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秀娘可还好?
秀娘却自有一番坚持,只不松口:“我看中金斗,就是取他对我一片真心。我这样的身世,嫁与他本就是高攀,若是再腆着脸凑上去使出这样下作的嫁过门,我成什么人了?先不说能不能成事,就算真能成事,我以后在王家还有脸见人吗?”
“若是金斗心中真有我,别说是他姑父当县令了,就是他爹做了县令,也只心里有我。”
“若是金斗因着家中有人做官,就看不起我,要另娶好人家的姑娘,我又何苦巴上去让人瞧不起?”
“以后休要再提这话,是好是歹,是真心是假意自能见分晓!我宁肯一辈子不嫁人,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说完自去绣花去了。
那家亲戚见全秀娘如此坚决,哪里还好意思开口。
等金壶紧赶慢赶的跑到家,天色都黑下来了,乡下人家里不宽裕,灯油金贵,一般人家哪里舍得买?
都是趁着天黑之前早早吃完饭,天黑就睡下了。
此刻偌大的村子,也只有几户人家,从门缝里透出几点豆大的光来。
王家的院子倒是灯火通明,远远的看去,夜色下唯有他家最显眼不过。
到了自家门口,金斗一推门,才发现门居然从里面闩住了。
推了几下没推开,金斗侧耳听院子里,从后院隐隐得传来人的说笑声。
忙对着院子里喊:“金罐,开门!我回来了!”
喊得喉咙都快破了,好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个头来,赫然是金壶。
金斗顿时惊喜的上前一把抱住金壶:“金壶?你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
一面使劲拍了几下金壶的后背。
金斗如今在乡下已经是可以顶门立户当家的年纪了,手劲又大,这几下拍得金壶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推开金斗,也笑着当胸捶了他一拳:“我跟着奶和老姑、姑父他们一起回来的!你跑哪里去了?我可听说你去见未过门的嫂子去了?”
说着冲金斗挤挤眼睛。
金斗笑踢了金壶一脚,两兄弟亲亲热热的搂着往屋里走。
金斗就问:“我在路上听说咱们姑父当县太爷了?可是真事?”
金壶点点头:“哥,这是说来话长,不仅姑父中了进士,你可知道,咱们奶也找到亲人了?”
“啥?奶的亲人不是那张家人?咋还有亲人?”金斗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
金壶带着已经蒙圈了金斗走到后院,一进后院的门就看到两个五大三粗面相凶狠的汉子守在门口。
见了金斗,那两只眼睛就凶巴巴的看了过来。
金斗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被一眼就钉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还是金壶陪着笑:“两位大叔,这是我家大哥,白日出门去了,才回来!”
那两个汉子这才退后了一步,挥手示意两人进去。
金斗战战兢兢的跟在金壶后面进了院子,小声的问:“这,这都是谁啊?”
金壶小声的道:“这都是姑父的亲爹派的护卫,保护姑父他们一家子安全的。这些人听说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个个手里都见过血,你可别惹他们,远这些就好!”
金斗连连点头,回头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的那两个大汉。
那两人若有所感看过来,六目相对,金斗被看得头皮发麻,猛得一回头,咔嚓一声,脖子差点没扭断!
疼得金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金壶见了,忙将金斗给拖进了里屋。
进去了还隐约能听到门口那两个汉子的笑声。
屋里,王家人都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色菜肴,比过年都还丰盛些。
金斗一大早去全秀娘那里,只随便垫了一下。
那家亲戚家并不算太宽裕,又不是农忙时,家里一日两顿,中午看到金斗去了,也就只单给他下了一碗掺着高粱面粉的杂面面条。
就这么一碗面条,金斗也没舍得全吃了,给秀娘挑了半碗,剩下的,那亲戚家的小子咬着手指头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他也不好意思吃下去,只吃了两口就问那家孩子要不要尝尝?
这一问,那群小子就扑上来,,你一口我一口,三两下不仅面条没了,汤都喝干净了。
金斗到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到饭菜香,顿时吞了吞口水。
到底忍住了,先上前给张婆子和宋重锦、王永珠见了礼,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先盛了一大碗饭,狼吞虎咽得吃下肚压住了饥火,这才抬起头来,就看到一桌子人都看着他。
张婆子没忍住,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去你那未过门的媳妇那里去了么?怎么还跟饿死鬼投胎一般?难道中午都没捞到一碗饭吃?”
按照乡下人的风俗,这没成亲前的女婿可是娇客,家里条件好的,去了不说杀鸡宰鱼,起码一碗白面条卧上两个鸡蛋才像样子。
条件差些的,好歹也要给吃顿饱饭,也是看重这女婿的意思。
只有那极度不讲究的,或者看不上这女婿的,才会饭都不准备。
张婆子对全秀娘还算满意,那个寄居的亲戚家,她也打听过一家子都还算老实。虽然当初肯收留全秀娘在家,也是因为王家这边每年四节八礼都送到他家,算是给他们收留秀娘的补贴。
这才过去多久,莫非要变卦不成?
金斗一听,不好意思的低头:“他们单给我做了一碗面条,我心疼秀娘分了一点给她。那家几个孩子在旁边看着,我也没好意思吃,就给几个孩子分了。”
“他们家日子不宽裕,孩子又多,何必从他们口粮里挤?咱家不缺这点吃的,我忍忍回家就能吃饱了……”
王永珠听到这里,挑了一下眉毛:“金斗,秀娘可还好?”
金斗脸上一红:“老姑,秀娘挺好的。我今天去本是要跟她说我去县城,问她想要什么,我给她带回来,她啥都不要,只让我给带县城的绣花样子回来。”
“说要多绣些东西,要多攒些钱,置办点嫁妆,不让我被人说嘴呢——”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老娘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到这里,金斗脸上眼睛里都发着光!
王永珠和张婆子对视了一眼,暂时按下不提。
一顿饭吃完,大家是各怀心思,几乎都没尝出味道来。唯有杜使君,他在石桥镇上看了大致的环境后,对七里墩的住宿条件本来已经绝望了。
没曾想,到了七里墩后才发现,虽然是大半的土墙造的房子,可也是青瓦铺顶。
打扫收拾得干净不说,还栽种着各色花草,颇有几分没见过的野趣。
更不用说这王家的房子和村里其他人的屋子一比,那真叫一个鹤立鸡群!
大概是期望值太低的缘故,又有了这样鲜明的对比,杜使君顿时觉得这条件已经很是不错了,再看到这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不说珍馐美味,也是颇为顺口。
顿时将所有的心思都丢在一边,先努力填饱肚子再提其他。
吃饱喝足后,他一看就知道这一家人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自己虽然是客人,也是外人,当然不适合在这里呆着。忙指了个借口,就回屋歇着去了。
两个婆子还有两个丫头也极为有眼色,送上茶水后就退了出去。
将屋子留给了王家人。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在一起,大家心中都颇为感慨了一番。
还是王永富先问候了张婆子在京城过的可好?
张婆子咳嗽了一声,才道:“这次去京城,除了重锦中了进士,还有一件喜事,也得让你们知道知道……”
金斗一听,立刻看向金壶,先前金壶说奶在京城找到亲人了,可是这事?
果然,张婆子轻描淡写的就丢下一个炸弹来:“我这次去京城,寻到了亲生娘亲还有几个亲兄弟!”
“啥?”
王家几兄弟和其他人都傻了!
王永贵先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娘……啥叫亲生……亲生娘亲和亲兄弟?”
王永珠接过了话头,将张婆子的身世大致说了一遍。
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很,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王永贵才声音飘忽的道:“娘,您,您是说您本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女儿?”
张婆子点点头。
王永富颤抖着道:“娘,您是说杨家舅舅是您亲弟弟?”
张婆子继续点头。
王永平才回过神来,“那,那咱们多了京城一门亲娘舅?咱们亲姥姥还在?”
张婆子瞪了王永平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娘是谁?我娘这是要上天呢吧的荒谬感。
江氏和柳小桥倒是一肚子的疑问,可自家男人都没说话了,也不好开口。
几个小的,除了还啥也不知道的金勺,其余的都听明白了七七八八。
孩子还小,藏不住心思,只听说自家多了一门在京城做大官的亲戚,都兴奋起来。
金罐忍不住就问:“奶,那咱们能到京城那太姥姥和舅姥爷家去看看不?京城太姥姥家的屋子是不是都是金子做的?”
金盘如今读书识字,常常听私塾先生说的话,也知道了些外头的事情,别的听不明白,可这舅姥爷家人人会读书,那表舅还是今科探花呢,比姑父名次还高些,顿生敬仰之情!
听了金罐的问话,几个孩子都忍不住看向了张婆子。
就连大人们也看了过来。
要知道,去年他们托赖宋重锦和王永珠,才到县城里去见了世面。
回乡后,村里谁不羡慕?
这要是能一家子再到京城开开眼界去,这辈子都值了!
江氏听了这话,本来被金花几句话吓回去的那点子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先前是想借着小姑子的助力,给金花寻一门好亲事,可是到底她也知道,这事只怕不容易成。
小姑子先不论,婆婆那一关就过不了。婆婆最是偏心小姑子,就怕她们给小姑子添麻烦!
可是若是能搭上京城舅姥爷家的关系,金花岁数还不大,还能等上几年。
若是能将金花嫁到京城去,到时候金盘和金勺能读出个名堂来,到京城有金花看顾,岂不是便宜?
她也不求将金花嫁个多好的人家,只听说那舅姥爷家是大官,想必拔根毫毛比她们腰都粗吧?
随便给请门亲事都比窝在这山沟沟里强些!
江氏越想心里越是火热,满脑子都是这些盘算。
那边张婆子冷笑一声,“想去京城是吧?”
几个大人和孩子都连连点头。
张婆子十分好说话:“那你们就去啊,没个我这当娘的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认亲的道理!”
王家人顿时喜形于色,七嘴八舌的拉着张婆子:“奶那咱们啥时候去?”
“娘,去京城能看到皇帝老爷不?”
“娘,京城的人是不是个个都穿金戴银,阔气的不得了?”
……
金壶看着一家子人陷入狂喜中,再看自家奶一脸冷笑,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不其然,就见张婆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才开口:“你们去京城认亲,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我咋知道?”
“你以为皇帝是村头闲着没事的汉子,等着你去看啊?”
“京城人穿啥戴啥,和你有啥关系?人家穿金戴银你能戴得起?”
……
一席话砸下去,王家人都懵圈了。
好半日,金罐才先反应过来:“奶,你不带我们去?”
张婆子反问道:“我凭啥带你们去?”
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永贵开口问:“娘,你不带我们去,我们咋认亲啊?人家舅姥爷也不认得咱们啊?”
张婆子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震得砰砰作响。
“你们还知道没我这个娘认不了亲戚啊?不知道的看你们这样,还以为那是你们亲爹娘呢!一个个的,好日子过了几天,就骨头发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是吧?”
