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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饭团开花     农女有田有点闲txt下载     农女有田有点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章 打死我你就省心了

    “当年跟齐家有旧的,如今都不在朝堂上,剩下的那些人,谁又会冒着风险来替齐家人请命翻案?就算有那个心思的,看咱们圣上登基这么多年也没见赦免齐家,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啊?”杜太医叹道。

    还有些话,他没说,当年先帝晚年昏聩,手段十分粗暴,不知道多少官员不是丢官就是抄家,甚至还有灭九族的。

    齐家能全家流放,已经算是万幸了。

    当今圣上也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仁君,当年上位可是踩着无数尸骨上去的。登基后,为了扫除先帝留下来的重臣,换上自己的人,那几乎是血洗了一遍朝廷。

    那个时候,当官的人人自危,就怕一言不合,就被圣上干掉了。

    也就是这几年,圣上乾坤独握,天下大治,河清海晏,也有了些年岁,才慈和了些。

    可在朝上的那些官员们没失忆啊,谁也不敢违逆当今陛下的意思。

    越发不会有人提齐家的事情来了。

    齐夫人在京城多年,虽然是后宅夫人,可也知道当今陛下那可不是好心性的人,也没想着做一个仁君,听自家老爷这么一说,也只得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红了眼圈:“这齐家难不成就这样一直流放着?”

    如今陛下正值壮年,看他身体也好,估计还能活个几十年。

    若是他一直不给齐家翻案,这齐家起码两代就要埋没了,就算是世家贵族,两代里不能有人出仕,那也要衰败下来。

    更何况齐家?本来就被流放了,就算能等到下一任皇帝登基,当年齐大学士在朝中的那点子的影响力也早就灰飞烟灭了。

    杜太医安慰的拍拍齐夫人的肩膀:“这眼前不是就是一个机会么?宋重锦既然身系齐家的血脉,若陛下意动,对齐家有翻案之心,那宋重锦必然能得陛下的看重,将来青云直上,再熬上几年,由宋重锦跟陛下提出来翻案,顺理成章。”

    “那,那若是陛下没有这心呢?”齐夫人紧张的攥紧了手。

    杜太医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也许会念在卫国公宋弘的面上,让宋重锦这辈子止步于秀才,困守在荆县当个富家翁,也就是他的造化了。”

    齐夫人打了哆嗦,整个人脸都白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爷,那,那咱们收永珠为徒弟,会……会不会……”

    杜太医打断了齐夫人的话:“夫人,永珠这个徒弟肯定要收的!你放心,就算陛下不打算为齐家翻案,也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于咱们!若真是有这么一天,只怕咱们收了永珠为徒,才更符合陛下的打算”

    齐夫人有些不明白。

    杜太医摇摇头,示意齐夫人不要问:“你就别管了。早做准备,就明天吧,明天就拜师!这事情宜早不宜迟。你也别在永珠和重锦面前露出什么来,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免得他们多心!”

    齐夫人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平日里家里的事情,杜太医都依着她,可这涉及到大事,她也知道分寸,从来没有违逆过杜太医的意思。

    当下掏出帕子来,擦擦眼泪,起身喊丫鬟进来,让她去找管事的来,准备明日的拜师礼。

    ※※※

    城郊。

    这一块住的都是荆县的穷苦人家,在县城里住不下去了,就在县城边上简单的搭几个棚子,也勉强能遮风挡雨了。

    因着这县城外有好几个书院,这些人就靠着书院,要么打零工,要么就是给书院的学子们浆洗衣裳之类的,勉强糊口。

    黄家,就在这一块。

    他们家略微好些,还有三间土坯茅草房,用当地一种叫刺藤的一种灌木在房前屋后围了一圈,就算是院墙了。

    刺藤一般长到一人多高,全身都是刺,长起来后,密密麻麻的枝条朝着两边生长,不说人了,就连鸟都不往这刺藤上歇脚,一般乡下人家用这个做院墙,不仅防贼,还防各种家畜跑出去。

    黄家所在的这一块,算是穷苦人家里稍微体面的一点的人家住的地方,大多有两三间土坯茅草屋,家里还有几分地的那种,比起那种随便几根木头,几块木板加上几捆稻草的窝棚要强许多年。

    黄娘子一路都没说话,闷头在前面走。

    小五自知道自己莽撞了,心虚也不敢多问,只跟在后头。

    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家里人都去干活去了。

    黄娘子进屋后,深呼吸一下,然后冷喝一声:“跪下!”

    小五噗通就给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黄娘子在堂屋的桌子上抄了一把鸡毛掸子,回身就问:“知道错了没?”

    小五没吭声。

    “啪”一记鸡毛掸子就刷在了小五的背上。

    小五疼得浑身一哆嗦,到底咬牙忍住了,死活没发出一声来。

    “说,知道错了没?”黄娘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五到底还是孩子,看到黄娘子这样,越发心中赌气,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副你要么就打死我算了的面孔。

    黄娘子越发来气了,毫不留情的鸡毛掸子抽得鸡毛都飞起来了,一边抽一边问:“知道自己错了没?”

    小五疼得整个人都佝偻在地上了,偏生了一副倔脾气,只觉得养娘今日不仅拦着他,不让他跟秀才娘子将自己家的冤屈说出来,回来还要揍他,太心狠了!

    那气一上头,也就不管不顾了,梗着脖子喊:“我没错!我是黄家的后人,我要为黄家报仇!我哪里错了?倒是你,以前对我说的千般好万般好都是骗人的!你若真为我好,怎么会拦着我?说来还不是因为你不是我亲娘,你怕我连累你们了是不是?既然这样,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了,你就省心了!”

    黄娘子手下的鸡毛掸子停了一下,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冷笑道:“好啊!没想到我养了你十来年,倒养出个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的狼崽子来了!你说的对,打死就好了,打死我就省心了!”

    说着,那鸡毛掸子没头没脑的就抽了下去。

    先前还顾忌了几分,那鸡毛掸子只抽着屁股和背,这生气了,管他是哪,抽了再说。

第九百六十一章 消消气

    没两下,小五就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他本是气急冲口而出的,也是故意气黄娘子的,没想到黄娘子更狠,下手又快又准,他觉得再抽上一会,只怕今天小命都要没了。

    顿时悲从心中来,一边嚎哭,一边喊娘:“娘啊,亲娘啊,你在哪里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受苦啊,你亲儿子都快要被抽死啦~黄家都要绝后啦”

    黄娘子那火蹭蹭的往上冒,手下得更狠了,嘴里还道:“抽死了,老娘再生一个,让他姓黄,黄家绝不了后!”

    就在不可开交的时候,院子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娃他娘,咋滴啦?出啥事了?”

    小五一听,立刻连滚带爬的滚到了那男人面前,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裤脚:“爹,爹,快救救我,娘,娘要打死我!”

    男人是个面相敦厚的汉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裤脚半挽着,脚上的草鞋上还沾着泥巴。

    一边将小五拦在自己的身后,一边伸手去拦着黄娘子的鸡毛掸子:“娃他娘,这孩子有什么错,说说就好了,咋还打上了?看把孩子打得,这衣服都抽破了,到时候不得还要你晚上点灯熬油的给补上?还得买伤药,到时候心疼的不还得是你?”

    黄娘子本来是还想再抽上两下的,听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倒把那打人的心思给歇了,瞪一眼小五,才道:“说的也是,咱们家的银钱可不能浪费在这小白眼狼身上。”

    小五简直悲愤了,听听,听听,这爹娘说的是人话吗?感情收手不打自己,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是怕打坏了要掏钱买伤药?

    那男人接过鸡毛掸子,轻踢了小五一脚:“还楞着干啥?不去给你娘倒碗水来?看你娘打你这累得一头汗”

    心疼的撩起衣襟要给黄娘子擦汗。

    小五虽然不服气,可看黄娘子气得一头汗,嘟囔着,去倒了两碗水来。

    那男人又哄黄娘子:“娃他娘,快喝水,消消气。”

    黄娘子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到底接过水来喝了。

    男人见黄娘子气消了些,这才自己也一气喝完水,小心翼翼地问:“小五做啥错事了?这么大的孩子了,也该给他留点脸面,怎么能下这般重手?”

    黄娘子气哼哼的道:“你问他做了啥?”

    男人看向小五。

    小五摸着屁股,呲牙裂嘴的直抽气,听了这话,低下头去不做声。

    男人又看向黄娘子。

    黄娘子这才把小五干的事情说了,最后还道:“昨儿个他回来,得了那么多赏钱,我就奇怪呢,问他他说是遇到了贵人,因为他跑腿快,服侍得小意殷勤,才给了这么多赏钱。还说贵人喜欢咱们家的花,想在自家院子里种花木,要我跟着今儿个去。”

    “今儿个我跟着去了,那宋秀才家娘子确实又和气又大方,还好说话。可他倒好,趁着我去拿定金这会子,就跑到人家秀才娘子面前,没轻没重的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先不说这人心隔肚皮,咱们家的那事,能是随便看人家面善好说话就往外说的?这宋秀才家娘子要是个好的,也就罢了。要是个有坏心的,听了这话,在花点心思打听打听,还能猜不出来?若是人家跑到田家去送个信,咱们一家子只怕都活不成了!”

