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日久见人心
听了半晌,宋重锦和王永珠都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奇货可居么?
四人是想趁着如今宋重锦还在人生低谷的时候,投资一二,将来等宋重锦高官厚禄的时候,他们也能跟着平步青云。
不知该说四人是眼光如炬呢,还是说他们这是豁出身价性命来赌了。
王永珠看了四个人一眼:“你们可成家了?”
宋小寅四人互相看看,才羞涩的一笑:“我们兄弟四人皆未成家,以后若是夫人有看到合适的,或者身边伺候的姐姐妹妹们不嫌弃咱们兄弟的,还请夫人多留意留意。咱们兄弟四个,都是一个村的,父辈皆已亡故,这成亲娶媳妇的事情,就指望夫人了!”
竟然是打蛇随棍上,要赖上王永珠了。
当然,这也是在表明他们的态度,对宋重锦和王永珠表忠心,所以接受王永珠给他们安排亲事。
要知道,这王永珠身边伺候过的丫头,目前看虽然只有两个,可这能留在身边的,那定然是她的心腹。
娶夫人的心腹为媳妇,那就代表被大人和夫人视同心腹了。
这都是大户人家拉拢手下人经常用的手段,娶了谁的丫头,就跟谁绑在一条船上了。
再者,这一路,他们也看到了,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一个叫谷雨,一个叫立夏。
叫立夏的那个本是国公府里的,年纪略大些,长得也水秀。要是在国公府,这样的好姑娘,可轮不到他们头上。
还有那个叫谷雨的,虽然年纪小些,却是夫人从乡下一直带在身边的,只怕才是夫人真正的心腹。
若能娶着,多等几年,他们兄弟也是甘愿的。
王永珠看着宋小寅四兄弟,看着长得憨厚,却眼露精光,这一路倒是会藏拙的很,愣是没让人看出他们有这打算。
只是她心底到底还有一点疑惑,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实话说吧,你们的话虽然听起来合理,只是我到底是不信的。你们这么些年跟着国公爷,想求荣华富贵还不容易?何至于要将身家性命都押到我们身上?若说是慧眼识英雄,我是不信的。”
“必是有人用人情或者恩情,让你们不得不听从吧?说吧,你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这话说得太突然,宋小寅四兄弟脸色不由得一僵。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四个人互相看看,露出一丝苦笑来。
宋小寅叹了口气:“既然瞒不过大人和夫人,那小的就说实话了。我们是国公夫人的人!”
夫人?高氏?
王永珠一愣,很快将自己的那点惊讶收起,看起来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一般,淡淡的道:“果然是她!”
其实她心中也是懵逼的!她猜到了老国公夫人,甚至可能是两位姑娘的生母董姨娘,就是没想过高氏。
既然已经被揭穿了,宋小寅也就不瞒着了。
原来他们四人,都是当初边疆的孤儿,他们那个村里被屠村,十室九空,满村就活了他们四个。
一路乞讨,是高氏见他们可怜,将他们收进府里。
和他们一样,被同样收进府里的,还有其他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大批孤儿。
只是他们四个,因为是高氏亲自带进府的,给他们衣服穿,吃得饱,身子养好了后,本来高氏是想留他们几个在身边,就当个传话的小厮使唤。
只是他们四个想着为爹娘亲人复仇,想去前线杀敌,可年纪太小了,也没人要他们。
还是高氏,去跟宋弘说了,让他们四个跟着一起收进府的孤儿,一起被宋弘手下挑选着进了亲兵备选。
四个人守望相助,倒是在亲兵选拨中脱颖而出,被选进了十二地支。
他们心中对高氏感激,没有高氏,他们早就死了,因此即使是宋弘的亲兵,其实在他们心目中,高氏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这次,也是高氏让他们想法子被宋五选中了,让他们好生襄助宋重锦他们,若是觉得宋重锦是个值得跟随的,以后就彻底的效忠宋重锦。
若是觉得宋重锦是个扶不起的,只需要他们兄弟四人保住宋重锦两夫妻的性命,也就算是偿还了她当日的恩情。
不管哪一种情况,从出了国公府那一刻起,高氏跟他们之间就再无任何关系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心中惊讶,不知道为何高氏这般帮助他们。
不过此刻也不是商量讨论这个的时候,宋重锦也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既然回来了,那就认我这个主子了?”
宋小寅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跪下,行了个大礼:“拜见主子!”
宋重锦抬手示意四个人起来:“既然如此,我且先相信你们。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自然有的是机会证明你们的忠心!”
宋小寅四个人知道这一关是过了,又谢过了宋重锦和王永珠,才出去。
外头,姚大和石头已经给四人重新安排了房间,又安顿了下来。
王家人见这二十尊瘟神走了,又回来四个,一个个顿时又蔫了。
过了两日,慢慢发现,这回来的四个人,跟以前很是不一样了。
虽然浑身还带着煞气,可再也不是那种傲慢,用鼻子看人的态度了,亲和低调了许多。
只住在宋重锦那边的院子里守着门和书房,并不过王家这边的院子来。
就是有客人来上门拜访宋重锦,也都客客气气的。
大家再看到宋小寅他们四个,也就没那么排斥了,这都是后话。
宋小寅他们回来后,先整理了一下,才又去跟宋重锦重新汇报一些情报和别的事情。
大致是他们的情报来路,以及京城那边的动静,还有赤城县那边的一些情况。
这次应该是再无隐瞒,宋重锦对京城和赤城县那边的动向才又有了大致的了解。
和他看邸报,心中暗自揣摩的情况差不多。
京城里如今开始乱了起来,以宋重锦的事情为开端,朝廷文武两个集团终于开撕了。
文官集团找到一个机会,在大朝会上弹劾齐国公纵容手下贪污军饷,以次充好重重罪行。
如今朝堂上天天吵成了一锅粥。
每天都有人被弹劾,每天都有官员被摘取顶上乌纱。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茶山
京城里的小官们,人人自危。
要么攀附上大官,以求庇佑。
要么抱团,寻求自保。
世家大族们也在这一场大的风暴中,要么联合,要么互相攻讦。
卫国公府和齐国公府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齐国公和阮家联合。
背后也传出话来,说宋家不厚道,
宋家也不甘示弱,宋引直接一封休书,将王氏给休了,理由也简单,多年无所出。
王氏据说听了消息后,不顾骨头还没养好,让人抬着去找宋引算账。
直接被拒之门外。
王氏的嫁妆都被宋引派人给送回了齐国公府。
同时,也有消息传开,说宋引已经新纳了好几房据说会生养的小妾,日日耕耘不辍,就想看能不能怀上一个,让宋家后继有人。
据说宋引已经说了,若是哪个小妾能怀上,不管是男是女,立刻就扶正为夫人。
把齐国公府的人气了个倒仰,还没出说理去。
齐国公府的女眷倒是在外头抱怨过几次,就被人讥笑了,说王氏嫁到宋家去,这么多年没给宋家生儿育女不说,还不允许别人生,这岂不是要宋引断子绝孙?
哪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媳妇?宋家能忍这么多年,已经算厚道了!如今宋引这也是被逼着没法子了才这般,还要人家怎样?
还让齐国公府女眷回家去好好劝劝自家闺女!
王氏听了这话,又是一番闹腾不提。
一时间,齐国公府和王氏都成了京城人口里的笑话和谈资,大大的丢了颜面。
齐国公每日被王氏这个小闺女闹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趁着这个机会,卫国公府抓住了齐国公那边一个得力手下的把柄,捅到了朝会上,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逼得齐国公不得不断腕求生,放弃了这个得力手下,才得以保全。
经过此事后,如今齐国公和卫国公倒是有些不死不休了。
府里因为这个,阮氏已经被软禁在院子里了,除了保留一个二少奶奶的名头,啥都没有了。
倒是那个叫珍珠的丫头,如今得宠的很,已经被抬成了姨娘,宋重钧的房里以她为大了。
宋重钧和阮氏生的那个女儿,年纪还小,爹不疼,娘被软禁,珍珠那姨娘哪里管得了她,还是高氏看不过去,到底是孙辈里第一个孩子。
挪到了侯姨娘的院子,让她抚养着,也算给这孩子一条生路。
其他零零碎碎的,比如宋家另外几兄弟,各有心思,各有动作。
据说倒是那三少爷宋重钊跳得最厉害。
宋重锦一听,倒是笑了,浑然没放在心上。
再有就是,历九少被软禁在别院,还遭遇下毒,还好他运气好,养得一只狸猫嘴馋,偷吃了那盅鱼汤,替了历九少。
此事震惊了历家,不知道怎么闹腾了一场后,历九少对外说是在别院修养身体,实际已经改头换面离开了京城,看路线应该是朝着荆县而来。
说完京城的事情,宋小寅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宋春花那边,大人可需要咱们兄弟去,将人直接给送到外地去,还是?”
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宋重锦摇摇头,既然京城如今乱成这样,想来齐国公那边也没精神盯着自己这边。
宋春花和她娘家,就算再闹腾,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总归出不了这石桥镇。
目前,算算日子,在七里墩也呆不了多久,他当初答应要助七里墩的乡亲致富,得抓紧才是。
他跟王永珠已经有了章程,这几日正打算和里正商量商量。
如果历九少真要来荆县,恐怕肯定要来七里墩,说不得还得喊上历九少。
只怕他和王永珠的计划还得改变一二才好。
有了宋小寅他们给的消息,王永珠也知道,消停的日子没几天了。
本来回来后,就该去她买的茶山去看看的,一直都没时间。
如今倒是不得不去了。
说做就做,王永珠和宋重锦第二日就收拾了一番,一大早,带着水和干粮,由王永平带路,宋小寅他们四个保护,一起进了山。
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大变了模样。
当初不过是粗粗的搭得草棚的地方,如今已经盖起了一间间的茅草泥房。
山里树木石头不要钱,这些房子都颇有下田冲子沟那边的特色,房子的地基和下半截都是石头累就,外头糊上泥巴和茅草。
每家院子都用石头围上了院墙,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了。
这些房子聚集在一起,外围用石头和粗大的树木拦住了山里通往这些房子的唯一去路,这样能防止野兽半夜冲进这些房子里,安全也能得以保证。
房子周围已经被开垦出了一片片的菜地,种着绿油油的各色青菜。
各家的屋顶,都有炊烟袅袅升起,这么看去,倒是有一些世外桃源的感觉了。
远远的看到有人来,立刻就有人发现了,看到打头的是王永平,就立刻招手示意。
等走近了,看到了王永珠和宋重锦,那人一愣,立刻醒过神来,就要下跪。
王永珠一看,倒是熟人,可不就是谷雨的姐夫,李大山么?
