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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开花     农女有田有点闲txt下载     农女有田有点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回家

    “少给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行了,知道你们回来忙,君哥儿我先接回去了。你们的院子你师娘派人守着,隔几日就有人打扫,现搬进去也便宜。只是恐怕吃饭采买一时来不及,晚上到我那边去吃饭。”杜老太医是个痛快人,直接拎走了杜使君,交代了一句,直接就开溜了。

    宋重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看到了杜老太医的身影了。

    杜老太医看了他一眼后,就直奔自家媳妇儿去,也就算了,这说完话,连个眼神都不给,就走了,是啥意思?

    宋重锦好委屈……

    他跟师父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不过他此刻也确实被人围着,抽不出空来。

    不仅有吕文光,还有县尉、县丞、陆续赶来的还有长青书院的院长和夫子们。

    那边吕文光又说,今日是难得的盛事,他亲自做东,早就在县城最大的酒楼定好了位置,为宋重锦接风洗尘。

    宋重锦也不好推却,只得应了。

    不过却告罪说,还有家眷和下人要安排,等他们回家,安顿好了定去赴宴。

    吕文光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哪里有不依的,连连点头,又问有没有要帮忙的?说若是家里没来得及收拾,他还有个院子,最是清幽不过,可以让宋重锦他们暂住。

    旁边的也忙自荐,这家说自家有极好的厨子,那家说他们家有多余的丫头,还有的自家就是开酒楼的,这大人才回来,一切都不便宜,不如饭菜什么的由他们负责好了。

    争得恨不得打起来。

    要知道这荆县出个状元不稀奇,可出个世子爷就稀奇了啊!

    这可是国公爷的亲儿子啊!哎呦喂,要是巴结上了,以后还用愁吗?

    宋重锦忙一一婉拒了,只说家人都给安排好了。

    又先请吕文光和大家先行一步,午饭时候酒楼再见,才将人送走。

    这边有姚大、石头和二十个亲兵,行李什么的早就被装上了马车,就等着出发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当初买下的那个院子距离码头也不算太远,加上他们这一行人,一看架势就不同寻常,一路行来,路人看到都避之不及,十分顺畅的就到了家。

    果然如同杜老太医说的,估计是已经得信了,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里面还有几个身影在收拾打扫,见宋重锦他们一行人进来,忙上前拜见。

    赫然是杜老太医家的管事。

    “宋大人,这前院已经收拾好了,后院也是前两日才打扫过。水井都是淘过的,厨房里柴火都是齐备的,米面和菜蔬什么的已经让人去采买了,一会就能送来。”

    杜老太医的管事也是个能办事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安排得很妥帖了。

    王永珠谢过管事的,又赏了银子。

    那管事的也十分有颜色,谢过赏赐,带着下人就走了。

    剩下的人,也好安排,二十个亲兵还有姚大、石头和金壶自然就留在前院。

    还有跟着金壶一起上船,十分低调的张银保的管事,本也安排在前院,他却道,张大老板有安排住处,就不叨扰了。

    等到石桥镇的时候,通知他一声就行了。

    王永珠也不多留,知道他住在这里也拘束,也就任由他去了。

    前面交给宋重锦和姚大他们,她也就不管了,直接奔后院而去。

    这离开这院子大半年,一回来,只觉得浑身舒坦,张婆子也是,两人的脸色都轻松和缓了许多。

    走到院子之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蔷薇香。

    抬眼,就看到院墙上已经爬上了几朵蔷薇花,风一吹,摇摇曳曳地,十分好看。

    穿过月亮门,王永珠忍不住眼前一亮。

    这才大半年,当初她细心布置过的院子,经过了一个冬天和春天,如今焕发出勃勃的生机来。

    整个院子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蔷薇爬了半墙高,偶尔有几根心急的已经翻过了院墙。

    那一株辛夷花早就过了花期,如今满树碧绿的叶子。

    两颗葡萄已经爬满了藤架,藤架下面的石桌旁,摆放着三张躺椅,一看就让人想坐上去偷得浮生半日闲。

    还有那墙角的小缸里,睡莲已经长出了巴掌大的叶子,缸里还有两尾小红鲤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十分有趣。

    张婆子都忍不住喜得道:“果然那黄娘子巧手,这院子被她这么一归置,去年还看不出来,今年这实在是好看。”

    因着里面屋子虽然时常有人打扫,可毕竟没住人,有浮尘要扫,还要开窗透气。

    谷雨和立夏只将躺椅擦过,又垫上坐垫,让张婆子和王永珠坐下歇息。

    丁婆子已经去厨房烧水,给两人沏了一壶茶,又将那点心热过了端放在桌上。

    又洗了两个大茶壶,将那本地人爱喝的树叶子放进去,泡了一大壶热茶,并几个粗瓷大碗,给提到前院去了。

    那些亲兵们也是半日没喝水了,见了这热茶,颜色绛红,闻着虽然没太多茶叶味道,可一气喝下午,倒是解渴生津,一个个都灌了好几碗。

    吴婆子和两个丫头,都去收拾屋里去了。

    没一会子,姚大带着几个亲兵,将内院的箱子都抬了进来,看到这后院的景致都愣了一下。

    里面刚好收拾的差不多了,亲兵们将箱子都抬进屋里,自然有两个丫头收检。

    宋重锦在前头安排好了,也就进了后院,喝了一盏茶,往躺椅上一躺,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舒服得恨不得眯上眼睛睡上一会。

    张婆子见宋重锦这样,也忍不住慈爱的一笑,示意来往的人动静小些,别吵着了她女婿打盹。

    姚大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夫人,这前院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跟石头住在西厢房靠墙那间,中间的那间就委屈金壶少爷了,国公府的大哥人多,东厢房三间屋子都住不下,西厢房这边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屋子,一共四间屋子,五个人一间。”

    “小的看前院也有厨房,家伙什也都齐全,想着若是都麻烦夫人身边的嫂子给咱们做饭,也忙不过来。小的想跟夫人告个假,去找人牙子,雇两个做饭的婆子回来,就在前院负责咱们的伙食,夫人看意下如何?”

    姚大来之前,就被杨宗保叮嘱过了,事事都要听王永珠的。

    这一路他跟石头也都看出来了,这家里,做主的就是夫人,别看大人是什么世子爷,冷着脸能唬人,在夫人面前,那就跟软脚猫一样。

    再者,这些家庭琐事,肯定都要请示王永珠的,因此也不避讳宋重锦。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恩人?

    王永珠听了,也觉得姚大安排得十分妥帖,不过说到人牙子,她跟严中人一向合作的不错,也就提了一句,将严中人家的位置告诉了姚大。

    姚大也就表示知道了,准备退下。

    王永珠才想起来:“等下,我让谷雨给你拿银子——”

    姚大十分憨厚的一笑:“回禀夫人,小的跟着夫人回荆县之前,杨老大给了咱们兄弟银子,如今还没花完呢。等夫人闲了,小的来跟夫人对对帐!”

    说着径直去了。

    王永珠……

    王永珠这自己操心惯了的,突然这有人将事情都给理顺了,办妥了,一时倒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初夏十分,太阳不十分炙热,又有葡萄架遮挡着,凉风吹来,满院子花香,加上又躺在躺椅上,只觉得昏昏欲睡。

    干脆也就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悠闲起来。

    听着外面,有人送米面果蔬进来,那些亲兵们挪动屋子里家具的声音,听着丫头们打扫屋子的动静,听着吴婆子将被褥都抱出来,搭在杆子上晾晒,拍出砰砰的闷响……

    一切的一切,都这么熟悉让人放松,王永珠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回家真好!

    宋重锦只歇息了一会,就换了一身衣裳,带了四个亲兵,去赴宴了。

    快中午时分,姚大回来了,带着两个婆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商铺的伙计,手里都抱着大堆的东西。

    在最后面,还跟着酒楼的伙计,拎着食盒。

    这么多人进来,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丁婆子先前就熬了一大锅的清粥,只留下一小半,配上小菜,再有姚大带回来的食盒,女眷吃得不多,这些也就够了。

    剩下的都提到前院去了,就算宋重锦带出去四条大汉,这剩下的也差不多二十来口人,都是汉子,能吃的很。

    也不太讲究,恰好这宋家外面不远就是各色卖小吃的,石头已经带着人去买了一大堆馒头、烙饼之类的回来。

    大家风卷残云一般的也就吃完了。

    屋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日常用品都拿出来归置好了,那些不常用的,干脆就没打开箱子。

    被褥晒到下午,也就软和蓬松,全是满满的太阳的味道,被收进去铺设好。

    前头院子里,他们从京城出发也自带了被褥,只是还不够,姚大出去了一趟,已经买回来了。

    那船上的盖了这大半个月的,汉子们能有啥讲究的,也都拆下来,让婆子们去浆洗去了。

    柴米油盐什么的也都买齐了,一下午时光,这空荡荡的院子就能居家过日子了。

    姚大和石头这才晃悠悠的带着账本和银票,来后院跟王永珠对账。

    王永珠这才知道,两人出京,杨宗保就给了他们足足一千两银票,加上这一路贩卖那些商船给的孝敬,又赚了几百两。

    这一路下来,那一千两没动,今天雇做饭浆洗的婆子,加上给前院买被褥还有各种日常用品,米面油盐什么的,也才花了不到三十两银子。

    王永珠看着那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账本,还有一沓银票,再看看貌似憨厚的姚大和石头。

    示意他们两人坐下来,然后才问:“二位的本事,我都看到了,我只是奇怪,以二位的本事,怎么会屈居给我帮忙做事?”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什么我是世子夫人,身份如何之类的话。都知道,更不用说,我跟我家夫君是要发配到赤城县的,赤城县在哪里,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

    “二位的才能,不说在京城,就是随便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赏识你们的人,或者自己单门立户的挣钱做生意。实在没必要跟着我们夫妻俩,到那苦寒之地去,熬上几年。”

    姚大和石头交换了一个眼色,恭敬的退了一步,才道:“夫人不知,夫人和老夫人乃是我们二人的恩人!”

    “恩人?”王永珠一头雾水,她都没见过这两人,何曾恩起?

    姚大这才娓娓道来,他和石头两家是世交,合伙开着一家银楼,因他家做生意公道,两人又颇有手腕,手下还有几个积年的银匠师傅,在京城也还算颇有名声。

    他家的金饰做得好,不仅普通人家的女眷喜欢,就连官宦人家的女眷,也常来买。

    这本是好事,可就因为这好,却惹来了灭顶之灾。

    他家的银楼被贵人看上了,这贵人不是别人,却是齐国公之女王氏。

    二嫁给宋引的时候,看中了两人的银楼,要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嫁妆。

    先不说开价极低,这银楼是两家祖传的买卖,怎么能卖?

    好说歹说,求爷爷告奶奶托人去说清,也不管用。

    王氏是什么人?只顾着自己性子的人,她打小要的东西就没有不到手段,一家银楼,在她看来,能被她看中,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姚大和石头再有手腕,不过是个普通商人,如何能和权贵抗衡?

    不卖也只能卖了!

    忍痛将祖传的家业贱卖了不说,王氏还发话了,不许他们再做银楼的生意,否则一家子都别想在京城呆下去。

    可两人祖传做这个的,除了这个还能做啥?

    坐吃山空不成?