    “还好我打断的快,拉着他就回来了!问他错了没,他倒好,不仅不认错,还说我对他往日的好都是假的,说我要是他亲娘,就不会这样对他!你听听,你这是人话不?我养他这么些年,难道还成我的不是了?”

    黄娘子说到最后,伤心难以自抑,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汉子本来还神色和缓,听了这话,手里的鸡毛掸子一甩,一把将小五给薅过来,蒲扇大的巴掌,啪啪的就落在了小五的屁股上:“好你个臭小子,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谁让你这么糊里糊涂就把家里的事情往外面说的?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安稳日子太好过了是吧?”

    “你不要命了,你爹娘还要命呢!你下面的弟弟妹妹还要命呢!你个糊涂东西”

    小五被揍得哇哇一阵哭,两腿乱蹬,也没挣扎出他爹的手掌,挣扎得累了,哭不动了,还忍不住回嘴:“我打听了,那秀才娘子跟田家有仇!前些日子那田家脂粉铺子被砸,就是秀才娘子砸的!我还看到了,那田家低三下四的讨好秀才娘子,秀才娘子将他们赶走了,一点面子都没留!那田家人也大气都没敢出,就灰溜溜的走了。”

    委屈极了。

    那男人听了,愣了一下,倒是收了手头的力道,又拍了一记小五的屁股:“行了,多大人了,还哭?一会你弟弟妹妹回来看到你这样子,别让他们笑话你。”

    一面又问:“你先说的可当真?砸那田家铺子的真是秀才娘子?”

    小五连连点头,赌咒发誓,将那天跟老三打听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黄娘子听了这话,也不哭了,又追着小五问了几句,和那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说话了。

    好一会,黄娘子才道:“行了,知道你今天委屈了,不过这话为啥你昨天回来不说?不先跟我和你爹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所以你这打没白挨,下次再这样自作主张,还挨打,知道吗?”

    小五被揍得没了脾气,敢说不吗?他爹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捏拳头呢。

    只得点头:“知道了。”

    “回屋躺着去,一会给你上药。”黄娘子吩咐了一句,小五扫眉耷眼的回屋躺着去了。

    这厢,黄娘子跟她男人低声商量着:“他爹,你说那秀才娘子是不是真跟田家有仇?不然怎么会去砸田家的铺子?那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不仅砸了田家的铺子,还将田家的那胭脂水粉有问题的事情给捅了出去。”

    “那是多好的机会啊,只可惜田老贼使了手段,把这事给压下去了。不然,只要这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压不住了,咱们再添上一把火,说不得就能将田家给收拾了。”

    那男人叹口气:“我倒是打听了一些消息,田老贼找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忘恩负义,杀妻灭子的畜生,他前几年又悄没声的回来了,如今正是荆县的典史呢。”

第九百六十二章 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

    “又是他?这个畜生!当初就是他害死了”黄娘子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门口就响起几个孩子的喊声:“娘饭做好没?我们都快饿死了!”

    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咕咚咕咚的跑进来。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斗笠下的小脸都晒得黝黑,身上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进了院子,两个男孩子不讲究,在院子里捞起水瓢一气灌了个肚子滚圆。

    唯一的女孩子斯文些,去灶屋茶壶里倒了烧开晾好的凉水喝了,出来一脸的疑惑:“娘不在灶屋里,也没做饭,可是还没回来?”

    黄娘子从屋里走出来,嫌弃的看着自家的崽:“行了,我去做饭,四月,给我搭把手。”

    叫四月的小姑娘脆生生的答应了,给黄娘子打下手。

    他们这样的人家,吃的一贯简单,早上一起熬的高粱和碎米菜粥,没吃完的,用陶盆装着,要吃直接舀出来就行了。

    还有昨儿个小五得了不少赏钱,回来的时候,割了一指宽的肥猪肉。

    昨儿个将这猪肉都切了炼成油,还剩下一半的油渣,黄娘子让四月去后院菜园子摘了半篮子辣椒,洗干净,切成块,放了猪油和油渣炒得喷喷香,那味道,勾得本来在院子里打闹的两个男孩子,都跑到灶屋门口守着。

    即使被辣椒的味道呛得只打喷嚏,也没舍得走。

    炒完这个菜,再从缸里捞出一颗咸菜来,洗一洗,切碎了,就着先前那油渣炒青椒剩下的一点油气,翻炒了两下,出锅。

    中午这饭就好了。

    “四月,去喊你爹和你大哥吃饭。”黄娘子一边将饭桌搬到院子里树下的阴凉处,一边吩咐。

    “大哥回来了?”四月眨巴一下眼睛,进屋去了。

    小五正趴在床上,闻着从窗户里飘来的肉香味,流口水呢。

    见妹妹四月进来:“哥,吃饭了”

    话还没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哥,你又挨娘揍啦?疼不疼?”

    “屁股有没有开花?”窗户那里,传来他那两个弟弟的嘲笑声。

    小五气得翻身就从床上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捂着屁股只哎呦了。

    四月捂着嘴笑了:“大哥,你躺着吧,我一会给你把饭菜送进来。”

    小五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又躺回去了,一边还嘀咕:“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八月和腊月这两个小混蛋。”

    树荫下,大家都坐好了,见只有四月一个人出来,黄娘子脸就黑了:“咋滴?你哥还害羞啊?还是要我去请他?”

    四月忙道:“娘,大哥疼得很了,起不来床呢。”

    黄娘子脸色一僵,今儿个莫非真下手太重了?不该啊?以前他皮的时候,自己那竹条子都抽断好几根不也没事?

    “行了,四月,给你哥把饭菜送进去吧。”还是黄娘子的男人开口。

    四月答应了一声,盛了满满一碗菜粥,又给夹了好几筷子油渣炒辣椒和咸菜,给小五端了进去。

    出来吃了两口饭,忍不住道:“娘,以后打大哥你下手轻些,我看大哥眼圈都是红的。”

    四月最喜欢自家大哥了,虽然大不了几岁,可大哥对自己一贯很好,有谁敢欺负她,大哥都能给自己把场子找回来。

    平日里在城里打零工跑腿,挣了钱,除了交给娘外,还会给自己带点好吃的小零嘴和头绳什么的。

    昨儿个还带了好吃的点心回来。

    倒是那两个弟弟,八月和腊月,就知道抢自己的东西吃,要揍揍他们就好了。

    黄娘子没说话,倒是他男人开口了:“你大哥这次是做了错事了,娘才揍他!一会子,让你娘去看看你大哥就好了。吃饭吧!”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吃了饭,看日头正烈,干脆从屋里将平日里要用的农具都拿出来修理。

    四月去洗碗,八月和腊月吃了饭后,碗筷一丢,撒着欢的就跑出去玩去了。

    黄娘子回屋去拿了一瓶药,就往小五他们三兄弟的屋里去了。

    小五已经趴着吃完了饭,碗筷四月也收走了,此刻正无聊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一根稻草,在炕上画着什么。

    看黄娘子进来,赌气的要翻身,又扯到了伤处,顿时又哀嚎起来。

    黄娘子没好气的上来,轻拍了一下小五的肩膀:“行了,趴好,娘给你上药。”

    小五乖乖的脱去了褂子,后背上果然被鸡毛掸子抽出来好多条痕迹来,此刻已经肿成青紫色了。

    黄娘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说你,娘当时火上头了,那么揍你,你不知道跑啊?还死撑个啥?”

    小五不做声。

    黄娘子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气,一边上药一边道:“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我跟你爹有分寸。明儿个去宋秀才家,我再探探那秀才娘子的口风再说。”

    小五听到这里,忙抬起头来:“我,我也要去”

    “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就你这样子,怎么出去?”黄娘子断然否决。

    “不行,我就要去!我是黄家的人,这是黄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小五不干。

    “我也姓黄,我也是黄家的人。”黄娘子都快气乐了。

    “娘,你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你跟黄家已经没关系了!你跟爹带着弟弟妹妹,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黄家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已经是大人了,真的!”小五急忙辩解道。

    “呸!毛都没长齐,哪里就是大人了?再说这种话,看娘不抽你!娘姓黄,就是黄家的人,这报仇的事情,有娘这个大人在呢,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黄娘子嘴里说着狠话,眼圈却红了。

    她现在不知道,让小五这孩子知道黄家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听他方才那话,是要自己一家都撇清关系,就他一个人去报仇?

    不过小五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自己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这世上,也就小五才是黄家仅剩下的血脉了,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能让小五有半点差池,不然她如何有脸下去见人?