“当初老娘在七里墩的时候,咋没见你们这么白眉赤眼的要认舅爷?那么多年咋没见你们问一句老娘初二不回娘家,平日里娘家怎么没个来往?难不成老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呼啦吧冒出个京城舅爷来,就一个个的都上赶着要认亲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王家的日子
王永富几兄弟互看一眼,王永贵才陪着笑道:“娘,这不是当初奶说您跟您娘家那边都断亲了么?而且从我们记事起,您就没回过娘家,也怨不得我们不是?”
张婆子冷笑道:“你们奶说我断亲了,你们就没一个人问过,我为啥断亲?你们奶咋说的?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我是没人要的死丫头,能被人捡回家去当童养媳养大就不错了,就该给张家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他们是吧?”
“还说我心眼多,不要脸,死皮赖脸的非要嫁到你们王家来,我这样没人要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你们爹?若不是看在生了几个儿子的份上,早就休出门去了是吧?”
王永富和王永贵都低下头去,这样的话,他们没少听以前的奶嘀咕。
唯有王永平,他出生的时候,林老太婆已经没精力管了,王永平基本都是被王永富、王永贵还有张婆子顺手带大的,自然不知道。
他见两个兄长都低下头去,就知道张婆子说的是实情。
只得赔不是:“娘,是我们的错,您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张婆子嗤笑一声:“我若是天天为这个生气,早就气死八百回了,哪里还能生下你们五个来?行了,时候也好早晚了,我也没心思跟你们说话了,都自回自己屋去吧。”
挥挥手,将人都赶了出来。
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好意思再纠缠,只低着头,将自家屋里的人喊着,一起回自己屋里去了。
等三房的人一走,守门的两个汉子,麻溜的就将连通前院的门给关上,上了门闩。
这边,大家都累了一天,也都撑不住了。
张婆子先回屋去休息,王永珠和宋重锦也回了那边的院子,其他的人做好手头的事情,只留下两个人值夜,都休息去了。
前面三个院子,灯却一直亮着。
大房里。
王永富看着金斗三兄弟,尤其是多看了金壶两眼,这孩子,一去小一年,能平安回来,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到他现在这个年纪,只求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父子三人坐在一起,问金壶这一年来都做了些啥。
听金壶说到惊险处,虽然知道他平安在眼前,都忍不住提起心肝来。
见金壶还没事人一般,还将带回来的包裹打开,献宝一样的推到他们面前:“看,这是我这出去一趟,挣的钱,给家里人买的礼物。”
说着一一分发起来。
王永富看在金壶摆在桌子那一样样的东西,再看看金壶满脸的笑容,还有金罐凑在金壶旁边,一个问一个答,笑嘻嘻的模样,到嘴边的,不许金壶再出去的话,又吞了回去。
想了想,他扭头去看金斗,拿烟袋锅敲了敲鞋底,问道:“今儿个你去秀娘那边,没出啥事吧?既然你奶和老姑和姑父他们回来了,你这也去了不县城了,这两日去那边给秀娘递个信,别让人家心里惦记着。”
金斗忙点头。
那边金壶先就听说大哥金斗说了门亲事,因着还没出孝,所以还没接过门来。
他打心眼里也是为金斗高兴,从自己个带回来的那些银首饰里摸出一根银簪子来:“大哥,给,这个你拿去给嫂子。就说是你给她买的,也让嫂子高兴高兴。”
金斗看那银簪子,不像是镇上的手艺,看上去倒是怪漂亮的。
两人本就是兄弟,也没多想,接过来道:“这是哪里的货?倒是跟咱们本地不同,样子怪稀奇的。”
金壶摆摆手:“这是我跟着商队,在西边那些地方买的,这东西在那边不值什么钱,样子虽然怪些,但是看习惯了也挺好看的。”
两兄弟说得亲热。
王永富咳嗽了一声:“胡闹!这是你兄弟在外头拿命挣的钱买的东西,你还是做大哥的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收下了,还要去送给你没过门的媳妇去?叫人知道了,不说闲话?”
金斗这才醒悟过来,挠挠头,看看手里的银簪子,想着插到秀娘头上,肯定好看,到底舍不得还回去。
只在怀里摸了半日,摸出小半块银子来:“爹说的是,你嫂子的东西,得我自己买!这是我手头的全部了,跟你买这个簪子。要是少了我以后补给你!”
金壶一笑,也就顺势接过了银子,又将从荆县给金花捎带的头花和头绳分了一些给金斗。
金罐看着眼热:“二哥,你咋尽带些姑娘们用的簪子和头花头绳?就没带点别的?”
金壶从包裹里又摸出一包点心来,分了他一半,剩下的又给王永富和金斗一起分了。
一边吃,金壶也关心家里这一年来过得如何。
王永富说到家里的日子,脸上又露出笑容来,这一年来,王永珠和张婆子都退出了山货生意。
他们三兄弟一起,一人占一股,加上有宋重锦这个举人在后头,生意越来越好做。
附近只要知道的,几乎山货都卖与了他们家。
也没人敢别苗头,差不多是一家独大。
镇上收山货的也有不服气的,可只一想到宋重锦这个举人,也就投鼠忌器了。
顶多只背地里嘀咕几句。
不过王永富他们兄弟也不贪心,没想着将镇上全部的山货收购都独占了,给别人也留了余地,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收购的量大,转手出去就是一笔银钱入账。
这春秋春三季下来,除了每家每个干活的人,都有月钱拿外,每家都分了几百银子了。
王永富如今是十分满足了,他的身体情况,再坚持几年,挣的钱就够给三个儿子都娶上媳妇了。
到时候,金斗他们天天跟着学,也学出来了,也能接手了,大房这边也就不愁了。
他只在家里等着抱孙子就是了。
金壶一听,也放下心来,家里的生意赚钱,爹的精神气色看上起还不错,两个兄弟一个已经定了亲事,金罐虽然还小,可只要再历练几年,有家里这门生意,总归日子不会难过。
那么他也就能放心的在外面了。
前面大房里,父子四人倒是和和气气,其乐融融。
三房王永贵和江氏回院子后,先将孩子们都打发去睡觉了。
两夫妻洗漱完了,爬上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人心浮躁
王永贵是想着那京城的舅爷,京城大官啊!若是能搭上关系,自家的金盘和金勺,将来的前途只怕不会比他们的姑父差吧?
弄不好,他也能从官老爷的舅兄,变成官老爷的亲爹?
这么一想,王永贵的心就火热起来。
当初他本就是那好高骛远,不肯脚踏实地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丢下爹娘和妻子孩子,到外头赌钱,然后四处流浪。
这能在家老老实实呆着,一是在外头流浪了这么些年,吃得苦头太多,也怕了。
再来,这家里日子好过了,生意做起来后,也有成就感,家里还积攒了不少银子。
在家日子比外头舒服,自然不会自找苦吃的还去外头了。
加上家里又出了个举人妹夫,走出去没人不给面子。
到镇上,有时候还被人尊称一声王三老爷,这日子,美滋滋啊!
只是自从自家金盘开始读书了后,王永贵就觉得这人生还有更多更高的追求。
这辈子的终究愿望,就是能当官老爷的爹!
以前他想着,让金盘好生读书,将来让宋重锦这个妹夫给推荐到长青书院去,若是有造化,也能中个举人什么的回来。
这次显示知道宋重锦成了县令,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动了心思。
金盘还小,再读上几年,若是宋重锦的官能越做做大,将来对金盘的助力岂不是越来越大?
谁曾想,又听到了说亲娘的亲娘和亲兄弟居然都在京城,亲兄弟还做大官。
那岂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王永贵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将金盘给送到京城去,自家这孩子是读书的料子,在这山村里说不得就埋没了。
在京城,靠着那舅姥爷的官威,谁敢怠慢?
可是亲娘那一关,怎么过?王永贵发愁的是这个。
江氏也是那点子心思越来越压不住,听着身后男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的开口:“当家的,我有个想法——”
王永贵本来就睡不着,也就顺口道:“啥想法?”
江氏将自己心里那点子盘算一说,王永贵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我说小莲啊,你可提醒我了,我咋没想到啊!”
顿时翻身而起,两夫妻也不睡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来。
前面两个院子里都睡不着,王永平却没那么多想的,回屋里洗漱完,倒炕上就要睡觉。
柳小桥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王永平的肩膀上:“睡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咋睡得着?”
王永平莫名其妙:“咋睡不着?那当县令的是妹夫又不是我?再说娘认亲那里,娘还生着气呢,咱们想认也认不着啊?”
“更何况,就算认了亲又能咋样?咱们这里离京城几千里,有这门亲戚没这门亲戚也没啥子两样。想那么多做啥?咱们老老实实的把生意做好,等出了孝期,你给你男人我生几个胖小子胖丫头,那才是正道呢。”
柳小桥又是羞又是恼,啐了王永平一脸:“你小声些,别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不守孝呢!”
一面倒是心思平复了些,试探着问:“四哥,你就没别的想法?”
王永平翻个身,不耐烦的将柳小桥一把拉着躺在了身边,吹熄了灯:“快睡!明儿一早起来,还得帮忙准备早饭呢!娘和妹子他们好容易回来,看那样子也呆不了多久,多跟他们亲香亲香是正经,想那么多干啥?”
柳小桥没好气的扭了一把王永平腰间的肉,却也将这话听进去了,说的也是,他们如今又没个孩子,自己是个猎户之女,只会打猎。
自家男人老实,如今靠着妹夫他们的势,做这个山货生意做得还不错,都攒下几百两点家底了。
换作这十里八乡的,谁能有他们家这般,小夫妻两人就有这么多家当的?
当初嫁到王家,她也没想过这成亲后日子这般好过,婆婆不管,小姑子明事理。
家又分得早,男人还会挣钱,用娘家人的话说,真是掉进了福窝窝。
若是再不知足,只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更何况,没孩子,他们有个什么好争抢打算的?倒不如守着这点家业,好好过日子是正理。
因此也就熄了心思,搂着王永平的胳膊安心睡下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这边,虽然累些,可也没这么容易就睡着。
叹了一口气,王永珠道:“这次你被钦点为县令,加上娘认亲,只怕家里人心又要浮躁了。”
宋重锦安抚得拍拍王永珠:“人性如此,不仅是家里人,我看这村里人都人心也都浮动了。咱们且先冷眼看上几日,再做区处。”
王永珠一笑:“这样也好,走之前总归是要将事情都解决好,才能放心去赤城。”
到了第二日,天还没亮,这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姚大和石头早就带人去镇上采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又跟人说好了,每隔两日就有人将肉啊,各色食材送上门来。
柳小桥记得王永平的话,听到后头的动静,就起来了,看连接两个院子的门还关着。
也就干脆在自家灶屋里,捅开灶膛,煮了一大锅粥,又切了些腌制的小菜。
正要再蒸上一锅馍馍,两个院子之间的门打开了。
吴婆子走了过来,看到柳小桥在灶屋里忙活,进来一看到满锅的粥,还有小菜,神色就越发和气了。
只上前请安道:“四舅太太,一大早辛苦了,老太太和咱们夫人请您和四舅爷到后院去用早饭去。这灶屋里的事情就交给老婆子我了。”
说着就接过了柳小桥手里的活计。
柳小桥也不推辞,回屋又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喊醒了王永平,两人往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才看到三房的人都到齐了。
满满一桌子,都是姚大和石头在镇上采买的各色吃食,再配上丁婆子熬得白米粥和咸菜。
虽然王家日子好过了,可这镇上的早饭还是极少能吃到,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都亮了,坐在桌边,等张婆子拿起了筷子,才敢伸手去拿。
吃了早饭,张婆子和王永珠将顾家给各房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一一分派。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泼点水,降降温!