    两人没办法,没了生计,只得谋求其他生路,每天早出晚归,贩卖些不值钱的玩意,有时候还几天不回家。

    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姚大和石头外出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住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走了水。

    两家子都是孤儿寡母在家,孩子小,闹了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大人也累了,睡得极沉,等到发现惊醒的时候,已经逃不出去了。

    等姚大和石头回家,等着他们的就是一院子的灰烬,和家破人亡的噩耗。

    两人险些没疯了去,浑浑噩噩的收敛了家人的尸骨,打算下葬,才想起,家中的细软也被付之一炬。

    凑齐了身上的所有的钱,还有人帮衬,勉强将丧事给办了。

    两人缓过神来,最恨得莫过于王家和王氏。

    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逼得他们贱卖了祖业,又迫于生计,出门讨生活。

    家中也因为生计的原因,原先伺候的人都遣散了,一切都由他们的媳妇自己承担。

    一贯教养的媳妇,又要忙家务,又要带孩子,闲了还要绣花卖钱,若不是太过劳累,怎么会睡得太死,逃不出来?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替他们报仇

    可是再恨又能如何?两人以前颇有身家的时候都对抗不了王家,更何况如今一贫如洗?

    两人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如今家破人亡,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虽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大仇得报,可活着才有希望。

    为了活着,为了复仇,两人隐姓埋名,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

    一直在关注着王家和王氏的情况。

    直到听说了王氏在卫国公府,被新认回来的卫国公大公子的岳母和夫人掌掴,还摔断了腿的消息。

    两人当晚大醉了一场,虽然没有要王氏的命,可能让王氏吃这样的苦头,也让他们心中痛快了。

    姚大和石头忍不住就关注起了张婆子和王永珠。

    而这恰好,被杨宗保发现了。

    一番交往调查后,杨宗保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和对王家的仇恨,才透露出,卫国公的大公子也曾经差点被王氏买凶杀害。

    要不是他本人命大又机警,恐怕早就没命了,既然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联手起来?

    姚大和石头深知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这辈子想报仇,估计都是一个笑话。

    若真是和宋重锦他们联手,只怕还有一两分的机会。

    再后来又听说王氏服的药有问题,让人上瘾,王家想找宋家的麻烦,却最后被宋家咬下一块肉来的消息。

    这些都被杨宗保一一透露给两人听。

    两人自己再慢慢去查证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投身宋重锦和王永珠名下。

    只有一个要求,替他们报仇!跟王家不死不休!

    交待完一切,两人垂手站在王永珠面前,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王永珠倒是没想到,原来两人跟王家有这样的仇怨。

    难怪两人上来就说张婆子和她是两人的恩人呢。

    沉吟了片刻,看着两人看似风清云淡,可实际却青筋暴起的手,王永珠点点头:“我知道了,行了,以后你们就安心办事吧!”

    “一会子我要去师傅家吃饭,你们收拾出拜见礼来,再雇一辆马车来,收拾好了就出发。”

    说完,王永珠将那账本和银票,丢给姚大和石头:“这账本拿回去,银票你们也收着,家里以后上上下下的开支,都从你们手里过就是了。”

    “月底跟我对一下帐就行,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进屋收拾去了,一会子要去杜老太医家,穿着家常的衣裳肯定不行,得换出门的衣服,还有她给两位准备的礼物,也得拿出来。

    姚大和石头手忙脚乱的接住了账本和银票,好半天才醒悟过来,王永珠这是答应他们了?

    两人对看一眼,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偌大年纪的两条汉子,眼圈泛红,你看看我,我看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两家的仇,总算有希望了!

    得了王永珠的准话,姚大和石头越发有了干劲。

    没一会子,就收拾出一份很能见人的拜见礼,沿路的各色土特产,还有几样不常见的药材,装了半马车。

    等王永珠和张婆子、金壶出来,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姚大和石头也都在门口侯着。

    王永珠只吩咐了一句:“你们留下一人看家,一人跟着我去就是了。”

    说着就要上马车,那亲兵中走出两人来:“世子夫人,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兄弟也得有两个人跟着您才行。”

    王永珠知道这是亲兵的职责,也不为难他们,只点点头,就上了马车。

    姚大和石头互相看了一眼,姚大跟着马车,石头留在家里。

    又有两名亲兵跟随在马车两旁,这才出发了。

    这般架势,看得这巷子里的人,瞠目结舌,一个个咬着手指头大气都不敢出。

    谁能想到,这宋秀才和他娘子,如今翻身成贵人了,看看这排场,这气势,啧啧,县太爷都比不上啊。

    对门古娘子早就听了动静,在门口探头观望半日了,看对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彪形大汉,那眼神,看一眼就让人胆寒。

    本来还准备凑上来打个招呼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不仅如此,还拘着自己的孩子,不准出门。

    此刻听王永珠也出去了,才将门打开一条缝,偷偷的看出来。

    对上宋家门口凶神恶煞的两个亲兵,又胆怯的缩了回去。

    王永珠一家子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往杜家去,金壶有了在顾家的心理阴影,忍不住先问:“老姑,您那师父不会逼着我学医吧?”

    王永珠还没回答,张婆子忍不住就给了他一记:“青天白日的,做啥美梦呢?还逼着你学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那块材料不?你求着人家老爷子,人家老爷子都不稀罕答应你!”

    “就你老姑这么聪明的人,都是求了人家老爷子多久,人家才松口的!你当人家老爷子是隔壁村的郎中呢?去了杜家给老娘老实点,不会说话别说,憋不死你!知道不?”

    金壶一听不用学医,顿时松了一口气,即使被张婆子骂,也满脸笑容的点头:“奶,你放心吧!我保管一句话都不说,只吃饭中不?”

    张婆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王永珠笑着道:“去了不说话也不行啊,杜家君哥儿不是刚回去么,你们这一路一起吃住的情谊,难道去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金壶连忙摆手:“我可高攀不上!杜家大少爷这种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公子哥,那活该是跟那些秀才举人们打交道的,我跟他们可说不到一起去。”

    居然是有几分嫌弃的意思。

    王永珠倒是有了兴趣:“我看你们一路说得还不错,怎么说不到一起去了?”

    金壶苦着脸:“老姑,你是不知道啊,我以前以为读书人都跟我姑父和二——那啥一样,虽然会读书认字,可说话我能听懂,办事也爽快。”

    “可这杜家大少爷,说话那个文绉绉的,吃饭就吃饭,非得叫用膳;解手就解手,非得说出恭;晚上睡觉就完事了,人家说叫安寝。我这听了一路,头都大了!还天天跟我称兄道弟,开口就是金壶兄,闭口就是金壶兄,叫我金壶就完了,后面带个兄字,我都差点以为我叫金壶兄了!”

    “还有,吃个饭还忒多讲究,什么喜欢的菜也不能超过三筷子,什么吃饭要吃七八分饱,还有一堆规矩。跟他住一个屋吃饭,这一路我就没吃饱过!我才吃两个馒头,再拿第三个,他们主仆看我的眼神,就跟我是饭桶一样!”

    “老姑,不瞒你说,今儿个回到荆县,到了家,我中午才算吃了一顿饱!”金壶说起来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晾一晾

    王永珠听着金壶的控诉,真是闻者伤心,听着流泪,她却只想笑。

    张婆子也没忍住:“你傻啊?你在外头还跟着人家跑商队,你是咋跑的?连饭都混不饱?好歹还是你老姑和姑爹的船,你就混成这个怂样?”

    金壶委屈极了:“奶,老姑,我这不是也为了咱们王家的面子么?被人当饭桶我难道有脸不成?”

    张婆子一听,小样,你膨胀了是吧?都敢顶嘴了?

    伸手就拎过金壶的耳朵,叭叭一顿训。

    王永珠看着张婆子这般活力十足的样,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娘离开了京城,果然压抑的性子就复原了。

    一路热热闹闹的到了杜家门口,太阳刚下山。

    管事从下半晌就在门口守着,看着马车到了,忙迎了上来。

    “小姐和老太太来了,快里面请,咱们夫人和老爷等候多时了。”

    说着就要在前头带路。

    王永珠摆摆手:“不用了这么麻烦了,师父家还用得着你带路?我给师父和师娘带了些路上买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就图个新鲜。还有我这带着对几个人,也麻烦给安排一下。”

    管事的忙躬身答应着下去了。

    径直进了后院,杜老太医和齐夫人正和杜使君说话,听到人说王永珠他们来了,还来不及说让人请进来,王永珠就已经和张婆子进来了。

    张婆子和杜老太医、齐夫人见礼完毕。

    王永珠就上前,砰砰给杜老太医和齐夫人磕了几个头,还不等杜老太医喊起,就自己站起来,搂着齐夫人的胳膊就喊:“师娘,我好想你!几个月没见,师娘你都瘦了,可是想我想瘦得?咱们娘俩真是心有灵犀,您看我想你也想瘦了——”

    说着还伸出自己的胳膊来给齐夫人看。

    齐夫人被哄得合不拢嘴,“是是是,都是想你想瘦的!”

    杜老太医忍不住翻个白眼:“你那是抽条!张嘴就会哄人,也就你师娘吃你这一套。”

    王永珠早就不怕杜老太医了,只冲着齐夫人挤眉弄眼:“师娘,我师父这是吃醋了,我想您了没想他呢!”

    齐夫人扭头看一眼自家老爷那别扭的样子,附和道:“对!他吃醋了,咱们别理他!”

    一面就拉着王永珠嘘寒问暖,问路上辛苦不辛苦?又说杜使君给他们一路添麻烦了,又谢张婆子。

    一时说得一团热闹,和气融融。

    杜使君傻眼了,自家祖父一贯是严厉的,就是祖母也不是慈和型的,影响中的祖母,看着自家娘的时候,几乎都是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忍耐。

    这般宽和纵容的模样,还真没见过。

    再回想在码头上,自家祖父也是一眼先看到小师姑,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忍不住就心酸起来。

    这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王永珠是他们亲生的,自己是捡来的呢。

    金壶十分淡定,在七里墩的时候,自家奶偏心自己老姑那模样,比起这个来,只有更偏心看中的,他早就习惯了。

    再看杜使君那傻样,忍不住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才这么点小阵仗就受不了了?以后还会有更让你受不了的。

    分宾主坐下了,杜老太医最关心的还是王永珠和宋重锦到京城发生的一切,虽然有书信往来,可终究不够详细。

    这一去几个月,宋重锦中进士也就罢了,如何认父亲,又如何成了世子,还有和顾家认亲仪式,发配赤城县一事。

    不过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让人目不暇接,反应不过来。

    还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如何凶险呢。

    看了一下屋子里,杜老太医直接道:“君哥儿,听说金壶和你在船上同吃同住,他照顾你颇多,今儿个金壶来了,你是主人,也带着金壶在外头逛逛去。”

    杜使君明白,这是他们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要把他们小孩子支开。

    点点头,应了一声是,扭头就对金壶做了请的手势。

    金壶也不傻,爽快的就跟着杜使君退了出去。

    杜使君也是初来乍到,他自己连这杜老太医在荆县的老宅子都没摸清楚呢,如何带金壶逛逛?

    出了院子门,都不知道往哪边走。

    好在金壶也没心思跟着杜使君逛,他回到荆县后,感觉那是如鱼得水,有种回到自家的轻松感。

    今日就算出门见客,也没穿那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衣裳,只穿寻常的布衣,此刻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就在这里守着吧,也免得有人进去偷听了。”

    杜使君看金壶如此大大咧咧,居然就坐在门槛上,想说点什么,到底来者是客,也就吞了话头。

    犹豫了一会,也撩起袍子,小心翼翼拿帕子垫在门槛上,才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杜使君试探着打听起王永珠的情况来。

    先前在京城,只知道她是小师姑,是祖父受的关门弟子,虽然家世普通,是个农家女,不过嫁给了举人,自己又会做生意赚点银子。

    后来能成为世子夫人,纯属运气好,嫁了个好男人罢了。

    这还是言氏这个亲娘时刻念叨,他记在心里的。

    回荆县前,言氏拦着不让的时候,杜使君听杜仲景说过一句话:那是君哥儿的嫡亲祖父,能害他不成?自然是会小心照顾的,用不着咱们操心。

    他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父母,到千里之外,心里也是害怕的。

    是父亲这句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来的不是别处,是自家的祖父,杜家的祖宅,有什么可怕的?

