高的,丰满健壮,皮肤大多泛红,看起来没江南的姑娘细腻。
她们戴的首饰,也少见绢花之类的,而是脖子上,手腕上都是戴着那种各色石头珠玉穿成的项链,头发里也绑着各色的玉石,颜色搭配的艳丽粗旷,虽然并不值钱,可也别有一番风味。
王永珠她们只觉得稀奇,还跟着买了几样打算戴着玩。
先前在七里墩,姚大虽然也预备了一些皮子,也做好一些衣裳。
可听了那驿丞的说法,只怕预备不足,又在老字号里挑了一批好皮子,买了当地的衣裳裁缝店子的成衣。
尤其是那皮毛的靴子,更是囤了不少。
宋重锦和简怀风也没闲着,每日也出去,在酒楼人多的地方一坐半日,感受这西北的人文习惯,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眼见都过了九月中旬,耽误不得了,一行人才又重新启程。
从岐水城出来北上,路上就再无大的城镇了。
虽然和草原那边这几年并无大的冲突,可西北百姓已经习惯了抱团住在一起,不然真有个什么事情,只怕就只能等死了。
因此这一路,除了偶尔路过大一点的村庄,大多就是黄土漫天,看不到什么人烟。
还是九月中旬,这地里的庄稼早就被收割干净了。
很少看见树木,就是偶尔有几颗,也都树叶枯黄了。
地上的衰草连天,一眼看过去,就是望不到头的黄色。
气候干燥的很,白天太阳晒得人昏昏沉沉的,到了晚上,却冷得让人怀疑人生。
因为他们的行李多,行走不快,加上这中间有好长一段路,都没有村庄,到了晚上,就错过了宿头。
还好车行的人,都是老把式了,这一条路他们是常走的。
也并不见慌张,就将人带到了一处干涸的河床背风的地方。
将马车行李围成了一个圈,将人围在中间,点起了好几堆篝火。
因着先前有提醒,王永珠他们水和干粮都准备的充足。
在篝火上架上锅,烧上一锅水,往里面丢腌制好的牛羊肉干,煮开就是一锅咸鲜的肉汤。再配上用树枝穿好,在火上烤得焦黄酥脆的饼,对于赶路的人来说,这就是一天最舒坦的时候了。
张婆子是苦日子里过过来的,并不挑剔,将饼放在汤中泡得软软的,吸住了汤里的鲜味,咬一口,还品评道:“这羊肉倒是不膻,比咱们老家的好吃。我记得有一年村里有人养的羊在山上,被夹子夹断了腿,活不得了。”
“那家人没奈何,只得将羊宰了卖。大家都嫌弃羊肉膻,烧上一回,满屋子的膻味几天都不消。没想到这里的羊肉吃起来倒是还好。”
一旁的车行的老把式听了忍不住骄傲的道:“这位老太太您倒是识货,咱们这里,别的不说,这羊肉可是一等一的好。”
“咱们的羊,吃得是草场上的甘草、苦豆子、盐蒿,喝得是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肉质细嫩,肥瘦均匀,而且无膻无腥。刚宰杀的羊,切成大块,只放清水去煮,里面丢点姜葱,就鲜得恨不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听着这老把式的介绍,王永珠顿时觉得口水都快要下来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宋重锦。
更别提,还有宋小寅几兄弟在一旁也附和,说什么这滩羊的确是绝了,又说起什么手抓羊肉如何如何,配上大碗的烈酒,那真是给什么都不换。
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吞吞口水,本来还觉得挺不错的晚餐,突然就不怎么香了。
说笑一阵,看天色不早了,将篝火点燃得更旺一些,老把式们就将腰间系着的皮袄解开,裹在了身上,躺在火堆旁,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也幸亏王永珠他们有准备,也都将皮袄还有皮褥子翻出来裹在了身上。
张婆子年岁大了,吃了饭,就在马车里给她铺了狼皮的褥子,睡在上面暖和的很。
丁婆子她们几个,也都裹着皮袄子囫囵的在车里睡了过去。
倒是宋重锦和王永珠,还真是睡不着,两人干脆起身,裹紧了身上的皮袍子,打算往外面走走。
宋小寅他们兄弟留了两个守夜,见状就要跟上来,被宋重锦给阻了。
笑话,自己好不容易能跟永珠单独相处一会,哪里要人跟着碍眼?
两人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慢慢的在干涸的河床上走。
快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圆,挂在了头顶上,映衬得地面一片霜白。
走得离人群有些远了,只远远的看到那火堆,隐约还有骡马打喷嚏的声音。
王永珠才开口:“还有两日就到赤城县了,你心中可有了章程没有?我记得当初在七里墩买骡子的时候,那人送了养骡马的册子,你可研究了?”
宋重锦握着王永珠的手,心中满足,一面牵着她慢慢走,一面道:“那册子我已经看过了,也请教了一些养骡马的老手,虽不能说精通了,起码也不至于被人糊弄过去。”
“到了那里,外头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只先安顿好咱们家里和简先生。等安顿好了,想来那些下头的女眷们就要来拜见你了,你到时候只怕也不得闲了。”
“若是那些女眷们老老实实的,对你恭敬也就罢了。若是有那心眼不正,或者欺负你年轻,欺负咱们刚去,想压你一头的,你也别忍着!该教训教训,该不给脸就不给脸!就算地头蛇又怎么了?咱们要想在这赤城县立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先弱了声势,只怕他们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呢!”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初到赤城县
王永珠一听,就知道宋重锦是什么打算了。
这是打算在赤城县,摆出国公府世子和世子夫人的架子来。
宋重锦这般交代自然有他的打算,她心中也自有计较,一一都应了。
胡乱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起来,继续赶路。
剩下的路程倒是不多了,大约中午时分,终于看到了赤城县的城墙。
赤城县三面都是丘陵,县城被丘陵环抱其中,倒是天然的屏障。
正北方就是一大片裸露的黄土平原,上面没什么植物,风一吹,就是漫天的尘土黄沙。
县城唯有在正门处,依附着丘陵,修了高高的石头城墙。
想要进城,得绕上一大截路,才能到达县城城门处。
按理来说,一般上任的父母官,要先派人去县里告知一声,县里的大小官吏,都得前来迎接才是。
当然也有那谨慎的,要是想摸清赤城县的真实情况,也该不打草惊蛇,悄悄的进城实地勘察才好。
只是宋重锦和简怀风都知道,他们在岐水城呆了几日。
岐水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线盯着呢,只怕他们前脚出岐水城,后脚消息就散出去了。
这个时候,再搞什么突然袭击,不过是徒然罢了。
因此,十分高调的先就让宋小寅带着石头骑马先行一步,去赤城县通报一声,看看赤城县留下的那些官吏,到底是个什么表现,什么章程。
这首次接人待物,都不清楚对方什么脾性,这么一出,倒是可以窥见几分。
因此,等王永珠他们到达赤城县城门口的时候。
就看到县城城门口,齐刷刷的站着好几排的官吏。
西北风大,这一大早,就有那风卷起黄沙来,守门的几个衙役小兵身上肩头上,都落满了黄沙尘土,头发也都是灰扑扑的,一看就是早在这里守着了。
马车在这些官吏面前停住,为首的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官吏,领着那些官吏就上前恭迎。
宋重锦下了马车,只扫了一眼这些官吏身上,脸上,头发上,心中就有了数。
尤其是打头的这个官吏,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官袍,袖口都磨了白边。
乍一看年轻,可走进了就能看到,这头发里已经有银丝闪烁了,皮肤黝黑粗糙,举手投足露出的手,关节粗大,略显粗糙。
那官吏倒头就拜:“县丞万晋良率赤城县上下,恭迎大人——”
后面的官吏也都整理衣冠,齐刷刷的拜倒下去。
守在城门口的衙役们,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大中午,正是热闹的时候,本来看到县里几位官爷们,一早就守在这里,就心中疑惑。
有那消息灵通的,就已经打听到了,说是新的县令大人今日走马上任。
顿时都早早的守在附近看热闹。
要知道,赤城县因为骡马一事,上一任县太爷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官爷,直接锁走的情形,可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大家一直都人心惶惶的,要知道赤城县虽然不算富裕,可到底因着朝廷马场道原因,大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虽然离边关近些,可这些年也没什么大的冲突战争,再加上赤城县的位置,易守难攻,百姓们好不容易过了十来年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前县太爷被抓走后,大家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就怕朝廷怪罪下来,全县的人吃挂落。
这听说新县太爷今天到,谁不关心?都挤着想看看呢。
见到宋重锦,赤城县的百姓们,先是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好,不说别的,这新县太爷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
看看这肤色,看看这外貌,再看看这个头,这身材,这架势,没一处不戳中了赤城百姓的审美。
这就是他们最爱的那一款年轻后生小伙啊!