顾家大夫人是个做事极为仔细谨慎的人,她先就问过王家所有的人员关系了。
从上到下,就连金斗未过门的媳妇秀娘都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个都没落下。
虽然是亲娘舅,可顾家大夫人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小姑子,除了对外甥女那是放在心尖尖上外,其他几个孩子,并不见得多看重。
她也是做娘的,能理解,这前头几个儿子,都是被小姑子的婆母带大,跟小姑子不亲。
尤其是从小姑子偶尔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听出来,这几个儿子只怕并不太孝顺。
想来,若真是孝顺,小姑子怎么会跟着闺女和女婿过?
金壶那孩子,是在京城就上门了,自然按照京城的规矩走。
这其余的人,本就没见过,也不过是碍着小姑子的面子,因此,顾家大夫人准备的见面礼,就比着京城的规矩,少了一半。
又考虑到王家人都住在乡村里,准备的东西大多是实用的。
女眷们皆是一匹尺头,一个金镯子,唯有金花一个女孩子,多一个金项圈。
男人们两套衣裳,几个未成亲的孩子,每人多一个荷包,里面都放着两个万事如意的银锞子。
再就是各色京城的特色干果蜜饯之类的东西。
就这,就让王家人眼睛都直了。
江氏和柳小桥,摸着那尺头,颜色鲜亮,闪着光,温凉柔滑得像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她们都不敢伸手多摸,就怕自己的手太糙了,将那料子给挂坏了。
还有那金镯子,沉甸甸的,闪着金光。
她们俩这辈子,有的那首饰,还是张婆子当初赌气,给家里的儿媳妇一人一对银镯子,这在村里已经是头一份了。
每到逢年过节,她们妯娌带上这银镯子出门走亲戚,哪个大姑娘小媳妇不羡慕?
她们分家各家有了些家底后,想得最多的也不过是,有钱了哪天去打副银头面戴戴,就知足了。
做梦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带上金镯子?
张婆子将两个金镯子递给了两个儿媳妇,剩下的两个,一个给了金斗:“这个是给你未过门的儿媳妇的,你替她收着,将来过了门给她。”
又招手示意金花过来,将金镯子和金项圈给她:“这是你舅姥姥给你的,她们城里的规矩,没出嫁的姑娘金贵,所以单给你一个金项圈,留着将来做嫁妆吧!”
金花不敢相信,回头看看江氏和王老三。
江氏自己都还沉浸在拥有一个金镯子的喜悦里不能自拔,压根没看到金花的眼神。
还是王永贵看到了,急忙点头,不拿白不拿,这金项圈看上去可比金花镯子还大还沉呢。
以前都说生闺女赔钱,今儿才知道,这生闺女血赚啊!
这王家这一辈里,老二家的那个不算,就金花一个闺女,独一份啊!
金花这才上前接过了镯子和项圈,又谢过了张婆子和顾家大夫人。
剩下的东西,王家几个男人们,一人一套衣裳,也都是上等的料子,他们见都没见过,只觉得又轻软又说不出的好看。
几个孩子接过荷包,金罐手快,拆开荷包,倒出两个银锞子来,一时还不敢相信,先放嘴里一咬,咬出一道牙印来,才忙将银锞子放进荷包,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家的大手笔,将王家人上下都惊住了。
金壶看着一家子的表情,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口,他在京城得到的见面礼可比这个丰厚多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可绝对不能说出来,不然,好事都变成坏事了。
因此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王家人得了顾家的见面礼,人人高兴像是过节一样。
王永贵见气氛正好,再想起昨日跟媳妇商量的事情来,忍不住就又开口试探道:“娘,这舅姥爷这般阔气大方,这么多好东西,可让咱们怎么好意思?要不咱们准备点回礼给送回去,也是咱们一点子孝心?”
自己生的,那真是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张婆子还看不出来王永贵的打算。
十分干脆的道:“真有这心,等着年下收了那少见稀奇的东西,给收拾齐整了,托人给送到商队去就行了。你们舅姥爷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不过是一片心而已。”
王永贵腆着脸,笑道:“这托别人送去,哪里有咱们自家人送去的好?到底是亲舅爷家,既然认亲了,也没有不来往的道理不是?”
“再说了,娘您刚才也说了,说城里将那没出门子的闺女看得金贵,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娘您听听?”
张婆子一挑眉毛:“啥主意?说来听听?”
王永贵往前一凑:“娘,我想着,这不是金花年纪还小么?以如今咱们家的家底情况,这附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们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随便找个人家,心里也舍不得不是?”
“我跟金花她娘琢磨着,要不就将金花给送到京城去,请舅母给调教两年,调教出息了,就在京城给咱们金花找一门婆家,也不要求多好,家世清白,孩子上进,最好是个举人什么的咱们也就知足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婆子劈头丢过一个茶杯,浇了满头的茶水。
幸亏这天气热了,滚烫的茶水谷雨她们都不敢送上来,都是等晾温了才端上来,不然王永贵今日只怕要被烫破皮不可。
饶是这般,王永贵也被吓了一跳,忙退后了一步,抹去了满脸的茶水,不解的看向张婆子:“娘,你泼我一脸的茶水做啥?”
“老娘看你满嘴胡话,只怕是脑子发烧了吧?给你这脑子泼点水,降降温!现在还烧不?”张婆子手里拎着茶壶问道。
王永贵不忿得道:“娘,我没说胡话呢!我这主意怎么了?又没找舅姥爷要银子,也没找舅姥爷讨个差事,就连给金盘找个好先生我都没提,就只想着给金花找门好亲事,怎么就成说胡话了?”
张婆子啐了一口,指着王永贵的鼻子问:“来,你告诉老娘,你生的闺女是镀了金啊,还是镶了银子宝石啊?一个乡下的丫头,她爹是个不着调,天天在外头坑蒙拐骗,媳妇孩子都丢给家里人养着的混帐玩意,她娘是个没刚性的蠢货,托赖着老姑和姑父,吃了几天饱饭,看在你妹子妹夫的面子上,被人称呼了几天王三老爷,就真以为自己是大老爷了?我呸!”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心有些冷
“说说不打紧,还要求不太高,只要求家世清白,家里孩子上进,是个举人就知足了!你咋有脸说出这话来?老娘我都替你脸红!就你们家这条件,能在这十里八乡,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就不错了。”
“还家世清白!人家家世清白欠你的啊?还孩子上进!人家孩子上进就是为了娶你家闺女啊?还举人!人家辛辛苦苦考中举人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子找不着,找你们家的?”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也不配?真是蚂蟥听不得水响!有点子动静,恨不得就脸也不要了,只想着占好处去了!”
张婆子疾风暴雨一般的痛骂,将王永贵和江氏都骂懵了。
王家其他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王永珠上前劝道:“娘,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扶着张婆子坐下,接过她手里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才正色道:“娘骂得虽然难听了些,意思却没错。三哥,三嫂,你们好歹也是为人爹娘的,怎么就只想到这上面的好处,没替金花想想?”
“就算能将金花送到京城去,她的身份能瞒得了?结亲前,谁人不打听清楚女方的情况?哪里有糊里糊涂就结亲的?人家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能在京城附近,身家清白,还能供得起家里孩子读书读到举人的,要么家境宽裕,才供得上。这样的人家,多少人家盯着瞧着,能轮到金花?就算轮到金花了,那也是人家别有所图。”
“图得说不得就是舅舅家的帮扶!可你们想过没有,舅舅家能帮忙调教金花几年,能帮忙给金花找门亲事,莫非还能替金花的夫君考进士定差事不是?若是遇到个贪心的,帮了一次还要再帮一次怎么办?”
“顾家舅舅自家人都是靠着自己本事考科举考出来的,会为了一个外甥孙女来破例?金花嫁到这样的人家,一日两日的,能给他们谋取利益还好,日子还能过下去,若是知道金花帮扶不了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或者金花找一个家里贫寒的,难道嫁过去砸锅卖铁的供夫家读书?考中了还好,考不中怎么办?当初家里王永安的事大家都忘记了?”
“倒不如就在这附近,给金花寻摸一门知根知底的好亲事,娘家在附近,有人给撑腰。别的不说,有她姑父这个县令的名声在,起码不会受欺负吧?”
“不然天高地远的,若是金花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等你们知道消息,再赶过去,金花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了。这个道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若是真心疼金花,想让她将来有好日子过,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还有一些话,王永珠没好意思说出口,金花虽然前几年,因为王永贵不着家,江氏性子柔弱,逼得性子泼辣了些,说话却有些口无遮拦。
这一年她接触的少,倒是不知道金花变了没有,可若真是远嫁,这个丫头的性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时下这心疼闺女的人家,都不会将闺女远嫁。
因为闺女出门,要是嫁得太远了,只怕从出嫁起,和自家亲人就再无相见机会了。
哪个心疼闺女的,能忍心?
也只有王永贵两夫妻,只怕是起了别的心思,才这么狠心,只想到这里面的好处,就全然没替金花考虑过。
金花在一旁,本来女孩子家家的,倒了这个年纪,都要说亲事了,她也懂些事了,每每听到这个,就羞得脸红,要急忙避开才好。
今儿个可好,当着这一大家子,居然就为自己的亲事这么吵了起来。
金花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又是羞又是恼!
先前听自家娘跟帮忙的婆娘说到亲事,她就提醒过了,让娘别打老姑的主意。
可到好,爹娘倒是不打老姑的主意了,打上那远在京城连面都没见过的舅姥爷一家的主意了。
要不是这场合,小孩子不能插话。
金花都要自己站出来问了,怎么就舍得把她送那么远去,送给没见面的舅姥爷家养去?
还要把自己嫁那么远?
说是为自己好,可自己不想要这种好啊?她长大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父母身边,突然一下子被安排,金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好奶臭骂了爹娘一顿,又听了老姑解释的话,金花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也想问,若是爹娘真的心疼自己,怎么会舍得将自己嫁那么远?
连老姑都想到了,爹娘怎么没想到?