    心里打定了主意,黄娘子三两下给小五上好了药,又让他好好歇着,才出去了。

第九百六十三章 客人

    杜府。

    天还没亮,上上下下就忙碌开了。

    今儿个是自家老爷收关门弟子的大事,老爷和夫人都交代了,今天办差都得小心了。

    听说京城来的那两位贵人也要来观礼,那就更不得了。

    还好,虽然这杜府留下的都是以前家里的老人,规矩什么的没有京城那边的好,可管事的,还有几个得力的丫鬟和嬷嬷,那都是杜太医和齐夫人用着顺手的。

    有她们坐镇,杜家虽然忙而不乱。

    屋子院子连大门口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灶下也灯火通明,采买天没亮就去跟说好的人家,将要用的食材之类的给买回来了,此刻灶下的厨娘们,忙得脚不沾地。

    杜太医这个年纪了,觉少,听着外面的动静,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

    齐夫人心里也有事,两人干脆起来,梳洗打扮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半天后,杜太医倒是笑了:“这老都老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收个徒弟反倒紧张起来。”

    齐夫人干脆指着说不放心,要再到处看看。

    杜太医只好抓着一本医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宋家小院这边,张婆子也是一夜没睡好,光拜师礼昨晚就盘点了五六遍。

    连库房都不放了,全堆在她的屋子里,看着才踏实。

    一早就醒了,换上了新作的衣裳。

    吴婆子打来水,伺候着张婆子梳洗,给张婆子梳了个如今城里老太太们最流行的发髻。

    虽然是孝期,到底今儿个事关重大,还给插上了几根银簪子,以表郑重。

    其他人也都醒了。

    王永珠也有点紧张,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拜师,又拉着宋重锦演练了一下拜师的流程,才松了一口气。

    宋重锦难得看到王永珠这么紧张的样子,比他们订婚和成亲那日都紧张。

    一时心里又有些发酸,拜一个老头子为师而已,不就磕头,斟茶吗?哼!

    面上还得安慰:“放心好了,一切都有主礼人安排,你只要跟着主礼人的安排做就好了。”

    因着今日是王永珠的大日子,虽然在孝中,不能披红挂绿,为了显示稳重,王永珠特意挑了一套深色的衣裙,头发也梳得干净利落,并没有戴一点饰物。

    正是十六岁的青春年纪,即使是深色的衣裙,不着任何装饰,越发显得王永珠眼如秋水,眉如远山,虽然因为守孝不能吃荤腥,可脸庞还透着青春豆蔻年纪,特有的粉嘟嘟的好气色。

    这几个月,王永珠似乎开始抽条了,原来的圆嘟嘟的脸盘也开始瘦下来,平日里不觉得,今天穿着深色的衣裙,裹着束腰,脚下一双鹿皮的小靴,显得身材高挑,纤细袅娜。

    张婆子看了,忍不住夸赞:“我家珠儿如今看来,倒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一面又心疼:“可见这守孝,把我家珠儿都饿瘦了。等你拜了师,我得问问你那师父,怎么也得开点补药,给你补补才行。”

    宋重锦忙打岔道:“娘,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先吃早饭,再准备一下,等马车来了,就该出发了。”

    张婆子一叠声的又让丁婆子快把早饭端上来。

    因着要拜师,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怕吃了汤汤水水的,一会拜师的时候万一要上个厕所啥的尴尬。

    王永珠只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小半碗银耳莲子粥,就放了筷子。

    张婆子虽然心疼,也知道今儿的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吃了早饭,雇的马车到了门口,一家子忙将拜师的礼物给搬上马车。

    说来张婆子曾经给王永安准备过拜师礼,宋重锦当时拜许由为师,礼物却是他自己出去打听后置办的。

    都是六样,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干,张婆子当时还准备了束银子红包。

    可这行医行业拜师礼,两人都没经验,也不知道问谁去,就琢磨着,在这普通的六样拜师礼上,又加了不少东西。

    什么各色糕点,上好的酒,当然少不了杜太医最爱的茶叶。

    还有王永珠亲手给杜太医和齐夫人做的两套衣裳,反正是该送的不该送的,都整齐备了。

    装了几乎半马车。

    这么一路到了杜家门口。

    杜家的人早就守在门口,看到王永珠下马车,殷勤的就迎了上来,先将人给带到正院,又唤人把东西给抬进去。

    到了正院,杜太医和齐夫人早就等着了。

    齐夫人招呼着张婆子到偏厅去说话,宋重锦和王永珠跟在杜太医身边。

    杜太医怕王永珠紧张,先大略说了一下拜师的流程,跟宋重锦他们打听的差不多。

    又跟王永珠说了些一会该注意的事项,还有安排之类的。

    没说上几句,就听到门房来报,说已经有客上门了。

    杜太医见了帖子,先打开看了一下,倒是笑了:“你们跟着我去前头迎迎去,今儿个可要多劳动他了。”

    王永珠和宋重锦虽然不太明白,可也没敢问,只跟在后面。

    到了二门口,客人就到了,赫然是一个胡子头发都半百的老者,长须飘飘,端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你这老家伙,倒是来得早。”杜太医嘴上嫌弃着,脚下却没停步,几步上前,将人接了进来。

    一边打量着那老者,一边道:“这许多年不见,我这回来了,你也不说来看看我,还得我下帖子才来,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是吧?”

    那老者手抚着长胡须一笑:“你是太医,我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哪里敢登门拜访?”

    “难道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砸了招牌,所以不敢出门了?”杜太医不客气的道。

    那老者冷哼一声,手一甩:“看来你今儿个不是请我过来当主礼人的,倒是让我上门来被你羞辱的是吧?既然这样,老夫告辞了”

    说着就要走。

    “得得得,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臭脾气!快来见见我新收的徒弟,我可告诉你,这可是我关门弟子,你今儿个给的见面礼要是薄了,我可不依。”杜太医忙拦住那老者。

    一面回头让王永珠和宋重锦上来见礼:“见过你们秦世伯。”

    王永珠和宋重锦老老实实的上前见礼。

第九百六十四章 秦一手

    那老者才放缓了脸色,看了王永珠和宋重锦半天,又怒道:“你不是说收关门弟子吗?怎么还收了两个?这是关的那门子的门?”

    他只准备了一份礼物,是给哪个好?

    说完又瞪了杜太医一眼,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办事这么不靠谱。

    杜太医忙道:“谁说我收了两个了?这女娃娃是我的关门小弟子,这后生是我小弟子的相公。”

    姓秦的老者眼里要是能飞刀,杜太医估计已经被插成刺猬了,忒烦人了,你既然只收一个,你带两个娃在面前晃悠干啥?

    心里气哼哼的,将先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王永珠,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不舍得嘬了嘬牙花子,闭着眼睛塞给了宋重锦。

    宋重锦虽然不知道这瓷瓶里是什么东西,但是见秦老者这般心疼的样子,想必很珍贵,倒是犹豫着不敢收。

    杜太医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你秦世伯今儿个可是下血本了,快收起来,免得他后悔!”

    秦老者气得翻白眼。

    宋重锦听杜太医这么说,谢过了秦老者,到底是把东西收下了,揣在了怀里。

    将秦老者迎进了花厅,正要说话,就听到下面管事的说,又有客人上门。

    杜太医环顾了一下四周,干脆的将宋重锦给推了出去:“你到二门口迎接客人去,我带你媳妇,我们说说话。”

    宋重锦一愣,惊讶的看着杜太医,“师父,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今儿个这样的场面,他到二门口去迎接客人,那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

    “要你去就快去,哪里那么多废话?”杜太医眼睛一横,手一摆,直接示意管事的将宋重锦给拖走。

    宋重锦还待说什么,可杜太医早就和秦老者拉着王永珠一边说话,直接不理他了。

    管事的有杜太医吩咐,眼巴巴的在旁边守着。

    宋重锦抹一把脸,无奈的道:“走吧。”

    等大厅里就剩下秦老者和杜太医王永珠三人,杜太医才介绍:“这就是平安堂的秦生白,号称秦一手,你师父我的师兄,一手梅花金针那是出神入化,也就比你师父我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王永珠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位老者,就是那平安堂的秦老爷子。

    忙又重新见礼:“见过师伯。”

    秦老爷子忙叫起:“起来吧!”一面嘲讽杜太医:“我说杜老三,你这徒弟可比你强多了,看着就顺眼,说话行事也不错,不像你,活着站在我面前就膈应我。”

    一面又慈眉善目的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瓷瓶来,大方的往王永珠手里塞:“这是一点养生的丸子,没事的时候嗑两颗,生津止渴,养颜美容,对你们小姑娘最好不过了,拿去吃吧。没了再找师伯拿!”

    王永珠一看瓷瓶上十分直接粗暴的写着:养颜丸。

    乐滋滋的就收了,又谢过了秦老爷子。

    旁边杜太医冷眼见王永珠把瓷瓶都揣怀里了,才开口:“哦,我忘记跟你说,上次田家铺子那胭脂水粉有问题,就是我这小徒弟指出来的”

    秦老爷子满脸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扭头看看王永珠,王永珠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再回头看看杜太医,杜太医冲他笑得十分的得瑟。

    好半天,秦老爷子才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瞪了杜太医一眼,又看了王永珠一眼,才狠狠的道:“今儿个念在是你小徒弟拜师的日子,不跟你一般计较!以后再找你算账!”