以前的那几任县令,要么脑满肠肥,要么弱不禁风,跟小鸡崽子似的,实在是不入赤城百姓的眼。
更不用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了。
西北这一块民风彪悍,女人几乎跟男人一般能顶大半个劳力,加上她们性格泼辣,特别的能说也敢说。
当即就有那婆娘媳妇子,一拍大腿:“这位大人长得可真俊!哎呦喂,我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后生!跟这位大人一比,我生得那几个,简直就像是牛羊都不啃的烂土豆南瓜,咋就那么寒碜呢!”
毫不顾忌,她亲生的几个儿子,就在身边。
旁边还有人附和:“大娘,你说的对!唉,也不知道县太爷大人成亲了没?这得多漂亮的大姑娘才配得上啊!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死活也要嫁给县太爷这样的男人,这才够味啊!”
说这话的女人的男人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看把你能的!你也不瞅瞅你长得那样,也就我能凑合凑合不嫌弃你了,还做梦嫁给县太爷?别叫人把大牙给笑掉了!”
那女人急眼了,一拳头就砸在了自家男人的眼眶上:“老娘长得咋样了?还要你凑合?”
两夫妻在众目睽睽下,就厮打了起来。
一旁围观的人,有笑着不嫌事大,拍手叫好的。
也有不走心的劝上两句的。
这样的动静,只要不瞎不聋的都看到了听到了。
宋重锦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万晋良和其他官吏。
万晋良和那些官吏十分尴尬,只得赔着笑:“那个,大人,赤城县的民风粗俗,百姓们不识字不懂礼数,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宋重锦只多看了两眼,还没说话。
一个官吏越众而出,谄媚得对着宋重锦道:“大人,这些乡民粗鄙,居然敢冒犯大人。不若下官带人将那起哄之人抓起来,任由大人处置可好?”
万晋良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有所顾忌,将话给吞了回去。
只是神色依稀可以看得出来,他不太赞同。
宋重锦看了看那命进言的官吏,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身上的官服也是簇新的,脸色红润,气色比起万晋良来可好多了。
当下就问了一句:“你是?”
那官员忙道:“下官赤城县县尉全向盛拜见大人!”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县衙
宋重锦深深得看了全向盛一眼,才道:“罢了,本官初到,没必要跟百姓一般见识。”
全向盛脸上的笑一僵,不过在宋重锦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又很快的提起了精神。
干脆的将万晋良给挤在了后头,跟在宋重锦的后头,鞍前马后,一时介绍在场的官吏,一时又介绍那些本地有些头面的乡绅,一会又谈论起赤城县的风头人情。
满场就他一个人最是活跃。
有人看不过去,嘀咕道:“这全县尉也太过分了,这不是抢万县丞的风头吗?”
万晋良摇摇头,“好了,全县尉到底在本县多年,了解民情也多些,让他给大人介绍,也是正理。”
正主都不在意,旁人也只好不说什么了。
倒是简怀风,见那全向盛这般殷勤,也就干脆的不凑过去了,反倒走到万晋良这边。
万晋良先就注意到了简怀风其人,看这打扮,还有这做派,就猜到此人恐怕是新任县太爷的心腹师爷。
见简怀风过来跟他搭话,也不敢拿架子,十分客气。
互相介绍后,越发谦和,知道以后只怕要跟这位简先生打几年的交道,还将身后的官吏都介绍给了简怀风,一时倒也相谈甚欢。
张婆子和王永珠坐在马车里,只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外头,这群人寒暄。
这都半日了,还没个完。
顿时忍不住了:“闺女,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这满天的黄沙,站在外头,一吹兜头一脸的沙子,张嘴说话就是一嘴的沙,风吹得脸上干疼,还傻乎乎的不赶快进城去,这是要大家一起吹腊肉吗?”
王永珠噗嗤一声笑了,安抚得拍拍张婆子的手:“娘,您女婿新任县太爷刚到,这些人不得表表忠心啥的?放心吧,这些人都是人精,不会一直在城门口耗着的,没一会就该进城了。”
果然,话音没落多久,全向盛和一干官吏就围随着宋重锦转了回来。
看宋重锦大步朝着马车走过来,全向盛跟了两步,被宋小寅给拦住了,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急切,忙后退了几步。
宋重锦走到车边,王永珠将车帘掀开得大了一些,露出脸来,“要进城了?”
宋重锦点点头,叮嘱道:“我听他们说,县衙后院已经打扫收拾好了,一会马车直接就进了后院。我跟简先生还有交接的事情,恐怕要到了晚上才能回去。一切就辛苦你了!”
王永珠点点头:“你放心,都交给我吧!”
宋重锦对王永珠自然是没有不放心的,都要走了,想了想又道:“我和简先生,再带上石头和宋小寅就足够了,其他的人手都留给你,搬运行李收拾屋子也便宜。”
王永珠知道这是正理,这一耽搁,到了县衙后院,还得卸下行李,也不知道那院子收拾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整理出来,晚上可是都要住人的,也不推辞,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子怎么调派人手了。
倒是张婆子不放心:“要不再带上小午吧,到底多带个人在身边才放心。”
宋重锦就要推辞。
张婆子板起脸来:“重锦啊,咱们这进了后院倒是没啥事,再说真有什么事情,不也还有永珠吗?你多带个人,真有什么,小卯跑得快,也有人报信不是?”
宋重锦哭笑不得,他是去接任县太爷的,又不是去跳龙潭虎穴的?
再说了,他初来乍到,就算这些人各有心思,没摸清他的底线套路前,也不会对他动手。
不过到底是自家娘子和岳母的一片心意,宋重锦也就笑受了。
宋重锦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倒是小卯要跟上去,被张婆子叫过来交代道:“你跟着你们家大人,别的也就罢了,要是有人给他灌酒啊,或者送女人之类的,你就回来报信给我!”