    可到了荆县后,杜使君发现,一切和他想象的都不一样。

    他以为祖父和祖母会嘘寒问暖,会格外惊喜,如同在京城一般,将他捧在手心里,可是并没有。

    祖父从码头将他拎回家,一路并未多问。

    到了家,拜见了祖母,祖母也不过问了两句家常话,就给他安排了位置,让他休息。

    荆县,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欢迎他?

    杜使君颇为失落,还只安慰祖父和祖母就是这样的性子。

    可看到祖父和祖母见到小师姑后的样子,杜使君的心就难受起来。

    他在杜家是嫡长子,父亲母亲疼爱,寄予厚望,出门也多是人捧着,还从来没有遭到这样的冷遇。

    等杜使君和金壶出了院子门,王永珠才撇撇嘴,“大师兄真是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要咱们都晾一晾君哥儿,他不怕把父子情给晾凉了,我还怕君哥儿不喜欢我这个小师姑呢!”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安排

    杜老太医撇撇嘴角:“我这个当祖父的不也陪着当恶人?我都没说啥,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王永珠能说啥,人家嫡亲祖父祖母都下场了,自己这个做小师姑的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摸摸脸,看向齐夫人:“师娘,我刚才那恃宠而娇演得像不像?”

    齐夫人连连点头:“演得好!演得好!多亏我们永珠了,不然我这做祖母的,这孩子刚来,还要憋着不嘘寒问暖,好话都不能多说两句,憋得我难受啊!”

    “尤其是看着君哥儿那孩子,可怜巴巴那样子,我这心啊——造孽哦,他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娘,又摊上这么狠心一爹——”

    张婆子忙安慰道:“姐姐这话说得,正是君哥儿他爹疼他,为着他好,才想出这法子来。等孩子大了懂事了就明白了!”

    齐夫人可算找到知音了,拉着张婆子半诉苦,也是半解释:“这都怪我,当初我看着言氏虽然小家子气了些,可对我家那老大心是极好的。再说了,我这做婆婆的,只要儿媳妇对儿子好,对孩子好,还能有什么别的要求?”

    “要求多了,不就成恶婆婆了?到时候闹得儿子为难,儿媳妇厌恶的有什么趣?我这辈子运气好,遇到个和蔼大度的婆婆,我也就想着,绝对不为难儿媳妇。”

    “可没想到,倒是纵容了她,尽做些得罪至亲的事情。前几天,我家老大写信来,我才知道,言氏前些日子还给了咱们永珠脸子看。我看到信,气得心口疼,半宿没睡觉!”

    “今儿个又看到,我家那老大,还忒厚脸皮的,居然将君哥儿就这么让永珠和你们捎带回来!我这老脸啊,真是羞死了——”

    齐夫人老脸一红。

    俗话说的好,儿孙都是债啊!不然她都这把年纪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这么给人陪过不是,低过头。

    为了那不争气的儿媳妇,也只得开口了。

    张婆子连呼使不得:“姐姐这就是拿我们当外人了,这么点子小事,还值得说嘴?快休要再提。”

    王永珠也忙正色道:“师娘不要再说这样外道的话。咱们一家人,师父和师娘待我如亲女,我也视师父和师娘如同爹娘一般无二。师兄也是没拿我当外人,才这般信重我,将君哥儿托付给我。”

    “若是旁人,想来师兄是断断不会放心的不是?再说了,这姑嫂之间的关系,就跟婆媳之间一样,有几家是真和睦的?不都是能有个面子情就不错了么?我在七里墩的时候,跟我家亲嫂子还不是也有过不合的时候,家常小事也就一笑就过去了,还真计较不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王永珠说的这话,倒是将齐夫人给逗笑了。

    “师娘这般自责,我倒是要去信责问师兄了,因为大师嫂而累得师娘这把年纪了,还替他们向我一个晚辈赔不是,他可心安?说来也是大师兄的错,和师娘有什么干系?”

    “大师嫂是大师兄要娶的,好和坏自然是大师兄自己承担!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因为是我,师娘替他们在中间转寰,若是在京城得罪了人,又有谁替她们转寰?”

    “老话也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师娘如今和师父在荆县,好好的逍遥日子,何必去操心京城呢?能操心一时,还能替他们操心一辈子不成?”

    “若是师娘真放心不下,倒是好好教导君哥儿,莫让他再重蹈覆辙才好。”

    齐夫人听了王永珠这话,倒是收了笑容,在心里打了几个转,忍不住感慨起来。

    一旁早就不耐烦的杜老太医才道:“我早就说过,咱们既然已经告老还乡,就别管孩子们了,他们如今也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要我们教他们做人不成?”

    “有这功夫,操心咱们的生意,赚银子也比这个强些。”

    说完,一甩袖子,冲着王永珠道:“你跟我来——”

    就径直出去了。

    王永珠冲张婆子使个眼色,让她陪着开导开导齐夫人,自己跟在杜老太医的身后,到书房去了。

    杜太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先问了京城发生的事情,听王永珠一一说了,才又问:“你们回荆县有什么打算安排?”

    王永珠沉吟了一下:“明日肯定要去拜祭一下婆婆,告慰一下她在天之灵,也让她放心欢喜一下。”

    “今日吕县令请客,还得回请。还要宴请感谢书院的院长和夫子,想来三五日也就够了。这边的事情办完,就回七里墩去。毕竟是圣旨说了,要回乡夸耀呢!”

    杜太医点点头,王永珠这边安排的倒是没什么疏漏。

    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那边齐夫人已经收拾好心情,下头厨房的人说晚饭已经好了,来请他们去吃饭。

    还没入席,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宋重锦来了。

    报信的人还没下去,宋重锦就带着浓重的一身酒气被两个亲兵给扶着进了屋。

    杜老太医嫌弃的看了宋重锦一眼,吩咐人去拿醒酒丸来。

    宋重锦却已经推开了亲兵,眼神清醒的很。

    上前给杜老太医和齐夫人请安见礼,厚着脸皮坐到桌边:“今儿中午喝了一肚子水,正饿着呢,快上饭——”

    倒是丝毫不客气。

    齐夫人心里剩下的那点子忐忑,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笑眯眯的让人给宋重锦上饭。

    杜老太医嘴里嫌弃,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

    杜使君看着祖父和祖母的态度,心里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沉默的低下头去扒饭。

    一顿饭毕,杜老太医拉着宋重锦去书房说话,王永珠陪着齐夫人。

    说到明日要去拜祭齐欢,王永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看看这屋里也没别人,凑到齐夫人身边,小声的问:“师娘,说到明日去拜祭我婆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问您知道不知道?”

    齐夫人一愣:“什么事?”

    王永珠将从卫国公老夫人那里听到的说齐欢还有个姐姐,叫齐乐,说是远嫁,却无人知道嫁到哪里了,有人问起,还被宫中追责一事说了。

    才问:“师娘可还记得我婆婆的这位堂姐?可曾听闻过她的下落?”

    齐乐两个字一出,齐夫人的脸色就变得惨白,露出惊惶之色来。

    “你们……你们听谁说到她的?”

    “是卫国公老夫人,她也是不小心说漏嘴了,我后来又多问了几次,她才透露了这么一点消息,说是就知道这么多。”王永珠看着齐夫人的脸色,忍不住心也提了起来。

    这齐乐到底做了什么,让提到她的人,都这般惊恐?

    齐夫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捧着热茶不喝,也不说话,怔怔的出了一会神,才道:“齐乐不仅是宫中的禁忌,也是齐家的禁忌。”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 红颜薄命

    “齐乐当年是名满京城的名媛才女,长得明艳动人,性格又大方爽快,不知道是多少豪门子弟心中不可亵渎的仙子。”

    “当时她是长阳长公主的伴读,经常出入宫廷,和几位皇子关系也十分交好。据说已经被内定成了皇子妃,就看是哪位皇子有福气能娶她回家了。”

    “因着这个,那些皇子们人人都在齐乐面前羡殷勤,一时京城之中,齐乐风头无两。后来,齐大学士因为得罪了先帝,被罢免官职,四处游历,齐家人都低调行事。”

    “可齐乐却还是风光依旧,后来齐大学士被启用,听说还有齐乐在其中的手笔,不知怎么说动了先皇,先皇龙颜大悦,才将齐大学士召回。”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齐大学士回来后,十分生气,将齐乐关在家中一个月不许她出门。不管是谁家来求情,皇亲贵族,皇子亲来,都被拒之门外。”

    “后来,还是宫中发了旨意,说是宫宴,点名要齐乐进宫,齐大学士,才将齐乐放了出来,这一放出来,就出了事——”

    说到这里,齐夫人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才继续道:“那次宫宴好像是为了迎接各国使节,当时齐乐还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皇帝还亲口夸赞过她。没想到,宫宴结束后,齐乐就留宿在宫中,以往她也经常如此,被长阳长公主留在宫里住上几日,大家都没当回事。”

    “哪曾想,这后半夜就出了大事,一夜之间,宫里就死了几百口人,有宫女太监,听说还死了几个贵人。齐呢那一夜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人前了。”

    “有人说,齐乐那一晚上,也死在宫里了,有人说,齐乐被毁容,然后被齐家接回去,远远的嫁了了事。还有人说,齐乐卷入了宫里的阴谋,被宫里秘密处死了,个说纷纭。”

    “齐家没多久就对外说,已经将齐乐嫁到外地去了,再问就什么都不说了。后来,所有问齐乐的人家,都被宫里怪罪。大家都不傻,知道这齐乐只怕是宫里的忌讳,就再也无人提起了。”

    “当初轰轰烈烈的一个人,就这么悄然无息的不知所踪了。那一段时间,京城贵女们,都物伤其类,只觉世事无常。再后来,过了约一年,不知道怎么的,齐家就触怒了先帝,然后就直接抄家发配了。”

    说到当初那一夜,几十年过去了,齐夫人眼中都还残留惊恐之意。

    王永珠将齐夫人说的,在心里细细的揣摩了半日,和卫国公老夫人说的话一相印证,一个艳丽如牡丹花,娇艳动京城的女子形象跃然而出。

    只可惜红颜薄命,不知道是那一夜就死在了宫中,还是侥幸逃脱,要隐姓埋名的躲藏起来。

    以王永珠的猜度,恐怕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不知道,这后来齐大学士所谓的触怒先帝,是不是还和齐欢有关,不然怎么先帝会说齐大学士欺君?

    莫非是齐大学士冒着欺君的风险,将齐乐远远的送走的缘故?

    可是,那皇帝又一直追查齐家人的下落,连齐欢的尸骨都不放过又为了什么?

    那个小金印又从何而来?

    王永珠倒是越猜越多疑问,干脆也就不多想了。

    谢过了齐夫人,就打算告辞。

    齐夫人回忆起了当年,也有些精神不济,也没心情送客,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永珠搀扶着张婆子走到门口,就听到齐夫人悠悠的声音响起:“永珠,不要再查下去了!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古来今往,凡是涉及到皇家私密的,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千万别查!”

    王永珠只回头说了一声:“师娘你放心!”