    王永珠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当初应该是官府那边给秦老爷子施加压力,让秦老爷子说胭脂水粉没有问题。

    虽然不怪自己,可这事情是自己引起的,秦老爷子那边纯属是无妄之灾。

    因此讪讪然的上前,给秦老爷子赔礼道歉。

    秦老爷子若真计较,只怕掉头就要走了,这么多年来,杜太医给他挖的坑还少?这算啥?

    那胭脂水粉的事情也怪不到这小丫头的头上去,更何况,他当时也说的是,送去检验的胭脂水粉没问题,可不是说田家的胭脂水粉没问题,到底是给自己留了退步的。

    因此一摆手:“这和你很不相干。倒是你这丫头,天份不错,你是怎么发现这宫粉里有问题的?可是你师父教的你?只可惜你这么颗好苗子,怎么就拜了你师父这么个老不休?可惜了,可惜了!”

    杜太医急眼了:“你说谁老不休呢?永珠拜我为师怎么就可惜了?姓秦的,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收不到几个天分高的徒弟,就嫉妒我。”

    秦老爷子压根当杜太医说话是苍蝇哼哼,只拉着王永珠问胭脂水粉的事情。

    王永珠能咋说?说不是她发现的?是她就那么一猜测,然后让系统分析出来的?

    只能含糊的说自己闲着没事喜欢做胭脂水粉,对气味和里面的配料格外的敏感,所以才发觉出不对来。

    秦老爷子只跌脚叹息,这么有天分的孩子,自己怎么就没遇到,话里话外恨不得当场就挖墙角。

    杜太医能忍?

    两个加起来足足一百多岁的人,就在大厅里争得面红耳赤,差点扭打起来。

    王永珠只得默默地抱着秦老爷子给的见面礼,缩在一边。

    二门口,陆陆续续的客人也就到了。

    今天上门的客人,大多是那天在看台亲耳听到陈巡抚和朱侍郎要来的人,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碰碰运气,不过就是一份礼物,如果能有机会见着陈巡抚和朱侍郎,说上两句话,混个脸熟,那也发达了。

    万一没寻着机会,可这跟陈巡抚和朱侍郎一起吃过饭的经历,也值得回去吹个几年不是?

    再说了,这杜太医可是太医,混个脸熟,有个人情往来,将来家里有人生病什么的,说不得就能请动人家了,那才是实在好处。

    因此一大早,都带着礼物和名贴来了。

    这些人自然知道,自己是没资格让杜太医亲自出来迎接的,那天陈巡抚可说了,这杜太医虽然告老还乡,可身上还挂着虚衔,领着三品院正的朝廷俸禄呢。

    到了杜家门口,投了拜帖,就有人将他们领进去。

第九百六十五章 拜师

    在二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那天长青书院的那个秀才宋重锦吗?

    大家都还有印象,先不说宋重锦救了人,就说宋重锦那个头,那肤色,在长青书院也是独树一帜,让人印象深刻。

    怎么是他今天在二门口迎宾?

    今时今日这个场面,这个位置非主家,或者主家极为亲密的人不能胜任的。

    有人就想起来,不是说今儿个收的这徒弟,就是宋重锦的娘子吗?

    大家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拜师礼还没行,就能让徒弟女婿来迎宾,想来这徒弟是极为得杜太医喜欢,只怕跟自家闺女没啥区别了吧?

    这么一换算,宋重锦四舍五入也就是女婿了,没毛病。

    换算明白这个关系的客人,一个个看着宋重锦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这本来就是长青书院的秀才,又跟杜太医有了这层关系,将来只怕

    一时都围在宋重锦旁边,一起夸赞起来。

    宋重锦面无表情在他们眼里都是成熟稳重,不苟言笑在他们眼里就是认真负责,浑身上下就没哪一处不好的。

    宋重锦迎接的程序,先是来人了,管事的在一旁介绍,大家互相寒暄两句,客人将今天的主角王永珠先是夸一遍,再夸一遍宋重锦,最后再夸两夫妻如何如何。

    宋重锦根据客人夸奖的诚恳度,酌情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分,两分,最多五分的笑容,给予回馈,再附上一些比如:哪里哪里,过奖过奖之类的客套话。

    最后再伸手请客人进去,一套流程算走完。

    宋重锦这般好的记忆力,这么轮着下来,也有些头晕脑胀了,不过他也知道,这越是到后面,客人越是重要。

    也只能打叠起精神来,听管事的介绍。

    客人都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二门口又来了一个客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穿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腰上悬一块玉佩,大约快四十岁的样子,颌下留着胡须,脸上含着笑。

    管事的忙在旁提醒道:“这是本县的鲁典史。”

    宋重锦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多看了那鲁典史一眼,正好那鲁典史也在打量他,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宋重锦还没怎么样,那鲁典史眼神一闪,脸上的笑容没变,还冲宋重锦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重锦拱手行礼:“学生拜见鲁大人,大人屋里请”

    鲁典史笑得十分的和气:“原来是宋秀才,昨儿个远远的见到了宋秀才的英姿,就知道君非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这如今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人不服老都不行咯”

    宋重锦忙低头行礼:“鲁大人言重了,学生不敢当。大人里面请”

    见那鲁典史似乎还想说什么,干脆利落的将人往里面请。

    鲁典史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笑了笑进去了。

    那管事的似乎想说什么,门房又来报,说是县令大人陪着陈巡抚和朱侍郎一起来了,唬得立刻忘记了自己要说啥,忙到里面传报去。

    杜太医听说陈巡抚他们到了,也忙起身,示意秦老爷子稍坐,他带着王永珠就迎到了大门口。

    陈巡抚和朱浩然今儿个倒是轻装便服,就两三辆马车,身边也就跟了那么几个人,看上去就跟那普通的富家子一般。

    见杜太医带着一堆人迎接了出来,忙从马车上下来,示意人将贺礼给搬了上来。

    随从从车上搬下来一堆礼盒,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这京城贵人就是大手笔啊。

    陈巡抚跟杜太医寒暄了两句,就将眼神投向了杜太医身后的宋重锦,和宋重锦身边那个穿着深色衣裙的王永珠。

    以陈巡抚见多识广的经历来看,不过是个漂亮的小丫头,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多了,尤其是宫中,那更是环肥燕瘦,数不胜数。

    眼前这个小丫头,身量也才抽条,看上去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加上还是杜太医的关门弟子,在陈巡抚眼里,就跟自己闺女一辈的。

    只打量了两眼,见王永珠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见到自己和朱浩然,就缩手缩脚的,尤其是和宋重锦站在一起,这么看去,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小夫妻。

    也就恭贺了两句,并没有在门口多逗留,就进去了。

    倒是朱浩然,多看了几眼王永珠,也送了一份贺礼,也就罢了。

    大厅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眼看客人都到齐了,时辰也到了。

    杜太医才让人示意秦老爷子上场。

    秦老爷子这辈子光徒弟就收三四十个,拜师礼那是最熟悉不过的,当下就站在了大厅正中,宣布拜师礼要开始了。

    先是将杜太医看中王永珠天分,所以才收她为徒弟消息宣布了一遍,又七七八八的将整个大夫郎中行业的规矩当中宣读了一遍。

    然后才是王永珠跪拜祖师爷,祈求祖师爷保佑,然后给祖师爷上香。

    这个时空的郎中大夫的祖师爷是黄帝,因其著有的《黄帝内经》乃是最早的医学典著,而被尊为郎中大夫的祖师爷。

    在大厅的中堂挂着偌大的黄帝的画像。

    王永珠恭恭敬敬的给黄帝的画像磕头,然后上香。

    接下来,在秦老爷子的主持下,杜太医和齐夫人坐在上座。

    王永珠端端正正的跪在两人面前,给两人行三叩首之礼,然后献上拜师礼,拜师红包和投师帖。

    在众人瞩目下,王永珠和张婆子准备了好久的拜师礼一一呈现了上来。

    别的也就罢了,那一盒子茶叶让杜太医一点形象都没要的,先抢着抱到了怀里,一副你们谁也别跟我抢的架势。

    陈巡抚和朱浩然也眼神一亮,知道这盒子里的茶叶只怕就是那天吃到的茶。

    只是看杜太医那个护食的样子,摸摸鼻子,没说话。

    倒是齐夫人,看到还有两套衣服,忍不住眼神就柔和了一下。

    早就有人将茶水送到了王永珠的手边,王永珠给杜太医和齐夫人跪着敬茶,两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到一边。

    也有早就准备好的回礼。

    杜太医是一个行医的匣子,不说别的,这匣子就是紫檀木雕,四角包银,价值不菲。

    齐夫人给的是一对羊脂白玉镯子,温润如酥,一看就不是凡品。

    就连杜太医都怔了一下,这镯子可是自家夫人的陪嫁,平日里最是喜欢,连自家儿媳妇都没舍得给,今天怎么给掏出来了?

    齐夫人慈爱的将镯子给王永珠戴上,心里想着的确是,可怜齐家妹子和重锦那孩子了,不说别的,这镯子就当她替齐家妹子给儿媳妇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 一帮子没眼色的

    喝了茶,回了礼,就该师父训话,宣布门规了。

    杜太医起身,正色的宣布门规,也差不多就是尊师重道,不得同门相残,救死扶伤之类的。

    唯独有一条,杜太医特意提点出来,身为医者,不能用手中的药和医术来害人。

    说到这一条,杜太医看着王永珠:“你能做到吗?任何时候,不管你是何种境地,你都不能用手中的药和医术来害人,哪怕是你的仇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永珠。

    王永珠一怔,总觉得杜太医这话意有所指,自古医毒不分家,杜太医这是怕自己学成后,用医术来害人?