宋小卯是见识过了王永珠超强的武力的,也知道,自家世子大人看着硬朗,最是惧内不过,这家里真正做主的,其实是世子夫人呢。
因此毫不迟疑的满口答应了才跟了上去。
宋重锦他们在前头,王永珠他们的车队慢慢的跟了上去。
到了县衙,宋重锦他们进了前头,王永珠乘坐的马车,拐了个弯,到了县衙旁边,在墙上开了一个侧门,进了侧门,是一道影壁,转过去,是一条甬道,走上几步,才又是两扇对开的门。
一扇门,是前头县衙,宋重锦办完公后,从这扇门,就能回到后院。白天里,这扇门关上,后院出行,从甬道出来,从侧门出去。
到了晚上,这两扇门都锁上,前头县衙和后院,就彻底的隔开了。
虽然简单,倒是粗暴有效,将前后给隔开了。
这赤城县的建筑,不如京城的富丽堂皇,别有一番粗旷之意。
除了墙高些,大门开得比附近的大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尤其是一进院子,才发现,这后院,就是两进简简单单的院子。
黄土铺地,院子里两边栽了两颗半死不活的枣树,打扫得倒还算干净。
迎头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迎了上来,上前就给王永珠跪下磕头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
这管事是前头县衙一个刀笔小吏,被县丞安排在后院,是怕一时新任县太爷的家眷摸不清头脑,所以来支应两日的。
那后头跟着丫头婆子,也是雇来的,也是怕宋重锦他们初来乍到,一切都不适应,也好在旁边提点一二的意思。
王永珠点点头,示意他起来了,姚大十分上道的就上前搀扶起那小吏,顺手就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嘴里说这是夫人赏的。
那小吏一捏手心的银锭子,起码有一两多,顿时又惊又喜。
说实话,他们这一等的小吏,俸禄不多,这一两多银子的打赏,实在是笔大数目了。
当即越发殷勤恭敬起来。
一时,宋小未他们已经将行李往院子里搬了,那小吏忙招呼那几个初始的婆子和丫头也上去帮忙。
姚大见这几个婆子和丫头,膀粗腰圆,十分健壮,本来到嘴边的拒绝之词就吞了下去。
虽然行李多,有那马车夫帮忙,再加上姚大他们,还有婆子和丫头,倒是很快就将行李都搬了下来。
姚大跟那马车夫老把式结了帐,看着人走了,回身就请示王永珠这房子怎么安排。
王永珠和张婆子已经趁着这个空档,将这两进的院子都给打量了一遍。
这前头院子空荡荡的,留下的家具也都是粗笨不怎么堪用的。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安排
倒是后头一进院子,才略微看得入眼了。
这后一进院子,有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倒座房,在正房后,居然还有几间后罩房。
院子的东侧,还有一排群房,是丫头婆子们住的地方。
还有一个小厨房,虽然不大,可里头灶台,锅、还有橱柜色色都是齐全。
院子的还搭了一个葡萄架子,虽然此刻葡萄叶子都已经枯黄了,倒是还挂了十来串打着白霜的紫葡萄。
院子两边放着两口大水缸,水缸里以前应该养过鱼和睡莲,如今已经只剩下半缸泥土黄沙了。
还在廊下栽种了几颗树,王永珠大致看得出来,有腊梅,有红枫,还有两颗紫薇和一棵桂花。
地上栽种着葱兰和韭兰,墙边还爬了半墙的爬山虎和爬墙梅。
院子中间,也是用青石铺了一条十字的甬路。
在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小小的水井。
见王永珠看过去,有个粗使婆子就大着胆子道:“这口井可是难得的甜水井,在咱们这地界,打井难,出水也难,一般都是苦水井,洗洗衣服还行,可这苦水却连牛马都不喝。”
“咱们县城当初要建养马场,听说那大将军选了好多地方,最后在咱们县城发现了一条水脉,才将位置确定在了咱们县城。还让官兵一口气在咱们县城打了十几眼水井。托他老人家的福气,咱们这一县城的人可比别处的人好过多了。”
“我嫂子的娘家那边,隔着咱们几十里外,一个镇上就一口甜水井,精贵得很,谁家要用这甜水,还得出钱买,听说一文钱一担呢。也只有那些家里有钱的老爷太太们,才会去买水吃。”
“像我嫂子娘家这样的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去买上一担,也算甜甜嘴了。”
听这婆子说得可怜,偏偏她却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王永珠忍不住问:“那她们平日里用水怎么办?”
粗使婆子见王永珠感兴趣,忙巴拉巴拉的都说了。
原来这西北这一块,除了岐水城因为城外有一条江川流不息,所以不缺水外。
大部分都是缺水的,春末夏初还好,老天赏脸多下几场雨,河沟里还能蓄点水。
一般家庭也都会有一口水窖,在雨季里,在水窖里存满够一年用的水。
平日里都要省着点用,毕竟一家子吃喝洗漱,还有浇灌家里的菜园子,家里养了牲口的,还要预备牲口的饮用水,都要精打细算着来。
如同甜水井,这可是极为稀罕的,难怪那几个婆子丫头,看着这甜水井,满眼都是羡慕呢。
“那咱们县城的人呢?平日里也是雨季存储一年用的水?不是有大将军打了十几口水井吗?”张婆子也忍不住问。
她自问也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七里墩虽然靠山,可村子边就是一条河,就算十分干旱的时候,家里也有水井,还真没听过这样的缺水过日子的。
旁边的丫头婆子,见张婆子和王永珠态度和气,胆子也都大了。
纷纷说起来。
原来,当初虽然在县城里打了十几口水井,可大将军也定下了规矩。
每家每户,也就只能打一担水回家去用。
就怕这些县城的百姓,因为有了甜水井,就撒开了用。
影响了马场的用水,要知道,探寻这条水脉,可是为了建立马场,养马所用。
给县城多打这么些水井,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不过县城的百姓都已经感恩戴德了,当初没选定赤城县建立养马场的时候,因为这地界三面都是丘陵,可是没一口水井的。
因此,这赤城县还有一个别处都没有的差事,专门管这十几口水井。
那些水井也都会在上面盖上一个小屋子,有人专门看守着,一口井附近的人家,每家都会发一个牌子,有牌子才会允许你打水。
平日里,每家每户都还是会用水窖里的水,田间地头也会挖蓄水窖,预备着牲口用,还有天旱的时候浇地用。
王永珠又顺口问了一下,那马场那边的用水情况。
几个丫头婆子犹豫了一下,才道,马场那边,不知道当初打井的人用什么法子,似乎将那地下水脉给引出来,挖了偌大几个出口水坑,砌得十分规整。
平日里马场的人和骡马用水,都是用那地下水脉涌出来的河水。
那马场就在那山的那边,是在一片丘陵中,寻了好几个地势平坦的山谷或者缓坡养马,十分安全。
王永珠心里大致有了个数,再看这院子,收拾得也还算整齐,也就点点头,示意谷雨给这几个丫头婆子,一人五十个大钱。
丫头婆子接了赏钱,千恩万谢,拍着胸脯只问王永珠还有啥吩咐。
丁婆子和吴婆子跟着王永珠他们这一路从荆县到京城,也历练出来了。
就拉着这些丫头婆子,去厨房那边,问柴火哪里买,还有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在哪里买,物价如何?
王永珠和张婆子这看了一圈,心里也有了数。
本来是要安排张婆子住在正房的,可张婆子死活不同意。
在乡下也就算了,这可是在赤城县,到处都是眼睛。
宋重锦好歹是一县之主,怎么能住在厢房?传出去像什么?
她一个老婆子,哪里不能住?