金花一时心有些冷。
那边王永贵还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的?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乡下的泥腿子,天天还要下地干活,吃不好穿不好的,有什么用?嫁得远一点,能过上好日子,不比天天吃苦强?我们这也是为金花着想啊!”
江氏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金花,虽然她更多的考虑到的是两个儿子,可当初他们母子四人相依为命,要不是金花心疼她这个娘,经常从口里省点东西给她,她也熬不到后来的好日子。
一听王永珠分析的,若是金花远嫁了,真受了欺负,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就有些迟疑了。
半晌才开口道:“有舅姥爷他们家在京城,就不能给金花撑腰?”
张婆子都被气乐了:“你们自己的闺女,自己都不心疼,非要嫁那么远,咋滴?真出了事,还指望别人心疼?”
话说完了,觉得不对,突然冷下脸来道:“不对!老三这个混帐虽然爱攀附富贵,可这嫁闺女的事情,他这个脑子还想不到这里去!顶多就是想着接着京城的势,给金盘谋个好处。”
“说,这主意是不是你想的?”说着,指着江氏。
江氏浑身一哆嗦,身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抖成筛糠的模样:“娘……娘,娘我也是,也是想让金花,金花过好日子。能像,像她老姑那样,老姑那样有造化就知足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倒是藏得深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张婆子的肺管子了。
金花就算是她亲孙女,可也配跟自己宝贵闺女比?这是寒碜谁呢?
谁给了江氏这么大脸?
当场就暴跳如雷:“呸!金花也配跟她老姑比?拿什么比?是长得比她老姑好看有福气呢?还是比她老姑懂事孝顺能挣钱养家?又或者是能旺家旺夫啥事都能抗?”
“她老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那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着什么哥哥嫂子得来的!所以她能有这样的好造化,过这样的好日子,那是天经地义!她该得的!”
“你们凭啥?你们今天的好日子,靠得都是她老姑当初打下的底子!靠得她老姑男人的举人身份给你们当靠山!”
“还有,她老姑会染布,会算账做生意会看病,在外头跟那些官眷夫人太太们打交道也不怵。你们金花会啥?别的不说了,这家里生意做了这一两年了,她学会算账了没?学会自己在家收货做生意了没?”
一连串的问下来,金花面红耳赤的羞得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转。
江氏也被问傻了,木愣愣的道:“金花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些做啥?学点针线不才是女孩子的本份吗?这些外头的生意,自然有他爹他们料理,哪里用得着金花抛头露面的?”
本来张婆子到底还是念着金花毕竟是个女孩子,脸皮薄,到底是要说人家的大姑娘了,得给她留脸面。
而且这小一年的,养尊处优,啥事不愁,她性子也没以前那么急躁了,所以今儿个,虽然气急了,倒是也没跟骂自己儿子一样,还收敛了些。
结果听了江氏这话,那脾气就压不住了。
眼睛在屋里梭巡了半日,也没找到鸡毛掸子,气得脱下鞋来,就往王永贵身上抽去:“老娘抽死你个没良心的混帐王八羔子!当初一家子都快没活路的时候,是谁抛头露面去外头卖染布的方子,挣钱回来养家的?”
“是谁豁出去,一个姑娘家家的,去荆县找王永安那小畜生想追回银子和房契地契的?又是谁去主动找张大老板签契约,才有了这山货生意的?是我老闺女,是永珠!”
“没有她抛头露面,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没她抛头露面,这满屋子的人,能住上这大院子?老四能娶上媳妇?老大的腿能治好?金盘能读书?金花还能被你们做梦要嫁个举人?”
“如今倒是嫌弃我闺女抛头露面了?当初咋不嫌弃我闺女抛头露面挣回来的银子?一个个吃着花着我闺女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当初我还说老三家的虽然没刚性,倒是个守得住的!如今看来,倒是老娘我瞎了眼啊,老三家的你倒是藏得深啊!今儿个才暴露出来啊,好,好的很——”
抽得王永贵满屋子跑,一边跑一边喊冤:“娘,我没嫌弃小妹啊!您抽我做啥?”
张婆子狠狠的道:“你娶的媳妇,你屋里的人,你没管好,不抽你抽谁?”
说着又下死命的抽了几下。
王永贵急眼了:“小莲,你胡说啥呢?快给小妹和娘陪不是!”
真是个嘴笨的,好好的事情,就算不成,顶多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以后寻着机会再提呗,总是有机会的。
现在可好,她才说了两句话,就句句都戳在娘的肺管子上,娘这下炸了肺,这事只怕是黄了。
说着就给江氏使眼色。
江氏眼泪都下来了,她自觉自己真没有说瞧不起小妹的心,她心里也是感激小妹的,不然也不想让金花学她老姑啊?
只是她知道,小姑子这样,那是她有本事,也恰好遇到了妹夫这样不计较的男人。
不然这个世道,哪里容得女人出去抛头露面?
她家金花没有小姑子那样的本事,只想着借着她老姑的力,或者是京城舅姥爷的势,能嫁个好人家。
以后再拉扯家里两个弟弟一把,等金盘他们出息了,又能给金花这个姐姐撑腰,那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谁知道,自己这个意思,居然就被婆婆给误解了。
她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她也记得小姑子的好,心里也感激小姑子啊!
只不过,小姑子如今的日子红红火火,还当了县令夫人,这顺手拉扯一下娘家人,等将来娘家人争气了,出息了,也能给小姑子长脸不是?
心里觉得委屈,江氏还是一抹眼泪,就要道歉。
王永珠只看江氏这样子,就知道江氏心里只怕还没转过弯来。
也知道江氏听不进去自己和张婆子说的,得她自己想明白过来。
因此只叹一口气:“三嫂子,我们总是为了金花好,不会害她。你此刻恐怕心里还觉得委屈,想不明白。不过这事也不着急,金花年纪还小,不用这么着急给她寻人家。到底金花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做爹娘的好好想清楚才行。”
“只是一条,你们想给金花寻个好人家也好,高攀也好,凭借你们的能力去,之别想着借着我们和京城舅舅的力,我们借不上,也不会借!”
“另外还有一事,我本不想这才回来,都还在兴头上说这些扫兴的话。既然今儿个提起了,也就一并说了。宋大哥钦点为县令,虽然是全家的大喜事,可也是一大祸事!”
王家人听了这话,顿时所有各自的心思都飞了,傻傻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富先问了:“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就,就成祸事了呢?”
王永珠冷笑道:“这才被钦点为县令,我们还没走马上任呢,不是家里人就已经惦记着要高嫁了么?三嫂子的心思我也清楚,先只怕是想着让我这边给金花谋个好亲事吧?只不过是怕娘不乐意,后来听说了京城新认了个舅舅,所以主意就打到了京城舅舅那边,是也不是?”
江氏被揭穿了心思,羞惭惭的低下头去。
柳小桥捂住了嘴,带着几分惊吓的看着王永珠,她今天才算真的了解了小姑子的厉害之处。
这江氏被那帮忙的婆娘说动心思的时候,身边可没旁人,也就只有她和金花。
可居然都能被小姑子说得跟亲眼看了一眼,要么就是有人说与了小姑子听,要么就是小姑子太了解家里这些人了,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小姑子的眼睛。
不管是哪一种,都聪慧得可怕。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要娘家还是要婆家
柳小桥心底最后残留的一点点侥幸都消失了,她扭头看了看自家男人一眼,突然发现,其实自家男人虽然看起来傻,没心眼。
只怕这家里,唯有他才是看得最清楚最明白的一个。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知道自己有今天和小姑子的帮助分不开,也知道小姑子的聪明有本事。
只要不贪心,不要求不属于自己的,不给小姑子他们添麻烦。
以小姑子和婆婆的性子,反而更不会亏待了自己。
不然,以自家男人这性子,不管是分家,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开口,不争不强,可该他得的没少一点。
尤其是,收他们家货的张大老板那边,可是就认准了自家男人。
每次去交货,都要自家男人在才行。
要知道,这张大老板那边,可是小姑子只带着自家男人见过,大哥是长兄,三哥机灵,说来都比自家男人适合,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家男人?
细细想来,柳小桥慢慢也能品咂出来小姑子对自家男人格外的优待偏心一点。
此刻,柳小桥才算真正的明白了过来。
也彻底的想清楚了,要论聪明,手段,识人心,他们两夫妻加起来连自家婆婆都比不上,更不用说小姑子了。
以后看来还是少耍些心眼子,老老实实的跟着小姑子做事就好了。
总归以小姑子的为人,不会亏了他们就行了。
柳小桥不是那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人,她如今跟王永平夫妻感情和睦,就等着出了孝,好生两个孩子就没什么可求的。
若是孩子将来有读书的天份,以小姑子的为人,不会眼看着孩子的天份被埋没。
要是没这个天份,有这个生意,也能过得不错了。
本就是乡下人,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在乡里,有什么不知足的?
抱上小姑子这样一根金大腿,只乖乖听话,好处就少不了,何必出头去要不该要的东西去?
得了小姑子的厌,难道就好了?
这么想着,柳小桥再看江氏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她刚嫁进来,只觉得原来的大嫂林氏太爱贪小便宜,性子不好。
这个三嫂除了性子柔弱些,倒是没别的不是。
今儿个看来,三嫂这个人,性子柔弱是柔弱,就是太柔顺了,以前是啥样子她不清楚,可嫁进来这两年,她可是看到了,三嫂别的都好,就是太看重三哥了。
尤其是这一年多来,分家后,婆婆和小姑子都不在老家,各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好像移了性情一般。
不过想着这大半年来,三嫂的娘家弟弟倒是经常有人来往,只怕是受了人挑唆吧?
柳小桥这边胡乱想着。
那边江氏却慌了手脚,她并不傻,听小姑子这话,是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将她那点子打算心思都给揭穿了,半点情面没留。
她倒来不及怨恨,只顾慌张了。
再傻她也知道,家里如今仰仗得还是小姑子。
真要得罪了小姑子,可如何是好?
只可惜她嘴笨,一着急,就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听得王永珠还在说:“所以,我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家里的人,若是要仗着我家男人当了县令的势,鱼肉乡亲,或者仗势欺人,打压排除生意上的对手,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大家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先把话撂在这里。若是让我知道家里,不管是谁!是三位兄长也好,还是嫂子也好,或者是侄子和侄女也罢,是谁干的,我就找谁!”
“敢动手打人欺负人的,打断胳膊!敢在生意上排除对手的,打断双腿!敢仗势调戏姑娘,或者强抢别人回家的,直接废了送进宫里做太监去!”
最后一句话落下,满屋子的男人只觉得背后一寒,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抬头看王永珠满脸寒霜之色,知道她这是来真的,再回想她当初的凶残,一个个都忍不住两腿战战,都忙不迭地点头。
纷纷的表决心:“小妹(老姑),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敢的!”
到底是王永贵脑子转得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妹子,这咱们家的人不干,外头人要是借着妹夫的势做了那欺压人的事情,咋办?”