    却没有直面回应齐夫人的话。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齐夫人的一声轻叹。

    张婆子虽然不懂这些,可也听得出来,兹事体大,想说什么,看着闺女的脸色,还是把话给吞了下去。

    那边宋重锦和杜老太爷的话也说完了,正和金壶在外头等候着她们母女,将两人出来,笑着迎了上来:“娘,永珠,咱们回家吧!”

    出来,上了姚大安排好的马车,一路回家,金壶想说点什么,可看看自家奶的神色,十分有眼色的装自己不存在。

    一路无话。

    回到家,金壶十分机灵的就说自己困了,钻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王永珠三人却没有睡意。

    在上房里,让谷雨送上茶水,在门口守着。

    先商量明日祭拜齐欢的事情。

    这才是正理,如今衣锦还乡,高中进士,自然是要告慰齐欢的在天之灵。

    宋重锦也是这个意思。

    王永珠就吩咐谷雨将姚大和石头叫来,吩咐明日一早就去采买祭拜用的东西去。

    姚大和石头听了,领命下去了。

    王永珠就要说今日在杜家的事情,张婆子却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熬不住了。你们有事回自己的屋里商量去,我先歇下了!”

    说着就要赶人。

    王永珠知道,这是张婆子避嫌,涉及到齐家,她这个齐家外孙的岳母掺和实在不像。

    再看宋重锦似乎也有事情跟自己商量,这齐家牵涉到事情太多,她也不想让张婆子知道太多,免得她担心。

    也就从善如流的站起来,叮嘱了张婆子几句,跟宋重锦回了房。

    宋重锦先开口。

    他今日赴宴,自然不同往日,席上所有的人,那都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宋大人,还有更奸猾一些的,更是一口一个世子爷或者世子大人。

    满目看去,都是殷勤的笑脸,满耳听着,都是阿谀之词。

    即使宋重锦心中再不耐烦,也耐着性子,跟人打招呼。

    还好他一贯冷脸,也无人说他冷傲,反倒觉得他能点头示意一番,就已经是极为平易近人了。

    想这荆县,从吕文光算起,又能有几人,能有幸和国公爷家的世子一起吃饭的?

    这说出去,能吹上半辈子好吗?

    大家都争相抢着给宋重锦接风洗尘,若是都答应下来,恐怕宋重锦每日啥都不干,就能从月头吃到月尾去。

    宋重锦自然没心思理他们,不过他在翰林院里,有顾长卿指教,还有宋弘带着,也学会了几分圆滑了。

    只推说,大家的好意心领了,只是不得闲,明日要去祭拜母亲。

    后日他做东,在酒楼定席面,谢长青书院的院长和夫子们,请吕文光和县尉还有县丞还有几个名声不错的乡绅作陪。

    大后日,他再回请大家。

    然后就要启程回老家,毕竟圣旨说了,让他回乡省亲呢,耽误不得。

    这么一说,谁还敢说个不字?更何况,宋重锦也还算面面俱到,来者都回请了一番,回去后也能说,曾经吃过国公世子请的席呢。

    才算脱了身。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 拜祭

    先前他跟杜老太医在书房,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

    王永珠虽然也说了京城的事情,宋重锦也没有隐瞒过她,只是,有些事情,朝中的事情,还是宋重锦亲自说来,更为详细。

    杜老太医曾经也是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人,自然更为了解皇帝。

    细细问过宋重锦后,又思忖了半日,才道:“当今陛下,心计极为深远。当日他为皇子之日,在诸位皇子中,名声并不显。然后最后却是陛下荣登大宝,可见其手段心机心性。”

    “你走后,恐怕京城一时不得安稳了,我说老大怎么会将君哥儿送到荆县来,恐怕也是担心,君哥儿如果不到荆县来,按照京城那边不成文的规矩,就该入太学院了。”

    “如今陛下一手促成了这文武之争,太学院的学生年轻气盛,容易被煽动,太容易出事了。这才将君哥儿送出来,也好避开这一阵。”

    “陛下借着你的名头,掀起了文武之争,也将你摘了出来,算是福祸相抵了。只是,发配你到赤城去,恐怕还有深意。”

    “我猜度着,只怕齐家的事情,恐怕还有后续。哪里如今是齐家已知的唯一的血脉,说不得陛下是以你为饵,引出他想引出的人。不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宋重锦此刻将杜老太医的看法说出来,王永珠心中一动。

    将齐夫人那边得来的齐乐的消息一说,两人对视了一眼。

    恐怕这里面有联系!

    只是如今齐乐生死不知,此事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就算真如杜老太医说的,真能引出什么人来,也能解他们心头之惑。

    到底明日还要去拜祭齐欢,两人也不敢再多说,也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熟悉的地方,特别放松缘故,王永珠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香甜。

    等醒来,早饭都已经得了,张婆子和宋重锦还有金壶都等着她。

    匆忙吃了早饭,两人都换了衣裳,宋重锦着七品官服,王永珠着孺人命妇服,带着各色祭品,被围随着浩浩荡荡,朝着城外的庄子而去。

    这一路,前头有亲兵开道,后头有亲兵拱卫,虽然没有县太爷那般,还要鸣锣开道,可就看着那亲兵浑身的煞气,百姓们都纷纷避让开来。

    一个个在路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的往中间看。

    毕竟宋重锦这才离开荆县不过半年左右,他长得又极为有特色,去年五月的龙舟赛又格外出风头,荆县的老百姓们一看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去年龙舟赛那个救人的举人老爷吗?这是中进士,当官了?”

    “你才知道啊?这位可不得了,不仅是今年的新科二甲传胪,据说还是京城国公爷流落在外的骨肉,已经被认回去了,还被封为世子爷了呢!”

    “这算什么?这位大人可是奉旨回乡省亲呢!有这份荣耀的,据说本朝以来,还是第一个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大人,回乡省亲后就直接要去任地上任了——”

    “可不是,你们没看到,这位大人今儿个是去拜祭亲人,咱们县太爷,还有其他老爷们,一早的都让家里的管事去采买祭品呢——”

    ……

    消息灵通的,七嘴八舌的就爆料起来。

    听得周围的百姓一愣一愣的。

    再看向那道路中,骑在马上,一身官袍威风凛凛的宋重锦,眼中不由得都流露出敬畏之色来。

    好不容易看着宋重锦一行人经过了,才有人小声的道:“那后面马车里的,可是大人的那位乡下娘子?”

    “那是当然!”

    “那位娘子可真好命,这跟着就翻身成了官家夫人了!”

    “可不是,这位大人也是个好的,中了进士,又认了个贵人爹,也没休了糟糠妻——”

    “可不是,宋大人看着面相冷些,心肠倒是好!不然去年能救人?”

    ……

    宋重锦和王永珠去得远了,倒是没听到这些话。

    人群中,古娘子听了这话,却忍不住咂舌,她本以为对门是秀才高中进士了,才有那样的派头。

    没想到,这以前对门那冷面的举人老爷,居然是京城里贵人的血脉?

    哎呦呦,他家居然跟世子大人成了邻居?他家两个儿子还吃了世子夫人做的吃食呢!

    这么一想,古娘子就站不住了,拎起裙子,咕咚咕咚往家跑去。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再能跟那世子夫人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也是大有好处的。

    她得回家找当家的商量去。

    街道的另外一边,小五站在人群里,看着远去的队伍,又是激动,又是有些忐忑。

    恩人回来了!这是莫大的好消息!

    尤其是恩人高中,还是什么世子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可听起来似乎就很不得了。

    再看恩人今天这出行的架势,他若是想去见见恩人一家,给磕个头请个安,是不是也不能够了?

    他还不知道,恩人对他伺候的院子的花草可满意不满意?

    恩人走后,他每个月就要去几次,跟看门的都熟悉了,恩人院子里的花草,都是他一手养大的。

    恩人应该会喜欢吧?

    看着队伍终于拐个弯,消失不见,小五失落的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如那些街坊所说,等到宋重锦他们出了城,到了庄子上。

    将备好的祭品往齐欢的墓前一一摆开,宋重锦和王永珠一起给齐欢磕头,来得及在心里说上两句:娘,儿子没给您丢脸!儿子中了进士了!还被皇帝钦点为赤城县的县令,不日就要上任了。

    赤城县您知道吗?那是齐家当年流放之地。儿子此去,娘无需担心——

    这话还没说完,石头就来通报,说吕文光和其他人也都送祭品来了。

    没奈何,宋重锦只得起身,亲自去迎接道谢。

    等到送走这些人,都已经是过午时了。

    还好姚大已经带着丁婆子和米面菜蔬到庄子里,让庄子里看守家里的女人一起,弄了顿简便的午饭。

    吃了午饭,中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已经有些热了,干脆就都在庄子里歇到了下半晌,太阳没那么厉害了,才回城。

    一进巷子,马车一停,王永珠刚掀开车帘子,就听到对面古娘子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古娘子走了出来。

    见到王永珠一愣,不过马上就堆起了笑脸:“王娘子,哎呀,不对,王夫人!恭喜贺喜啊——”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 古娘子的主意

    王永珠也笑着点头:“古娘子,好久不见,家里一向可好?”

    古娘子笑得殷勤极了,上前打起马车帘子将王永珠给搀扶下车:“托宋大人和王夫人的福,都好都好!我说昨儿个一早,就听到喜鹊在对面院子里叫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里。”

    “当初我就看宋大人就是那做官的样子,果让没让我猜错!哎呦喂,这不仅是大人家的福气和喜事,也是我们这整条街的福气和喜事啊。”

    “昨儿个大人和夫人刚回来,要收拾屋子,咱们不敢打扰,什么时候得闲了,咱们街坊邻居都说要凑上一桌,也请宋大人和夫人去坐坐,沾沾两位的福气才好呢。”

    王永珠一个不查,被古娘子挽住了胳膊,倒是不好抽回来,只得扶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

    本来应该先下车的宋重锦,看到古娘子掀开车帘子,又伸手搀扶王永珠,倒是不好下车了,只得避让了一下。

    本以为古娘子说完就该放手的,没曾想,古娘子倒是挽着王永珠就不撒手了,生怕她跑了似的。

    而且一张嘴,那是叭叭的说个不停。

    古娘子也是没法子,她在街上看到了宋重锦和王永珠出门的那等威风后,就跑回家,跟自家男人和婆母商量着,好歹也是街坊邻居,以前相处的还算不错。

    这人家都当官了,不说别的,只要这宋大人在县令面前说上两句好话,他们家就受用不尽了。

    这王永珠和宋重锦虽然不在家,可张婆子在家的。

    古娘子到底跟王永珠她们做过邻居,知道宋重锦两夫妻极为敬重张婆子。

    就想着趁着王永珠夫妻不在家,她好生哄着张婆子,拍拍马屁,哄得张婆子高兴了,在宋重锦面前说说自家的好话,说不得这事就成了。

    可她想得到是挺美的,兴冲冲地一出院子,还没走近呢,那宋大人门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就瞪着牛眼大的眼珠子,杀气腾腾的就看了过来。

    这门口守卫的自然是卫国公给的亲兵,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浑身的煞气,那是一般人看了就浑身直哆嗦的。

    古娘子也只是个普通妇人,这一眼一瞪,她腿就软了,差点没跪在地上。

    本来往宋家去的腿,不由自主的就转了个弯,朝着路口而去。

    出了路口,才感觉那两道利箭一般的视线消失了,古娘子才松了一口气。

    酝酿了好半日,才低着头跟做贼一样,溜回了家。

    也不敢开门了,也不敢出来,只得搬个小板凳守在大门后面,不时的透过门缝瞅上那么两眼。

    好不容易看到王永珠和宋重锦的马车回来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咬牙冲了出来。

    她也知道,这王永珠还算好说话,不是那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的人,因此,也就仗着王永珠的好性子,厚着脸皮站着不肯走。

    心里想着,若是别人看到了,知道她跟这宋大人的夫人这般亲近,也得高看她一眼不是?