又怕王永珠为难,干脆就指着东厢房,就说要住那边。
刚好群房距离东厢房近些,若有个什么吩咐,喊一声,丁婆子她们也听得到。
王永珠拗不过张婆子,也就只得依了。
别的就好安排了,丁婆子和谷雨她们,就住在东侧的裙房里。
至于简怀风,自然就安排在了前面一进院子里的东厢房,东厢房有三间,给简怀风两间,还有一间就给了金壶。
前头的院子里,也有几间群房,却是在西侧,宋小寅他们,还有姚大、石头和瘸子、简单他们,也就住在群房里。
本来王永珠开始是想着,反正西厢房也空着,宽敞些,倒不如就给宋小寅他们住好了。
可如今到底不比在七里墩了。
赤城县里,天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若是她这么安排,别人看到了,只怕背地里要说他们不懂礼数,居然这么抬举下头的人。
更甚者,王永珠也知道,该给这些人立规矩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在七里墩粗疏些不要紧,到了赤城县,就不能再这般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羊肉汤
有了王永珠的吩咐。
其他人就忙忙的将东西分开了往院子里搬。
忙活了半日,终于赶在日落前,终于大致归置好了,晚上能将就着睡上一夜。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第二日再重新布置就好了。
姚大听了那几个本地婆子丫头的话,已经偷空去先采购了一批柴米油盐和一头现宰的羊回来。
这地方蔬菜水果少,出去购买的时候也是下半晌了,姚大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虽然问过那位小吏,可他也是说了几家铺子平日里有卖,一般过了中午就关门了。
没奈何,姚大只得匆匆回来了。
还好丁婆子早就听说这地方苦寒,夏天的时候,将那瓜啊、葫芦啊、菜苔什么的,都晒成了各种干货。
此刻只打水烧热,将这些干货泡在热水里。
见了这羊,也倒不惧。
这一路,她已经跟那赶车的老把式讨教过这滩羊的做法了。
先将那羊肉切成大块,泡在水里,将肉里的血水给漂干净。
才架起一个大锅来,打上清冽的井水,将洗干净,剁成大块的羊肉丢下锅去,煮出浮沫来,将浮沫给撇去。
再丢入葱姜,小火慢慢炖煮着。
煮了约大半个时辰,那香味就四溢出来。
鼻子十分灵敏的宋小午他们,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金壶和简单到底年纪小,被这香味勾得都钻到厨房门口守着了。
尤其是简单,咬着手指头,不停的吸溜口水。
丁婆子见了,忍不住一笑,从那锅里挑出两大块来,舀入碗中,撒上细盐,浇上一勺子汤,一人给了一碗。
金壶和简单抱着羊肉碗,想喝汤,又怕烫,干脆捞起羊肉,就蹲在厨房门口啃起来。
羊肉刚出锅,一咬,里面的汁水涌出来,烫得两人呲牙裂嘴,却舍不得吐出来,只在院子里跳脚。
王永珠和张婆子在屋里收拾那些细软,听到外面的动静,再闻着香味,忍不住都笑:“这味道真香,我都站不住了,娘,咱们也别收拾了,先去尝尝味道,晚上回来在收拾。”
说着,竟真丢下收拾的活计,拉着张婆子往外走。
出来就看到金壶和简单,啃得香甜的样子,越发有了胃口。
丁婆子那边,因为时间来不及,只来得及焖了一大锅米饭,又贴了半锅的饼子,炒了几个小菜,也像模像样了。
王永珠和张婆子和金壶在东厢房旁边的耳房摆了一桌,丁婆子他们剩下的人,就在厨房旁边的小屋里摆上一桌。
这羊肉起锅之前,才撒入了盐,又还有吴婆子在厨房边角落里,居然寻觅到了一窝香葱。
掐下来,洗干净切成葱花,洒在汤上面,又香又好看。
王永珠和张婆子还有金壶三人,居然就这么干掉了一小盆。
吃到最后,都吃得有些撑着了,金壶捂着肚子直哼哼。
被王永珠拉着两人,一起在院子里走着消食。
看到丁婆子来收拾碗筷,还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羊肉还有没有?”
丁婆子忙道:“还剩下半扇没动呢。”
“那你再切上一小半来,就按照先前的再坐上一锅,预备着大人和简先生他们回来吃。”王永珠叮嘱了一句。
丁婆子忙领命下去了。
她倒是多了心眼,拿着吴婆子一起,顺便把面和好了,放在一旁醒着,就守在厨房里,等着宋重锦他们回来。
宋重锦他们一直到了戌时快到亥时才回来,直接从前面衙门和后院相通的那个小门进来的。
宋小午和宋小未守在两扇门之间,见人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宋重锦和简怀风都一脸疲倦之色,今日本来交接,不过是将任命文书核对一下,还有一些手续办一办。
偏偏这因为前任县令被锁拿进京后,赤城县到底没了一县之长,就有些乱了章法。
再加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这拖了几个月,积压的事情,还有一些上一任留下的烂摊子,这些官吏们都快兜不住了。
好不容易新县太爷上任,人人都松了一口气,恨不得今天就将手头的那些事情给丢出去,不粘手的好。
宋重锦自然没那么傻,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稀里糊涂的接过来。
天知道里面有多少烂帐,因此只各种推辞,一直闹到了天黑。
才有人提出要给县令大人接风。
到了外头酒楼,别的不说,烤骆驼先上了一头,据说这可是塞上一道名菜,轻易不会做来吃。
听说是先将蛋煮熟,然后塞入宰杀好的鱼肚子里,再将鱼烤好后,塞入鸡肚子里,将鸡烤得焦黄后,再塞入羊肚子,然后烤好羊之后,才填入到骆驼肚子里,中间还要用米饭、杏仁和松仁之类的塞满填充。
再将骆驼烘烤至油亮金黄,香气扑鼻。
这菜从早上就准备,一直到了这晚上,基本才能好。
宋重锦和简怀风还真没见过,几十号人,就围着这头烤好的骆驼团团而坐。
肉由厨子削下来,最细嫩最好的那一块,自然奉给了宋重锦。
宋重锦品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大家才敢动筷子。
开始还有几分顾忌,可吃肉要就酒啊,宋重锦先给自己和简怀风服下了解酒药,倒也不怕。
只是这西北的酒烈啊,都是烧刀子,酒入口,热辣辣的顺着喉咙就下去了。
酒量要是差一点的,只怕一杯就倒了。
敬酒的人太多,宋重锦都没吃上几口肉,酒倒是被灌了不少。
从骆驼吃到羊,再吃到鸡、鱼、最后一个蛋那是精华中的精华,被恭敬的呈给了宋重锦。
这一顿饭从天黑起,吃了几个时辰,蛋都凉透了,上面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尤其是,这蛋还是个鹅蛋,跟成年汉子的拳头一般大,看着就怕。
宋重锦很是怀疑,这只怕是这些本地官员是借机要用这蛋来噎死他。
可看着大家殷切的目光,大有大人你不吃,我们亲手喂你的架势。
只得硬着头皮给吞了下去,只噎得他差点失态,忙灌了一杯酒,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不然只怕他就要成了历史上,刚上任吃接风宴就被蛋噎死的第一人了。
好不容易散了宴席,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身心俱疲,只觉得这顿饭简直要了人命了。
将简怀风送到前院,他就直奔后院去了。
张婆子已经扛不住早就歇息了,院子里点着两只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的昏黄的灯光,看得人心里就暖洋洋的。
王永珠一直在上房守着,听到了动静,忙迎接了出来。
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还好她准备了热茶,先让宋重锦喝了茶,又让人打来热水,让宋重锦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丁婆子就已经将炖得烂烂的羊肉和汤,还贴了几个饼子,一并给端了上来。
宋重锦本就晚饭没吃多少,喝了不少酒,虽然有解酒丸不碍事,洗漱了后,肚子里就空空如也了。
尤其是最后那个蛋,冷冰冰的在胃里不舒服,就想吃点热乎乎的。
当下先坐下来,喝了一口热热的肉汤,整个人到胃里都暖和了。
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道:“给前头简先生他们也送一点去,他们晚上也都没吃好。”
王永珠给他递了一个饼子,“你放心,我已经让送过去了。你慢点吃,这是晚上没吃饭?”