也就叫他起来,顺便问些这茶山的事情。
李大山老老实实的也就一一说来。
自从他们到了这茶山后,先是住在草棚里,他们都是住惯石洞的人,也不觉得艰苦。
倒是觉得这地方不错,土地肥沃,又有水源。
反正也要看着茶山,就生了定居的心。
宋重锦他们留下的人也巴不得这些人能安心守着茶山不是?和王永平一合计,干脆就雇人来,慢慢的起屋子。
没有谁能比鹰子沟的人更想有个自己的家,能定居下来。
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没日没夜的,就将房子先给盖好了。
后来的院墙,还有那防着野兽下山的路障都是他们自己慢慢填补上的。
这每天男人们上山巡山,看茶,锄草,顺便还能打猎。
女人们带着孩子在家附近开垦荒地,又有月钱拿,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男人们脸上有了笑容,女人们和孩子们脸上有了血色。
越发的就珍惜眼前起来。
去年十月的时候,鹰子沟那边又送来一批了压好的茶叶枝条,他们将剩下的地方也都种上了。
去年第一批种下的茶树,已经抽芽发新枝了。
第二批茶树,存活率虽然没有去年第一批高,可也很是不错了。
正说着,那房子那边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少人都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了宋重锦和王永珠,都忙迎上来,又是磕头又是感谢,闹腾了好一番。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冤大头(Mili盟主加更)
王永珠一路心中已经有了数,看看天色还早,略微休息了一下,就说要去山上看看去。
立刻鲁小山和其他几个汉子,就忙在前头带路。
一路顺着山脚慢慢往上爬,虽然没有专门的山路,可他们看守茶山,长年累月的,倒也走出一条羊肠小路来。
顺着羊肠小路往上,道路两边都是茶树,第一批也许是因为用了基因液的原因,长势很快,差不多是两三年树龄的茶树的样子。
第二批的略微瘦小些,可也都看起来长得很精神。
王永珠心中有了数,看得出来,鲁小山他们还是很敬业的,按照自己交代的在养护,并没有偷懒。
本以为第一批的还要等上一两年才能养树冠,看这长势,倒是下半年就可以了。
王永珠点点头,叫过鲁小山他们,指着那长势喜人的茶树,就开始指导如何培养树冠。
这样以后等到茶树可以采摘茶叶的时候,毕竟省事了。
鲁小山他们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王永珠如何做,耳朵也高高竖起,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王永珠指导了一下,又叫他们上前,分别演示了一番,虽然手法生疏,但是并没有遗漏的地方,也就放心了。
叮嘱他们下半年,就可以对第一批的茶树进行培养树冠了。
又嘱咐,这些茶叶的底肥也要给足才是。
鲁小山他们听了,一个个都点头答应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王永珠倒是最牵挂的就是那些从茶母树上分下来的茶树苗。
示意让鲁小山他们自去忙去,她和宋重锦往山顶上而去。
其他人要跟上来,都被他们俩阻止了。
到了她单独给茶母树上分出来的茶苗留下来的那一块,仔细观察了一番,茶树苗长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看王永珠这么紧张的样子,宋重锦挑了挑眉毛,莫非这一块的茶树有什么独特之处?
王永珠见宋重锦疑惑的样子,神秘的一笑,凑到宋重锦的耳边,小声的道:“这是我想法子,从那茶母树上偷偷分下来的茶树苗——”
宋重锦眼神一动,再看这些茶树苗,也觉得金贵起来。
王永珠看着这一片茶树苗,忍不住道:“多亏了我当时留了一手,不然历家那边变卦,咱们可就喝不到那茶母树的茶叶了。有了这些茶苗,咱们好生培养几年,以后咱们自家也有好茶叶了!虽然比不上茶母树,也差不了很多了!”
宋重锦点点头。
说到历家,正好跟王永珠商量,这附近就他们两人,有些话也正好说说。
“历九少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来荆县找咱们。这次历家之争,看着是他败了,可以咱们对他的了解,恐怕他应该也早就准备了后手,不然不至于这么痛快的就离开京城。”
“我估计他还要来找一起,估计是合伙做生意,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我心里倒是有点想法——”
王永珠听了这话,倒是很有兴趣,示意宋重锦说。
“当初我中了举人,就曾经说过,要帮扶一把七里墩的乡亲,不说别的,让他们吃饱穿暖,一年四季不饿着冻着。”
“我开始是想着,咱们家里做山货生意,价格公道些,给乡亲们补贴一二,也就是了。”
“可咱们不是要去赤城县上任么?我研究过那边了,赤城县虽然苦寒,可亦是西北重镇。继续往西边,就是西域,往北边行,就是草原。西北草原那边,人人长在马背上,吃牛肉喝马奶。”
“据说草原那边,最爱中原这边的丝绸,茶叶,尤其是滇北那边,据说有一种茶砖,十分受草原的欢迎。”
说到这里,王永珠也明白了宋重锦的打算。
“你是打算让历九少干脆放弃京城那边,在西北这一块扎根?将中原内地的茶叶、丝绸什么的运到草原和西域去卖?”
宋重锦点点头。
王永珠皱着眉头:“往西域那边的商人不少,张银保不就是有商队跑西域么?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商队,历九少这个时候加上,恐怕——”
宋重锦摇摇头:“别人都去西域,不敢去草原。自从持续十年的边关战役结束后,中原和草原那边的商队几乎就断绝了,草原人彪悍,无军队护卫,无人敢去!历九少要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
“要知道,草原有无数大小部落,而且,若是打通草原这条商路,可以更快的到达佛朗西国。比起从西域那边,节约一半的时间!”
王永珠先是一惊,再一细想,这绝对是机会!
商人逐利!只要打通这条商路,历九少能把控住这条商路,以后最少能和历家平起平坐了。
虽然历九少看着容貌昳丽,性情高傲,可他在商业上却极为有野心和手段。
王永珠敢打包票,若是历九少在此,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可这和帮扶七里墩的乡亲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让七里墩的乡亲们跟着历九少去草原?”王永珠皱皱眉头。
“不,我是看到你的这茶山,想起草原那边喜欢茶叶,茶砖。既然这茶山能种茶叶,那七里坡附近的山也能种茶叶吧?就算种出来的茶叶质量次一等,可做成茶砖,卖到草原去,也就没人能挑剔吧?”这才是宋重锦的打算。
王永珠一愣,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心里琢磨了一下,若是等他们到了赤城县,再联合历九少,上下打通关系,建立商队,深入草原,恐怕也要好几年的功夫。
若是今年就能在七里墩附近种上茶树,三四年,最多五年功夫后,就可以采摘茶叶了。
七里墩的土地并不算太多,平日里只需要大家没事上山养护一下,春茶采收并不耽误春收,还能让每家都增加一笔收入,虽然见效慢,要等几年,可一旦茶树能够产生效益,只要养护得当,起码能有二十年的收入。
只要七里墩的人不傻,这笔帐算下来,都是合算的。
估计难就难在,这第一批茶树苗从哪里弄来?茶树苗可不是那普通的梨树桃树果苗,本地附近都少,唯有江南那边才多。
可那边的茶树苗运送到这边来,恐怕价格也不菲了。
这笔钱,七里墩的人恐怕是拿不出来,得找个冤大头才行——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历九少的忐忑
想到这里,王永珠终于恍然大悟,宋重锦为何提起历九少了。
感情,历九少就是宋重锦看上的冤大头了!
此刻,正在船上,打开窗,吹着河风,面前一壶美酒,三四样小菜,一人独酌,乐滋滋的历九少突然打了喷嚏。
旁边伺候的小厮忙上前关窗户,给他拿薄披风来:“九少,小心着凉!”
历九少放下酒杯,揉揉鼻子:“我怎么觉得这是有人在惦记我?估摸着他们应该也收到消息,知道我要去荆县了,所以说起我了?”
说起这个,历九少来了兴致:“旺财,你说少爷我如今落魄离开京城,去荆县那边,是不是得形容憔悴,衣衫褴褛,最好是一路奔波逃命,饿得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那种——”
旺财是历九少一直养在外头的心腹,以前的贴身小厮招财,在历家这次跟九少之间的争斗中,站错了队,早就被历九少给收拾了。
这次离开历家,离开京城,历九少除了几个嫡系心腹,其余伺候的人一个都没带。
旺财算是了解自家少爷的人,听了这话,只无奈的道:“九少,您这一路除了喝酒,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么下去,真到了荆县,估计就真能如同九少您说得,面黄肌瘦,站都站不稳了!”
历九少听了这话,不由得瞪了一眼旺财:“胡说!凭你少爷我的美貌,就算饿得瘦些,那也是竹清松瘦,腰细惊风,娴静时如临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拂风!瘦些也不能减弱本少半点美貌!不说别人,就那宋重锦,本少就算容色减去一半,也比他那黑面神强些!”
旺财翻了个白眼:“九少,您如今去荆县可是去找宋夫人谈合作去的,您嫌弃宋大人,若是让宋夫人知道了——”
“你给本少闭嘴!滚滚滚滚——”历九少没好气的挥手,示意旺财出去。
旺财默默地闭上嘴,出门去了。
等旺财出去了,历九少才冷下脸色来,怔忡的看着桌上的酒菜。
他这一次从京城出来,虽然算是全身而退,保住了红袖添香,又分得了鹰子沟的茶山,还有青州府的一些生意,可从此后,历家和他再无瓜葛。
以前所谓名满京城的四公子之一,从此以后不过是历家的弃子。
天下之大,他出了京城后,居然一时无可去之处。
还是顾子楷提醒他,既然他分得的红袖添香的产地也在荆县,茶山也是荆县,加上王永珠他们也回了荆县,倒不如去荆县。
一是正式将茶山接收过来,二来不如也跟王永珠商量商量,说不得她有好主意。
历九少一想也是,他留在京城不仅自己不痛快,也碍了别人的眼。
还不如彻底的离开的好。
这上了船,离荆县越近,他却心里越发的忐忑没底。
虽然他分得的东西,在外人看来,那真是一座座金山,就算啥事不干,躺着一辈子也是享受不尽。
可对于他的野心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恨历家!他走出历家的那一刻,就发过誓,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一定会让历家人后悔!都对他毕恭毕敬!
他知道自己想要让历家人后悔,靠自己遥遥无期,得借助外面的力量。
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曾经私下联系过,可如今谁不惧怕历家,会跟他合作?
就连张银保,要不是因为鹰子沟的茶山的股份在,恐怕都要对他退避三舍了。
这个世界上,能入了他的眼,又能不会因为历家而拒绝他的,只有王永珠了。
只是,王永珠如今已经是县令夫人,有诰命了,会不会跟他合作?
那边王永珠自然不知道历九少此刻心里这般忐忑。
她和宋重锦计议已定,就等历九少上门来了。
慢慢的下山,女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都是各色的山珍,还有从溪里现捞的鲜鱼,野菜。
众人吃了饭,看看天色,正说着下山。
那边女人和男人们都将自家最珍贵的东西,收拾了一些出来,非要送给王永珠。
这边正推辞着,王永珠也正和杨招弟说话,告诉她谷雨现在挺好的,让她放心,还将谷雨给她们准备的礼物给带了过来。
杨招弟当初怀着的孩子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已经会走路了,她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脸色气色都比怀第一个好了很多。
若是以前,她还敢拉着王永珠的手,如今也不敢拉扯了,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捂着肚子,连声的道谢:“谢谢夫人!我那妹子也是的,怎么敢劳烦夫人给我们带东西?这不是折了我们的寿辰么?”