王永珠冷笑道:“这你们放心,我跟宋大哥自然会有法子!你们记住,若是有人打着我们家亲戚的旗号,查出来是你们谁的娘家,谁的岳家?我先收拾你们!管不好自家的亲戚,那就跟着一起受罚!”
这话明显的是针对柳氏和江氏,还有快要成亲的金斗说的。
柳氏忙表态:“小妹放心,我会叮嘱娘家人的!若是谁敢借着咱们妹夫的势在外头害人,我头一个不饶他!”
江氏也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问:“可,可若是我娘家人不,不听我们的咋办?”
王永珠微微笑道:“那就要问三嫂,到时候是要娘家还是要婆家了!”
“这,这话什么意思?”江氏强忍着害怕问道。
“这话的意思就是,若是三嫂管不住娘家人,到时候要么就是打断三哥的腿,要么就是打断金盘或者金勺的腿!就看在三嫂心里,是男人孩子重要,还是娘家人重要了!”王永珠慢条斯理的解释。
“这……这……”江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王永贵不是傻子,看到江氏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问道:“小莲,你娘家弟弟这几个月倒是常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江氏不做声,只哀求的看着王永贵。
王永贵一蹦三尺高:“我可告诉你,你弟弟要是干了什么事,可别赖在我们头上!真要有什么,你弟弟该赔钱赔钱,该抵命抵命!休想让老子和老子儿子给你那娘家弟弟顶缸!”
“当家的,我……”江氏想解释什么。
“你给劳资住嘴!江莲,我可告诉你!老子可不是那糊涂蛋,你那亲爹亲爷爷奶奶都不是好的,你那两个弟弟也是两个没良心的软蛋!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你忘记了?劳资在外头那些年,你们娘几个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他们不知道?可没见他们给你们娘几个一碗水!只脖子一缩装死!”
“如今看着咱们家日子好了,倒是厚着脸皮凑上来了?看在你给劳资守了那么些年的份上,老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得你手头漏一点半点给他们,也是让你长长脸,让当日瞧不起你的那些人,如今也要在你面前弯腰低头,也是补偿你这些年的委屈!”
“可不是让你娘家人仗着咱们家的势干坏事的!你快说,你那娘家弟弟都干啥呢?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也别在我王家呆了,滚回你的江家去——”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天都要塌了
江氏听了王永贵这话,顿时急了,她知道自家这个男人,虽然前些年不着调,也不管她们母子死活。
还曾经弄了个妾回来恶心人,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自家男人心中有愧疚。
这日子好过了以后,他对她们母子几个也是在弥补的。
月钱都给她收着,年底分红了,也分一半出来让她拿着。
平日里去镇上,也都给她和孩子们带点吃的什么的。
也知道心疼人了,让她少绣些花,眼睛要紧。
两夫妻如今的感情,比新婚的时候还亲热些,江氏巴不得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才好。
王永贵这放话要休了她,哪里还禁得住?
顿时就软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道:“我那两个娘家弟弟,他们先前几次来,说是家里日子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看着他们可怜,也就给了点粮食,支应几日。”
“后来几次来,我那弟弟说每次来都搬东西回去,实在是过意不去,也怕总是这样,会让当家的你不高兴,也怕被人看到了说闲话,倒是让我难做。”
“所以他们就想着,借咱们家的名,也,也开个收山货的铺子……”
王永贵眼睛几乎没瞪出眶来:“你说什么?他们也开了山货铺子?在哪里?开了多久了?”
江氏低着头,小声的道:“三月底来说的,估摸着还没开吧,他们也没啥本钱,说是先找人凑点钱,拉几个人入伙……”
话没说完,王永珠的脸色先沉了下来:“真是这么说的?”
江氏看着王永珠的脸色,哆嗦了一下:“真,真这么说的,这好几个月都没来,想来正在家里筹钱呢——”
宋重锦拍拍手,外头一直候命的姚大和亲兵小头目一起进来了,躬身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自从昨日到家后,宋重锦就吩咐了,以后只能叫他大人,不准叫世子。
因此下面的人都改了口。
王永珠冷笑道:“姚大,你几个人,带上我三哥,去江家问个究竟,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借着我们王家的名声,还有你们家大人的名在外头行收纳钱财之事?若真有此事,将人抓了,直接交给镇长去处理!绝不姑息!”
姚大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刻点头,冲着王永贵行了个礼:“三舅爷,请吧——”
那边,亲兵小头目也忙出去点了几个精明的,好跟着姚大去办事。
王永贵此刻哪里敢说不去,只怕一个不字出来,自己这个妹子真能打断自己的腿。
忙不迭地点头,跟在姚大后头出去了。
出了门,才觉得逃出了生天,拍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一扭头,就看到姚大和几个凶悍的亲兵盯着自己,那口气又给吞了回去,低下头:“我,我给你们带路——”
王永贵带人去了江家,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只听得江氏的抽泣声。
金花和金盘略微懂些事情了,听了江氏的话,真是又气又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江氏。
尤其是金花,她看江氏只觉得那么陌生。
女孩子懂事早一些,她又是三房的第一个孩子,前几年三房吃的苦,她记忆最深刻。
那个时候,他们的外祖家,可是没管过他们,江氏当初还咬着牙道,就当她也是没娘家的人了。
怎么这日子好过了,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金花这两年被江氏关在屋里憋性子,平日里还好,看着沉稳了些。
可真遇到事,金花就憋不住了,“娘,你怎么这么糊涂?江家的人你还没看透?怎么还跟他们来往?还纵着他们借着咱们家的名号做生意?您忘了当初江氏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了?”
江氏嗫嚅道:“你大舅和二舅日子过不下去了,屋里揭不开锅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吧?好歹也是一个娘生的——”
“您记得他们和您是一个娘生的,当初您差点饿死,吃不饱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想起来你们是一个娘生的?”金花顺嘴就怼了回去。
怼得江氏脸色一白。
“那个时候,你舅舅他们也艰难,如今我们这日子好过了些,我就想着,总不能真看他们去死吧?再说了,我也没给他们银子钱啊!”江氏还在辩解。
金盘满脸都是失望之色,只是到底他不是金花这爆炭的性子,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亲爹被老姑和姑父的手下带去处理亲娘犯糊涂弄出来的烂摊子去了。
亲姐虽然大些,可此刻只顾着埋怨亲娘,有何用?
他到底是三房的长子,也该站出来了。
想了想,金盘上前,先躬身赔礼:“姑父,老姑,这事是我娘做得不对!我替她给你们赔不是!我娘她,本没有什么坏心,她只是不懂,才犯了这样的错!我们回去一定好好说她,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什么外家,什么亲戚借着姑父和王家的名声生事。”
“若是,若是有再犯——”金盘看看江氏,咬咬牙发狠道:“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娘和外家那边再有牵扯,我,我就退学回来,亲自看着我娘和我外家那边!”
江氏一听,顿时傻了:“金盘,那怎么行?你是要读书将来科举考秀才,考举人的!怎么能退学回来?娘不同意!”
金盘苦笑道:“若是娘管不好您那边的亲戚,就算我考中了秀才、举人又有什么用?如今他们还只是知道姑父中了举人就能打上主意,想着法的,从别人手里哄钱,若真是我中了秀才举人,那不得直接去抢钱了?”
“娘是不知道,真若有那么一天,有人去报了官,儿子就算考上了秀才举人,只怕也要被革去秀才举人的名号,贬为庶民了!与其拼了名考上,最后被打回原形,还不如不考了,倒落得清净。”
先前金花埋怨也好,眼泪也好,江氏虽然也觉得难受,知道闺女这是伤了心,倒也罢了,她知道金花这孩子,脾气暴,心其实极软,等过几日,她温言软语的给陪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金盘这话,是真戳了她的心窝子。
她这么谋划着,是为了啥?不都是为了金盘和金勺吗?
指望着他们将来出息了,也能金榜题名啊。
这要是金盘都要退学回家了,还能指望什么?
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
江氏只希望这是金盘一时气急说来吓唬她的,可一眼看去,金盘一脸正色,哪里是说笑的态度?
尤其是当着小姑子和妹夫还有这一大家子的面,这么说出来,那就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江氏这才真的相信,金盘是动真格的了。
顿时万念俱灰,又怕又气又后悔!
在江氏心里,最重要的自然是自家的男人和几个孩子。
金花是女孩子家,将来总归要出嫁的,金勺还小,看不出个好歹来。
唯有金盘,因为先生说他有读书的天份,她和王永贵几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金盘的身上。
因着这个,王永贵怕金盘将来科举路上,名声有什么瑕疵,这两年已经在努力收敛自己的花花心思了。
就为了让金盘有个好名声。
若是王永贵回来,知道金盘为了江家而不读书了,只怕真要杀了她的心都有!
这么一想,江氏后悔得肠子都快要青了。
再想起娘家两个弟弟来,也不觉得亲密了,只觉得要不是他们,怎么会让金盘都不想读书了,自己经此一遭,只怕是要跟自家男人和儿女离心了。
江氏悔恨之余,脑子倒是清醒了,勉强着站起来道:“金盘,你放心!娘,娘知道错了!娘给你拖后腿了!娘没想到娘一时心软,倒是害了你!”
“娘这就去一趟江家,把话说清楚了!从此以后,我没江家这个娘家,也没他们两个弟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江家以后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谁要是敢打着王家的旗号,在外头生事,坏了我儿的名声,我豁出命去,也不饶他!”
“你,你继续读书,你天分这么好,怎么能不读书呢?我们一家子的指望都在你身上呢!你爹为了你有个好名声,这两年都呆在家里,从来不出去乱来!若是知道你不读书了,你爹只怕——”
说道这里,江氏一抹眼泪:“就算娘求你了,你只用心读书!这些事情你别管了。娘犯的错,娘自己来解决!”
一面就给王永珠和张婆子还有宋重锦行礼:“娘,小妹,妹夫,这事是我错了!我给你们赔不是!我糊涂!油脂蒙了心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们别怪金盘,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江家,我去跟江家断亲,断得干干净净的!以后绝对不会再有江家人找上门来!”
王永珠和宋重锦在江氏行礼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
张婆子看着江氏后悔的样子,冷笑道:“这果然是不打到自己身上不肉疼!借着你妹子和妹夫的名声的时候,倒是不心疼,拿着你妹子和妹夫的名声做人情倒是痛快!”
“这轮到自己儿子了,倒是心疼自己儿子的名声了,这娘家也不认了,亲也要断了!”
一席话,说的江氏简直没地方站了。
金花和金盘也羞臊得抬不起头来。
还是王永富打了个圆场:“娘,老三已经去处理这事去了,三弟妹也表了态了。倒不如让三弟妹回江家去,将亲先断了,剩下的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再说?”