饿成了这样?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抻一抻
前院里,简怀风进了给他准备的屋子里。
屋子里烧着炕,暖洋洋的,吹了这一路风都凉透的身子进了屋,热气拂面而来。
简怀风到底也有些年岁了,虽然穿得厚实,可吃了酒,吹了夜风,也有些难受。
看着炕上铺设好的被褥,再一摸桌上的茶水,还是温热的。
先倒了一杯喝了,整个人才舒服了些。
没一会,瘸子就已经给他打来热水,伺候他梳洗了。
后院丁婆子就已经送来一个食盒,一打开,满屋子都是香味。
简怀风忍不住食指大动,痛快的吃得胡子上都沾满了油光,放下碗筷,感叹道:“咱们这位夫人,可真是个心细的,大人有这样的贤妻,武能制敌,文能定家,外能挣钱,内还能将上下打点妥帖,可真是他的福气啊。”
瘸子听了这话,只看了他一眼:“都这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点评夫人作甚?再说了,大人和夫人这般厉害,对咱们不是更有利?”
简怀风摇摇头,嫌弃的看了瘸子一眼:“你不懂!收拾收拾下去吧——”
摇头摆脑的躺在床上,又嘀咕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了。
瘸子不理他,知道自己这主子有发疯了,收拾了碗筷和食盒,自去睡去了。
后院里,宋重锦和王永珠说了一会子晚上接风宴上的窘态,逗得王永珠乐了半日,才吹灯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姚大就带着人到那位小吏所说的店铺里去采购要用的各色食材去。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得了风声,看到姚大,那些铺子的掌柜的就十分殷勤的迎接上来。
一边往里面让,一边还主动将最好的东西都给摆出来,任由姚大挑选。
这些虽然不及岐水城那边丰盛,倒也看得过去。
姚大昨夜和石头早就拟好了单子,只照着单子上的挑好的就行。
挑完东西,结帐的时候,那掌柜的还推辞,只说是当孝敬给县太爷的。
姚大哪里会占这个便宜,他昨日已经对赤城县的物价有所了解了,大致估算了个价格,将银钱丢与了掌柜,才道:“咱们大人可不是那种欺压鱼肉百姓的人,该是多少是多少。”
见那掌柜的还不敢收,只道:“下午到县衙后院去,将你们所有的食材货物,新鲜有趣的东西列个单子,一并带过去。让我们家夫人看看,若是我们夫人看得上你们家的东西,到时候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那掌柜的眼睛一亮,这可是天大的好机缘啊。
不说这日积月累长期稳定的供应能赚钱,就凭能跟县太爷后院搭上关系,赔钱他都愿意啊。
忙不迭的答应了,对着姚大千恩万谢不提,出门还塞给了姚大一个红封,还多准备了一个小筐子,将各色好东西也都捡了几样放里面,悄悄的道:“这是我孝敬姚管事的,还请笑纳。到时候还请姚管事在夫人面前多多替小的美言几句——”
姚大知道,这是惯例。
若是他不收,只怕这掌柜的心里还不踏实,觉得他嫌弃少了呢。
因此也不推辞,那掌柜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了。
姚大走了好几家铺子,挑挑拣拣一番,说了同样的话,也同样收了好几个暗地里塞过来的红包和孝敬。
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东西回来了。
回到县衙后院,丁婆子准备的早饭差不多刚得了。
因为材料有限,也就是白粥,早上刚蒸好的馍馍,加上咸菜肉酱,也很是不错了。
宋重锦今日算是正式要去上任,吃了早饭,换上了官服,带着简怀风和几个亲卫就到前头去了。
姚大这才偷了个机会,要跟王永珠说说早上去采购的事情。
前院正房是预备宋重锦的书房和平日里接待客人的,还有一件耳房是王永珠打算留着平日里起居,或者打理家事,接待客人的。
只是还没收拾出来,就在宋重锦的书房里凑合着。
姚大将从各个铺子里拿到的各色清单一一的都列在了王永珠的面前,还有那些掌柜的给的红包和孝敬也都么隐瞒,一一说来。
最后还忍不住道:“这些人还真下得血本,我这一起去了是四五家铺子,最多的给十两银子,少的也有五六两呢。在加上孝敬的那些子东西,一个普通人家大半年的收入呢。”
王永珠翻看着那些清单,听了这话一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肯出这么多银子,自然所求更多。别的不说,若真能接下咱们家这采购的单子,每日里的柴米油盐,肉和吃食蔬菜,累积下来,一年半载的也能挣不少银子了。”
“更不用说,若真能供应咱们家,说出去,也是一份说资,和县太爷搭上了关系,真有点什么,不是太过分,多少人都要容让容让了。就凭这个,他们就赚了!”
“俗话说的好,商人逐利,不赚钱,没有好处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干?”
姚大嘿嘿一笑,“那小的再去吊吊他们的胃口?可不能白便宜他们,让他们得这么大的好处!”
王永珠自然是相信姚大的,点点头,将单子交给了姚大:“行,你有分寸就好!也别着急定下来,先抻一抻他们。还有,也别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只定某一家的。”
“谁家的东西好,就定谁家的。先看个三个月,半年的,如果质量一直保持的好,就可以续订。若是里头有什么以次充好的,立刻踢出去——”
姚大忙收敛了神色,低头应了。
他可是太知道自家这位夫人的厉害了,别看年纪轻轻的,看着似乎面嫩好欺负。
真欺到她头上了,她立马能让你怀疑人生的。
说完这个,王永珠想起一事来。
“昨儿个大人跟我说,原来前头县衙那里,有书房和白日里让人休息的地方,还有两个小院子,说是前头那位带着的师爷和幕僚住的院子。”
“你一会子去看看那院子地方大不大,安静不安静?再回来报我。”
姚大忙领命下去了。
王永珠才回到后院,跟张婆子商量。
昨日因为初来乍到,都还不了解,只暂时安排住下了。
今天就要细细谋划一番,毕竟不出意外,在这赤城县可要住上好几年。
一早她也看到了谷雨她们住的群房,一间住两个人,实在有些挤。
尤其是简怀风跟她们住在前后院,还有张婆子在,有些不方便,恐怕出门都要避着些。
她要是见本地的那些女眷,恐怕她们也觉得别扭。
再来,简怀风这人,王永珠知道他有自己的秘密,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恐怕他也难受。
倒不如收拾出前头的院子来,简怀风住在前面,让宋家护卫和石头也搬到前头县衙去,一来能看护一二,二来大家都彼此有个空间退步。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请喝茶
张婆子听了连连点头:“若是宋家那几个小子,还有姚大他们也就罢了,这简先生住在这前后脚,你娘我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请他到前头住单独的院子也好。再者,他就算是你大舅舅相信的人,可你大舅舅也跟他多少年没见面,再信任那也是外人。”
“那简先生,我看他那面相,就知道他是有十万个心眼子的人。咱们家的那些人,都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不当心说出点什么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泄露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当然,娘也不是防备简先生,就是觉得啊,这人啊,还是有防人之心的好,闺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永珠忙道:“可不是,娘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让姚大他们赶快将前头院子给收拾出来,请简先生搬过去。”
倒是张婆子又有点犹豫了:“这事,是不是得跟重锦说一声,到底简先生是他请回来的师爷——”
“娘你放心吧,宋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呢,他说这后院就是咱们的家,要住上好几年,除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连金壶他都想让他搬到前头去住呢。”
张婆子一听乐了:“我女婿说的对!金壶都十几岁了,天天呆在后头院子里做啥?要他到前头去,跟人学个眉高眼低的好。”
被正好有事来找王永珠的金壶给听了全,顿觉得心口中了一刀。
不过他来也正好为了这个事,只觉得留在这院子里,天天跟简单那个傻小子一起玩怎么成事?