“还请夫人给我那妹子带句话,就说我挺好的,要她不要记挂着我们。还有,家里的又招也让她不用担心了,已经给她定了亲,虽然是童养媳,可那家人还算厚道。有我们几个姐姐照看着,日子也能过得去!”
“让她就安心的伺候好夫人就行!以后若是夫人看到合适的,就直接给她找个人家,发嫁过去就是了。别让她再回来——”
王永珠点点头,知道这是杨招弟这个做姐姐的,能为妹妹做得最大的努力了。
见王永珠点了头,杨招弟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些歉意:“我,是不是太为难夫人了?”
王永珠摇摇头:“不为难!谷雨这丫头一贯忠心,总归不会亏待她,你放心就是!若是你想见她,我回去后,让人送她进山一次?”
如今杨招弟有了身子,自然不能出山。
杨招弟眼睛一亮,过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她安心伺候夫人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一会,王永平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王永珠,张了张口,好半天才道:“方才村里派人赶来跟咱们传消息,说宋春花一包药,将宋家十来口都药倒了——”
什么?
王永珠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人都死了?”
王永平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村里现在都乱了套了,里正已经派人将宋家都围了起来,也派人去请大夫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那宋春花呢?”王永珠问。
王永平长叹了一口气:“她药倒宋家人后,在宋家院子里的枣树上上吊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出人命了!
“上吊了?”王永珠也变了脸色。
王永平点点头。
王永珠顾不得许多了,杨招弟点点头,就往外头奔。
出屋一看,宋重锦正黑着脸,问来报信的那人情况,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见了王永珠出来,宋重锦也没多说,只说立刻就回村去。
其他人那里敢说话,也不敢留。
连鲁小山他们准备的礼物都没空拿,一行人匆匆就往七里墩赶。
好不容易赶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七里墩。
进山的村口,一直有人守着,看到他们回来了,忙迎接了上来。
守着的人是王永贵,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将王永珠和宋重锦走后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
原来,宋重锦和王永珠他们走了后,快到晌午的时候,宋家隔壁就听到宋家里面闹腾。
里面开始是有女人哭,听声音是宋春花,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又多了人骂。
大约听着是宋春叶,骂着骂着,不知道怎么的,先是一通闹,后来就静悄悄了。
再后来,就听到一个女人又在笑,笑得十分渗人,这么热的天,大太阳的,听得人后背生凉。
最后,就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倒了。
隔壁有个调皮的小子,攀在院墙上,往宋家一看,顿时吓得眼睛翻白,一声尖叫:死人了!
就昏死过去了。
吓得隔壁人家掐人中的掐人中,胆子大的大人爬院墙的爬院墙。
果然看到宋家院子里到屋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
院子里那颗歪脖子枣树上,还荡悠悠的吊着一个人,一双凸出的眼珠子正瞪着这边。
即使是五尺汉子,大白天的被这么一瞪,也腿软了,从院墙上跌了下来。
跌跌撞撞的往外边跑,一边喊:“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正是中午大家要做饭的时候,这么一招呼,附近的人都冲了出来,七手八脚的踹开了宋家的门。
看着院子里躺着的人,大人小孩,宋家十几口,一个没逃过。
一个个口吐白沫,有的已经人事不知了,有的手脚还在抽搐,院子里一股难闻的味道。
有稳得住的,先派了两个胆子大的婆娘,搭着椅子,将上吊的人先解了下来,一看,这不是宋春花吗?
又有老道的婆娘,一面吩咐人快去煮绿豆水来解毒,一面去看宋春花,一摸,胸口还有点热气,忙让人将她放平了。
这个时候中午暑气热,家里殷实的人家都会煮上绿豆汤解暑。
听了这话,附近的人都回家,将自家的绿豆汤给端来,挨个的给宋家人灌下去。
好一番折腾后,从宋家的孩子起,一个个哇哇的吐了出来。
吐得一院子都是秽物,气味十分难闻。
可在场的人谁也顾不得这个,都紧张的看着。
里正得了消息,先问宋重锦和王永珠知道不,得知他们去山里了,先派人去将他们找回来。
一面和其他几位族长,急急忙忙的往宋家赶。
还叫人去将隔壁村的刘老大夫请来。
到了宋家,看到宋家人里,那些症状轻些的,已经吐了出来,还被捏着鼻子继续灌绿豆汤,一个个灌得眼睛翻白。
那边宋春花被人搓着手脚和胸口,也缓过一口气来了。
王家人得到消息略微迟些,毕竟他们跟宋家关系不好。
等王家人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一个个都惊掉了手里碗。
也顾不得收拾,都往宋家跑。
看到张婆子和王家人到了,围观的人一个个都让开了一条路。
张婆子走进宋家院子,此刻宋家人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大半,老刘大夫也到了,开了催吐的药,正灌着那些严重些的。
宋春花也被扎了几针,躺在门板上,气息虽然稳住了,双目无神的看着天上,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往下淌。
到底事关重大,见张婆子也来了,里正忙上前:“这,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怎么是好?”
张婆子知道里正是个老滑头,这是想让王家出面,王家出面就是宋重锦出面了。
她只装糊涂:“你这话稀奇?你是里正,出了事自然问你,问我,我一个糟老婆子能知道啥?”
里正无法,只得将那清醒过来的宋家人叫到一边去问。
劫后余生的宋家人,此刻惊魂未定,死里逃生,问啥答啥。
没一会子,就问全乎了。
原来,今儿个一早,他们就去接了宋春花回七里墩。
宋春花倒也守信,早就将东西都收拾齐备了,就等着他们兄弟来接。
还买了几斤卤好的五花肉,说是带回去,让大家打个牙祭。
宋家兄弟乐得,美滋滋的将宋春花给接回了家。
回去后,显示母女姐妹抱着痛哭了一场,然后才坐了下来,没说两句,不知道怎么的,宋春叶和宋春花就吵了起来。
宋春叶阴阳怪气的,就说宋春花不孝顺,只顾着自己享福,忘记了娘家受苦的爹娘和兄弟姐妹。
宋春花就只哭自己命苦,说自己孝顺得儿子没了,又被卖给人做妾,还要怎么孝顺。
反倒说宋春叶只知道指责她,自己怎么不孝顺?成亲这么多年,从她那里扣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都带回婆家,没见给娘家?
不知道怎么的就捅了宋春叶的肺管子,撕破脸皮破口大骂起来。
宋家人好歹才将人给劝开了,为了跟宋重锦何解,自然要向着宋春花,就都骂宋春叶。
宋春叶气了个倒仰。
被宋老娘吩咐去做饭去。
宋春花就说自己带了卤好的肉,中午加餐。
宋春叶心中有气,在厨房里就偷吃了几块肉,然后一顿全做了出来。
宋家一家子老小,十几口人,见到肉就跟见到命一般。
宋铁蛋最是性子独,一个人就护了半盘子,剩下的,宋家兄弟又抢了一半,剩下的才是宋家的孩子和媳妇,一人没捞到几块,就连汤带菜也混了个肚子圆。
唯有宋春花,一口没沾,只说自己不缺肉,让给大家吃,还特意给宋春叶奉了几块肉,说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她知道错了,让宋春叶别生气,多吃几块肉。
宋春叶从被休回宋家,除了宋重锦那三日流水席,哪里见过荤腥?
也就毫不客气的吃了。
没多久,就一个个觉得肚子疼,不舒服,上吐下泻的。
开始大家还不觉得,只说是不是这肉天气热坏了,吃坏了肚子。
再后来,都疼得受不了,尤其是吃得多的宋铁蛋、宋家兄弟和宋春叶,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筋了,才知道事情不对。
再看宋春花,一直含着笑看着宋家人都倒在了地上,才慢悠悠的告诉大家,这肉里有耗子药。
是她在给人当小妾的时候偷偷买着藏起来,昨儿个她买了十来斤肉,用这耗子药好生炖了一夜,药性足足的,就等着宋家人吃了,一起归西呢!
宋铁蛋已经不省人事了,宋老娘吃得不多不少,神智还清醒,问她为啥要对自家人下这毒手?
宋春花一边笑一边道,自己的一辈子都被宋家给毁了!如今宋家还不放过她,又要她来求宋重锦!她偏不如他们的意!她已经没什么好活的了,要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去陪她去!
看着宋家人都倒下了,她才寻了绳子,搭了凳子,自己把自己给挂在了院子里的枣树上。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失心疯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在场的人一个个听了,也不知道说啥才好。
怪宋春花心狠手辣?一想宋春花这一辈子,虽然她自己个性子软弱,立不起来,可她这个娘家也确实没心疼过她。心里都不好受。
只是这世上嫁出去后,还贴娘家的妇人也多,大部分都心甘情愿的。
少见宋春花这样的,大半辈子都为娘家活了,咋这突然就转了性呢?
一个个扭头去看宋春花。
宋家被抢救过来的,除了两个儿媳妇,还有几个孩子,吃得少些,中毒轻,吐出来之后,此刻倒是缓过来,也有了点力气。
宋家两个儿媳妇,恢复过来,看着一家子这样了,哪里有不恨的?
一恢复力气,就挣扎着扑向宋春花,要去挠她,嘴里一边哭一边骂:“宋春花你个丧门星!不得好死啊!你这个毒妇!你为啥要害我们一家?为啥要害我们一家?老娘我跟你拼了——”
被旁边的人忙拦着了。
宋春花本来还默默地流着眼泪,听了这话,倒是眼睛里恢复了一点神采,努力爬起来坐好,冲着宋家两个儿媳妇冷笑道:“我只恨这药不够,没将你们一家子全部都药死!还留了你们几个!老天不开眼啊!”
宋春花吊了半天,脖子上此刻手指头粗的勒痕,又青又紫,还肿胀起来,看着就可怕。
又伤到了嗓子,这番话说出来,如同沙砾刮过一般,配着宋春花那恨得眼睛都通红的样子,只看得旁人心中发毛。
“来啊!我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掐死我!我反正不想活了,上吊没死成,再掐死你们一个,也够本了!来啊,来啊——”
最后都似癫狂了,若不是有人拉着,宋春花反倒要对宋家两个儿媳妇下手了。
见宋春花这样,宋家两个儿媳妇先怯了,倒是缩了手脚。
只是嘴里还不甘心:“我们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孩子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就算要找人报仇,你找你爹娘,找你兄弟姐妹去——”
“你们宋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年了,扒在我宋春花身上喝血吃肉,谁都有份!谁都别想逃过去,我就算死了,到了下面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宋春花眼露凶光。
宋家两个儿媳妇心底发寒,忍不住腿一软,嘴里喊着:“她疯了!宋春花她疯了!”
旁人看着样子,也觉得这宋春花只怕是失心疯了,不然哪里会这样大逆不道,一包药药倒了全家,还说做鬼都不放过娘家人?
这哪里是亲人,这分明是仇人啊!
里正见这样下去实在不像,只好吩咐两个精明的婆子,将宋春花给关到一边的屋子里,看着她。
一面又问宋家的人,还能救回来几个?