    古娘子打的主意,王永珠一眼就看穿了。

    一来,当初住在这里,街坊邻居虽然有极品的,倒也还和气。

    古娘子一家,虽然有些小毛病,倒也不是不能容忍,开始的时候,也帮了他们不少小忙。如今不过是想借着他们的,长长自家的体面,让人高看一眼,倒也无妨。

    二来,这当官后名声尤其重要,这次回乡,天晓得多少双眼睛看着。

    若是对街坊邻居都不耐烦,拒之门外,恐怕就有人指着这个说闲话了。

    因此也就顺着古娘子的话道:“古娘子客气了!当初我们住在这里,多亏了街坊邻居照应,这次回来,本就该我们请街坊邻居坐坐的,哪里能让大家破费?”

    “还要烦请古娘子通知一下大家,大后日就在这巷子里,摆上流水席,请大家赏光来坐坐。”

    古娘子一听,眼睛一亮,这可更好了。

    当下一拍胸口:“夫人请放心,都教给我好了!保管都通知到!后日办流水席,这家伙什还有帮工什么的,夫人也别找别人,都交给我们就是了。这街坊邻居的,能给大人和夫人帮上忙,也是咱们的福气。”

    “就这么说好了,那我就不叨扰大人和夫人了,先回去了——”说着,乐滋滋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对视一眼,才携手进了屋子。

    张婆子今日没去,在家歇息,早就听门口的守卫来报,说对门有个鬼鬼祟祟的娘们,一看就不是好人,眼神一个劲的往这边瞟,还想凑上前来。

    被他们兄弟给瞪回去了还不死心,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后看着呢,说不得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问张婆子,认不认识这娘们?是不是以前跟自家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不对付?要不要他们兄弟去将人给捉来教训一顿。

    张婆子一听,就知道是对门的古娘子,这恐怕是知道自家女婿发达了,要来蹭热灶好处的。

    只做不知,让守卫拦着不让人登门就是了。

    一面又叮嘱吴婆子和两个丫头不许出门,也不许跟人随便说家里的事情。

    此刻王永珠和宋重锦回来,张婆子也就要跟二人商量这事。

    听王永珠说要开流水席宴请街坊四邻,张婆子连连点头:“这才是正理,如今女婿可是官身了,名声最重要。尤其是这街坊四邻的,咱们高中了回来,连饭都不请,也着实说不过去。尤其是在那起子小人嘴里,指不定怎么背后怎么说咱们呢。”

    “只破费点银子钱,就能堵了那些人的嘴。再说了,吃人嘴软,这街坊四邻的,吃了咱家的流水席,若是还说不好,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只是这流水席也有讲究,不能太好,太好了扎人眼。也不能太差,太差了岂不是说咱们没排面,小气?到时候银子钱花了还不落好。捡那中不溜丢的席面来。”

    “我估摸着到时候不仅这街坊邻居要来,恐怕这四周的人知道消息了,都要来凑个趣,沾个喜气。到时候人家就算送两个鸡蛋上门,那也是好意,不能将人赶出去不是?”

    “所以,得事先都准备好了,万一到时候吃到一半,没菜饭了,那就丢人了!咱们娘俩得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张婆子在京城里,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憋着难受。

    这回到荆县,终于找到了点感觉。

    尤其是今儿个一说流水席,看自家闺女一脸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的表情,顿时来了精神。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 流水席

    什么要宰几头猪,几头羊,多少尾鱼,还有几只鸡?

    又要买什么菜蔬?

    席面有多少讲究,是六六大顺?还是八八大发?或者是十全十美?

    一般宋重锦这种情况,要么六道大菜,要么就是八道菜,冷热荤素都要搭配好才行。

    张婆子生活了这大半辈子,对这些习俗那是十分了解,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

    王永珠听得是一头雾水。

    请个客而已,做了菜往上流水一样的送不就是了?咋还这么多讲究?

    张婆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闺女,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要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她会这么倾囊相授?

    别人家想学,她还不爱教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闺女不爱学就不爱学吧,如今她是官夫人了,这些小事有她这当娘的在,也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当下直接道:“行了,这流水席就交给我了,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也就是我惯着你——”

    王永珠嘿嘿一笑,顺手推舟:“那就辛苦娘了!我就偷一次懒了!不过娘放心,我给你找两个好帮手,有啥事,吩咐他们一声就是了。”

    说着让将姚大和石头叫来。

    这么能干的两个下属,自然要多用用才好。

    姚大和石头还真没办过这种流水席,听了张婆子的描述,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三人倒是极为有兴致的到一旁讨论去了。

    什么请哪一家的红案师傅,需要买多少柴米油盐,帮工要请多少,还有桌椅碗筷什么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王永珠乐得当甩手掌柜,拉着宋重锦到院子里,往躺椅上一躺,缓缓的摇着,看着晚霞漫天,只觉得这日子才叫舒坦。

    接下来,一家子上下都忙了起来,王永珠说是偷闲,要操心的事情也不少。

    这要去赤城县,如今可不是她以前的年代,出门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

    这个时候,出趟门,那真是连家一起搬的,什么被褥铺盖,什么衣裳,还有这一路遥远,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一样都不能少。

    尤其是赤城那边天气比这边苦寒,这上上下下三十来口人的被褥肯定要厚厚的,还有衣裳,他们出发到赤城,那边估计已经是天冷了。

    棉花的袄子不一定能扛得住边塞的风雪,只怕还得给每人都寻摸上皮袄才行。

    再有,赤城那边,听说土地极少,也不知道吃菜方便不?王永珠琢磨着,只怕还得多带些蔬菜种子才行。

    光清单就列了好几张,有些东西能采购齐备,有些东西一时还买不齐全,还得耐心等着。

    因着这个,王永珠倒是将石头抽出来,专门负责采购这些东西,以免到时候临出发了才发现,这个没有,那个不够。

    只让姚大负责家里的日常和流水席面,也尽够了。

    第二日,宴请长青书院的院长和夫子,宋重锦特地将杜使君给带上了,在院长和夫子面前刷个脸熟。

    杜使君也得了杜老太医的叮嘱,知道这是宋重锦给他铺路,有宋重锦的引荐,比其他学子,自然更得看重。

    在宴席上倒是表现得十分得体,一直跟在宋重锦身后,十分有眼色,该斟酒的时候就斟酒,该腼腆一笑的时候就笑,十足一个有几分羞涩,但是家教极好,天份也还不错的少年形象。

    长青书院的院长和夫子,本就十分看重宋重锦,这次他高中二甲传胪,虽然不敌谢朗的状元。

    可架不住宋重锦背后有顾家,有卫国公府,不出意外,将来这前程可比谢朗要好。

    更不用说,宋重锦这次宴请长青书院的夫子,让大家对他的印象极好。

    虽然人人都说尊师重道,那些高中进士的学生们,高中之后,都一心只谋图前程去了,真正让他们放在心上的,那都是授业恩师,如同父母。

    他们这样书院的夫子,也不过是见到的时候尊称一声夫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哪里有像宋重锦这样,回来后,书院里教导过他的夫子,都有一份谢师礼不说,还专程办谢师宴来感谢?

    而且宴席上,宋重锦如今已经是官身,却依旧执子侄礼,敬陪末座,对院长和各位夫子也是极为尊重的。

    就只这份尊重,就足够让夫子们对宋重锦格外的认同了。

    因此宋重锦这么明晃晃的带着杜使君出席谢师宴,也开门见山说了,这是杜老太医的孙子,为人诚孝,放弃京城的优渥生活,来荆县伺奉祖父母。

    读书也还有几分天份,久慕长青书院的大名,想入书院读书。

    不管是院长和夫子,这个时候,怎么会不给宋重锦这个面子?都笑眯眯的答应了。

    杜使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回家后,杜老太医问他,今日跟着去,可看明白了什么?

    杜使君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杜老太医本身性子就不是什么善于教导之人,不然当初教导王永珠,也不至于粗暴的就是丢书过去让她背。

    也亏得王永珠记性好,又一心想学医术,才坚持了下来,换做别人,只怕只这背书就能吓跑了。

    他不耐烦跟杜使君细细分说,想了想,干脆的道:“既然你看不明白,这样吧,过两日你小师姑和姑父会回乡下,你也跟着去,多看看,就算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会明白的。”

    然后十分利落的就将皮球踢给了王永珠和宋重锦。

    王永珠和宋重锦这边还不知道,已经被杜老太医安排了带孩子的任务。

    正忙着摆一日的流水席,不管是谁,用张婆子的话说,就算是随便包张红纸,或者拿两个鸡蛋也好,一把小米也罢,都能来坐席。

    这一日,这条街上得闲的男女老少,都来帮忙。

    一个个从自家搬出桌椅板凳,还有碗筷来。

    女人们早早的就跟着古娘子来帮忙择菜,淘米蒸饭。

    从酒楼请来的红案师傅也大展身手,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那肉香飘过了几条街,勾得人只吞口水。

    那帮忙的女人们,看着那案上被宰杀好,洗得白白净净的猪和羊,闻着那香味,一个个咂舌不已。

    一般人家里,这样的席面已经是上等的了,也就开个十来桌就很是阔绰了。

    这要是开流水席,那得费多少银子钱啊?

    小孩子们不懂事,只知道今天能吃到肉,都呼朋唤友的在巷子里钻来跑去,兴奋得尖叫。

    等到菜上桌子,果然,四道热菜四道凉菜。

    热菜有猪肉炖粉条、鸡肉炖蘑菇、一盘红烧鱼块、还有一碗羊肉杂碎汤,四道凉菜虽然都是素菜,可也都油水十足。

    馍馍和糙米饭管够。

    菜一上桌,几乎就听不到人说话,只看到筷子如飞,人人都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恨不得长出两张嘴,两双手来。

第一千三百章 太天真了

    流水席,顾名思义,那就是流水的坐席的人还在吃,后面就已经有人等着了。

    几乎是坐席的每个人后面,都有一个或者几个等着的人虎视眈眈。

    吃得慢些,还要被人念叨几句。

    若是那脸皮薄些的,被人这么盯着,那几乎都吃不下去饭。

    当然,能来吃流水席的,就没有脸皮薄的。

    尤其是那些彪悍的婆娘们,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一窝蜂的将席面给围住了。

    那吃席面的人,去添碗饭,或者去加个馍馍回来,那位置就被人已经给占住了。

    脾气好的也就一笑,站在一旁,凑合着吃完也就是了。

    脾气不好的,口角起来,那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还有那眼皮子浅的,肉菜一上来,恨不得就扑上去都抢到自己怀里来。

    菜只要一上桌,转眼就没了。

    筷子略微慢点,就只能看着空盘子发呆了。

    尤其是那些孩子们,连空盘子都不放过,拿馍馍仔细将那盘子上的肉汁都沾干净了。

    吃好了的人下席,后面等着的人,为了那个位置,都恨不得打起来。

    还好张婆子一贯有经验,早就让那二十个亲兵在巷子里巡视,若是有人想打架,只一眼瞪过去,这些人就老实了。

    一时倒还算安分。

    巷子口,姚大和石头摆了一张桌子在门口,桌子上铺着红色的礼簿,登记客人的随礼。

    饶是姚大和石头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看着这礼簿上大都是几枚鸡蛋,两把菜干这样的随礼。

    能送上一块布头,两包点心,就已经是厚礼了。

    姚大看着这礼簿,心里一算账,再看看外头,那排着长队,等着坐席的人,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这一日的流水席,这么吃下去,得亏多少银子啊?”