得出去见见世面才好。
因此顺势也就说要每日跟着姚大出去跑跑腿。
王永珠知道金壶是个闲不住的,也不勒肯他,自然就同意了。
金壶得了准信,哪里还呆得住,屁颠颠的就去缠着姚大去了。
等到了晚上,宋重锦这边就给了准信,说简怀风主动提出,说住到前头县衙的院子里去。
说是和宋重锦他们住在一起,毕竟有女眷,多有不便。
二来,他住在前头,也能帮着盯着前面的动静。
宋重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很快,就将前头的两个院子都收拾了出来,一个给简怀风主仆三人住,还有一个院子,金壶也搬了过去,进出方便些,宋小寅和宋小卯还有石头和他住同一个院子里,倒也不用担心。
吃饭都还是后院做好了送过去,只不过这院子大了,人也多了,伺候的人到底不够。
又见初来那日雇请的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还算老实本分,也就干脆签了长契约,做些打扫,浆洗的活计。
这么搬家,安排布置,前前后后,忙乱了半个月,才算消停了。
前头宋重锦他们每日也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县城,积压了几个月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千头万绪。
幸亏有简怀风这个积年的老师爷在,一件件的倒也慢慢理顺了。
衙门那些官吏,不管是心存幸灾乐祸之意,还是想看看新来的大人到底有没有几分能力手段,还是真心想快点将手头的事情交出去,免得背锅。
见宋重锦开始还有几分手忙脚乱,可很快就上手了。
而且还有个厉害的师爷在后头指点,里面的一些疏漏和错处,不是避开了,就是被挑了出来。
让他们不管是心服还是口服,反正面上是服气了。
至于王永珠那边,到了赤城县第三日,就已经有人递帖子,说要上门拜见。
都被王永珠给推了,只说家中还没收拾好,等收拾整齐了,再设宴请大家。
因此这屋子收拾好了,家里的事情也理得差不多了,
王永珠才从帖子里翻找了两张出来,一张是县丞万晋良的夫人曲氏,一张是县尉全向盛的夫人陈氏。
这两个人,宋重锦在自己面前曾特意提了提,再加上这两个人的位置重要,他们的夫人自然也要先见上一见,心里也好有个底。
先让人去给两家下了帖子,说请她们到府里来喝茶。
两家接了帖子,哪里敢怠慢,第二日一早,就收拾整齐了上门来拜见了。
曲氏和陈氏的马车,在门口停了,下了马车看到对方,先是一愣,然后都哼了一声,别开头去,只当没见过对方。
此刻被人带进院子里,忍不住就各自打量起来。
这县太爷的后院,她们以前也来过。
这次来,却发现了,不过半月时间,和以前就有了很大不同。
也不是说有什么大的改变,房子还是那几间,可有一些小小的细微的改变。
要知道前一任县太爷的夫人,据说是什么书香世家出来。
这院子当时就布置得极素净,知道的是县太爷的住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寺庙呢,在正房供上个菩萨就能烧香的那种。
她们第一次进这个院子,都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今天再看这院子,虽然并没有大动,可墙角两盆盆栽,廊下铺着的垫子,门帘上细细的花纹,都显出居家的气息来。
曲氏和陈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飞快的别开了眼睛。
跟在前头婆子的后面,到了二门口,就看到一个笑盈盈的十七八岁的美貌小娘子,站在那里。
两人心里正疑惑,这美貌小娘子是?
就听到前头领路的婆子口称夫人,立刻就知道了这美貌的小娘子,居然就是新上任的县太爷夫人。
手忙脚乱的上前拜见。
王永珠客气的免了礼,就请两人到西厢房的花厅去坐坐。
曲氏和陈氏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还不忘记打量这后院。
后院王永珠并没有大作改变,只将那两口大缸给抬了出去,腾挪出了两块地,已经细细的翻过了,上面撒了白菜和香菜的种子,还有一块,栽了大蒜瓣下去。
厨房旁边的一小块地,也都被翻种了小葱还有萝卜。
两人跟着进了花厅,就有谷雨和立夏送上茶和点心来。
曲氏和陈氏在下首坐了,看着谷雨和立夏这走路的姿势,还有奉茶的样子,都比别家的好看些。
再喝一口茶叶,就算她们平日里喝茶少,也能尝得出这茶是极好的。
抬眼偷看上面坐着的王永珠,虽然年轻,可是容貌是极标致的,那衣裳是没见过的料子,那头上戴得首饰,虽然不是黄金,可看上去就很贵重。
顿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倒是王永珠,将曲氏和陈氏只低头不说话,顿觉得有趣。
若是一般女眷,这去见上官家的夫人,不得好言奉承一番?最起码也不会这般冷场吧?
因此笑问:“两位夫人,不知道我这茶可还合你们的口味?”
曲氏忙放下茶杯,躬声道:“夫人这茶是好茶。妾身虽然不懂茶,可也能品出这茶的好来,只可恨妾身是个粗人,竟然找不出好词来形容它——”
陈氏也不甘落后,忙忙的站起来抢着道:“夫人的茶,自然是最好的茶!只是若熬得浓些就——”
话没说完,就被曲氏不着痕迹的给轻踢了一脚。
陈氏愣了一下,马上改口道:“哎呀,瞧我这张嘴,夫人莫怪!我跟我家男人一样,是个大老粗,有啥就说啥!”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拿她当自己人
王永珠一笑:“陈夫人这性子,倒是直爽,跟我家老太太一般的性情。我家老太太也是说这些茶叶好是好,就是太淡了些,熬得浓些才解渴呢。”
这么一笑,倒是让陈氏和曲氏放松了不少。
她们本就是普通人家的闺女,也没读过什么书,不过是因为嫁的男人有几分造化,倒是成了官眷,有了诰命。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大家都是差不离的出身,又因为本地女子皆是如此直肠子,有啥就说啥,也不藏着掖着,就算有个什么口头不快,说过也就算了,倒是相安无事。
偏偏呢,上两任的县令都是那种白面书生型,连带县令夫人也都是文绉绉的。
说话咬文嚼字,拐弯抹角说半日,还不明白到底要表达个啥意思。
每次来见县令夫人,一句话就得琢磨半日,实在是伤不起。
偏县令夫人还觉得言语无状,粗鄙不堪,就算嘴上不说,可那眉梢眼角的鄙夷是掩饰不住的。
谁也不是傻子,看在眼里,时日久了,也就都不怕来见县令夫人。
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爱凑上来。
偏生吧,就算她们再大大咧咧,这么多年的官眷当下来也知道,这官场后院女眷交际也是十分重要的。
比如前两任县令夫人,因为看不起她们,没少在县太爷面前嘀咕。
搞得县太爷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话里话外唆使她们家男人,什么纳个知书达理的美妾,跟在身边也好打理这后院。
什么这种年老色衰的老妻,就该送回老家,奉养爹娘,教导子女就行了。
都说男人是狗,自家那男人都被说得有些动心了,多亏她们联手,一哭二闹三拿菜刀要同归于尽,吓得那狗男人才收敛了心思。
因此,听说这又换了新县太爷,她们这些女眷心里一直是提着的。
此刻见了王永珠这样,那心就稍微的放了下来。
也能主动说几句本地的特色,还有风俗民情了。
一边说,还一边打量着这屋子,一看就收拾得舒坦。
并没有特别名贵的摆设,一色半新不旧的秋香色垫褥,屋里摆放着几盆菊花,不是那种大朵大朵,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品种。
而是一簇簇的淡紫色的小菊花,这种都是她们平日里栽在院子角落的,不用怎么管,就能自己开得热闹的那种。
没想到种在盆子里,放在屋里,也挺好看的,那么挤挤挨挨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精神。
再看这端在手里的茶杯,还有那装着点心的碟子,都是白瓷,看起来比自家所用的略微润泽光滑,可也并不是很贵的样子。
以前县令夫人,招待她们的据说都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这个窑那个窑烧出来,上面还画着各色折枝花样的杯子。