没一会,那边老刘大夫慢吞吞的走过来,对上里正期待的眼神,摇摇头:“宋家人除了几个小的,宋家两个老的,还有宋家两弟兄,宋家大闺女,都救不回来了!”
里正眼前一黑,这可是七里墩有史以来最大的丑事了。
这做闺女的给自家娘家下毒,毒死了亲爹娘,亲兄弟姐妹五口,这么多人命,说出去,只怕七里墩的名声都要坏了。
其他几个族长,尤其是宋家的族长,真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的祸事,当初宋重锦中了举人,就该将宋家一家子都赶出七里墩才好。
这事以后,谁还敢将闺女嫁到宋家来?
还是里正到底稳重些,很快就回过神来,往老刘大夫手里塞了一块银子,小声的道:“今儿这事,辛苦老刘大夫了。这一家子吃错了东西,倒是造成这样的惨剧,实在是让人痛心啊!”
老刘大夫虽然人老,可并不糊涂。
知道这样的大事,若是传来了,不仅是七里墩,就是他们村都要受影响。
更何况,这七里墩还住着宋重锦呢,这出事的宋家还和他有关。
明白人就应该知道,闭紧了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当下掩过那块银子,颤巍巍的道:“如今天气炎热,好多东西放坏了,吃坏了身子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宋家人身子不好,倒是没熬过去——”
里正心下满意老刘大夫的知情识趣,才笑了,又让自己的侄子去将老刘大夫亲自送回家去。
一面就吩咐下去,村里的人都将嘴巴闭严实了,若是让他知道有人将这事情给说出去了,不管男女,先打个半死再除族。
大家都知道这里面的干系,一个个忙忙点头。
纷纷叮嘱自家的孩子,若是敢说出去一个,打断他们的狗腿。
略微大些的,看到大人们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也不敢回嘴,都老老实实的答应了,还被大人们要求看好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也要管着他们不出去说。
宋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虽然活下来了,可到底中了毒,身子还虚弱的宋家孙辈们。
都被人抬到了屋里,让人看守着,不许出门。
张婆子见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给王永贵使了个眼色,他就瞅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一直在进山的村口那里守着。
见宋重锦他们回来,那提着的心才放了一半下来。
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见宋重锦和王永珠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王永贵也不敢多嘴问,只跟在后头。
宋重锦走到岔路口,才停下脚步,“我去里正家,他们估计真等着我。永珠你——”
王永珠会意:“我去宋家看看。”
宋重锦沉吟了一下,拉着王永珠走到一边,小声的道:“你去了宋家,去见见宋春花,看她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若是真疯了,也就罢了!若是假疯——”宋重锦一时卡住了。
王永珠冷静的接口:“我会告诉她,若是她想活命,从今天起,就一直疯下去!”“
宋重锦闭闭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永珠,一切就拜托你了!”
王永珠拍拍他的手:“你放心吧!宋家那边有我!里正那边估计也是乱成一团了,后续的事情还得你拿主意!不仅要稳住他们的心,还得稳住村里人的心!”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各自分头行事去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王永珠到宋家的时候,宋家门口被里正派了村里的汉子守着。
宋家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周围邻居家也都将门关得紧紧的,一个人都没有。
见了王永珠,那几个汉子应该是得了里正的吩咐,只行了礼,也没问话,就将宋家的门推开了。
王永珠进去了,王永平也要跟进去,被王永珠给伸手拦住了。
“四哥,你就在门口,跟几位大哥说说话,我进去也就是看看就出来。”
王永平也就顺从的在门口,跟那几个看门的汉子聊起来。
他做了这几年的生意,别不说,套起这几个汉子的话,还是够用的。
王永珠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张婆子正坐在中间,旁边几个婆子正陪着她唠嗑呢。
见了王永珠,忙都笑着迎了上来:“那啥,县令夫人来了——”
“我说大侄女——”
“永珠啊——”
……
一时各有各的叫法,听得人头晕。
王永珠忙笑着点了点头:“各位婶子都在呢,辛苦你们了!”
大家得了王永珠的笑脸,也就心满意足的退到了一边。
张婆子这才拉着王永珠走到一边,手里用力掐了她一把,面上无事一般指着一间屋子:“宋春花被关在里面,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满嘴里胡说八道。一会子说她儿子来了,一会子又说让人滚!不让人挨着,还拿头撞桌子,撞墙。”
“你婶子们没办法,只得将她用绳子绑在椅子上了,现在才安分了些。”
王永珠心领神会:“娘,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活着的都在那边屋里,也有人守着呢。老刘大夫开了药来吃了,如今都昏睡着。死的那几个,被宋家人给抬到祠堂去了,这天气热,哪里放得住?已经有人去看位置去了,顶多停放一晚上,明儿个就埋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附和:“可不是,如今这大热天的,又不是寒冬腊月,不早日入土为安,多放一夜,只怕都要臭了!”
王永珠歉意的冲着那个婆子一笑:“几位婶子,我要进去看看那宋春花去。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事,就算断绝了关系,也得来看看。不知道几位婶子,能不能行个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你进去看吧,只小心别让那疯子伤了你!”
“可不是!你们小夫妻就是心善,当初宋家那么对待宋大人,亏得宋大人和你不记仇,都这样了,还来看她!”
“幸亏当初断绝关系了,不然只怕也被这疯女人给害了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奉承着。
王永珠推开那屋的门,就看到正对着门,宋春花被绳子死死的绑在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门口。
也亏得王永珠胆子不算小,这么乍一对上,都忍不住心猛跳了一下。
不过面上倒是看不出来。
镇定了走了进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宋春花见门关上了,好一会子,才哑着嗓子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王永珠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春花没疯,她清醒的很。
顿时心情复杂起来,以前只觉得宋春花软弱、耳根子软、还糊涂,所以才将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样。
但凡她立得住一些,就算以前无知,爱慕虚荣,所以攀附了贵人,又被贵人抛弃。
可她若真心对待宋重锦,努力抚养他长大,就算不出力,不拖后腿也行。
以宋重锦的个性,能亏得她?就算被宋弘认回去,也要给宋春花养老送终,奉养一生,当个被人伺候的老太太,多好?
可她偏偏自己作死!对宋重锦百般的苛刻和利用,一点都不心疼。反而将吸她血的娘家人奉若珍宝。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被宋家再度卖给人当小妾后,受了刺激。
平日里软弱不吭不响的人,突然就来了一招大的,直接将宋家人一下子送走了五条人命!
谁能看得出来,宋春花有这般手段和狠毒心肠?
见王永珠只看着她不说话,宋春花深吸一口气:“重锦呢?他怎么没来?”
王永珠呵呵一笑,很想说,宋重锦为啥不来,你心里没点数?
不过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倒是想听宋春花说。
果然,宋春花问出这句话后,没等王永珠回答,自己先回答了自己:“是了!他跟我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怎么会来?他本来就是个心硬的,若是他还认我,当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娘家卖给人做妾!”
“他恨我!恨不得我去死!知道我有今天,只怕心里只有高兴的,怎么会来看我?”
王永珠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她也不想跟宋春花多说,只道:“我不管你为什么突然要对宋家人下手,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活命?”
宋春花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恨声道:“我为什么要对宋家人下手?我被他们当玩意一样卖给那个行商,你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被他带回去,被怎么折磨的吗?”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伺候他的正头娘子,梳头更衣,倒夜壶也就罢了。晚上还要睡在正头娘子床前的脚踏上,一夜晚上能使唤我七八回,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个不顺心,就罚我跪碎碗瓷片,跪得我膝盖都肿了,第二天还得洗衣服做饭,伺候他们一家子。”
“就这样,那老不死生的下流坯子,还对我动手动脚,说我不过是他爹买来的玩意,就是个物件,凭什么他爹玩得,他就玩不得?”
“我天天提心吊胆,就怕被人发现。可后来还是被那老不死的正头娘子发现了,剥光了我的衣裳,让我跪在院子里头的滋味,你知道吗?天寒地冻的,我冻得就剩下一口气了,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我受这般苦,没收我!让我又挣回命来!“
“那老不死的给我请了大夫,我问过那大夫了,那大夫说我身子受损,没几年活头了!就算活着,也是一身的病,尤其是到了冬天,只怕就下不得炕,成一个废人了!”
“知道吗?我成了一个废人了!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命这么苦,欺负我的人却都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我怎么得来的那包耗子药吗?”
宋春花突然吃吃的笑起来,眼睛里带着恶意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宋春花笑,小声的道:“我用身子换来的呀!我求那个大夫,说既然我是个废人了,活不下去了,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我不敢上吊,不敢投水,只求那大夫给我一包药,我偷偷吃了,就那么死了也干净。”
“我求了他好久,他看着是个老实人,可也不是个好的。开始不答应,后来就说,只要我陪他,他就给我药!”
“然后我就拿到药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完,自己就笑起来,越笑越大声,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流。
王永珠知道,宋春花这只怕是受了刺激后,精神真的出现问题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张婆子气得不轻
看着这样的宋春花,王永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刻的宋春花,恐怕是个理智的冷静的疯子。
好在宋春花笑了一会,突然就停了下来,眼神一下子又变得茫然起来。
低下头去,嘴里不知道喃喃自语的念叨些什么。
以王永珠的耳力,也就勉强听到了些:“……对不住你……娘替你带他们走……没人妨碍你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王永珠深深的看了宋春花一眼,她却再也不抬头了。
上前一步,王永珠凑近到宋春花的耳边。
可以看到宋春花紧张的脖子上的筋都暴了起来,却还努力控制着,身体都在不自觉的发抖,两只手也下意识的攥紧了。
“若是想要活命,就疯了吧!”轻轻的在宋春花的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王永珠迅速的退开。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外边的婆子见王永珠出来,都关切的围上来:“永珠啊,没事吧?我们在外头听这疯婆子一会子哭一会子笑的,没吓着你吧?”
王永珠努力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把抓住张婆子,脸埋在她的肩窝:“她真的是疯了!我进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一会哭,一会笑的,嘴里还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胡话,怪渗人的!娘,咱们回去吧,我心里难受——”
说着还抚着胸口。
张婆子扭头看自家闺女脸色红润气色好,哪里像是吓到了的样子?
不过自家闺女的台不能拆,忙用袖子遮住了王永珠的脸,嘴里还道:“叫你不要进去,你非要进去!可吓着了吧?哎呦我的永珠哟,你没事吧?咱们快家去,娘让人给你熬一碗安神汤喝——”
一边就扶着王永珠往外走,嘴里还不忘记抱怨:“重锦都跟她没啥关系了,你还跑来做啥?要这个名声做什么?吓坏了身子可咋办?”
“这样的疯女人,都疯魔了!你想啊,能对自家爹娘亲人下手,能饶过你们?要不是被绑着,伤了你,看我绕得了谁去?”
几个看护的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连连点头。
可不是疯魔了么?不然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子,这么狠毒的心肠?