    石头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忍不住问:“咱们备下的那些菜和米面够不够吃啊?我看这架势,有点玄啊?”

    姚大心里也没底,“应该够吧?老太太说了,办这事她有经验,我还特地采买的时候多加了两成呢——”

    果然,都下半晌了,这来的客人还没有少的迹象。

    后厨的几位师傅都已经抡不动炒勺了,柴火也快不够用了,那馍馍已经不够时间发面了,只得蒸米饭还快些。

    帮工的女人们换了好几拨了,都还忙不过来。

    姚大和石头见势头不对,忙进去禀告。

    张婆子也没料到,她都已经估算了,除了这街坊邻居,这附近的人就算全来,也够用。

    没想到,这几乎半城的人都来了。

    能咋办?都说了一日的流水席,就是跪着也得办完。

    时间紧,姚大和石头分头去采买,加上杜家知道了,也派人来帮忙。

    县城知道今天宋重锦办流水席,这阵势,几十年都没有过,老人们都啧啧称奇。

    那些采买也都给宋重锦面子,总算又临时凑了些菜肉,还有糙米什么的,总算支应到了结束。

    天都黑了,累得是人仰马翻。

    后厨的大师傅们胳膊都肿了,别说颠勺了,抬都抬不起来了。

    王永珠见状,一面致歉,一面又封了厚厚的红封,将人送了出去。

    外头收拾的不用他们操心,自家将自家的桌椅板凳搬回去,自家的碗筷收回去就是了。

    巡逻了一天的亲兵们,也累得不行,这么一天,怎么感觉比行军还累?

    大家都筋疲力尽,随便洗漱后,刚沾上炕就睡着了。

    第二日,人人起来都迟了。

    打开院子门,巷子里似乎还有些酒肉的香气没散完,地上的狼藉已经被街坊们赶早都收拾干净了。

    王永珠睡了一夜,才觉得人活过来。

    又依着张婆子的吩咐,每家出了板凳桌椅碗筷的,都封了一个红封,让人挨家挨户的送去,这是谢礼。

    不说王永珠她们累成了狗,倒是荆县里,提起昨日那流水席,无人不竖大拇指。

    都说宋重锦办事大方,有排面!

    昨日那么多人,也没见露了怯,一直到最后,都支应过去了。

    不像有的人家,说是摆八碗流水席,也就第一席有些硬菜,后面的都用豆腐白菜充数。

    王永珠不知道外头如何夸奖,正在和姚大对礼薄,看着上面大多数都是鸡蛋,菜干,忍不住揉额头。

    昨儿个,后来那菜肉跟不上,这些鸡蛋和菜干也就用上了,倒是没浪费。

    剩下的大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王永珠也懒得看了,只吩咐姚大,将这些东西整理好,包上了一百两的银子,一并的送到荆县的慈幼局去。

    这里都是那些无处可去的老人和孩子,虽然是被收留着,可经费有限,每日里能有两碗薄粥,吊着命就不错了。

    剩下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对慈幼局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好的。

    等到王永珠和宋重锦处理好荆县这边的事务,要收拾行李回七里墩的时候,看着人群中多出来的杜使君,一时头都大了。

    说实话,王永珠自认为并不是那种特别会照顾孩子的人,在她心目中,她若是在以前的时空,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再说王家以前的金壶他们,一个个都皮实的很,也都不用王永珠操心照顾。

    她的关心和照顾,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并没怎么操心。

    这杜使君的身份,轻不得重不得,实在是棘手。

    不过好在王永珠心大,既然师父都敢将孩子交给自己,自己有什么不敢的?

    直接当着杜老太医和杜使君的面就直说了,跟着去乡下可以,一视同仁,不会有优待。

    大家吃什么,杜使君吃什么,住的条件肯定不如城里不如京里,这是客观条件,改善的余地不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衣服有人帮忙洗,但是肯定不会有人伺候他。

    也不会有谁特意的去关照他,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别到时候觉得大家怠慢了他。

    乡下人说话粗俗,直接,跟杜使君肯定格格不入,有什么想法意见,憋着,别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用,大家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本性。

    真去了乡下,他们会呆一段日子,若是不习惯,不会有人专门送他到荆县来,只能托付给镖局或者跟着其他人一起顺路带过来。

    若是能接受,那她就带上,若是不能接受,那她也没办法,因为乡下就那个条件,就算跟着去了,过不习惯,她也只能将人送回来。

    杜老太医倒是一点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这徒弟,看着好说话,那是没压到她的底线。

    自己这突然将这么大一个孩子丢给他们夫妻,用意为何,自己那徒弟自然知道,说出这些条件来,也是丑话说在前头。

    倒是杜使君,一贯见到王永珠,都是笑盈盈的,极为好说话,也不见她生气的样子。

    就算听人说了这小师姑如何的彪悍,那也只是听说,他心里觉得,小师姑这样的女子,又和气又大方,才不是别人嘴里那样。

    可今儿个,他才发现,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随便折腾

    他长这么大,虽然他们杜家官职不显,可因为是皇帝身边亲近之人的缘故,京城少有不给面子的。

    在外面,对着他们家,尤其是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更有无数人想要借着和他交好的梯子,想跟他爹搭上关系。

    在京城里,不说所有的权贵世家,起码大部分看到他,都是笑脸相迎。

    至于说邀请他去家中做客,那更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就算去别人家暂住些日子,那也是十分殷勤,面面俱到,生怕他不习惯,每次都要问他忌口什么,爱吃什么,有什么习惯。

    生怕做得不好,让他做不到宾至如归。

    怎么到了小师姑这里,一切都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有小师姑这样的,那态度明摆着就是,她就这么个条件,也没打算改善,爱去不去!

    杜使君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虽然看起来少年老成,可哪里没有自己的小脾气。

    明摆着小师姑就不欢迎自己,少年脸皮薄,只觉得脸上发烧,心中也有气,脸上就露出抗拒之色。

    只扭头恳切的看着杜老太医:“祖父,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温书,陪着祖父和祖母不好吗?”

    “而且小师姑和姑父他们回去肯定很多事情,我再跟着,岂不是累赘?倒还要小师姑和姑父百忙中还要操心我,岂不是我的不是了——”

    小小的少年,一脸的不情愿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其实被大人一眼就看穿了。

    王永珠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老太医,看他怎么决定。

    杜老太医挥挥手:“行了,哪里那么多废话,丢给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只留着小命回来就是了!”

    杜使君瞪大了眼睛看着杜老太医,这只怕是个假祖父吧?

    不知道的,恐怕以为这王永珠才是杜老太医的亲闺女,自己这嫡亲的大孙子是买药送的吧?

    有了杜老太医这话,王永珠也就心里有了底,随手将杜使君一拎给甩上了马车,十分干脆的道:“师父,您放心好了,保管回来还给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孙子就是了。”

    杜使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在马车上了,一睁眼,就对上了金壶同情的目光。

    杜使君暂时顾不得金壶,伸出头去还想挣扎一下:“祖父,祖父——我的书还没带——”

    杜老太医十分无情的道:“用你姑父的!”

    杜使君还不肯放弃:“祖父,我的衣裳带得不够,还有,我,我的书童呢——”

    杜老太医挥挥手:“衣裳不够找你小师姑,书童我已经给你打发回京城去了。君哥儿啊,你放心去吧,我跟你祖母不用你惦记,没事也不用写信回来,写了我跟你祖母也没空回,你自求多福——”

    杜使君还想说什么,马车已经开始启动,慢慢的朝前驶去。

    杜老太医见车队已经出发,这天气热了,他老胳膊老腿的,都站了半日了,早就受不住了,早就招呼管事的来,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家去了。

    杜使君看着杜老太医的马车越走越远,终于绝望了。

    呆滞的看着马车外好久,才扭过头来,就看到金壶正抓着一把瓜子磕的正欢。

    见到杜使君紧紧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瓜子,金壶低头看了看,虽然有些舍不得,到底还是伸手递了过去:“你要?拿去吃吧!”

    杜使君一把打开金壶的手,扭过头去生闷气去了。

    金壶也不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跟着老姑他们回家就是舒坦。

    这要是以前,要么自己走到京城,要么也就出点钱,搭乘着镖局的马车,哪里有这样舒坦。

    不用自己走路,还有瓜子嗑,还能有茶水喝,这得是大掌柜才有的待遇。

    如今是借着老姑的光,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有这等气派才好。

    这么想着,金壶也顾不得得瑟了,心里盘算着,他在京城,在顾家收到的那些见面礼,不是金锞子,就是银锞子,再加上离开京城之前,顾家那位慈和的曾姥姥又塞给了几个荷包,里面都是金锭子。

    他如今也算小发了一笔财,这么算着,就这些见面礼兑成银子,少说也有一二百两。

    这次回七里墩,他琢磨着,是不是悄悄的从爹他们手里收两样稀罕东西,等到了京城再转手卖出去,这其中的差价可不少。

    还有,这一路在船上,他默默地跟在姚大和石头后面,也开了眼界了。

    什么地方的什么货物抢手,他都记在了心里面,这次回去的路上,他也想试试水。

    若是顺利的话,等到京城转手出去,手里的钱就能翻上一番。

    有这个做本钱,到时候跟着商队去南方转上一圈。

    听说那边有大船出海,回来的时候,能带上遥远的外番国的各色舶来品。

    听说有大块的宝石,整根的象牙,各色的香料。

    这些舶来品,十分精美,十分受京城贵人的喜欢。

    一件在当地十来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东西,到了京城,就能卖上百两银子。

    他也不贪心,早就打算好了,将那小巧不起眼的东西,寻摸上几件,到京城卖出去就够了。

    还有听说那地方盛产的宝石,给老姑买上些,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么?

    等有了经验,下一次他就找老姑合伙,干一笔大的。

    他虽然不懂朝廷的事情,可也知道,老姑和姑父如今是官身了,老姑已经不好亲自出面做生意了。

    又呆在赤城那么远,没有银子怎么行?

    姑父当了官,又认了那么厉害的爹,老姑这边,虽然也有顾家撑腰,可到底隔着几层呢。

    若真玩万一姑父对老姑不好,顾家那边指望不上,他也得帮老姑攒下银子,留个后路不是?