    还是?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来不及多想,王永珠十分干脆利落的回答:“弟子可以做到!”

    若真有仇人,直接就动手开揍了,还用啥子毒药?是拳头不够硬还是脚法不够准?

    杜太医点点头:“入我医门,得我传承,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切记,切记!”

    王永珠一一领训不提。

    拜师完毕,也差不多快要中午了,杜家早就准备好了酒席。

    杜太医就起身请大家入席。

    首桌的自然是杜太医,陈巡抚,朱浩然,秦老爷子,吕文光还有县衙的县丞、县尉、主薄,典史等。

    宋重锦和王永珠在杜太医后面,一人执壶,一人进酒,不设座位。

    张婆子和齐夫人在后院也有两桌,招待今天跟着来的家眷。

    宋重锦一扫全桌,就看到了那个姓鲁的典史竟然也坐在首桌,虽然敬陪末座,可是能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上,自然证明他在荆县还颇有几分地位。

    今日里杜太医家的厨子那是拿出来看家的本事,这厨子本就是从京城那边带回来的,在京城也曾举办过不少宴席。

    实在是驾轻就熟。

    一时青衣的丫鬟陆续将菜端了上来,除了几个特色的本地菜外,大多是厨子在京都的手艺。

    光看上去就红的绿的,搭配的好看。

    上好的玉泉酒,宋重锦和王永珠给桌上的人都倒上,酒过一巡。

    陈巡抚吃了两口菜,忍不住道:“杜老府上的厨子好手艺,这道桃仁山鸡丁倒跟上年年岁时进宫领宴,席上一道菜味道一般无二。”

    朱浩然也赞道:“我吃这道佛手金卷,跟宫中的味道亦是不相上下。”

    杜太医不甚在意:“我家厨子曾跟着宫中御膳房的大厨学过几日,也就勉强有宫中御厨两三分功力罢了,不值一提。”

    旁人听着,啧舌不已。

    听这话,两位京城的贵人那是宫中宴席的常客也就罢了,这告老还乡的太医,居然家里的厨子还跟御厨学过手艺。

    那都是极得当今陛下信重才有的荣耀。

    他们不过是区区一县的小吏,只怕这辈子都没这个副气了。

    倒是那鲁典史,笑盈盈的举杯:“下官们今天倒是托了两位大人和杜老的福,才能品尝这宫中美味,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此言一出,倒是提醒了其他人,一个个都举杯,嘴里那是赞誉褒扬之词不绝于耳,一时桌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起来。

    陈巡抚和朱浩然多看了那鲁典史一眼。

    桌上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精了的人物,上官一个眼神,他们都能脑补出多少事情来。

    因此自吕文光以下,好几个小吏都羡慕的看着鲁典史,今儿个可是让他出头了,方才那一番话既捧了两位京城来的上官,又捧了杜太医。

    不拘得了两位上官哪一位的青眼,这以后可就要青云直上了。

    就连鲁典史自己也是一颗心跳得厉害,这京城来的两位上官,谁不想巴结上?

    只要能得青眼,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典史的位置上蹉跎?

    他自认为才干,能力什么的都不比别人差,差得不过是没有人脉和机遇罢了。

    今儿个,他终于抓住了机会,让两位大人都看了他一眼,接下来,只要两位上官能问一下自己的名字,他就能再抓住机会……

    鲁典史心中火热一片,期待的看着陈巡抚和朱浩然。

    陈巡抚和朱浩然身为一品三品的朝廷大员,下来公干,见过的这种溜须拍马,急于讨好自己的小吏实在太多了,鲁典史这样的手段,还真没入他们的眼。

    只不过是觉得此人甚没眼色,在座的都是他的上官,不说别人,就说吕文光,可是他的直辖上司。

    直辖上司都没说话,他一个末座的未入流的小吏,若是为他上司打圆场,将话头给吕文光么,这才正常。

    这般直愣愣的,越过自家上司,就拍自己二人马屁的二愣子,还指望他们高看一眼?别开玩笑了。

    更不用说了,今儿个是什么场合?那可是杜老收徒弟的日子,主角是谁?可不是他们两人。

    这一帮子都是没眼色的,在人家的地头上,将今日的主角这般忽视,还指望他们俩怎么回应不成?

    因此也就只看了一眼,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夸起王永珠和宋重锦来。

    先前只是看了两眼,此刻见小两口,一个笑盈盈的端杯,一个面无表情的执壶,倒是配合默契。

    又极为有眼色,谁杯中酒空了,就会上前斟满。

    杜太医只介绍了一下在座的,小两口就上前见礼,那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可着实口齿伶俐。

    一番见礼下来,话说得动听,还没有重复的,三言两语间,总能搔到人的痒处,说得恰到好处。

    一圈下来,谁看他们小夫妻俩,那眼神都和蔼了几分。

    朱浩然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后面的宋重锦一眼,若他真是卫国公宋弘的血脉,即使早早娶了这样一门农户妻室,虽然不及京城里那些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可也不算辱没了他。

    只是,却不知道,这宋重锦若真是卫国公宋弘的骨肉,将来认祖归宗后,还会不会要这位乡下的娇妻呢?

    因为一时想入了神,别人看着就是他一直盯着宋重锦在看,顿时席上那说话的声音都慢慢小了下来。

    还是陈巡抚一笑,拍了朱浩然一记:“可是看着杜老的这徒弟,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自愧不如了?”

    朱浩然回过神来,知道陈巡抚这是给自己解围,也就顺势笑着举杯:“可不是,看着他们,想到当年,一时倒是失态了,来来来,我自罚一杯”

    也就笑着将此事揭过不提。

第九百六十七章 吃着香甜

    前院这般热闹,后院却有些冷场。

    一来今天带家眷来的,也就是几个小官吏的家眷,听自家男人说,这杜太医如何如何不得了,又是京城来的,先就胆怯了三分。

    再来一看,齐夫人打扮气质,高贵华丽,让她们更是自惭形秽。

    再看席面,也是没见过的精美,比起那县令夫人家的席面都气派,好些菜见都没见过。

    就连上菜的丫鬟仆妇,也都进退有度,着清一色的青色衣裙,看着就清爽,那举止做派,比起自家娇养的闺女看着都舒服。

    席面旁边还有几个丫鬟服侍着,上一道菜就介绍一道菜名,时不时还问客人,有何需要之类的。

    让那些小官吏的家眷越发缩手缩脚,看看上座的齐夫人,那姿态,就感觉自己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好不容易有人鼓起勇气夸上几句齐夫人,齐夫人也不过淡淡的一笑,并不见喜色。

    她们也就越发不敢造次了。

    张婆子在齐夫人面前倒是自在,她知道齐夫人其实也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这是在外人面前才摆出这样的架子来,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揭破。

    反倒自在的坐在桌上,因着守孝,好多菜不能吃。

    不过齐夫人早就有准备,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素菜上来,专放在张婆子的面前。

    就有丫鬟要上前服侍张婆子吃饭,看她眼睛多朝着哪道菜上看一眼,就给夹到面前的碟子里。

    张婆子吃了两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的道:“你这孩子,你忙你的去,让我自己夹着吃还香甜些。”

    那丫鬟抿嘴一笑,她本是齐夫人的贴身的丫鬟,那日也是跟着齐夫人去看台看比赛,知道两家如今的关系,也知道自家主子对张婆子颇为对脾气,今天是齐夫人特意拨她来服侍张婆子,就怕张婆子有什么不方便或者被为难的,也好在旁边看着。

    哪曾想,这张婆子自在的很,跟在自家一般,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当下也就很爽快的放下筷子:“那老太太先吃着,缺什么喊奴婢一声就行。”

    说着就退到一边了。

    张婆子先就听旁边的丫头介绍,说今儿个主厨的,那可是给皇上做饭的厨子的徒弟,那手艺还得了?

    还别说,那桌上的菜,做出来就是好看,跟花一样,让人都不舍得下筷子。

    再看其他那些官太太们,要是平日里碰到她们,估计连眼角都不带看自己这个乡下婆子一眼的。

    没曾想,今儿个倒能坐在一个桌子上了。

    她因着守孝,那些看起来就好吃的菜不能吃,只能干看着。

    没想到那些官太太居然也只看着,倒是让张婆子疑惑了,莫非这些人家里都有孝不成?

    再后来,看这些官太太,别别扭扭的伸出筷子,也就尝上那么一两口,就都坐在那里看着。

    越发的不解,这可是皇上的厨子徒弟做出来的菜,怎么一个个都不吃?多浪费啊!

    要不是她不能吃,今儿个这一桌,她能包圆了,吃不完还能打包回去给丁婆子和吴婆子他们尝尝也是好的呀?