想起来后背一阵发凉,嘀咕了一阵,到底不放心,又跑进去往宋春花身上多加了两条绳索才罢休。
宋春花低垂着头,似乎没了力气,毫不反抗的任由那婆娘将自己又捆得紧了。
无人看见,她的衣襟上,几处濡湿。
出了院门,王永平本来正和几个汉子说话,眼见自家老娘居然扶着自己妹子出来。
顿时心都差点吓得跳出来,忙冲上前去,想要扶自家妹子,伸出一半,才发现不合适,急得直围着张婆子和王永珠转圈:“娘,妹子这是咋了?”
几个大汉也吓了一跳,看了过来。
张婆子没好气的道:“你妹子被宋春花那疯婆子给吓住了!那小脸啊,出来的时候刷白的!可怜的我的珠儿哟——”
一面又骂王永平:“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回家去,让烧点热水,给你妹子熬碗安神汤?”
王永平看王永珠柔弱得靠在自家老娘身上,也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家里跑。
张婆子才气哼哼的扶着王永珠,一路回了王家。
一进院子,张婆子就狠拍了一下王永珠:“都到家了,别装了!”
王永珠站直了身体,冲着张婆子讨好的一笑:“娘——”
张婆子虎着脸,一路进了屋里,得到消息听说王永珠被吓到的,都要来看她。
丁婆子也熬好了安神汤,正要送过来。
就听王永珠吩咐,人都在外头,不要进去。
和吴婆子对视了一眼,一面吩咐谷雨去将厨房里熬药的小风炉子给搬出来,放在院子里,把安神汤又倒回瓦罐里,让她们两人拿扇子,将那安神药汤的味道拼命的扇得满院子都是。
两个人守住了院子门,不让人进。
屋里,张婆子难得生了气,看王永珠进来,也没搭理她,犹自生着闷气。
王永珠讨好的凑上去:“娘,娘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张婆子冷哼一声:“气坏了不更好?你们倒是好,胆子真是贼大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老实给我说个清楚!”
王永珠老老实实的将她和宋重锦的打算说了。
张婆子气得只拿手指头戳王永珠的头:“你这丫头!一天不看着,你们这是要上天啊?”
“你们当着村里人都是死的?以为就凭你们这点子手段,就能瞒天过海去?这可是五条人命啊!里正那个老狐狸不说了,宋家那边,要保住宋春花的命,不得狠咬下你们一大块肉来?”
“为了个宋春花,这么值得吗?再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宋家是对宋春花不好,可宋春花自己立不起来,怪得了谁?”
“更不用说,宋重锦可是跟宋春花早就断了关系!这般又为了她,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怎么,这是又念起宋春花的恩情来了?”
张婆子气得不轻。
宋春花是可怜,可这世道,被娘家不当人的女人到处都有,比宋春花悲惨的也不少。
也没一个跟宋春花一样,下这样的狠手啊!
以前看着是性子软弱,哪里知道,能眼睛不眨地就干掉五条人命!还是她亲爹娘兄弟姐妹啊!
这样的祸害,若是救了下来,又没个去处,岂不是要留在宋重锦身边?
留在宋重锦身边,岂不是就是留在自家闺女身边?
她怎么可能允许!怎么可能会同意?
这样的毒蛇,放在身边,指不定就咬上一口,她最疼的就是自己这个闺女,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王永珠想解释,可张婆子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只冷着脸道:“你要是认我这个亲娘,就什么话都别说!等宋重锦回来,我亲自问他,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若是要一门心思的要救宋春花,养在身边,那就让他跟宋春花过一辈子去!”
“我的闺女不是嫁给他受苦受累,天天提心吊胆会被人下毒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带你回京城,去投靠你舅舅去!有你舅舅在,什么好人家的后生找不到?我看你那表哥就不错!实在不行,还有那历家的后生,长得真俊——”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你男人都快哭了
“娘,永珠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她分开!”一进门的宋重锦就听到了张婆子这话,顿时急了。
他跟里正,还有其他几个族长,周旋了这半日,本就心神俱疲。
回家还劈头就听到一贯最疼他的岳母,居然已经要他跟永珠一拍两散,带着永珠回京城。
连下一任都看好了,还是两个熟人:顾子楷和历长楠。
忍不住咬牙将两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
张婆子看到宋重锦进来了,冷笑一声:“可不敢担宋大人这一声娘,您那娘可还在宋家关着,等着您去搭救呢!”
宋重锦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这事是真棘手了。
自从他跟永珠在一起后,张婆子对他比对亲儿子还好强些。
他也是真心将张婆子当亲娘待的,咋一听这话,只觉得又惶恐又急。
一下子就跪在了张婆子面前:“娘这话,重锦可担不起!在重锦心中,您就是我亲娘!若是重锦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娘只管骂我打我就是,可千万别将气憋在心上。”
张婆子气乐了:“将我当亲娘?这话骗三岁孩子呢?我是你亲娘,那宋春花又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毒妇,你还要救回来,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你那养娘,你跟着她过去!”
“我的闺女我心疼!反正你们还没圆房!趁早的散伙,我们王家不妨碍你去孝顺宋春花,你也别妨碍我闺女找下家!”
宋重锦立刻醒悟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忙解释道:“娘,您误会了!我怎么会将宋春花接回来?”
张婆子听了这话,狐疑的看着宋重锦:“那你让永珠去见她,要她装疯保命,不是救她是为啥?”
宋重锦这才膝行至张婆子面前,小声解释起来。
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他不开口,只怕里正他们也不敢真的对宋春花出手。
可他若真是一点都不说话,或者不做出点样子来,将来也是一个把柄。
所以,与其让别人掌控宋春花,还不如他出手,让宋春花装疯,大家对一个疯子不会有太多的兴趣。
他已经吩咐石头去附近县城寻摸适合的院子,到时候偷偷将宋春花给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过去,再雇上几个人守着,让她一辈子都出不了院子。
至于里正那边,还有宋家那边,虽然对宋春花是不是疯了,还半信半疑,可他们也宁愿宋春花是疯了的。
不然,这闹出去,也是一村丑闻。
至于其他的,宋家那五口人,明天就直接下葬。
宋家活下来的那七八口人里,大些的也跟宋重锦年纪仿佛,还有比他大上几岁的。
不过是宋家人穷,娶不起媳妇,还都是光棍。
可他们这样的年纪,已经能撑起一个家了。
宋家的那两个儿媳妇,宋家不会允许她们再回娘家,从即日起,恐怕也要被软禁在七里墩。
不过她们娘家也都远,本来就是多少年都不来往一回的,倒也不妨事。
那几个小的,由宋家族长出面,先恐吓一番,若是闹事,就将他们一家子出族,全部赶出村去。
以宋家那几个小辈的胆量,本就是外头怂,只会家里横的,只怕就能吓得什么都答应了。
再给上一点银子,许诺给他们娶上媳妇,恐怕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只顾着高兴了。
至于村里这边,宋重锦也说了,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已经心里有了章程,给全村人都想了个增加收入的法子,只是见效慢些,要等上四五年,不过一旦四五年后,起码能保证二十年里,每年都会有一笔收入。
开始听说要等四五年,里正和其他几个族长,还觉得太慢了些。
可一听说,五年后,就能保证二十年的收入,顿时眼睛都亮了。
立刻满口子的答应不迭。
这件事,这就算是解决了。
张婆子听到了后头,终于脸色和缓了些。
不过还是忍不住:“你们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只需要等上四五年,就能保证二十年收入不断?”
宋重锦此刻还没把握,只含糊道:“此事还差些火候,要等上几日,等定了再告诉娘。”
一面又道:“娘!您信我!我当日既然跟宋春花已经恩断义绝,就断然不会再念那可笑的情分!在我心中,唯有永珠和您,是我唯二的亲人!这个世上,若是您和永珠都不要我了,我孤单单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一贯冷清的双眸,忍不住都红了,似乎又觉得有几分难为情,宋重锦低下头去。
张婆子本来听了解释,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又见宋重锦似乎眼圈都红了,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拼命的给王永珠使眼色:“你男人都快哭了,你快劝劝?”
王永珠难得看到张婆子这等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只做无辜的看着张婆子,装看不懂她的眼色。
张婆子眼睛都快眨抽筋了,见自家闺女还装呆,气得一把拉起宋重锦,将他推给王永珠:“都给我出去!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这个老婆子,走走走——”
将人给轰了出来。
两人出得门来,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半院子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见他们出来,才一个个长出了一口气。
宋小寅他们跟着宋重锦才回来,只听到最后一句,就魂飞魄散。
亲娘啊!这可是主人家的后院隐秘之事!这是自家主子世子爷被丈母娘嫌弃,要亲自给世子夫人找二嫁目标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就眼睁睁的看着宋重锦进去,然后说话的声音小了,大家也都十分避嫌的躲得远远的。
要知道,这种主人家的家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此刻见宋重锦和王永珠手拉着手的出来,这提着的心一个个才放回肚子里。
宋重锦有些尴尬,虽然他脸黑,加上天色晚了,看不出来。
总归有点不自在,咳嗽了一声:“行了,都散了吧!”
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人如蒙大赦,一个个都低着头,溜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院子里顿时空了。
王永珠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
宋重锦咬牙,将王永珠给拖回院子里,按在怀里惩罚了一番。
好半天,两人才相互靠着,王永珠将去见宋春花所见说了,最后道:“她说她没几年活头了,我也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但是你安排人看着她的时候,得谨慎些。她如今说疯也没彻底的疯,有时候我看还冷静的可怕——”
宋重锦安慰的亲亲王永珠的头发:“今天为难你了!是不是吓到你了?这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唯有你!倒是辛苦你了!宋春花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来安排就行!你以后也不用为她担心,总归不会再让她出来祸害就是了!”
王永珠在他怀中没看到,提到宋春花,宋重锦眼中流露出得光芒冷漠无情得可怕。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京城来的大家公子
果然,事情如同宋重锦说的那样。
第二日,里正和宋家族长出面,一番软硬兼施,宋家那几个年轻一辈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很快就松了口。
宋家死去的五口人,也被悄没声的就拖到宋家祖坟,草草的埋了了事。
宋家活着的那些人,都没一个去坟头哭两声道。
宋家两个儿媳妇在宋家本来就不怎么受重视,宋铁蛋最是重男轻女,又最自私不过。
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他是要第一个享受得。
他下面才轮得到宋家两兄弟和宋老娘。
宋家两兄弟也不是心疼媳妇的那种男人,跟他们的爹一样,好吃的先紧着自己吃,从来不会惦记媳妇和孩子的那种。
更不用说宋春叶了,人人都嫌弃她。
到最后,也就是宋家本家亲戚将人埋了,烧了两刀纸,算是了事。
至于银子,宋家人下葬后,宋家族长和里正就送了四十两银子去了。
以宋家这般田地,四十两银子那是巨款,人人都喜形于色,哪里还记得那五条人命。
一时都为这四十两银子快打破头了。
最后闹得,在里正和宋家族长的见证下,大房和二房分了家。
一房分了二十两银子,宋家的院子也一分为二,宋家剩下的那点子东西,都被分了个精光。
留下一个宋春花,因为她疯了,一时也没去处,要继续留在宋家关着。
两房一听,谁敢要?