当初有人不小心失手砸了一个,就得了县令夫人身边一个嬷嬷的好一顿排揎。说什么那茶杯是一整套的,价值上百两银子,这砸了一个,一套就毁了云云。
羞得那位女眷回家后,大病了一场,半年都没出门。
这前后一对比,只觉得王永珠这位县令夫人,实在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跟她们也能说得来。
再看王永珠年纪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年纪,长得又是广大做娘的、做婆婆最喜欢的那一款有福气的长相,态度又和气并不拿大。
又听王永珠说,她本也是农家女出生,这也是第一次当县令夫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害怕,这过两日就要宴请大家,心里实在没底。
看在曲氏和陈氏真是怜惜之心大起,看着王永珠就跟看自己闺女一般心疼。顿时就拿她当了自己人。
两个人一边安慰王永珠,一边就给王永珠介绍这县衙里数得着名头的几个官吏的职位,家眷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个孩子,什么脾性。
一时收不住,恨不得连人家两口子打架吃醋,或者老人偏心不公也都顺嘴给吐露了出来。
王永珠一边听,一边尽数都记在了心里。
这般老实听这两人说,还殷勤的劝两人喝茶润润喉咙,吃点心的乖巧模样,实在是让曲氏和陈氏心里可惜,这要不是县令夫人,这么乖巧的闺女,抢也要抢回去给自家儿子做媳妇去,多可人疼啊。
说到了中午,王永珠顺势就留饭,两人也没推辞。
饭就摆在了花厅,本来张婆子知道今日王永珠要见客,事关前头,她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吃算了。
可到了时间,王永珠就亲自来请,只说今日上门的两位夫人是两个妙人,张婆子保管喜欢。
张婆子半信半疑的跟着去了,果然曲氏和王氏见了张婆子,忙口称老夫人,上前来见礼。
张婆子见她们面相就是那种爽直的人,也就堆起笑脸来,十分客气。
曲氏和陈氏见张婆子也十分和气,顿时越发定了心。
饭菜上来,王永珠只谦虚道:“今日和两位夫人初见,不知道两位夫人爱吃什么,做了几个我们家乡的菜,不是什么好的,两位夫人尝个新鲜吧。”
桌上大都是家常菜,有鸡鸭鱼肉、还有羊肉和几样蔬菜,倒也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别的还犹可,这有羊肉和蔬菜,倒是让曲氏和陈氏眼前一亮。
要知道虽然她们也是官眷,到底俸禄有限,家里一大家子都靠这个养活,平日里也都还要精打细算。
这鱼虽然稀罕,可两人觉得刺多,吃起来费事。
倒是那羊肉,一闻就是滩羊的味道,这可是上等的羊肉,顿时也就不客气了。
开始还有几分矜持,还收敛着,可看着张婆子和王永珠吃饭,并不是那种数着米粒,只拿筷子尖尖点两下就说饱了的人。
反而大块吃肉,也是吃完一个馍馍还能让再上一个的人物。
顿时也就放开了,一顿饭下来,四个人愣是将一桌子菜都给吃的差不多了。
羊肉只剩下半盆子汤,那鱼,开始两人还有些嫌弃,下了一筷子后,就没控制住下筷子的速度了。
更不用说这个时候难得的青菜,不像她们都是煮来吃,或者干脆就是洗干净了,沾着酱吃。
而是大火炒得鲜嫩,咬一口,鲜甜的汁水就爆了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曲氏和陈氏吃得肚子滚圆,才放下了筷子。
再看一眼桌面,倒是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张婆子却十分高兴:“看着你们吃的香甜,我这老婆子都多吃了一个馍馍,今儿个这午饭吃得可真香!”
一句话,让曲氏和陈氏脸色就回转来过来,齐声奉承起府上的厨子好手艺起来。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消息恐怕有错
饭后,曲氏和陈氏看了看天色,就提出告辞。
王永珠也不虚留,只说过两日宴请宾客,还要请她们两人提前过来,给帮忙看着才行。
两人也没口子的答应了。
一时王永珠又示意谷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来:“初次见两位夫人,就格外的亲切。一点小东西,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老人裁两件衣裳也好。”
曲氏和陈氏一看,两人的礼物一般无二,都是两匹靛蓝的料子,还有两盒子点心,还有两个做工精美的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着什么。
这样的礼物,王永珠口里还说简薄,曲氏和陈氏却是十分满意高兴了。
只觉得这礼物送到了心坎上。
这靛蓝的布料,看着不起眼,可一看就知道料子厚实,倒像是那吉祥布行最受欢迎的布。
要知道这吉祥布行的布料,在他们这里卖得最好的就是这靛蓝色。经久耐用不褪色,还特别耐脏。
以她们的地位,也不过是买到过一两次,听说还限购呢,是拿着银子也没处去买的好东西。
听说京城都流行这个布行的布料,宫里娘娘都爱穿呢。
如今一下子就得了两匹,两人只看着这布料就心花怒放了。
还不用说那点心,看那盒子,就知道这点心不便宜,别的不说,拿回去孝敬家里的老人,还能给孩子甜甜嘴呢。
两人高兴,也没怎么推辞,接了礼物,乐颠颠的就出了门。
也顾不得别的了,两人坐了一辆马车,在车上,摸着那料子先感叹了一回,居然真的是吉祥布行的布料。
再打开那荷包的抽绳,就滚出两个圆滚滚的八宝联春的银锭子来。
曲氏和陈氏忙将那银锭子塞进荷包里,拉紧了抽绳子,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震惊之色。
好半日,陈氏才道:“这县令夫人出手可真大方!送得东西也都实用不花里胡哨的,比前一任那一位可强多了。那一位送什么笔啊,墨啊,还有什么书之类的,卖又卖不掉,摆在家里还占地方呢——”
曲氏到底老成些,看着这么贵重的礼物,恍惚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昨儿个接到帖子后,我们家老万可是叮嘱我,要我今儿个来拜见县令夫人,什么都别多说,只留神看着的——”
再想起,她们俩在县令夫人面前可是啥都说了,东家长西家短,谁家两口子为了什么打架挠破脸,可是都说了。
坏菜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再看看手里的东西。
陈氏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抱住了那两匹布,嘟囔道:“那都是他们男人在外头的事情,就他们喜欢玩心眼子。我看那县令夫人挺好的,又不拿大,又和气,尤其是长得好看,我一看就喜欢。说话也好听,这样的好夫人,咱们有什么好瞒着的?”
“再说了,我可听说了,那宋大人长得可俊了!这么俊的后生和闺女,能坏到哪里去?”
曲氏被陈氏给说服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被手里的荷包和两匹布给说服的。
当下也点头道:“说得也是!咱们回去也跟当家的说说,别总是把人往坏了想,我看这宋大人虽然没见过,可这夫人和那老太太倒是个慈和人。人家这么大老远的来,老的老,小的小,可怜见的,咱们可不能欺负人家,不然那成什么了?”
陈氏和曲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给对方打足了气,回家去了。
等陈氏她们一走,王永珠就赖到了张婆子的屋里,躺在她的炕上,只揉着额头。
方才她和陈氏还有曲氏,从刚开始见面,她就在不停的使用催眠术中的暗示和一些催眠。
这是极为耗费精神的,此刻她们一走,王永珠放松下来,就觉得头有些疼起来。
张婆子虽然不知道,可看自家闺女似乎十分劳累的样子,估摸着是和那两个官眷打交道,太过小心提着的原因。
因此洗了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也上了炕,让王永珠躺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捏着太阳穴。
一边就问:“可是今儿个待客累着了?”
王永珠摇摇头,想了想问张婆子:“娘,你觉得今天这两位官眷怎么样?她们关系如何?”