王永平看了看自家亲娘和亲妹子的脸色,老实的缩起脖子,不做声。
柳小桥自从想明白了,那自然事事都随着王永平,也低头不做声。
金壶知道自己爹是看着三婶都说要断亲了,若奶这边还不松口,倒显得奶和老姑不通人情了,所以才打这个圆场。
让等三叔回来后,再商量如何处理。
毕竟当着金花和金盘的面呢,孩子们都大了,这般不给他们亲娘的面子,就怕孩子心里有疙瘩。
张婆子能在乎这个?她一不靠几个儿子养,二不指望他们,还用得着看他们脸色?
呸!别做梦了!
先不说金盘才读了一年多书,将来什么样谁知道?
就算真能跟自己女婿一样中进士,当官,又能如何?她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先两说,真有了那么一天,金盘想做官,就得孝顺!
难不成还能忤逆自己这个做奶奶的不成?还不得乖乖的装也装个孝顺样子出来?
当下冷哼道:“一家人?谁跟谁一家人?早就分家了,各过各的,各有各的打算心思!真要当一家人,能干出这事来?”
说完又瞪向江氏:“不是说要去江家断亲的吗?还不走?怎么?又想反悔了?”
江氏浑身一哆嗦,忙扭身就往外面跑:“我,我这就去——”
慌慌张张的去了。
金盘到底不放心,跺跺脚,给张婆子和宋重锦和王永珠告了个罪,跟着出去了。
只留下金花,心中还别扭着,只抱着还什么都不懂的金勺,一滴一滴的眼泪,都滴在了金勺的衣服上,打湿了他的后背。
江氏和金盘都出去了,剩下大房和四房的人,面面相觑。
张婆子也觉得心累,甩手道:“一大早上的闹这么一出,我也累了,回屋去歇着去了。你们也回去,该干啥干啥去,别窝在我面前,看着就心烦!”
哪个敢说什么,只低头闷声,你拉我,我扯你的退了出去。
一出张婆子的屋子,金花就呜咽着抱着金勺冲回三房的院子去了。
王永平挠挠头,看向柳小桥:“小桥,你去劝劝金花那丫头去!这事和他们孩子不相干,别哭坏了眼睛。”
柳小桥心里好气,又不好说什么,她怎么去劝?是劝金花说,没事,那是你爹你娘糊涂,和你们无关?你娘没了娘家也是好事?
还是劝,你的亲事别听你娘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她能劝好金花,别让她心里对小姑子和婆婆有想法,在婆婆和小姑子面前岂不是也卖了好?
当即点点头,追了上去。
这边王永富和王永平一边走,王永富叹道:“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若真是个疼她们的娘家,帮扶一下,也没啥。可这江家,对三弟妹可是不管生死的,当初艰难的时候,江家只当没三弟妹这个人。”
“怎么三弟妹这日子好过了,倒像是忘记了江家当初干得那糟心事,不仅给东西搭济,还这么大胆子,背着咱们,居然允许江家借着王家的名号来收山货,在外头哄人入伙!”
“还有当初的金斗他们的娘也是,那样的娘家,她也当个宝!我说老四啊,四弟妹不会也有样学样吧?”
王永富是真怕了,今天这事后,倒是庆幸,还好跟林氏已经合离了,也幸好他没想过再找一个,不然就轮到他担心自己的腿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王永平倒是十分有自信:“我家小桥不会那样的。再说了,我那岳父和岳母也都是讲道理的人家,我那两个舅兄也是本分人,又都只在山里打猎,断不会借着咱们家名声干坏事的。”
王永富一想,也是,老四的岳家都在山里,除了卖山货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基本是呆在山里与世隔绝。
山货卖与王家,就能卖个公道的价格,对他们下田冲子沟的猎户来说,就已经知足了。
还真不用怎么担心。
如此看来,老四娶这个弟妹算是娶着了!
拍拍王永平的肩膀,扭头看到了金斗,王永富一惊,突然想起来了:“金斗,那全家那边,你可得看好了!秀娘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她那狠心的爷奶叔伯都不是啥好人,也得提防着才是。“
“你抽空得去秀娘那边,给她提个醒,可别犯糊涂!”
金斗也是心里一惊,他虽然知道秀娘不会搭理全家,可架不住全家那边的人一个个都贪财眼皮子浅,还真说不定会偷偷借着家里的势呢。
这么一想,他也呆不住了,“爹,我去问问秀娘那边去,那边的亲戚倒是经常经过全家,想必知道一些。若是真的,我得回来跟老姑说。”
说着,拔腿就跑了。
这是正事,王永富和王永平自然不会拦着。
王家两兄弟带着人都离开了院子,屋里只剩下张婆子、王永珠和宋重锦三人。
宋重锦还有事,那边里正还有几位族长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还得过去跟人见见面说说话。
因此跟张婆子和王永珠说了一声,带着人就过去那边院子里了。
等宋重锦走了,王永珠才对着外面道:“进来吧——”
帘子掀开了,杜使君走了进来。
先前吃了早饭,一看势头不对,他就避让了出去。
只不过这院子本就不大,他的房间就在张婆子的房间隔壁,虽然隔着一堵墙,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等人走了,他才出来,有好多问题想问,又不好进去,正在门口发呆,就被王永珠给叫了进来。
王永珠见到杜使君的样子也不拐弯抹角:“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杜使君咬咬牙:“小师姑,我不太明白!姑父中了进士,钦点为县令,又奉旨衣锦还乡,是极为荣耀的事情。这一人为官,造福荫庇乡里,也是常情,那位借着姑父的名义去筹钱做生意,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番岂不是得罪了乡亲父老和亲戚我?再者,若真要处理这事,也不宜大张旗鼓,只需小姑父派两个心腹去,找那镇长或者是别的人,略微的示意一下,悄悄的就能将事情办成了,还不伤师姑和姑父的体面不是?”
杜使君京城里长大,从小听到的就是同气连枝,最开始接受的就是,以家族为重的教育。
看到的也都是,京城的那些官员们,谁家没有亲戚?需要信任的地方,都是用自家的亲戚才放心。
到底都是一家子人,就算有些贪小便宜或者别的毛病,可总比外人可靠些。
尤其是大家子宗族里,有钱有权的少,总是有些贫苦的族人,为了面子名声,那些大家子每年也得拿出不少银子来,养着他们,总不能真看着同族人饿死不是?
至于那些姻亲什么的,偶尔借一点势,拉虎皮扯大旗,司空见惯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好歹都是亲戚,便宜他们总比便宜外人要好不是?
就杜家,太医院这边,那是没人插手。
可杜家的医药铺子里,也有不少亲戚,只要不出大错,也都这么混着。
更不用说,自家娘管着的那些庄子铺子里,除了她的心腹陪房,也多是言氏那边的娘家亲戚。
说是用起来可靠!
哪里见过王永珠这般一点情面都不讲的。不过是自家三嫂的娘家兄长借着名,拉几个人入伙生意,这算什么?好歹没直接找人要钱不是?
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嫡亲的哥哥嫂子,就算不对,私下派人去办了也就是了,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这伤了哥嫂的面子,亲戚间生分了不说。
也伤了王家的面子!
别人一说,这姑父做了官,对小师姑的娘家居然一点情面都没有,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只怕是觉得姑父对小师姑不满了。
难不成小师姑出去就有面子了吗?
对于杜使君来说,小师姑这一手,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京城里,这样的小事,何必赌上自己?只一个吩咐,或者一个态度,多少人就能揣摩着将事情给办了,半点不脏自己的手。
若是别人,杜使君估计会觉得果真是乡下来的,不懂这些门道,什么都要自己上,岂不是惹人笑话?
可是自己这个小师姑,还有小姑父,明摆着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何还要这样行事?
王永珠倒是讶异地看了杜使君一眼,果然环境很重要啊!
小小的少年,只因为耳濡目染,这种行事手段,一看就是大家子教育出来的。
跟他一般年纪大的金壶,还有更大些的金斗,就连王家几位兄长,都没有这样的见识。
暗叹了一口气,王永珠道:“你其实就是想说我小题大做,明明可以悄没声的处理掉的事情,非要这么闹出来,折损的是我自己的面子是不是?”
杜使君不吭声,可他的眼神和神情都告诉王永珠,是的,就这个意思。
王永珠笑了,招手示意杜使君坐下:“难为你替我着想,倒是谢谢你了!”
然后才细细分说:“你只看到了其一,不知道其二。今儿这事,若是要解决,自然依着你想的那法子处理,事情又办了,又不损名声才好。”
“只是我跟你姑父,这次回乡能呆的时间不长,家中的兄长又不懂这里面的事情,若是不立下个规矩来,恐怕我们一走,他们虽然没有那坏心,却能被人撺掇利用着,做下不好的事情来。到时候我们离得远了,如何能来得及处理收场?”
“倒不如这样,借着这事发作了,闹得越大越好!杀鸡儆猴,也让那些起了歪心的人心里惧怕一二。连哥嫂的面子都不给,嫂子的娘家哥哥都这般严厉处置了,那些外头的人,真要再生事,岂不是要再掂量掂量?”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真正的重头戏
“再者,你小姑父如今的处境,虽然离开了京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眼睛盯着他,等他出岔子。万万不能背上一个纵容亲朋鱼肉乡里的名声!先立下规矩来,让旁人都有所警醒,也不敢借机生事!”
“等我们离了这里,我家兄长经过此事,肯定是不敢乱掺和的,其他的乡亲,有我三嫂的兄长前车之鉴在这里,也不敢乱来。只要他们老实本分,能出的乱子就少,也能保他们一方平安。”
……
杜使君这才恍然大悟,犹豫了一下,才道:“可这样,您和小姑父的名声就……”
王永珠不在乎的道:“名声这个东西,得看什么时候!再者,我们这般,就算有人背地里嘀咕,又能如何?占着大义国法规矩,谁能当面指责我们半个不是?说出去,还得夸上我们一句大义灭亲,公正无私才是呢!”
“至于父老乡亲,打了一棍子,自然也要给些甜枣安抚一二才是。”
“那甜枣是什么?”杜使君好奇的问。
王永珠却不答了,只挥手道:“既然到了这地方了,也别老闷在家里,出去逛逛去,要是不认识路,找金壶他们带着你到村里走走。”
杜使君无法,只得怏怏然的退了出来。
想了想,到底还是跑到前头院子里,正好看到金壶和金罐两兄弟要出门,忙喊道:“金壶兄弟,你们是要出去吗?”
金壶这也是小一年没回来,听金罐说村里的那些小伙伴还一直都惦记着他,也就想出去走走,跟往日的伙伴也见见面。
刚要出门,就听到杜使君喊他,扭过头来:“我跟金罐去村里走走,杜公子要不要跟着一起?”
本是客套话,他这一路是看到杜使君是如何抗拒到七里墩的。
都猜到杜使君只怕到了村里,也是成天闷在院子里,不爱出门的。
不过到底看到了,这不邀上一句也不好,谁曾想,他就这么一客套,杜使君居然就答应了……
金壶,金壶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让自己这么嘴快!客套个啥?