纷纷表示,他们反正是不敢将宋春花留在家里的,要将宋春花给赶出去。
让村里给寻个没人的屋子关起来,免得害人。
里正和宋家族长,只得在村里找了个没人住的破屋子,勉强也能遮风避雨。
将宋春花反锁在屋里,每日让人给送点吃的和水过去,不让她饿死也就是了。
过了半月,送吃食的人发现,送去的吃的喝的,都没人动,都馊了。
顿时吓了一跳,再听屋里也没动静,还以为人死了呢。
吓得忙找里正来看,打开那屋子的门,才发现,这破屋子后头的墙一场雨后塌了半边。
想来那宋春花是趁着这个机会跑了。
这周围都是山,发现的时候也多迟了,去哪里找人去?
满村里搜寻了一番,也没发现宋春花的踪迹,大家感叹了几日,也就丢在脑后了。
※※※
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偏僻处的一处小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易了主,没几日,悄然没声的住下一家子,据说是寡母带着一个哑巴儿子。
那寡母据说身子不太好,病歪歪的,从进了院子,就没出来过,每天院子里都往外飘着药味。
那哑巴儿子也很少出门,只关着门在家里伺候他娘,偶尔出来也只是买药。
别人问什么,他都摇头,又不会说话。
没多久,镇上的人就对他们这一家子失去了兴趣。
加上他们深居简出,存在感实在太低,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他们了。
※※※
七里墩这边的人也都忘了这事。
主要是,因为七里墩又出了一件大事了。
宋家来了一位贵客。
有多贵?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大家公子!
坐的那个马车,七里墩人就没见过。
那木头都飘着香气,缠着绫罗绸缎,雕刻的花鸟纹样都没见过。
更不用说那位京城来的公子,长得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标志。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一瞬间,全村人都看傻了眼。
更有些大小伙子,眼睛直了,一口气屏住了,半天不敢呼吸,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过去。
那些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老人们,也都看愣住了。
一村子的人,就那么鸦雀无声的看着那大家公子进了宋重锦的院子。
好半日,才跟炸开了锅一般。
“额滴个乖乖,这后生长得可真俊!比女人还标志些!”
“可不是,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比他还俊的后生,比那画上的都好看!”
“这京城的水土也忒养人了,将后生养得比闺女还好看。那京城的闺女得有多好看啊?”
……
更多的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魂都没了。
她们哪里见过这般斯文俊秀,比神仙还好看的公子?一个个一颗芳心都飞到那京城公子身上去了。
魂不守舍的回家后,饭也不做了,花也不绣了,痴痴得就坐在窗户边发呆,一会子笑一会子哭的。
吓得家人还以为她们中邪了!
这一天,七里墩的人谈论的都是这为京城来的公子,什么宋家,什么宋春花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位京城来的美貌惊人的公子自然是历九少。
这一路他深居简出,基本呆在船上和马车里不出来,倒是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惊艳的眼神了。
一时倒有些怀念起来。
因此下马车后,还特意站在马车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享受起这万众瞩目的感觉来。
还是旺财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公子,您这一路舟车劳顿,黑眼圈也出来了,下巴上还有一颗痘——”
历九少一听,立刻咳嗽一声,抬脚就往院子里迈。
一进院子,见宋重锦和王永珠还没出来,就拉着旺财小声的问:“黑眼圈很明显吗?是不是看起来很憔悴?有没有你公子平日里八九分的模样……”
旺财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公子,捂着嘴拼命的给他使眼色。
历九少没听到旺财的回答,有点恼了:“问你话呢——”
扭头就对上了宋重锦和王永珠含笑的眼神,顿时愣在了那里。
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装作无事一般,咳嗽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恢复成历九少往日的傲气的模样。
冲着宋重锦和王永珠拱拱手:“好久不见!”
王永珠看着历九少,脑子里就回想起以前时空的那段旋律:我就是这条街,这条街最靓滴仔——
挥之不去。
忍不住笑着道:“好久不见,历九少还是风华绝代,更甚当初!”
历九少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又努力压制住了,勉强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得意。
宋重锦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前两日,丈母娘说的那话,还记忆犹新呢。
再见到历九少,那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要不是还等着历九少做冤大头,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给赶出去。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只认你
因此十分勉强的抬抬嘴角,“历九少今日光临,蓬荜生辉,里面请——”
历九少只听得王永珠夸他风华绝代,更甚当初,就将那点子因黑眼圈,下巴痘痘有损美貌的担心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前一步,跟王永珠寒暄:“多日不见,夫人也还如同京城一般出色。夫人近来可好?”
宋重锦在旁边咬牙切齿,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
因此故作不经意的上前,插入到俩人中间,将两人隔开了。
才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知道历九少今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里来,可有什么指教?”
历九少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了看宋重锦,咬咬牙,略微退后了一步,假笑道:“这不是云雾茶名声越来越响,供不应求。我自然要关心一二——”
听了这话,宋重锦和王永珠都神色一动,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知道,前些天吴掌柜找上门来,说的可是云雾茶这边,是和吉祥染坊一般,被历家其他人给接手了。
可今天历九少的意思,是云雾茶还归他管?
两人心中疑惑,正事要紧,宋重锦也压制住了心底的那点子醋意。
将人请到了书房,送上茶水点心,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三人才坐下来。
王永珠先将吴掌柜先前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历九少听得脸色都变了,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矜持,估计都要气得骂人了。
灌了一杯茶,才压制住了火气,冷笑道:“我家那几个兄长,别的不行,趁火打劫最是厉害不过。”
说完这句后,忍不住流露出一点怨恨之色来,不过很快就收敛住了,苦笑道:“可我家老爷子,却最注重嫡庶!庶出的再厉害再能干,那也只配给嫡出子弟做马前卒。”
“实不瞒二位,我如今已经被历家逐出家门。从此以后,我就是历长楠,而不是历家九少了!”
王永珠一笑,端起茶杯来,冲着历九少示意:“那又有何关系?不论你是历九少也好,历长楠也罢!我们只认定你这个人做朋友就够了!”
宋重锦就算再不满历长楠,那是私心,此刻听了历长楠这话,想起自己的身世,忍不住感同身受,也举起了茶杯示意。
历长楠喉结滚动,有话要说,又吞了回去。
只举起茶杯,冲着两人点头:“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蒙两位不弃,从今而后,咱们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话说开了,历长楠也没什么隐瞒的。
将历家发生的大变动,除了一些家族隐私,别的也都一并说了。
原来,他因为红袖添香,搭上了德妃的线,不说让他几个兄弟眼红,就连历家家主也颇为心动。
要知道,这些年来,历家跟皇家的关系渐行渐远,虽然外人看着还是皇商,赫赫扬扬,可历家家主心里清楚。
内务府中,各种重要的物品采购,他们历家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少。
若不是靠着王永珠这边的新鲜颜色染布,加上那云雾茶,让他们又重新有了那么一点点转机,恐怕再这么几年下去,历家能领的一些采购,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虽然那染布得了德妃亲眼,历家本来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跟德妃搭上关系的。
可德妃却是个极为不好接近的,宁愿千里迢迢的派人给王永珠送赏赐,也不愿意跟历家扯上关系。
要知道,这后宫德妃虽然不是皇后,却代掌凤印,后宫之事八成由她做主。
历家虽然心有不甘,可也不敢造次。
接着云雾茶一番操作后,入了皇帝的眼,又成了贡茶,本来也是一个好机会。
偏偏据说德妃不爱这云雾茶,她的宫中不备这茶,皇帝喝天下的好茶多了去了,宠爱德妃,见她不甚喜欢,也慢慢的就不怎么喝云雾了。
上行下效,后宫嫔妃们,皇帝不喝,德妃不爱,也就随大流的基本不喝云雾茶。
毕竟这天下名茶好茶无数,云雾茶也不过是后起之秀,喝不喝得没什么妨碍。
这么着,历家打算靠着茶叶拉近关系的打算又落空了。
偏偏历长楠自己掏私房和王永珠还有杜太医弄的那胭脂水粉铺子,红袖添香,却极为得德妃的喜爱,尤其是还允诺这生意有她一份子。
几次宴会上,都称赞这红袖添香的脂粉好云云。
甚至还说出,唯有历家九少这般风采,做出来的脂粉,才不是那等庸脂俗粉的话来。
一时历九少的名声响彻京城。
红袖添香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历家其他几位兄弟,看历九少却越来越不善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历家家主耳边吹风,说历九少这是早就别有异心了。
明知道历家如今的处境,知道这红袖添香能得德妃的喜欢,为什么不将生意交给历家来做,而是要自己在外头,私下跟人一起做这门生意?
这是不将历家的将来和生死放在心上。
又说是历九少,这两年了,仗着在青州府做出了几件大事,就已经得意忘形。
弄不好他就是故意这般,要仗着德妃的势,逼家主让位于他云云。
恰逢历家家主大病了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觉年岁已高,力不从心,而下头的儿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了,虎视眈眈他的位置。
居然就真信了。
先是将历九少所有的权利都收回,然后派嫡出的儿子去接手了青州府的事宜,包括吉祥染坊和云雾茶的生意。
然后逼着历九少将红袖添香的生意,归入到历家生意中来,这也就罢了,还要求他将王永珠和杜太医手中的股份都给买回来,然后尽数交予历家。
历长楠哪里会同意?先不说这生意中,他虽然占据一股,可却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没有了他,这红袖添香,有德妃,有杜太医,有王永珠,都能继续开下去。
如今这生意蒸蒸日上,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要卖给你?
他就算再长得美,可也没敢想这么美的事!
更不用说,他的一番心血,王永珠是看在跟他朋友一场的份上,才拉他合伙做生意,他若是退出了,如何对得起朋友?
再者,他也有自己的野心和打算,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能同意。
因为他的拒绝,更加让历家家主相信了其他人的挑拨。
最后父子大闹一场,直言要将历长楠赶出历家,让他自生自灭去。
父子之情到此断绝。
历长楠既然已经死了心,也没含糊,跟历家家主一番理论,最后终是将云雾茶的生意给要到了手。
一并还有青州府几家生意不好的铺子,算作添头,一起给了他,将他给分出了历家。
这其中涉及了多少阴私,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说完这些,历长楠苦笑:“如今,我也就剩下红袖添香和云雾茶这两桩生意了,其他的一些生意,我经过青州的时候,就已经将铺子给关闭了。如今我手头虽然还有些银钱,却也有限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多考虑几日
王永珠却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用大灰狼哄小白兔的语气冲着历长楠:“正好,我如今正有一桩大生意,找别人合作我不放心,正琢磨是不是找你。先前听说云雾茶的生意被转交给别人,我还发愁呢。“
“如今云雾茶在你手里,咱们正好合作!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合作过好几次了,也不说那些废话。“
“这笔生意,若是做起来了,将来历家必定后悔将你逐出历家,说不得你以后就是另外一个历家也说不定!只是其中风险大,耗时长,说不得就血本无归了——”
王永珠越是这么说,历长楠的眼神却越亮。
要知道,这所谓的富贵险中求。
生意利润越大,能大到成为另外一个历家的生意,自然不可能是那种平顺的。
历长楠看着相貌昳丽,富贵公子的出生,可骨子里却天生一股冒险岛精神。
只听王永珠这么说,忍不住就热血上涌。
不过好歹他还有理智,谨慎的道:“是什么生意?说来咱们一起参详一二?”