    因此那素菜一上,只吃了两口,就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太好吃了。

    只可惜那齐夫人的丫头,一筷子就夹那么一点点,哪里够?

    干脆的让那丫头一边去,自己来。

    张婆子就着几样素菜,还要了一碗米饭,大口吃饭,大口吃菜,吃得格外香甜。

    看得齐夫人这吃惯了自家厨子手艺的,也忍不住饿,干脆的也要了小半碗米饭,居然也吃完了。

    看齐夫人都这样了,其他女眷傻眼了。

    不说别的,她们家男人也就是小官吏,俸禄是有数的,当然就算有些额外的收入,养活一大家子,比一般人家是好些,平日里顿顿桌上有肉什么的,就算不错了。

    今儿个来赴宴,家里男人都是叮嘱过的,要矜持些,别跟几辈子没吃过酒席一样,宁愿饿着,也别吃相难看。

    更有人,直接出门前先啃两个馍馍,肚子里还是饱的。

    看到这样的酒席,谁不想吃啊?只是不敢,怕吃相不雅,被人嘲笑而已。

    这张婆子带头,齐夫人随后,让那些女眷一时不知道是该遵从内心的愿望,放开肚皮来吃,还是听自家男人的,死也要饿着回去?

    一时一桌子女眷,看着张婆子和齐夫人吃得那么香,直吞口水。

    好一会,一个年纪大些的女眷忍不住了,扭头看向后面服侍的丫鬟:“这位姑娘,能,能给我来一碗饭不?”

    丫鬟一愣,马上笑着道:“这位夫人请稍等。”

    没一会,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来,那女眷使劲扒拉了两口米饭,筷子如下雨一般,朝着桌上的菜而去。

    这有一个人动了,剩下的人都扛不住了。

    “姑娘,给我也上一碗米饭,碗大些。”

    “姑娘,有馍馍不?给我先上五个。”

    “姑娘,来一碗面条”

    ……

    一时间也没人说话,反正拍马屁也拍不上马腿,人家齐夫人见多识广了不稀罕。

    这辈子说不得就这么一次机会,吃到这般体面的席面,四舍五入也就是吃御宴了。

    哪个还管回去自家男人说啥?先吃了再说,有了这次席面,一辈子说嘴就够了。

    因此一个个女眷,也就放下了面子,埋头苦吃起来。

    后院顿时安静得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齐家的几个丫鬟仆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自家主人这么多年,还吃第一次见这样吃席的,那是真吃啊!

    好几个远些的仆妇,忍不住道:“我怎么看今儿个这李厨子的手艺好像越发好了,看得我都饿了。”

    “一会子让人去厨房说一声,咱们掏点银子,让李厨子给咱们也留两个菜,沾个光?”

    “行,也算上我一个。看那道烧皮鸭子,那皮,金黄油亮,又酥又脆。只可惜这些人不会吃,那皮怎么能沾酱呢?我可听说了,沾那绵白糖最佳”

    “要是往日里,只怕这席面剩下的,都会赏给咱们,今儿个看这架势,估摸着这回子厨下正忙着蒸饭呢,不然恐怕不够吃啊”

第九百六十八章 打算

    前院。

    酒过三巡,上了主食,王永珠和宋重锦才得空到了偏厅。

    那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小桌素席,两人也顾不得许多,尤其是宋重锦,一早上来,就被杜太医踢到二门口去迎宾,又累又渴。

    先一气喝了半壶茶水,又匆忙扒拉了几口饭菜,随便垫了下,就又要跟王永珠到杜太医旁边去。

    客人们也吃得差不多了,都已经撤了酒席,又端上清茶来。

    只吃了几口茶,那有眼色的就起身告辞。

    杜太医还要陪着陈巡抚他们在里面坐,自然这任务又是宋重锦的,老老实实的在二门口,将客人们陆续送得差不多了。

    回到正房大厅,如今留下的客人,也就只剩下陈巡抚和朱浩然,还有吕文光和秦老爷子了。

    见宋重锦回来,王永珠心疼他,亲手给倒了茶。

    宋重锦忍不住就露出一个笑来。

    上面的几个人,将小夫妻这点子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也忍不住都乐了,平日里见多了宋重锦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以为他不会笑呢。

    此刻见他,才有几分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的模样。

    又寒暄了两句,按理说,陈巡抚和朱浩然也该告辞了,可两人偏偏坐得稳如泰山,大有拉着杜太医秉烛夜谈的架势。

    吕文光和秦老爷子都不傻,见这样子,忙陆续起身告辞而去。

    秦老爷子先走,王永珠和宋重锦将人送到门口,还要致歉今天招待不周,秦老爷子虽然跟杜太医那是一言不合就互相怼对方。

    可对晚辈,却是个极为通情达理的人物,只摆手:“咱们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外道。这几日你师父估计要多交待你些事情,恐怕不得闲,等得闲了,让你师父带你到我那边走走去,也见见你几个师兄。”

    “是,师伯!”王永珠知道这是秦老爷子认可了自己,忙不迭地答应。

    秦老爷子又拍拍宋重锦的肩膀:“今儿个可是累着了吧?你那师父,就是这么个混脾气。你们还年轻,受些累,吃些苦,总归不是坏处。”

    宋重锦哪里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十分恭敬的道:“师伯,我知道,师父这是没拿我跟永珠当外人。师父的苦心,我们都知道,感激还来不及呢。”

    秦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到他们这个年纪,看徒弟资质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心性和脑子清楚。

    杜老二这家伙,倒是命好,这徒弟是个好的,连徒弟女婿也是个心思清明的。

    欣慰的点点头,上马车走了。

    吕文光也随后就告辞了,他本就是为了陪两位大人来的,如今看两位大人明摆着要跟杜太医有话要说,哪里还坐得住?

    见秦老爷子走了,他也就起身告辞。

    杜太医本来要起身相送,被他拦住了,开玩笑,先前不知道,只知道是太医告老还乡,怠慢也算了。

    如今知道这两位上官对杜太医都客客气气的,他要是敢让杜太医送出来,头上这乌纱帽只怕都戴不稳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恭恭敬敬的也送到了门口,也要说几句招待不周,多有怠慢,还请县令大人勿怪的客套话。

    吕文光笑眯眯的,一点不着恼,也不急着告辞,反而在门口,细细的问起宋重锦的情况来。

    他看得出来,今儿个,虽然是杜太医收女弟子,可两位大人的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宋重锦。

    别人离得远,可能没注意,他就陪在旁边,顺着两位大人的眼神看去,一次两次还好,可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是看着宋重锦,他就心里有数了。

    吕文光倒是没多想,只是想着宋重锦前儿个大出风头,加上他媳妇又是杜太医的徒弟了,这是入了两位上官的眼。

    眼前虽然还只是个秀才,可将来只要中了举,那就是一片坦途,有杜太医这样的关系在,将来说不得自己还要求到宋重锦面前去。

    与其到时候烧热灶,还不如现在就交好,反正也不费什么。

    宋重锦和王永珠哪里不清楚吕文光的打算,只不过他们也有打算,先不说如今就在荆县,好多事情都要通过吕文光,比如田家,比如黄家的事情。

    吕文光此人,宋重锦也有几分了解,虽然有野心,可到底身上还有一点书生意气,才干一般,心思还算正,没有那种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的想法。

    两方都有交好的心思,一问一答间,互相就心知肚明了。

    吕文光心中点头,孺子可教,看来这宋重锦也不如他表面那般不近人情,倒是个极为上道的。

    寒暄了一番,彼此都十分满意的告辞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这才又回到大厅。

    大厅里,陈巡抚和朱浩然正缠着杜太医,想要分茶叶呢。

    陈巡抚和朱浩然那天喝了茶叶后,回去再喝别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今儿个看到那拜师礼里那么一盒,足有一斤吧,顿时就起了心思,琢磨着怎么也要磨一点回去才行。

    杜太医哪里肯让,自然怎么都不松口。

    等宋重锦和王永珠进来,三人还在纠缠不休。

    “杜老,特供的岩茶一斤换一两还不行?”

    陈巡抚拉着杜太医不撒手。

    倒是朱浩然看到王永珠进来,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来来来,贤侄女,今儿个算是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准备,这个拿去玩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沉香木佛珠来,递与王永珠。

    嘴里还恍若不在意的道:“这乃是圣上赐的护国寺住持了然大师开光的佛珠,最是能凝神静气,驱邪避秽。”

    先不说这沉香木本就是极为贵重的,还有那一长串的前缀,什么皇帝赐的,护国寺住持开过光的,可知这东西咬手,不是那么好拿的。

    忙摆手拒绝:“民女不敢当,这太贵重了,还请大人收回。”

    陈巡抚一看就知道朱浩然打什么主意,咬咬牙,也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田黄石雕刻的黄色狸猫来。

    狸猫憨态可掬,看着就招人喜欢,本是陈巡抚给自家闺女淘澄的,此刻也留不住了。

    王永珠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把件,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那陈巡抚心中给自家闺女先说了声对不住,笑眯眯的就将田黄石狸猫递过来:“说的也是,今儿个来的匆忙,这个小物件,侄女留着玩吧。”

第九百六十九章 苦心

    王永珠心中喜欢,可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哪里敢收,只狠心收回视线,琢磨着以后有机会也要淘两件这样的小物件留着把玩才好。

    宋重锦将王永珠恋恋不舍的眼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着既然自家媳妇喜欢这样的,改天托顾子楷找找看,给媳妇买两件回来。

    杜太医见王永珠拒绝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越发欢喜,这弟子心性坚定,没被这外物迷了眼。

    不过当徒弟的这般争气,当师父的自然也心疼徒弟。

    咳嗽了一声:“行了,两位大人给的见面礼,不收岂不是不给他们面子,收下吧!”