脸上还得笑眯眯的:“杜公子昨儿个才到,不多歇息两日?”
杜使君一摆手:“不用了,这一路都在马车上闷着,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了,以后还得住上些日子,总得看看熟悉熟悉。还请金壶兄弟带路了。”
金壶还能怎么说?
只得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给带出了门。
那边,宋重锦在书房里见了里正和几位族长,正说着正事。
先说起,这到底是衣锦还乡,里正也说了,这是七里墩无上的荣光,怎么也得热热闹闹的办一场才是。
几个族长也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什么流水席要办上半个月,最好还有什么划旱船的,踩高跷的都要请来,还有唱大戏的,一气唱上半个月,这样才热闹喜庆呢。
要说这乡下,委实也没什么娱乐,一年到头,也就年成好,或者哪家有钱的地主老财家里喜事,才会请唱大戏的来热闹热闹。
因此,这个主意一说出来,大家都说好。
还是宋重锦,只说这样太过奢侈高调了,愣是将半个月的流水席给压成了三日。
唱大戏什么的这个倒是同意了,不过也只允许三日。
里正和其他几位族长虽然觉得三日有些短,不够炫耀,但是宋重锦说了,他们也只能听着。
至于流水席,里正倒是想着让村里人都出点东西,反正粮食什么的每家都有,还有菜蔬什么的,也费不了几个大钱,能为县太爷出点力,也是大家的荣幸。
至于请唱大戏,划旱船的这些钱,也打算让村里大家凑凑,反正不能弄得寒碜让人笑话了。
宋重锦哪能让村里掏钱,只说他自己掏腰包就是了,倒是要麻烦村里人帮忙了。
里正他们拗不过宋重锦,也只得依从了。
说完这事,宋重锦才说正事,先是将江家借着王家和他的名号,在外头拉人入伙凑钱做生意的事情说了。
话还没说完,王家族长先急眼了。
他们跟宋重锦的关系岂不是更近些,他们都还没借着光呢,那八杆子的外姓江家人居然抢先了?
其他人心里也不痛快,这宋重锦可是他们七里墩的人,要沾光,也该先紧着他们七里墩的人才是。
里正到底世故老成些,见宋重锦神色透出不快,再一琢磨这话音,小心的问:“大人的意思是?”
宋重锦才说,他是断断不允许家乡人,包括王家人借着他的名来做不法的事情的,一旦发现,绝不轻饶。
顺带将王永珠在王家说的话,给吐露了一二。
在场的人是没见过,也都听过王永珠的那把子力气的。
再听那威胁,还是自己的亲哥哥,都能说出谁敢生事就打断谁的腿的话,他们这些外人,那只怕就不是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一个个那满头的火热都褪了下去。
尤其是里正,很快就意识到,只怕今日宋重锦见他们,商量庆祝的事情是顺带,真正的重头戏,其实就是这个。
这是告诉他们,让他们小心行事,别打着他的旗号在外头欺负人,不然,下场会很惨!
其他几个族长也都不傻,陆续就意识到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王家族长不死心,小心的问了一句:“那,那江家兄弟,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宋重锦轻描淡写的拨动一下茶盏:“我已经吩咐人,由三舅兄带着去了江家,若是查实事情属实,自然是以假借朝廷命官之名在外收敛钱财之罪论处!”
里正几人,心中一跳,露出骇然之色来。
他们虽然不懂律法,可都知道,只要沾染了朝廷命官这几个字,只怕轻则脱层皮,重则小命难保啊。
这么狠?
几个人心中忐忑,借口要回去督办流水席和请戏班子之类的事情,才出了宋重锦的院子门。
走得远了,看四下无人,几人才道:“你们说,大人说的那话是真是假?”
“我觉得不可能吧?好歹那是他舅兄的岳家,真这么无情,那王老三能答应?”
“你是不是傻?大人什么身份?那王老三什么身份?一家子如今可都靠着这大人呢?还当是先前大人落魄的时候?风水轮流转,如今可该是王家人看着大人的脸色了!”
“咱们在这里猜也没用,不如让人去镇上打听打听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再说?”还是里正主意正。
其他人立刻点头附和,回去点了两个机灵的汉子,往镇上去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木头的亲事
此刻的王家老宅。
林氏自从听说宋重锦和王永珠衣锦还乡回来后,又是后悔又是害怕,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每天只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对面屋子里的王永珍和木头得了消息后,王永珍也是傻了眼。
她没想过,自家妹子还有这样的造化,顿时也是后悔不迭。
如今她跟娘家已经闹翻了,还容她母子二人住在这老宅子里,那都是看在死去的王老柱的份上。
今年开了年,她想着木头年纪不小了,去年一年租着王永珠留下的田,还有闲时他去当学徒,如今也勉强能打出几样家具来了。
乡下人不讲究那么多,结实耐用就行,木头做事实在,不偷工减料,收钱比别人还便宜,村里的人要打个什么,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就找木头。
一年下来,也能挣两个大钱。
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加上王永珍手头还捏着的那点子银子,她就琢磨着要给木头说门亲事。
木头这样的条件,倒是有几家人看上他老实本分,虽然这个娘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舅家富裕,姨家更是举人。
因此也露出意思来,倒是愿意相看相看。
这乡里,能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了。
没出一日,王家就知道王永珍要给木头说亲的事情。
王永贵立刻就上了门,直接的开口说这宅子本就是暂时借他们母子住的,既然如今木头要说亲事了,他是孙家的人,怎么能住在王家的宅子里成亲?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让王永珍和木头要么掏钱把王家的宅子买下来,要么就自己去外头盖房子去。
他们虽然是舅舅,可也仁至义尽了,没得这大外甥成亲,还得给屋子的道理。
王永珍一听,顿时哭天抢地,只说王永贵他们这几个兄弟是逼他们母子去死,他们那里来得钱买宅子?手头那点银子,只够娶媳妇的,这买了宅子,哪里还有钱娶媳妇?
这当舅舅的都不帮忙,这是要让木头绝后啊?
王永贵能是个好相与的?
当即就道,当初可是说好了的,这房子借给他们住了这一年多了,一分钱没要,还想咋滴?
他们是舅舅,可不是亲爹!亲爹娘都不管,还想着舅舅管?
有钱就娶媳妇,没钱就打光棍!这乡下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要怪,就怪自己爹娘没本事!少赖上舅舅!
既然如此,这老宅也不卖他们了,好歹是王家的老宅!留着将来自家的孩子住。
丢下一句话,若是木头要成亲,立刻就搬出去!
不然以王永珍这性子,只怕成了亲后,更不会想着走了,以后难不成木头成家生孩子,一辈子,还有下一辈,就将这王家老宅子给赖去了不成?
王永珍没想到自家兄弟这么绝情,她也知道,若是真王家要赶她们母子走,她们还真留不下来。
顿时急得啊!
等木头回来,拉着木头就哭,哭自己命苦,哭王老柱怎么早死了,不然还能给她做主!哭王家人心狠不念亲情!哭这木头娶不上媳妇怎么办?
木头沉默了半日才道,本来他们就是借住在这边,舅舅说的也有道理,哪里有借着舅家的房子成亲的?
舅舅他们帮助的已经很多了,家里条件差一点的,亲爹都不会管这么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劝王永珍,别哭了,这亲事暂时也别说了,不然手里的银子买了房子后,就什么也不剩了,怎么跟人成亲?
倒不如再攒上几年银子,等以后再说吧。
乡里多得是这种,家里穷,娶不上媳妇的,不也都忙忙熬着么?
实在不行,就去山里买一个回来。
只是如今王家的山货生意做得不错,山里人都知道出来将山货卖与王家,价格公道。
也少了卖女儿的。
想买个媳妇也难了。
王永珍心如刀绞,也知道这事,王家兄弟那边不松口,成不了。
在家哭了几天,眼睛都苦肿了,才去找媒人,半吐半露的说,亲事暂时说不成了。
媒人大惊,这相看得好好的,怎么就说不成了?她还等着拿谢媒钱呢。
王永珍拉着媒人哭哭啼啼的,将王永贵的话一说,明里暗里的就抱怨,说王家人不讲情分,这是逼着他们家木头成老光棍之类的话!
媒人又不傻,如今谁会得罪王家啊?
再说了,人家王家也没错啊!做舅舅的,做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田给他租着,租子都是最少的,跟白送他们种有什么区别?更不用说,还介绍了个木匠师傅给他学手艺。
没门路的乡下汉子里,亲爹都做不到这样周全,还想怎么着?
你跟人家又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儿子又不是人家的儿子,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人家把王家老宅子给你不成?
你是嫁出去的闺女,你儿子姓孙又不是姓王!
哪家子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媒婆面上劝了几句,心里很是唾弃了一番王永珍,只觉得这是个没脑子的。
一面也庆幸,还好这媒没说成,不然这样的婆婆,嫁过去也糟心。
一时又去给女方家退了信。
女方家还奇怪,不是相看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听媒婆吞吞吐吐的一解释,那女方家才明白过来,只拍着胸口喊好玄。
他们还以为木头他们住的宅子,是王家给了他们母子的呢。
想着,不说别的,就那老宅子,虽然还住在一个被休弃的林氏,可她能住多久,将来林氏的几个儿子成亲了,总归要将她接回去的。
到时候那宅子不就是自己闺女的?
这乡下,谁家闺女嫁出去,不是公婆、大姑子小叔子什么的一大堆挤在一起住,能有一间单独的房间就不错了。
要是嫁给木头,别的不说,这一个宅子就属于小夫妻,就算带个婆婆,这也是宽裕的没边了。
更何况还有王家这三个阔气的舅舅,一个更了不得的举人娘子的小姨,只要他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小夫妻两人受用了。
没想到,这宅子居然只是借给他们母子住的,要成亲就要搬出去?
宅子先别说了,这里面透露出的意思,可是木头和他舅家关系不咋滴,将来只怕借不上力了。
一个没房子,没兄弟相助,连亲戚的力都借不上的孤儿寡母,谁家失心疯了,将闺女嫁给他!
这哪里是结亲?这是扶贫吧?
谁家闺女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能眼睁睁的丢火坑里去?
女方家长得了这消息,恨不得立刻去给王永贵上两柱香去,若不是王永贵这么喊破了,只怕他们还蒙在鼓里。
若是傻乎乎的将闺女嫁过去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打听
自然,这亲事就这么算了,再有人问这两家的亲事,王永珍还含含糊糊,女方那边直接就矢口否认,说从来没跟人相看过,更不要提什么亲事了。
别人一听,这里头肯定有故事啊。
问女方,女方家不说,倒是媒婆那边慢慢透出些话来,大家才心里清楚。
至此,那些本来还有意向的人家,顿时都吓跑了。
再没一个人敢跟木头说亲,不管王永珍如何去找媒婆,也无济于事。
倒是有人提出来,若是木头肯上人家家去做上门女婿去?