王永珠也不瞒着他,将到了赤城后,借助地势之便,开通这几十年来第一次草原商道的打算和盘托出。
历长楠先听了个头,看着王永珠的表情,只有一句话:你莫非是失了智?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要知道,本朝自建国初,太祖皇位还没坐稳,草原就试图趁火打劫。
被暴脾气的太祖,御驾亲征,一直将草原打服称臣。
倒也双方友好和平了数十年。
到先帝在位的时候,草原那边虽然不太服气了,倒是也还算收敛。
每隔几年也会有使节前来拜见。
不知道怎么的,先帝驾崩之前,草原那边大乱,最大的那支部落突然率兵攻打了最大的石陵关。
当时石陵关措手不及,溃败得一塌糊涂,一直退败了几十里后的第二道防线雁秋关,才缓过神来,又收缩部队,死守关卡不出。
几乎战亡了上万人,才稳住了颓势。
举国皆惊!无人知道草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突然撕毁了两国的和平协议,突然出兵。
还好本朝至先帝,都重军事,边关守将稳住颓势后,战势就陷入了胶着状态。
虽然未能收复石陵关,可也未再失一城。
一直到当今即位,稳定后,才又派遣了宋弘为将,接替边关守将。
宋弘在边关约十年,终于大败草原部落,夺回了石陵关,又将战线往草原推进了数十里。
后因为南部又发生动乱,宋弘被派去平叛,留下的守将,冲锋不成,守城倒是一流。
牢牢守住了宋弘打下来的地盘,倒也没给草原什么机会。
两边如今也算是颇有默契,属于互相观望的阶段。
都互有顾忌牵扯,这些年来,边关倒也还算平静。
可因为两国没签和平协议,这自然也无商队敢往草原去,钱再是好东西,也要有名去享受不是?
可渐渐的听着王永珠的分析,还有宋重锦在一旁的补充,历长楠又开始有一点动摇了。
毕竟这前景十分美好,若真能打通商道,不说别的,草原里的马匹,羊肉牛肉,各种皮子,还有草原独有的珍珠宝石,那都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啊?
更不用说,若是真能做成,从草原取道西域,要节省那差不多一半的时间。
西域那边的香料,宝石,还有各色的作物、瓜果……
历长楠想想就心动神驰。
王永珠和宋重锦看历长楠的神色,就知道他动心了。
又慢慢的说起计划来,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是平白嘴说说的。
宋重锦这些日子闷在书房里,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慢慢的计划。
此刻将那列出来的计划给拿了出来,厚厚的一沓。
历长楠接过来,一边听,一边翻看,不明白的还问上两句。
宋重锦和王永珠两人轮番的解释。
一直到天黑,茶水都续了好几轮了,历长楠才将计划看完,心中也有了谱。
只是他还有些犹豫,毕竟事关重大,他不能就这么轻率的下决定。
合上计划,历长楠沉吟了一下:“能否容我多考虑几日。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真决定要做,我全部的身家都要投入到里面去,头几年还不见效益。我倒是罢了,可手底下到底还有几个心腹,他们跟着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能血本无归不是?”
王永珠正色道:“这是自然。这事关重大,不能一时意气就定下来。那不仅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也是对我这个合作伙伴不负责!咱们是合作,心甘情愿才是最好,切莫因为别的而勉强答应。”
“再说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你放宽心,在咱们这里住上几日,也顺便去鹰子沟那边看看去。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你不跟我合作,就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人。不管这合作成不成,咱们依旧是朋友!”
历长楠这才放下心来,将那计划推给了宋重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张婆子那边派人来催了:“老太太说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吃了饭再说。一顿饭的功夫耽误不了大事!饿坏了身子才是大事呢!”
宋重锦就势起身,请历长楠去那边院子用餐。
张婆子也好久没见历长楠了,再见他,喜得忙招收示意他到身边,拉着手好生看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得放开了历长楠的手。
一面还让历长楠就坐在自己身边,嘴里还道:“就坐在我身边。我老婆子就喜欢看俊秀的后生,看着你,我能多吃几碗饭。”
历长楠十分顺从的就坐在了张婆子旁边,还十分乖巧的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婶子了,甚是想念。婶子可比上次见,年轻多了——”
一时嘴巴如同含了蜜糖一般,哄得张婆子喜笑颜看,恨不得拿他当亲闺女一般了。
一会给他布菜,一会吩咐给他添汤。
因为张婆子怕自家几个儿子那都是粗人,万一吓外了这京城来的俊俏小伙,岂不是心疼的是她?
晚上只王永珠、宋重锦夫妇陪着,加上杜使君,也不过就六个人。
宋重锦本来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子又起来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历长楠,示意他收敛着点。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心一下子就软了
历长楠什么人?历家那种地方出来的,又在生意场里混了几年,打交道的人多了。
一眼就看出来,这宋重锦是嫉恨自己得这位顾婶子的亲眼呢,可偏偏碍着人前,不好多说。
再转念一想,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所谓的大生意,和王永珠合作是合作,可恐怕更多的也是宋重锦想要在赤城县做出一番大事来,而自己的这个生意,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虽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成为他计划里的一环,可想来宋重锦如今是不好得罪自己,只要自己不过分,都得忍气吞声的。
一路郁郁的历长楠,顿时有了主意。
不仅不收敛,还一口一个婶子,一口一个您就拿我当您亲儿子一般看待。
越发哄得张婆子,这要不是顾忌这历家孩子是个后生,若是个闺女,都要搂在怀里亲香亲香了。
一时就吩咐人,给历长楠准备房间,要铺上好的被褥,屋子要薰得香香的,生怕怠慢了。
宋重锦饭没吃上两口,气倒是气饱了。
他知道张婆子这是待客之道,也知道历长楠估计是故意气自己,可还是心里堵得慌。
忍不住看向王永珠。
王永珠十分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一盘菜,似乎要看出花来。
开玩笑,一看就知道张婆子这是故意的,心里还憋着气呢。
虽然宋春花的事情是处理了,可张婆子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以前只觉得这女婿当了官,自家闺女就是官太太了,怎么想怎么美滋滋。
可事实上,真当了官,为了女婿这官声,不说闺女,就是他们一家,反倒更束手束脚起来。
她心里更多隐忧,若是次次都为了女婿,委屈了大家。
到了赤城,是不是要更委屈?是不是以后为了所谓的官声,再有类似的事情,自家闺女是不是还得出面?
虽然说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她也不能惯着宋重锦,若是让他习惯了,一有事就委屈自家人,那她可不答应。
所以这几天,她是故意抻着宋重锦,也让他心里着急一下,别以为她这个老婆子,还有永珠对他好是天经地义的。
这人啊,尤其是男人,都是贱皮子!
越是事事为他着想,什么都替他考虑了,把自己放在了最后,到最后,男人就习惯了什么都将你放在最后了。
得时不时的闹腾闹腾,给他们紧紧皮才好。
自家闺女做不出来这事,她这个当娘的来当恶人好了!
反正,委屈谁,都不能委屈她闺女!
张婆子的心思,王永珠自然看出来了几分。
她虽然和宋重锦目前感情和睦,可她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无条件爱她疼她的,唯有张婆子这个亲娘。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
更何况,这次宋春花的事件,虽然已经平息了。
可王永珠还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不舒服。
以她现代接受的教育,宋家五条人命就这么悄然没声了。
罪魁祸首宋春花,虽然半疯了,可她手里沾了人命毋庸置疑。
她感情上能理解宋春花整个世界崩塌后,要拖着害她的人一起下地狱的做法。
可理智又再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虽然任何时代都有这个时代该遵守的规则,但是她为了宋重锦,亲口去告诉宋春花,要想活着,就装疯,总是有些过不去那个坎。
不是她矫情,她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是常态。
甚至理智上说,这个时代,宋重锦的处理已经算是十分合情合理了。
他出钱补偿了宋家,又将宋春花关了起来,不让她再有机会去害人。
就是现代社会,宋春花这种精神因为受刺激而大变的冷静的疯子,也是被关进医院的下场。
只是,她还是没有她想象的心硬。
或者说,适应这个时代。
所以她沉默了。
一顿饭吃得杜使君胃疼。
一张桌子上,一边是谈笑风生,宛若一家。
一边是沉默以对,那脸黑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呢。
扒拉了几口,杜使君就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提前下了桌。
出得院子里来,摸摸自己的肚子,干脆跑到前头院子里。
金壶他们一家也正在吃饭,他们父子四个,吃得简单,不过就是稀饭配着馍馍咸菜。
见杜使君来了,倒是一愣,客气的招呼:“吃了没?要不再添一口?”
本是个客气话,也都知道,这杜使君可是京城来的,这乡下这等吃食,只怕是吃不惯。
没想到杜使君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到了金壶身边,也抓过一个馍馍,夹了点咸菜,啃了起来。
金壶看他这样,忙给他打了一碗粥,小声的问:“怎么了?老姑家不是来客人了么?你咋没陪着?”
杜使君狠狠的咬一口馍馍:“你要是在那桌上,你也吃不下去的。”
金壶倒是诧异了,“那历家九少是少有的美男子,用你们城里的话咋说来着?长得美得让人看了就能多吃两碗饭!你咋看得连饭都不吃了?这是光看着就饱了,出来又饿了?”
杜使君张张嘴,又闭上,算了,不跟他们解释那桌上的刀光剑影了。
这王家大房,一房三个半傻,估计也听不明白。
后院里,一顿饭吃得是个有滋味。
等将历长楠给安顿好了,宋重锦和王永珠回到那边的小院里。
宋重锦一进院子,就将所有的人都屏退了。
只拉着王永珠进了屋,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在屋里转了几圈。
才站定了,正色道:“永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上次宋春花的事情,让你不满了?”
王永珠没想到宋重锦居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还问了出来。
一时怔住了。
见她没说话,宋重锦急了,握着王永珠的手,轻微的颤抖着:“永珠,你当时说过,咱们俩之前,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不互相瞒着对方!不要误会对方!你,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王永珠感受到宋重锦的着急和害怕,心一下子就软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惊吓
反手握住了宋重锦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宋重锦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是不是还是宋家那五条人命的事情?你觉得我太淡漠绝情了?”
王永珠摇摇头:“宋家人打小就欺负你,奴役你,一家子都吸你的血,吃你的肉,贪得无厌。你不论是中举后,还是中进士后,都未曾挟私报复,就已经够大度了,如何能怪你淡漠绝情?”
“那是因为我对宋春花——”宋重锦张口欲解释。
王永珠继续摇头:“不管怎么说,她将你抚养长大,虽然过得艰难,到底小时候,若不是她,你也不知道会被宋弘送到哪家去?如今又是什么境地?”