    有了这样的心思,金壶哪里有空管杜使君了,只管琢磨这次回去,得抽空跟四叔进一趟山才好。

    杜使君这一路习惯了总是金壶主动上前跟他说话,此刻心中憋气,拍掉了金壶递过来的瓜子,其实他心中也几分后悔。

    只是拉不下面子来道歉。

    只想着,若是金壶再跟他说话,他也就借势头下坡,揭过这事好了。

    没曾想,等了半日,也没见金壶凑上来说话,反倒是窝到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去了。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多半是惯得

    杜使君用余光望去,就看到金壶脸上的表情一时高兴,一时担忧,一时又咬牙切齿的,忍不住就气虚了几分。

    又等了好一会子,还不见动静,杜使君越发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想了想,杜使君往金壶那边凑了凑,见金壶还没搭理自己,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金壶,这马车里还有个大活人呢。

    金壶虽然是跟着商队领队,学了几分生意人的圆滑,可也才学了个皮毛,自然不能面面俱到,此刻一心都是自己将来的事业,浑然未觉杜使君一心想引起他的注意。

    杜使君到底还是有几分气性,见金壶这样,也干脆的憋着一口气,坐得离金壶远远的,两人呈对角之势,互相不搭理起来。

    这边王永珠和张婆子坐在马车里,没一会就有人来将杜使君和金壶在马车里的一言一行都禀告了。

    不用怀疑,能干这事的,自然是那二十个亲兵之一。

    王永珠听了,也就一笑。

    杜使君今日还有力气发脾气,等到了石桥镇和七里墩,恐怕他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吩咐:“不用理他们,都是那么大的孩子了,哪里用人时刻盯着。”

    亲兵领命下去了,知道这是说不用太关注那两个孩子。

    出了荆县城外,越走,山路越颠簸,王永珠和张婆子还有金壶都是习惯了的,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杜使君哪里习惯这个?在京城都是官道,平稳的很,就算颠簸也有限。

    哪里如同这一般,就没个平稳的时候,这自从上了山路,这屁股就没能在位置上安稳呆过。

    杜使君不晕船的人,也被这山路颠得七晕八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半靠在马车壁上,行走间,颠簸的时候,那头就哐哐当撞在车壁上。

    金壶看这个架势,只怕杜使君到七里墩,没被颠晕,也要撞晕了。

    虽然老姑是那么说,可若真有个好歹,老姑如何跟杜家老爷子交代?

    只得扶着金壶半靠在软垫上,勉强算是好些了。

    到了中午时分歇息,杜使君已经双脚双手发软成面条了。

    看马车停了下来,他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勉强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吹了会山风,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一旁,亲兵们已经各司其职,有去山中打猎的,有去搬石头垒灶的,有去捡柴火的,还有去水边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鱼的。

    初夏时节,树木茂盛,林中各色的动物也多,没多久,去打猎的就拎着几只兔子,还有山鸡回来了。

    捡柴火的也顺便还搂了点野菜和新鲜的蘑菇之类的回来。

    灶台也搭好了,坐上锅,点火,将山鸡剖洗干净,整只丢进去煮到香气四溢,再丢入蘑菇和野菜进去,就是一道极好的汤。

    兔子被串在树枝上,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只撒上盐就很不错了。

    干粮是烙好的饼,这饼又干又硬,极有韧性,牙口不好的人,咬上一口,腮帮子嚼得酸疼。

    可这饼才能在这炎热的季节带着吃不会坏,又顶饿,一般人出行都带这个。

    讲究点的,会将这饼再烤烤,烤得软和些,或者掰成小块,泡在汤里,也就能入口了。

    如今在这山路上,能有这样一顿饭,已经很是不错了。

    大家都没什么说的,不说这些亲兵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连张婆子和王永珠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早些时候,连这些都还吃不上呢,没啥可挑剔的。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一人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山鸡蘑菇野菜汤,亲兵又切了几条兔子腿端过来,一人也就分得那么一两口,也就尝个滋味。

    王永珠和宋重锦还有金壶,单有一小锅蘑菇野菜汤,还好蘑菇鲜香,野菜清爽,倒也还能入口。

    杜使君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简单的饭菜,那烙饼几乎跟石头一般硬邦邦的咬不动,兔子肉也就一点盐味,也就山鸡汤还算清淡能入口,偏只有一小碗,他被那烙饼梗住了,连灌几口鸡汤,就没了。

    很想说再来一碗,环顾一下四周,每个人面前就一小碗,多的没有。

    他也实在张不开嘴说要别人将那鸡汤让给他,到底早上吃过,也还能撑得住。

    少年人的倔强,让杜使君将碗重重的一放,扭头就上了马车。

    张婆子慢条斯理的从汤碗里捞出一个鸡腿,一边啃,一边道:“这得亏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不然长辈在,还敢甩脸子顿碗的,多半是惯得,一日三顿的打几天就好了!这不是糟践粮食么!”

    看着杜使君啃了一口就丢在一旁的饼子,张婆子这样的庄户人家,最是看不惯这样的做派。

    前几日还觉得这杜家少爷是个乖巧懂事的,如今再看,就觉得这孩子各种毛病了。

    说完,又瞪一眼金壶:“你若是敢学人家,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金壶正对着兔肉流口水,被张婆子一瞪,忙老实低头喝汤。

    其他人也不敢做声,只埋头吃饭。

    亲兵们围坐的远一些,倒是吃得开怀,一阵阵笑声传到马车里杜使君的耳朵里,只觉得分外的刺耳。

    张婆子的声音又没特意收敛着,杜使君自然听了个全,一张脸臊得通红,捏着拳头,咬着牙齿,不知道是冲下去解释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好,还是该扭头就回县城去的好。

    吃完饭,大家歇息一会,看日头没那么烈了,也就收拾着又开始赶路。

    金壶上了马车,见杜使君靠着车厢,闭着眼睛,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本来还想劝上他两句,让他认清现实的,看这样子,也懒得说话了。

    前头车厢里,张婆子只摇头,“这君哥儿京城里娇养长大的,真到了咱们乡下,可怎么是好?杜老爷子也是心大,这么大一孙子就这么交给咱们了?也不怕咱们教坏了?”

    王永珠笑了:“娘你说师父心大,你也不想想咱们家金壶,跟那君哥不也差不多年纪,都出去闯荡一年了,不也平平安安的?我好歹还是他小师姑,当初金壶出走,我托付给张大老板,可只交代保住命就是了。”

    “不说别的,金壶这一年来,变化难道不大?又懂事了,又孝顺了,为人做事也有了几分章程,再锻炼两年,也能独当一面了。可见这孩子还是得丢出去见见世面,碰碰壁,受受苦,才能长大呢。”

    “心同一理,师父和大师兄想来也是希望君哥儿能多见见世面,吃吃苦,对他将来肯定没坏处。”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想啥美事呢

    张婆子见王永珠心中有章程的样子,也就不多说了。

    虽然依着她说,杜老太医是王永珠的师父,对她们一家子委实不错,不就是将大孙子交给她们带上些日子么?

    有什么难的?这么大的孩子,顶多大家多捧着,好生招呼着也就是了。

    现在又不是以前那手头不宽裕的时候,也就是多费些银子的事情,将人招待得好好的,全须全尾的送回去是正理。

    可听听自家闺女说的那话,说好听点是不拿那君哥儿当外人,说难听点,那就是压根不拿人家当人,不欢迎人家去,想着法子的拒绝呢。

    难得是杜老太医居然半点不介意,还似乎特别高兴,甩手将孩子一交居然就走了。

    不是说幺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么?

    这么看,这也不是对待命根子的做法啊?

    不过张婆子转念一想,换做是她,说要将金斗送到别人家去几个月,她也没啥舍不得的,能省家里的嚼用呢。

    大孙子不值钱!大闺女才宝贝呢!

    这么一想,张婆子也就不管王永珠做什么,只做没看到。

    吃了午饭开始赶路后,就再也没有停歇了,毕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石桥镇。

    这马车都是租来的,驾车的都是亲兵好手,扬起马鞭,吆喝了一声:“抓紧了——”那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坐在车里的人听到了,都打起精神来,抓紧了可以扶住的地方。

    唯有杜使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在车厢里来回打了个滚,好不容易抓到点借力的东西,努力要坐起来。

    却被一只手拍开,抬眼看去,金壶一脸的郁闷和防备:“你起来就起来,扯我裤子做啥?”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只怕今天裤子都要被扯破了。

    杜使君尴尬的忙松开手,努力想爬起来,可这颠簸的马车,他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能稳住自己的身形就不错了,哪里爬得起来,一张俊俏的小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又羞又恼。

    金壶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着实可怜,好端端的大少爷,也不知道咋得罪他爷爷了,要跟着到乡下来受这样的苦。

    又有点不忍心了,伸手将杜使君给一把拽了起来,又教他:“诺,抓住这里稳住!”

    杜使君忙抓紧了,又眼巴巴的看着金壶。

    金壶只得道:“你且忍耐些,实在不行一会你下车跟着走走?要不就要那些大叔们带你一程?忍到天黑就好了,天黑就能到地方了。”

    杜使君看看外头的天色,日头还在天上挂着呢。

    再看看那些骑着租来的马,都能跑出骑兵杀敌架势的汉子,飞快的打消了念头。

    一时只觉得绝望。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太阳慢慢西斜,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些,金壶看着杜使君惨白的脸,同情的道:“再忍耐一下,已经快到镇上了。到了镇上,到时候就能歇口气,泡个脚,睡一觉起来——”

    杜使君忍不住开口问道:“睡一觉起来是不是就到了?”

    金壶摇摇头:“你想啥美事呢?睡一觉起来,再坐上半日的马车,那才到了!”

    杜使君只觉得眼前一黑,干脆了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炕上,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人,顿时心生惶恐之感。

    还好很快就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又从窗户上透进来一点灯光,杜使君才放下心来。

    努力挣扎着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疼,肚子饿得不行,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翻身下了炕,一步一步挪到门边,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一大群汉子敞开衣襟,四散坐着在聊天。

    还有的在院子角落里,脱了上身的衣服,拎起放在旁边的水桶,从头到脚都浇下去,只呼痛快。

    金壶正凑在他们旁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到门开了,都看了过来。

    杜使君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太过粗俗了,忍不住就皱了一下眉头。

    张嘴想说点什么。

    一张嘴,金壶就知道他要说的话肯定不中听,还得罪人。

    当即上前,一把捂住杜使君的手,就把他往屋里推:“哎呀,你醒了,饿了没?灶上还给你留着饭呢,要不吃点?”

    杜使君本就没力气,再加上一听说还有饭,忍不住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忍不住脸上羞惭,还好屋里光线暗淡,无人看见。

    金壶自然也听到了,怕杜使君羞臊脸上过不去,忙道:“那你坐会,我给你端来。”

    说着,将屋里的油灯点上,又跑出去端饭去了。

    外头,那些汉子自认为大老粗,本就看不惯那些干啥啥不会,说啥啥都对的读书人,自家世子也就罢了,毕竟是主子,还正好不是那种杀鸡都不会的读书人,颇有一身好功夫,他们也就算了。

    这一路,杜使君这一看就是小白脸的读书人,小小年纪,就有了读书人的那种酸腐味,这个吃不惯,那个坐不稳,比他们家世子夫人还娇养,就都有些瞧不上他。

    杜使君一出来,露出的那嫌弃之色,院子里的这些人,谁都不是傻子,都看在了眼里,虽然不至于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可到底也是不喜的。

    见金壶出来要给杜使君端饭,就有那心眼直的,直接就开口了:“我说金壶少爷,你好歹也是咱们世子夫人的亲侄子,谁这么脸大,还让你去给亲自端饭菜去?又不是没手没脚?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坐一天马车,咱们世子夫人还有亲家老太太和几个丫头都没事,就他金贵?”

    这人也没压着嗓门,那声音,满院子都听到了。

    杜使君在屋里听了,一时又气,又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这金壶虽然是出生农家,可说来,他的确是小师姑的嫡亲的侄子,自己如今要去的就是他家,这让他给自己端饭菜,确实失礼了。

    就听到外头金壶笑嘻嘻的声音:“嗐,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我是乡下小子出生,身子皮实,这赶一天路不碍事,杜家少爷到底是客,我好歹算是半个主人,总不能看客人饿着吧!”