媒婆觉得这倒是不错,以木头的性子,做人上门女婿,跟人家说好,将亲娘留在王家老宅,每年给点粮食什么的,倒也能行。
跟王永珍一提,那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王永珍一边哭一边骂,将媒婆撵出了二里地才罢休。
回家就哭,就算让木头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让他给人做上门女婿去,如何如何。
至此,王永珍倒是歇了心思。
可这一听到王永珠成了县令夫人,那颗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在家里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来。
她倒是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王永珠当初把话就给说清楚明白了的。
就琢磨着,去打听打听,王永珠他们在家要呆多久?若是只呆上一段时间就走,倒是好说。
他们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七里墩,倒是可以趁着这次回来,她厚着脸皮多上门几次,就算被骂也好,赶出来也好,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只要能看到她经常出入王家的门,让别人以为她跟王家的关系好了些就行。
等王永珠他们一走,她再找个远一点的媒婆,找个远远的不知道这里头情况的儿媳妇,先把亲给成了再说。
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候就算是搬出王家老宅子,可是木头有媳妇了,孙家有后了,也顾不得了!
只是,这主意她不敢跟人说,连木头面前都不敢露出一点来。
本来是不出门,只窝在院子里的,这两日也不窝在房里,只在门口坐着,听村里人来来往往的,说些只言片语。
尤其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一些人,故意的在王永珍面前说些王家如何好,王永珠和张婆子这次回来如何的风光阔气的话,气王永珍。
若是平日里,王永珍听了这话,也得怄上些日子,只觉得老天不公,亲爹死得早,自己命苦。
可如今她另有打算,倒是忍住了,每日还是在门口守着。
村里人都说,只王永珍倒是开了窍了?还是认了命了,知道这妹子成了县令夫人,拍马也赶不上了,所以倒是不怄气了?
所以等金壶带着杜使君在村子里大致的转了一圈,将人送回去后。
回自己房里,捣鼓了一会,揣了两样东西,到老宅这边一看,就看到王永珍正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看起来是木头的衣裳在补,手里有一针没一针的。
金壶就那么一眼看去,就看到那袖口都被缝在衣摆上了。
忍不住眼角抽抽:“大姑,您这是补衣裳呢?”
王永珍正想着心思呢,突然听到动静,吓了一跳,一针就扎在了自己手上,顿时哎唷一声,跳了起来。
一看是金壶,忍不住道:“你这孩子,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这么忽剌吧的出声,吓了我一跳!”
金壶翻个白眼:“大姑,你想啥呢,想得那么入神?你看看你手里的衣裳,也好意思说我吓你?”
王永珍低头一看,手里木头的衣裳,两袖口都给缝在了衣摆上。
顿时老脸一红,将衣裳往身后一藏,咳了一声道:“你来做啥?来看你娘的?”
金壶嗯了一声,就要进院子去。
被王永珍一把拦住了:“别走,大姑还有话要问你呢!”
金壶心里不耐烦,只觉得这大姑也忒不看人脸色了,到底忍住了:“大姑,你想问啥?”
王永珍将门一关,把金壶拉进院子里,小声的道:“你老姑父真当了县太爷了?”
金壶哼了一声:“当然!我姑父还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县太爷呢!就连这回来,都是奉旨衣锦还乡!全天下独一份,连状元郎都没有的荣耀呢!”
王永珍又问:“那你老姑他们这次回来,还走不走?是要当咱们县的县太爷吗?”
金壶摇摇头:“大姑您是在乡下不知道,这朝廷可有规矩,本地人可不能当本地的县太爷。咱们姑父要上任的地方远着呢,您可别想着占便宜,或者借着我老姑他们的势干啥事!老姑知道了可是不依的!”
他到底还小,以为王永珍是要借着老姑和老姑父的势呢,忙先警告道。
没想到这话,可正中了王永珍的心思,忍不住脸上就露出一点笑影来,怕金壶看到,又忙憋了回去。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也是关心你老姑他们,所以才问问!行了行了,你去看你娘去吧!”王永珍问到了自己想要的,忙一推金壶,就收拾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回屋去了。
金壶挠挠头,走到林氏的屋面前,还没开口,门就打开了。
林氏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自然也听到了王永珍的问话和金壶的回答。
数着金壶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忙将门打开了。
一看金壶,就眼泪下来了,满口我的儿啊,我的金壶啊!娘可想死你了!
冲上来就要抱金壶。
金壶眼疾手快的避开了林氏的怀抱,有几分尴尬:“娘,你这是说啥?好好的说话不行吗?”
林氏一抹眼泪:“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走小一年,娘天天盼着你,想着你!眼睛都快哭瞎了!成日里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你了!好不容易见到你回来,你还嫌弃娘了?”
金壶看着林氏匆忙还没收起来的,炕上摆着的饭菜,炒鸡蛋、小菜,还有几个馍馍,这是吃不好?
再看林氏,这小一年,她当初从王家出来,将私房还有大房值钱的东西都给带过来了,手里有钱。
金斗还年底才送过一次粮食过来,不愁吃喝。
一年几乎没下地干过重活,皮肤也白了些,肉也多了些,下巴都双层了。
这也叫睡不好?
金壶本来还有几分感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不都是跟你学的吗?
金壶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林氏抹眼泪。
林氏哭了一会,也没见金壶上来劝两句,或者抱着自己哭两句,娘我知道错了之类的话。
顿时就觉得不对,从捂着眼睛的手指头缝里偷偷看过去,却看到金壶就那么站着,看着自己。
看不出被感动的样子来,倒看出来几分失望。
顿时心里一虚,顺着金壶的眼神看去,就看到炕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顿时知道糟了。
忙解释道:“前些日子娘的确吃不下饭,这不是知道你跟着你老姑他们回来了,娘心里高兴么,也就做点好吃的——”
说着就抢着上前要去收拾,嘴里一边还说:“我马上就收拾好,你先坐会,娘给你煮两个鸡蛋去,放多多的红糖,好不好?”
金壶一把拦住了:“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鸡蛋娘留着自己吃吧!”
林氏两只手无措的在衣服上擦来擦去,紧张的问:“你,你要跟娘说啥?对了,你这出去小一年,在外头怎么样?看你这样子,倒是长高了,没吃苦吧?”
金壶大略的说了几句自己在外头的情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递给了林氏:“这是我在外头跟着商队到了西边,给你带了两样东西,不值什么钱,你留着吧。”
林氏接过来,一入手,沉甸甸的,忙解开布包一看,两个银手镯,份量不轻,少说也有三四两重。
顿时喜笑颜开的往手腕上戴:“哎唷,我家金壶出息了!这都能挣钱给娘买银镯子戴了!娘没白疼你!”
一面就打听起来:“这么着,你这在外头小一年,倒是挣了不少钱了,都能给娘买得起这么重的镯子了?难怪人人都说这外头银子钱好挣,只要有本事,那满地的银子等着人捡呢!”
“我生了你们兄弟仨,如今看来,只有你最有出息,最孝敬娘了!你那个大哥,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满心满眼的都是他那没过门的媳妇!这人都还没过门呢,心眼子都偏到那边去了。有啥好东西都惦记人家,倒是我这个亲娘,除了过了年给送了一回粮食,连口水都没见到你哥给娘送过。”
“还有金罐,被你爹和你哥还有你那两个叔叔婶子,给教得早都忘了我这个做娘的了!我当初还指望着,若是你大哥成亲了,我就跟你大哥去过,给你大哥带孩子,收拾家里。如今看是指望不上了——”
说着说着,就抱怨起来。
金壶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道:“娘,还记得当初奶说的话吗?当初咱们有点什么好东西,爹说要给奶送点去,你是咋说的?只说奶有老姑孝顺就行了,不差咱们家这点东西。”
“当是奶也说爹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瓦屋檐前水,点点滴旧窝,前人做事后人看,你们怎么对老人的,将来你的孩子如何对你们。这话,娘你忘记了?”
“大哥这不都是跟着你学的吗?”
一句接一句的话,问得林氏哑口无言,愣在了那里。
金壶只觉得心累,“行了,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过段日子我又要出门了,这一次出门,估计没有几年不会回来。家里有大哥,每年送你粮食,你手头还有银子,自己种菜,养点鸡鸭和猪,日子也过得下去。”
“等再过些年,我每年让人给你捎些银子回来,你过日子也就够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只要这么安安稳稳的,大哥和我都不会不管你的!行了,我回家去了,你继续吃饭吧!”
说着就往外头走。
等林氏反应过来,金壶已经除了院子门了。
林氏追出去,也只看到一个背影,忍不住悲从心中来。
金壶这意思,她听明白了,说她有今日,都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还要她老老实实的,以后他们兄弟也能供她一口饭吃。
可是她不甘心啊!她辛辛苦苦的将他们三兄弟养大,不就是为了老了享福的吗?
如今这样,她哪里叫享福?
几个儿子跟着王永富日子越过越好,撇下她一个人,过着清苦日子,凭啥?
他们都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想甩开她?没门!
她得想个法子才好!
这么想着,林氏抹着眼泪进了屋子。
对面王永珍一直从窗户缝里看着,看到林氏进去了,才撇撇嘴,关上了窗户。
回想着金壶的话,心里的主意慢慢成形了。
对于老宅的一切,王永珠自然不知道,也不关心。
到了下半晌,王永贵和江氏、姚大带着亲兵回来了。
江氏一脸惊魂未定,一进屋,就远远的避开了姚大和那几个亲兵,感觉跟避瘟神一般。
王永贵也是一脸后怕,两人都灰头土脸的,神色颓然,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王永珠多看了王永贵和江氏一眼,还没来得及问。
姚大就将去镇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了。
他们一路没耽搁,有王永贵带路,也没走弯路,直接就扑到了江家,将人给堵在了门口。
亲兵们进去问江家兄弟情况,姚大则去周围打听。
王永贵跟着亲兵进去,几个亲兵如狼似虎扑进去,将江家上下老小,都给揪了出来,一个个跟赶鸭子一般,将人给赶在了院子里。
江家一时女人哭,孩子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家进了强盗。
还有那大着胆子的邻居,想问一句,抬头一看门口那跟煞神一般的一个大汉,立刻怂了,缩回脖子躲回自家去了。
几个亲兵手下还算有分寸,只将人给赶了出来,并未伤人。
江家兄弟今日恰好在家,两人这几个月已经拉了好几个人入股,也捞了几个钱在手里。
他们兄弟本就是手头散漫的,有了钱,只说这收山货的生意,下半年开,先定了个铺面。剩下的银子在手里,哪有不花之理?
一家子先都换了新衣,家里的饭桌上也有菜有肉了。
成日里两兄弟也都又摆出了秀才老爷儿子的架势,三不五时的,也上那馆子喝酒请客,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一躺一天。
今天在家,也是昨日听说了,说自家妹子的那小姑子嫁得男人,如今不是举人了,而是县令大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