    王永珠这才谢过了陈巡抚和朱浩然,将礼物给收了下来。

    也不敢戴,郑重地放在一旁,早有伺候的人有眼色,拿了两个匣子来,王永珠细心的装在匣子里收好了。

    杜太医这才肉痛的松口:“行了,行了,看在这见面礼的份上,一会一人分一两回去好了。可是便宜你们了!”

    王永珠这才明白,两位大人给见面礼是为了什么。

    当下忙道:“两位大人原来也喜欢这茶叶,民女家里还有一点,若是两位大人不嫌弃,稍晚给两位大人送去。”

    陈巡抚和朱浩然对视了一眼,都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看看,从老的这里弄不到,这不是小的就自动送上门来了么?

    东西到手,目的达成,两人也不恋战,免得杜太医急眼了,拦着不让给。

    起身就告辞而去。

    送走了两人,回到大厅,杜太医才道:“那茶叶确定还有?要是实在不够,把这些拿去”十分不舍的将茶叶给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王永珠忙道:“师父放心,那茶叶还有呢,哪里用得着动用师父的这一份。师父您放心喝,怎么着也少不了您的这一份。”

    杜太医这才点点头:“那茶叶晚上让重锦送去。”

    宋重锦点点头,只起身说了一句:“谢谢师父!”并没有多话。

    杜太医欣慰的点点头。

    他这般作态,还不是为了王永珠和宋重锦小两口。

    难道他真的舍不得那点子茶叶?呃,他是真舍不得。

    不过先前那般,一半是真舍不得,一半是做戏,为的就是让王永珠还有宋重锦跟这两人搭上点关系。

    总算两人聪明,能理解自己这份苦心,他也就知足了。

    本来还待说些什么,看看天色也都下半晌了,从早上忙到现在,年轻人还能抗,他年纪大了,倒有些支撑不住了。

    摆摆手:“今儿个你们先回去,从明天起,永珠每天早上辰时来,中午吃了午饭回去。”

    王永珠忙答应了。

    又到后院去拜谢了齐夫人,接了张婆子回家。

    回到家,就看到院子里,黄娘子带着一个憨厚的汉子,正在窗户下吭哧吭哧的挖坑呢,院子里,墙角边的树坑都已经挖好了。

    泥土都堆在坑边,整整齐齐的,没有散落得到处都是。

    王永珠心里先满意了三分,不说别的,就这做活的态度,就很是不错了。

    见三人回来,忙上前见礼:“见过秀才老爷,秀才娘子和老太太。”

    又介绍那汉子:“这是我男人,姓董,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董老三。别的不会,就会弄个花草。”

    那汉子行礼后,倒是十分有眼色:“秀才老爷才回来,小的们不敢打扰,今儿这个坑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将树给移来了。”

    意思就要告辞。

    黄娘子似乎想说什么,被董老三看了一眼,也就笑着道:“那明儿个我们再来。”

    王永珠点点头,让丁婆子将人给送了出去。

    扶着张婆子回了屋,这天气渐渐热了,人就容易犯困,张婆子回屋歪在炕上歇了一会,只说了两句闲话,就撑不住,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王永珠给张婆子搭上薄被子,才轻手轻脚的出来。

    宋重锦已经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正坐在桌前,看着陈巡抚和朱浩然两人给的见面礼发呆。

    王永珠也忙忙的洗漱后,换了家常的衣服坐下,看着那两样东西,只觉得烫手,就连那田黄石的小狸猫也不敢多看,就盖上匣子,给收了起来。

    宋重锦给王永珠倒上一杯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梳理着今儿见到的人脉关系。

    王永珠只觉得今儿个齐夫人给的礼物太贵重了,又觉得杜太医那话里有话,跟宋重锦一说,宋重锦想了想,宽慰王永珠:“咱们且先看着,我看师父和师娘倒不像有恶意,说不得是咱们多想了。”

    王永珠皱皱眉头:“我也知道师父和师娘没有恶意,只是总感觉他们的态度,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好得过份了点?我听说别人家拜师,那都是徒弟要恭敬孝顺的,还没见过师父这般为徒弟着想,对你也似乎格外的看重。尤其是师娘,今儿个看我那眼神,跟看儿媳妇一般,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王永珠如今第六感敏锐,别人对她是真的喜欢,还是客气,她分得清清楚楚。

    前些时候齐夫人对她,客气有余,喜欢是有的,可没有今儿个这般,那眼神,慈爱中带着一点挑剔,挑剔里又带着一点怜悯,怜悯中还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复杂的很。

    而且那镯子不是凡品,掏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连师父杜太医都露出一分诧异来,心里就咯噔一下。

    尤其是杜太医后面那一句话,此刻回想起来,总觉得是意有所指。

    宋重锦听王永珠这么一说,再回想杜太医的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件事:宋重锦的身世。

    宋重锦顿时眸色沉下来,咬牙切齿:“又是他”

    王永珠却摇摇头:“未必见得,我总感觉好像另有隐情,咱们心里有数就好。再说了,师父对咱们好总不是坏事,我看师父如今倒是全心为咱们打算的,咱们若是想太多,岂不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心意?真心换真心,师父待咱们好,咱们也回以赤诚,时日久了,师父他们自然知道咱们是什么人了。”

    宋重锦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你说的很是。”

第九百七十章 付诸东流?

    两夫妻有志一同,静观其变。

    不管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对了。

    说完正事,看看天色,已经好早晚了。

    王永珠取出茶叶来,分成两包,看着有些简薄,又装上两盒点心递给宋重锦,让他给陈巡抚和朱浩然送去。

    毕竟是单独去见陈巡抚和朱浩然,即使只是送茶叶,宋重锦也特地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才拎着东西走了。

    王永珠送宋重锦出了门,吴婆子就凑近来:“娘子”

    那样子就是有话要说。

    王永珠示意吴婆子跟进屋里,还不等问,吴婆子就竹筒倒豆子,将今日个黄娘子他们夫妻来了之后的动向都说了个清楚。

    原来一早,黄娘子和董老三就来了。

    进了院子后,有意无意的就问起王永珠他们,听说王永珠他们一家子今日有事出门去了,倒是还沉得住气。

    两夫妻老老实实的一上午就在院子里挖坑,到了中午,也就跟她们讨了两碗水,就着自己带的干粮给对付过去了。

    王永珠心里有了数,点点头,让吴婆子出去了。

    关上门,坐在炕上,开始召唤小田田系统,按理来说,自己拜杜太医为师,应该有任务完成度的提示,可居然什么都没有。

    自己这些天忙,没空去看系统,小田田那边也就如同死了一般,一点回应都没有,这情况不对啊?

    好在,一召唤,小田田系统就回应了:“穿越者大大你好,我是田园系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王永珠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不对:“穿越者大大?小田田?你系统中毒了?”

    小田田系统那边发出滋滋的杂音,好一会,才又切换成了小田田熟悉的语气:“亲爱的宿主大大,我是小田田,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永珠怎么听,怎么觉得小田田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心虚。

    “小田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滋滋~~”一阵杂音后,小田田很光棍的承认了:“宿主大大,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细细道来”

    “说”王永珠额头一阵青筋自爆。

    小田田絮絮叨叨,拐弯抹角半天,王永珠总结提炼了一下,就是制造小田田系统的那个时空,每万年星际纪年就会归元一次。

    如今是第九次归元,为了庆祝九九归一元年,度过一个祥和的星际归元,共创和谐星际,小田田系统的上级系统,星际首脑系统开展了净化星网行动。

    对下面那些二级智脑还有三级智脑进行了万年一次的全面检查,然后发现了三级智脑研发生成的这些什么种田系统,女配系统,复仇系统,宫斗系统之类五花八门的统。

    这些三级智脑,利用这些系统和系统所绑定的宿主,在首脑大人制定的规则外,偷偷的窃取其他位面时空的气运,来促进自己进化和升级。

    首脑大大十分生气,颁布了新的规则,所有的系统和宿主之间的交易全部停止,有些利用时空漏洞非法牟利的系统更是直接抹杀。

    制造出这些系统的三级智脑,直接被格式化。

    因为涉及到了不同时空不同位面,事关重大,如今首脑大大已经召开了联盟会议,正在讨论如何处理它们这些系统,还有被系统绑定的宿主。

    根据星际联盟法规定,在此期间,所有系统和宿主有关的功能都被禁止使用,和宿主之间的交易也被禁止,一切不属于宿主当前所在位面的星际物品,都将被没收。

    也就是说,先前王永珠辛辛苦苦做任务,得到的积分全部化为了零,就连先前用积分兑换的东西都要全部没收?