“况且她如今半疯半清醒,而且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就算活着,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宋家那般对她,她报复回去,虽然手段激烈些。倒也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很累!虽然有些矫情,可是五条人命,别人也就罢了,宋家那边为了那些银子,就能权当事情没发生过,拿着遮口的银子,转眼就能笑盈盈的让人给寻摸媳妇去了。”
“还有里正,还有这村里的人,未必没有人猜出来真相,可一个个都三缄其口,都似乎一起忘记了一般。我知道,那个村里,哪家族,这样的才正常,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一族是,一村亦是!宋家人一来性情凉薄,二来也是心知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天下世情莫过如此。”
“只是若是我们有一天,处在宋家人这样的位置,是不是也就只能这般任由宰割,默默忍受了?”
这才是让王永珠觉得胸口发闷的真正的原因。
虽然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本质就是强者为尊,在之前她也体会了一些。
只不过她运气不错,有系统帮助,有张婆子护着,再后来又有了宋重锦,遭遇到的那种压制,感受不深。
直到这宋家五条人命,给她好好上了一课,让她忍不住才真正的审视自己。
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适应的良好,如今看来,其实她并没有适应,只是努力让自己觉得自己适应融入了这个时代而已。
让她放弃以前所有的坚持和三观,彻底变成这个时代的人,王永珠觉得自己做不到。
只是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永远的秘密,不可能告诉宋重锦。
王永珠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宋重锦听了这话,只以为王永珠看着能干聪明,做事又果断,有时候看起来似乎不近人情。
而只有他才知道,永珠内心的柔软。
忍不住眼神柔和得可以滴出水来,一把将王永珠搂在怀里,小声的道:“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经历这样的时候的!除非我死了!不然谁都别想这样对你!”
王永珠知道宋重锦误会了,不过她也只能将错就错。
点点头,靠着宋重锦不说话了。
两人依偎了一会,宋重锦才又再度开口,带着一点点的委屈:“永珠,娘都冷了我好几天了,还没消气不成?”
王永珠扭头看着宋重锦那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那我不管,你自己去找娘去!我要是替你说话,只怕娘更要恼你了!原本打算冷你三天的,能冷你一个月。你自己想法子去哄哄娘就好了!”
宋重锦挠挠头,冥思苦想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早又找姚大到一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子,去书房里鼓捣了半日。
天一亮,就跑过来这边院子里,守在张婆子门外。
等张婆子醒了,才一开门,就看到宋重锦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差点没吓得手里的脸盆砸在他脸上。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一大早的守在我门口像什么样子?好歹也是官身了,到底也要注意些!有什么事情不能吃了饭说?”
宋重锦殷勤的接过张婆子手里的脸盆,“娘,我来,我来!”
一面说着,一面亲自去打了温水来。
这一路,唬得见到他这般模样的人,都几乎魔怔了。
谷雨和立夏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掐了一把,都不知道喊疼了。
丁婆子已经只能机械的往灶膛里添柴火了,直到将灶膛都填满了,浓烟滚滚的才把自己给呛醒。
吴婆子手里的一盆热水全扣在了自己身上,还浑然不觉。
杜使君只在窗户里看了一眼,当场就从炕上栽了下来,摸着自己额头的包,还不敢吭声。
宋重锦还跟没事人一般,将温水放在了门口:“娘,给您把水打好了——”
张婆子也惊到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那盆水,简直跟看一头凶兽一般。
王永珠一早醒来,就发现宋重锦已经早就起来了,昨晚他辗转反侧半夜没睡,今儿一早又这么早就起来了,莫非想到如何给张婆子赔不是了?
王永珠也忍不住好奇心大起,随便的洗漱了一二,就往这边院子里来了。
刚过了院子门,就看到宋重锦一脸郑重地端着洗脸水走到张婆子面前,惊得一院子的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了。
她自己的眼珠子也觉得不够用了!
宋重锦这是要干啥?要知道,这个时代,就算是乡下汉子,要说孝敬爹娘,也不过是不缺爹娘吃穿就很是不错了。
那些大孝子们,除了能写进书里的,尤其是仕子们,那所谓的孝,大多也就是嘴上说说,能在爹娘生病的时候,亲自尝尝汤药,就是孝顺了。
基本都是借着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借口,将孝顺爹娘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妻子。
不然怎么说,女儿家嫁了人,好日子就到头了呢?
这亲儿子都这样,更没听说过,哪家女婿这般亲自给丈母娘端洗脸水的。
传出去,只怕要被传为奇闻的好吗?
不然以张婆子这般见识,不也被惊吓到了么?
到底张婆子这活见久了,第一个先反应过来,知道这事越少人看到越好,忙劈手接过脸盆:“行了,你的孝心娘知道了。很不用你做这些,家里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你若是闲着,在院子里转上两圈——”
说着,转身进了屋,脚一勾,将门给关上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呸!心机黑面男!
宋重锦却看起来自在多了,看到王永珠了,还凑上前,略带几分自得的道:“果然,我平日里还是孝敬娘不够,这才只替娘端了一盆水,娘今天就跟我说了两句话呢!这好几天娘可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我以后还得多孝顺娘才是!”
王永珠很想说,为了我们的生命,还有你丈母娘的老命在,这样的孝顺还是免了吧。
看宋重锦一脸兴兴头的样子,到底忍住了,闭闭眼,算了,随他去吧!
反正这一院子的人,谅也没人敢说出去。
果然王永珠眼风所到之处,一个个都忙低下头去,装自己不存在。
那边张婆子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才又将门打开,瞪一眼王永珠,又冲着宋重锦道:“你进来——”
宋重锦老老实实的进了屋。
一进屋,张婆子一鸡毛掸子就挥了过来:“你是不是脑子不清白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现在是县太爷了!是官了!不说让你有多大的官威,也没有让你一大早给人端洗脸水吧?”
“你这是怕人家知道了不笑你是吧?你还要不要名声的?以往看着脑子清清楚楚的,怎么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我看你这是当了官,就发飘了是不是?真以为背后没人说你?气死老娘了!老娘将闺女嫁给你,是图你给老娘端洗脸水的?你再这么倒三不着两的,老娘先打了再说!打醒了就去赤城,打不醒,还这般糊涂,打死算了,免得去了也回不来!”
宋重锦开始一鸡毛掸子上身,条件反射的正要躲,突然才意识到,这是丈母娘打的啊!
是他渴望已久的,来自母亲的爱的抽打!
顿时也不躲了,还美滋滋的换了个角度,让张婆子抽得更顺手些,嘴角也微微翘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领奖,不是挨打呢。
张婆子也是气上了头,这自己生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也就算了。
好不容闺女嫁了个脑筋清楚的,可怎么也突然干这样的蠢事了?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王家的风水不对了!以前也没见宋重锦有这样的毛病啊?
再看,坏了!
这女婿莫不是被打坏脑子了吧?是说怎么越抽越顺手呢,感情是宋重锦弯下腰,特意将背送到面前给她抽呢。
定睛一看女婿,被抽还笑得嘴角都翘起来了,莫不是傻了?
忍不住手里的鸡毛掸子就停了下来。
宋重锦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娘,你若生气,就多抽我几下,我身子好,抗抽!”
张婆子很想说,你也体谅体谅老娘,如今老了,经不起吓好吗?
抽动了半天嘴角,才道:“你突然来这么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能来,该不会是自家闺女昨儿个将女婿给教训狠了,所以今儿个女婿来赔罪了?
哎呦,自家那闺女,手劲那可没个数,不会真将女婿给打出个好歹来吧?
到底她如今还没换女婿的打算,吓得忙丢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拉着宋重锦的手就查看起来:“没打坏吧?哪里不舒服?”
看着张婆子这般关系自己,宋重锦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张婆子跪下,磕了三个头,郑重的道:“娘,我没事!我很高兴,娘今儿个没拿我当外人!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我去想娘当我这个女婿为亲子。”
“娘以前待我好,可却不能如待几位舅兄一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今日,娘这般生气,可见是真拿我当了亲儿子一般!”
“娘,您放心!我以后既是您亲儿子,亦是您亲女婿!会一直和永珠孝顺您老人家!还请娘以后也如今日一般,有什么不高兴的,该打就打,该训就训!”
张婆子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早说啊,知道你喜欢这个,我一天能三顿不落的揍你骂你!
“我打小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亲娘打归打,骂归骂,可打骂之后,该心疼心疼。而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说到这里,宋重锦垂下眼睛,流露出一丝脆弱来。
张婆子的心,立刻就软了。
说来,宋重锦这孩子也确实命苦,罢了罢了。
自己的女婿,自己疼吧!
当下咳嗽了一声,别扭的道:“行了,还跪着干啥?起来吧!知道你的孝心了!只是以后这端洗脸水之类的事情还是别做了,你娘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好好的做官,待永珠就是孝顺我了!”
一面拉着宋重锦起来,一面又去里屋翻出药膏子来塞到宋重锦的手里:“拿去,一会让永珠给你涂上,也不知道抽破皮了没?”
“你是不是傻啊?你那几个舅兄被我抽,都是抱着脑袋吱哇乱叫,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你倒是老实,还往上凑!”
说完又心疼,一边打开门,让王永珠进来给宋重锦涂药。
一边就脚不沾地的往灶屋去了,嘴里还念叨着,要给宋重锦熬上一碗补气血的汤去。
王永珠看着宋重锦翘起的嘴角,忍不住叹口气,上前一步:“脱衣服,涂药——”
等到历九少睡了一觉起来,就变天了。
昨日还对他嘘寒问暖,恨不得当亲儿子一般的婶子,今儿个眼里就全是宋重锦这个女婿了。
一会子给他布菜,一会子叮嘱他喝汤,那简直是一脸慈爱啊,要不是实在宋重锦年纪大了些,估计都恨不得上手喂了。
这也就算了。
最可气的是宋重锦,得扳回一城就偷着乐吧,还故意的三番两次的挑衅的看着自己。
这要不是在王家,历长楠恨不得手里的一碗粥就全泼到他脸上去。
也不看看,自己那一张黑脸,也好意思装柔弱?
一直的旁观者,杜使君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一个正气凛然、一个美名远播,今天全在他面前跌下神坛了。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杜使君只得默默地扒饭,当自己不存在。
好在宋重锦和历长楠都是有分寸的人,也不过就是眼神交锋几次。
饭后,倒是又移坐到书房里。
宋重锦一放松,往后一靠,碰到伤口,忍不住神色扭曲了一下。
历长楠本就一直关注着他,看他这样,也就顺口道:“怎么?婶子的好意承受不住,吃撑了?”
宋重锦淡淡的一笑,十分轻描淡写的道:“不是,是娘早上拿鸡毛掸子抽得——”
历长楠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看了看宋重锦,脑子里忍不住升腾起一个念头来,莫非宋重锦能娶王永珠,成为王家女婿,是因为他抗揍?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这身板,跟宋重锦比起来,似乎,似乎柔弱了一些?肯定不如宋重锦耐揍吧?
呸呸呸!历长楠飞快的将自己脑子的念头给甩了出去。
努力正了正心神,“我昨天忘记了,这次来,子楷兄让我带了一封家书——”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