张婆子想了想:“看着倒是粗中有细的人物,心中是有成算的,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心的人。两人关系应该不错,看着平日倒是颇有交情。”
“我就是觉得她们俩热情得有些过分,看你的眼神,跟看自家闺女一样。”
说到这里还笑了:“我闺女就是长得招人疼——”
王永珠也笑了:“我也觉得这两位夫人倒不是什么有什么坏心,能藏住太多心思的人。在来之前,在咱们县衙门口可是装作不对付的样子,可是进来后,因为那陈氏说错了一句话,曲氏比她还着急,偷偷的踩了陈氏一脚提醒她呢。”
“尤其是后来,也许是放松了下来,也许是一时忘记装了,看她们说话的语气,十分熟悉,两家关系应该还不错。”
张婆子点点头:“是这个理,只是她们做啥要装作不对付的样子?莫非?”说着看向王永珠。
王永珠闭上眼睛:“先前宋大哥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上两任县令在赤城县都留任不长,都是这些本地的官吏做的手脚。”
“在咱们前一任,是因为骡马的事情,被锁拿走了还罢了,前前一任,可是听说,因为这些本地官眷对县令夫人不恭敬,县令夫人跟县令抱怨了一番。”
“后来那县令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怂恿这些本地官吏纳妾,惹恼了这些本地官眷。听说有哭闹上吊的,有拿着刀要杀人的,还有拿鞭子抽得本地官吏都不能出门的。”
“再后来,没过几个月,那县令就不知道怎么的,犯了个贪酷的罪,被革职查办了!就是我们前头这一任,听说不出骡马这事,也呆不长久了。”
“因为他家夫人貌似也跟这些本地官眷不合,还呵斥过其中一位的家眷,那位家眷羞愤回家大病了一场,半年没出门。听说那位受辱的家眷恰好是管理马场那边的一位小吏的夫人——”
张婆子听了这话,顿时一惊:“那这意思是,前两任都是得罪了他们的家眷,所以被人设计使绊子给弄走了?所以重锦才说让你压着这些女眷们,是怕你受委屈?”
王永珠点点头,这是宋重锦那边给的消息。
只是此刻回想起曲氏和陈氏的表现来,倒是觉得宋重锦那边得到的消息恐怕有些错漏。
先不说她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再来她以有心算无心,催眠和暗示了曲氏和陈氏,她们表现出来的才是她们真正的一面。
以陈氏和曲氏的表现来看,虽然性子鲁直了些,但不是没分寸的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到底事关外头,张婆子也不好多说,只提醒道:“你可得跟重锦好好说说,咱们初来乍到,这赤城县到底是个啥章程还不清楚,可别中了别的套。”
这是自然。
到了晚上,宋重锦从前头衙门回来,不等王永珠主动说起,就十分关切的问:“今儿来的两位女眷没为难你吧?可有不尊重你?欺你年轻面嫩?”
王永珠瞥他一眼:“你放心吧!今儿个来的两位夫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说着将今天曲氏和陈氏的表现,还有她们主动说起的那些县衙的官吏的一些性格,和家里家眷的脾性爱好都说与了宋重锦听了。
最后才道:“还有一个发现,之前你不是说,这万县丞和全县尉看似不合,这县衙的人,也分成了好几派么?有站在万县丞那边的,也有站在全县尉那边的,还有在中间犹豫不定的,又有那朝廷马场那边的自成一派?”
“可我今天发现,这万县丞夫人和全县尉的夫人关系却似乎颇好,一个人说错了话,另一个人急忙提醒。若是两人正有罅隙,这两家的夫人关系可做不到这么好。”
话只说到这里,宋重锦就心领神会了:“我都记住了,会让人好好再查一查。”
王永珠见宋重锦心里有了数,也就不提了。
只另起了一个话题:“马场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说到这个,宋重锦冷笑一声:“那些老狐狸们,每日用各种鸡毛蒜皮的县衙的事情来搪塞我,一点点事情,这个也说要县太爷裁定,那个也说我们做不了主,还得大人开口。”
“这是不想我接触马场那边,或者说马场那边他们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知道。只是也知道拖不得许久,恐怕如今正在想法子收尾了。”
“也正好,我已经派人盯着那边了,倒要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宋重锦这些时日也没闲着,每日虽然被那些人用各种事情缠着,离不开县衙。
可他又不是傻子,后面还有一个千年老狐狸精简怀风呢,哪里看不出这些人的把戏来?
不过也是因为另有打算,所以干脆将计就计,每日里装作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缠着,无暇分神去看马场那边。
实则已经跟先前早几个月,从京城那边,就已经让杨宗保趁着人不注意,派人先行到了赤城县,如今已经混入了马场里了。
再者,还有当初历九少和张银保也曾将他们在赤城县的人手,介绍给了王永珠。
私底下有姚大和石头,借着采买的由头,早就已经和历九少那边的人牵上了头。
历九少那边的人手,是个皮毛铺子的掌柜,姓曾,面上是历家的人,实际确实历九少的心腹。
这是历九少上次去七里墩,决定了跟宋重锦他们合作后才吐露的。
王永珠当时还笑,难怪历九少动心,看他这在历家这条商线上安插的这枚棋子,就知道历九少只怕早就对这边的生意动了心思。
在这边开皮毛铺子也有七八年了,因为背后靠着历家,财大气粗,出手大方,因此跟县衙那些大小官吏,还真有几分交情,也曾是他们家的座上客。
这些赤城县官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谁有什么把柄,这曾掌柜心里都有一本帐。
得了历九少的吩咐,早就将写好的册子交给了宋重锦。
而张银保那边的叫赵六的地痞头子,是宋小寅去接触的。
这赵六,他们到了赤城县后,也打听过。
他原来也是边关将士里的一员,据说还是个小头目,在和草原那边交战,受伤后不知道怎么的没被自己人救回去,挣扎了两三天后,被一个路过的商队救了,才算捡回来一条命。
到底伤了身子,不能再上阵杀敌了,干脆就领了朝廷的抚恤银子,回了老家赤城县。
因着他彪悍不畏死,加上他跟边关军还有几分香火情,轻易大家也不得罪他。
倒是让他在这赤城县,混得开了。
走在外头,人家也称呼他一声赵六爷。
如今他手下也有十七八号人,都是当初在战场上受伤,回家也是拖累,没得去了,投奔而来的兄弟。
开头,这赵六还爱搭不理,直到宋小寅拿出张银保给的牌子,才收敛了脸上的傲慢之色来:“你们是恩人的什么人?他怎么会将这牌子给你们?”
宋小寅才道:“我们家夫人是你们恩人的大恩人。得知我们家夫人要到赤城县来,才将这牌子转赠给了我家夫人。”
赵六打量了宋小寅半天,才问:“你家夫人,可是如今县太爷宋大人的夫人?”
宋小寅知道,这瞒不过赵六这地头蛇的眼线,干脆的点头承认了。
赵六只摸着那牌子不语,好一会子才道:“我当初送出这个牌子的时候,跟恩人曾经说过,拿着这个牌子的人,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没一句多说的。只是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个人,我手下这么多兄弟,也要吃饭,也要活命。”
“若是夫人有什么吩咐,我赵六拼了命也会完成,只不能牵扯到我这些兄弟。”
他本是军中出来的,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官场争斗,不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当初他命悬一线,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是张银保救了他的命,让他多活了这么些年。
他虽然是烂命一条,可男子汉大丈夫在世,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话,自然不能更改。
但是他却不能牵连这些老伙计老兄弟。
旁边的曾经的手下和兄弟急眼了:“老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时闹哄哄起来。
宋小寅知道他们误会了,忙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们大人和夫人绝对没有让你们去做什么伤天害理或者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只不过是想寻你们打听一点消息而已。”
赵六还不信:“只有这些?”
宋小寅只得道:“你若不信我,见过我家大人,就知道了!”
赵六沉吟片刻后,才咬咬牙:“那我要见见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