    “几位大叔慢慢聊,我去去就来。”说着咕咚咕咚的跑远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逗弄

    等金壶走了,院子里的汉子,还是没忍住发了几句牢骚:“都说读书人明白道理,可依着我这大老粗看,道理没见明白,架子倒是足足的,呸——”

    旁边姚大和石头见这话说得越发不像了,忙打岔把话题岔开了去。

    亲兵里也有那脑子机灵的,也忙附和着,指了别的事情,打着哈哈,算是把这事揭过了。

    倒是屋里的杜使君又羞又恼,想出去分辨几句,又觉得有些自降身份。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不跟那些大老粗一般见识。

    没一会子金壶就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大碗面条,卧着两个荷包蛋,撒上香葱,还放着一只大鸡腿。

    杜使君闻着香味,忍不住就吞了口口水。

    忙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等金壶将盘子放到桌上,招手示意他来吃,他才慢吞吞的挪过来,抓起筷子,吃了一口后,就没忍住,稀哩呼噜的,不仅将鸡腿啃了,荷包蛋吃了,面条也吃光了,就连面谈都喝了干净。

    吃完,忍不住打了个嗝。

    杜使君还从来没有这么失礼过,自己先前还嫌弃外头汉子粗俗,可自己居然也能跟那些人一般,吃完饭居然还打嗝,一时羞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钻进去。

    金壶却没想那么多,只收拾着碗筷,提醒道:“既然你吃了,一会子去拎桶水来,睡前泡泡脚,洗个澡,也好睡觉。”

    杜使君犹豫了一下,看这架势,小师姑是真的贯彻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会让人伺候自己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让金壶为自己忙前忙后了。

    好歹也是要脸面的人,外头那些人说的话还在耳边呢。

    因此也跟着站起来:“那,我应该去哪里提水?”

    金壶收拾好碗筷,端着往外走,一边道:“跟着我,现在厨房里还有热水,你跟厨房说一声就好了。”

    杜使君跟在金壶身后,看他居然朝着院子外面走,忍不住快走了两步追上去问:“这是哪里?是客栈吗?”

    问完这话,就跟着出了院子门,发现外面就是一条巷子,顿时愣住了。

    金壶回头道:“这边走——”

    一边解释道:“咱们这镇上,没那么大的客栈,不过我们这石桥镇,每年秋天就会来不少收山货的各地客商,他们在这里能呆到第一场雪下才走。所以镇上很多人都会将自己不住的院子租给外头人住,收些租金补贴家用。”

    “我们这么多人,一个院子住不下,就租了两家的院子住上一日,倒也便宜。咱们住的那边虽然有厨房,可大叔他们都说了,都是男人,这个天气从井里拎水冲个凉就行了,不用烧热水,所以咱们那边的厨房就没开火。”

    “这吃的,还有热水,都只有我老姑她们住的院子里才有。”

    说着带着杜使君就进了对面的院子。

    院子门口守着几个亲兵,见金壶带着杜使君进来,只点点头,就让两人进去了。

    王永珠住的院子,是当初宋重锦在镇上置办的那个,一直有人打扫,只略微一铺陈就能住人了。

    吃了晚饭,一家三口,正坐在院子里纳凉。

    见金壶带着杜使君过来,顿时住了话头看了过来。

    杜使君忙上前见礼。

    王永珠摆摆手:“咱们如今在乡下,很是不讲究这个虚礼,你只别心里怨我这个小师姑,让你这一路吃足了苦头才好。”

    杜使君忙道不敢。

    王永珠也没当回事:“其实我也不在乎你敢不敢,只是客套一下而已,你也不用太当真,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既然你不敢,那就太好了,好好保持,尽量坚持到我们离开那天,我看好你哦,少年!”

    杜使君……

    王永珠看着杜使君憋得通红的脸色,才收了逗弄之心:“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今儿个是在外头,又是第一天,所以我让金壶照顾你,从明天去,若是你再晕过去,醒来就没饭吃了。”

    “在我们乡下,过了饭点是没东西吃的,若想吃东西,就得上山自己去找,什么草根啊,什么果子啦,有本事就混个饱,没本事就饿着。所以,明天不要晕哦,少年~~”说完,还冲杜使君眨眨眼睛。

    杜使君忍不住了,少年人的倔脾气上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就想跟王永珠好好争辩争辩这尊严问题。

    还没开口,就被金壶拼死给拖到了厨房,一进厨房,就将门给关严实了,拿背抵住门,苦口婆心的劝他:“我说杜大少爷,你可千万要忍住啊!忍住啊!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看你能不能忍了,真的!”

    “金壶兄,你让开,我要去跟小师姑辩论辩论去,士可杀不可辱!她可以让我吃苦,可是这态度,她根本是在戏弄我!”杜使君想将金壶给拉开,去跟王永珠论论这读书人的尊严。

    金壶真是觉得自己心都操碎了,“杜大少爷,我跟你说,我今儿个真是虎口夺食,呸呸,不是,是虎口救人,救了你的命,你知道吗?”

    “看在咱们好歹一个屋里住了这么久的情分上,我才不能让开,不能让你去送死啊!你清醒一点!那可是我老姑!你只怕是不知道我老姑的厉害吧?”

    “这么跟你说吧,这院子里,包括我小姑父在内,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你若真惹急了她,就不是只饿一顿,没饭吃,自己干活的问题了,是能不能保住小命的问题了!”

    “我跟你说,这么粗的木头,我老姑一脚能踩断两根,这么厚的木板,我老姑一拳能打碎,就你这小身板,只怕不够我老姑一根小手指头的。”

    “什么可杀不可辱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咱先活着,等你回京城,不,回荆县就好了!”金壶努力劝说着。

    院子里,王永珠快憋笑死了。

    方才看到杜使君这小少年,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么丧气?

    果然,这么逗弄两句,一下子就生龙活虎了呢。

    宋重锦和张婆子都自带十八层滤光镜头,偏心到没下限,看王永珠这般逗杜使君,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气得脸都变形了,也只摇摇头,就将这事揭过了。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求见

    也不知道金壶后来怎么劝说住了杜使君。

    杜使君虽然心中还有不忿,到底忍住了。

    金壶又帮忙他打水,让杜使君擦了身子,又泡了脚,才吹熄了灯躺下。

    到底颠簸了一天,又要看着杜使君,金壶也觉得自己很是疲惫,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倒是杜使君,也不知道在炕上翻来覆去了多久,才迷糊睡着了。

    好像才睡着,就被人给下死力的摇醒:“醒醒,快起床,收拾一下,要赶路了!”

    杜使君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没睁开,随手摸起枕头就砸过去:“出去——”

    然后世界就安静了。

    杜使君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还没睡着,就感觉整个人被摇晃的快要散架了:“还睡什么睡?再不起来,一会子车都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难道你要走回去不成?快点起来!”

    是熟悉的声音?

    金壶?

    杜使君勉强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可不是金壶。

    金壶早早的就起床,帮着喂马,收拾行李,眼看就要吃早饭了,结果同住一个屋的杜使君居然还没醒,顿时急了。

    要知道,他已经离开家小一年了,半夜做梦想家都能想到哭。

    这一路,离家越近,越是紧张和高兴。

    整颗心都飞回七里墩了,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来飞回去,所以他醒了就闲不住,就想快点回家才好。

    结果看到杜使君居然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这不是让大家都等他一个人?

    也顾不得别的了,干脆的将杜使君给摇醒了。

    杜使君没睡好就被叫起来,再看金壶一脸掩饰不住的笑容,只觉得金壶的笑容格外刺眼。

    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太医院院正之子,被迫来到这穷乡僻壤,过得日子水深火热。

    每天晚上想家,想娘,想父亲,想弟弟,想亲人。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去。

    再看金壶笑得这么开心,他倒是能马上见到亲人了吧?

    这么一对比,杜使君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可怜了。

    他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小姑父就是个妻奴,简直枉为读书人了,堂堂朝廷命官,在小师姑面前简直没一点男儿气概。

    小师姑说啥就是啥!简直让杜使君气结。

    不说别人,就说他们杜家那也是男主外女主内,一贯家庭的大事,都是男人做主。

    就像这次,不管母亲言氏有多不情愿,可只要是父亲下了决定,母亲也只能听从。

    而且外头的事情,父亲也从来不会跟母亲商量。

    父亲挂在嘴边的话,听得最多的是,外头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要把家里照顾好我就放心了。

    父亲和母亲,甚至京城里他知道的人家里,似乎都是这样相处的方式。

    哪里像小师姑和小姑父这般,小姑父不管事情大小,都会跟小师姑商量,说是商量,几乎大部分都是听小师姑的。

    杜使君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他又不傻,昨儿个大半夜没睡,也琢磨出来了。

    他被祖父丢给小师姑带到乡下,祖父是要他跟着小姑父学?毕竟他是要科举的,他们杜家走的不是科举的路子,没有什么经验。

    小姑父乃是堂堂二甲传胪,跟着他学,自然比别人都强些。

    可是,祖父为何不明说?直言相托小姑父教导自己,难道不行?

    为何将自己交给小师姑?让自己到乡下来受苦?

    杜使君想不明白的就在这里。

    莫非是让自己也跟着小师姑学习?

    可小师姑身上有什么可让自己学习的?是医术吗?若是要学,他还不如跟着祖父和父亲学呢。

    学做生意?听说小师姑做生意不错,能挣钱。可他将来是要走科举的,自然不会和铜臭为伍。

    除了这些,一介女流,能让他学到什么?

    杜使君想不明白!

    只是他经过一夜,也知道,如今他不招人待见,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因此忙翻身起来,又手忙脚乱的要去打热水洗漱。

    金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去井边拎来一桶井水:“都什么天气了,还跟女人一样,要用热水洗脸?咱们做男人的,井水洗脸就差不多了,正好提神!”

    杜使君默默地用井水洗漱完,又跟着金壶去了对面院子里。

    早餐是在外头买回来的,还算丰盛,豆腐脑、包子、油条,面条,院子里支开两张桌子,谁想吃什么就去拿什么。

    亲兵们都拿了自己要吃的,就蹲在院子里,吃得稀里哗啦的。

    杜使君昨日听了那些亲兵的话后,今日十分收敛,垂下头,也不看他们,只跟在金壶后头,也拿了两样,看着金壶也蹲着吃,整个人都傻了。

    犹豫的看看金壶,再看看自己,到底没过去心底那个坎,怎么也做不出来,蹲在地上吃饭的事情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打开的堂屋大门里,王永珠她们正坐着吃饭,桌上也摆得满满当当的。

    见杜使君看过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王永珠终于有了一点恻隐之心,招手示意杜使君进去。

    杜使君松了一口气,忙进了屋,先给三人见了礼,才小心翼翼地落座,低头吃起来。

    王永珠看杜使君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一会子你跟我坐一辆马车,我有话跟你说。”

    杜使君心一紧,忙道:“是,小师姑。”

    才吃完早饭,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吴掌柜求见。

    王永珠一愣,吴掌柜自从染坊开起来后,得了历家的亲眼。

    如今已经是主管染坊这一块,去年一家子都搬到了青州府去了。

    怎么会又回来石桥镇?

    心中虽然疑惑,可还是忙让人快请进来。

    没一会,吴掌柜就进来了,也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见,此刻再见,都十分欣喜。

    王永珠刚站起来,还没说话,吴掌柜就已经端端正正跪了下来:“小的吴长安,拜见宋大人,王夫人——”

    王永珠吓了一跳,忙伸手要扶吴掌柜起来:“吴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吴掌柜笑着站起来:“礼不可废!”

    王永珠忙请他坐下来,又让倒上茶来,寒暄了几句,才问吴掌柜来可是有事?

    吴掌柜笑道:“并无什么大事。”

    屋里伺候的人都十分有眼色就退了下去,就剩下王永珠、张婆子和宋重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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