    王永珠忍不住在心中也骂了一句mmp!

    也就说她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要是小田田有实体在她面前,她可以负责任的发誓,一定会掐死这个混蛋系统。

    特么的,只听说建国后不允许成精的,从来还没听说过归元时不允许进化和升级的呀。

    这首脑和智脑之间打架,也别殃及她们这些炮灰啊?

    王永珠不死心的打开系统面板,果然一片灰蒙蒙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心好痛!她那还没花掉的5000积分!

    王永珠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再看看自己的储物箱?

    嗯?储物箱居然还在?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这是什么情况?

    “小田田?”

    小田田本来也已经放弃治疗,决定如同一条咸鱼一样,就等着被回收关小黑屋那一天了。

    压根也就没查看。

    此刻一听宿主惊呼,忙一查看,顿时也傻了。

    不仅宿主的储物箱还在,就连先前兑换的所有的物品,大部分都还在。

    王永珠又试探着运行了强身健体术,轻轻一拳下去,“咔嚓”身上的炕就塌了一角。

    很好,力量还在。

    王永珠本来还有几分烦躁的心情,立刻就安定下来,只要拳头硬,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小田田虽然被禁止和王永珠交易,功能也被禁止使用了,可到底还有最基础的查询功能。

    好半天,小田田兴奋的声音响起:“宿主!宿主!咱们赚了!这波不亏!”

    mmp,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智障系统……

    王永珠压根不想说话。

    小田田好一会才解释清楚。

    虽然根据星际法则,系统的功能被禁止使用,也禁止交易。

    可同样根据星际星网法则,王永珠当初兑换的能力,如果是通过自己学习掌握了的,那么就不会被禁止,而是视为王永珠自己本身的能力予以保留,比如强身健体术,还有染布的技术,虽然有系统提供染方,可最终染出来,都是靠她自己一步步试验摸索出来的。

    所以这些能力都不会被没收。

    同理,根据能量交换守恒规则,王永珠当初做任务得到的积分,她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得到的积分,即使首脑要扣除,也要相应的有补偿。

    而首脑根据规则,计算出王永珠兑换的种种物品,大部分没有超出所在位面,所以予以保留,而超出的比如种子优选培育室之类的,这类逆天的,已被收回。

    当然,里面保存的那100颗优选后的茶树苗,已经被放到了系统的储藏格中。

    炒茶机器也被保留了。

    也就是说,王永珠用那5000多积分,换来了这些东西的所有权。

第九百七十一章 要你有何用?

    从此以后,这些东西的根据星际法则,都属于王永珠,即使首脑和联盟也不能拿走。

    勉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相比较来说,王永珠是这次行动中损失最少的,其他的宿主,一般是获得积分后就兑换了各种技能或者道具。

    几乎没人像王永珠这般,放着几千的积分不用。

    因此在首脑清算的时候,大部分宿主所拥有的物品和技能,都直接被抹掉了。

    就算有宿主还留有积分的,那也都是少少的,也就勉强够保留一两样物品或者技能了。

    听小田田这么一说,王永珠似乎还真被安慰到了个鬼!

    被扣的积分感情不是他赚的是吧?

    不过,王永珠也知道,跟小田田这个智障系统说不清数,也清楚的知道,被抹掉的东西是要不回来了,结果已经注定了,说再说有什么用?

    “你说的那个首脑还有什么联盟会议大概要什么时候能出最后的决定,对我们这些宿主,会做出什么什么样的处理?”王永珠比较关心这个。

    小田田卡壳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根据联盟过去的记录,涉及到这么多位面和时空,恐怕最少也要讨论一个星纪月。”

    “那我要等多久?”王永珠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呃,这个因为位面不同,时间流速不一样,估计等结果出来,宿主你在这个位面的寿命差不多也要结束了。”小田田越发的心虚气短。

    “呵呵”王永珠什么都不想说了。

    也就是说,不管这见鬼的首脑联盟会议得出个啥结果,对自己也没啥影响了,反正出结果的时候,自己也该挂了。

    小田田听了这一声呵呵,没腿都想吓得要幻化出两条腿来软了,要是有实体,估计就噗通一下跪在王永珠面前了。

    “宿主大大,我也不想的啊!可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统,如今还是因为和宿主绑定在一起,不能强行脱离,才得以幸存下来。宿主大大,如今人家真的是生是你的统,死也是你的死统!没了你,人家就要被首脑大大抓回去格式化,关小黑屋,灰飞烟灭了”

    “要你有何用?”王永珠冷笑。

    “宿主大大,我能卖萌,能陪聊,能解闷,您就当我是个玩意,反正也不占地方,就让我在您老人家的脑海里,占据那么一丢丢角落,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打扰宿主大大的!看在咱们这些日子的情分上,宿主大大,万水千山总是情,收留本统行不行?”小田田也是心里苦哇,谁让他没赶上个好时候,当初的前辈们,那可是多么风光啊。

    厉害一点的,带过十好几届宿主,直接走上统生巅峰,进化成三级智脑。

    不过,它突然回过神来,这进化成三级智脑的前辈们,都被首脑大大直接格式化了……

    这么一想,小田田,又庆幸起来。

    如此没有下限的系统,王永珠表示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能怎么样?王永珠知道真想赶走小田田估计也是赶不走的,没听说么,这系统还有监督功能呢。

    只得跟小田田约法三章,不允许她没经过自己允许,就刺探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不允许没经过自己允许,就跟上面首脑汇报自己的情况和跟其他系统泄露关于自己的情况;不允许没经过自己允许,就记录自己在这个位面的一切行为。

    同时,要保持跟其他系统的联系,多多提供其他宿主的情况,如果首脑那边有任何新的动向,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小田田一一都答应了,一人一统达成了协议。

    关闭掉系统,王永珠尝尝的出了一口气,浑身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在之前,即使小田田说是两人平等,可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被束缚着,总归不能随心所欲。

    今天,那种束缚感终于消散了。

    深吸一口气,王永珠正准备检查一下储物箱,列一个清单,看自己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心里也有个数。

    就听到外面传来张婆子的声音:“闺女啊,开开门”

    王永珠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打开了门:“娘,怎么了?”

    张婆子走到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那被王永珠一拳头给砸塌了一觉到炕,“我听吴嫂子说,听到你屋里有声音。咋滴啦?看你脸色不好,是跟重锦闹别扭了?还是今儿个拜师礼上受委屈了?”

    张婆子因为一直在后院,虽然有仆妇去后院说自家闺女如何得他们家老爷喜欢,表现得如何好,收了多少好东西。

    可没亲眼看到,就是不放心。

    回家的路上,看闺女和女婿面上还好,加上又累了大半天,她也想着大家伙歇歇,晚上再问。

    没想到等她歇了一会醒来,就听吴婆子说,从闺女房里听到动静,好像是砸东西了,哪里还歇得住,急急忙忙就跑来了。

    王永珠看张婆子担心的样子,心中一暖,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是手劲没收住。”

    “真没事?你可别骗娘?”张婆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娘,真的没事!你闺女这是高兴呢,来,娘,给你看看,你闺女今天收到的礼物。”王永珠一把将张婆子拉倒炕上坐好。

    才将今儿个收的那白玉镯子,还有杜太医给点紫檀木匣子,还有陈巡抚和朱浩然给的礼物都在炕上摆开,一一给张婆子介绍。

    张婆子眼睛都看直了,虽然她觉得这白玉的素净了些,不如黄金,金灿灿的看着就喜气。

    可听闺女说这一对白玉镯子,就值起码百两黄金,顿时连摸都不敢摸一下,生怕把镯子给摸秃了皮。

    那田黄石的小猫,张婆子也看不出好歹来,倒是那佛珠,放在炕上,花纹细腻,一股淡淡的香味经久不散。

    王永珠先前接过这佛珠的时候,也没细看,只觉得触手生凉,就放入匣子里了。

    此刻仔细看出,才发现,今儿算是发了,这佛珠居然是奇楠沉香,最好的沉香,她曾经看过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质地稍软(因皆油脂)咀嚼之,苦麻中略带甘洌;闻之,清之如蜜,香气持久;握之,热气即散,又称冰沉。

    这佛珠,就这样放着,就能闻到一股清凉香甜的味道。

    这可是极好的东西。

第九百七十二章 孩子是谁的?

    王永珠心思一动,将那佛珠就给张婆子带上了:“娘,这是京城护国寺住持亲自开光过得佛珠,最能避邪去秽,而且这沉香,常闻对身体也有好处,您带着,时刻不离身”

    张婆子一听这东西是护国寺住持亲自开光的,还对身体有好处,哪里肯要,在她想来,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这种好东西,给她岂不是糟蹋了?

    一贯以来,好东西,她都要留给自家闺女。

    一时母女间推来让去,还是张婆子没拗过王永珠,只得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念了好多声佛。

    摸索着佛珠,张婆子说起了正事:“今儿个,我在后院陪你师娘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娘的错觉,我总感觉你师娘,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咱们家重锦的事情。娘也不知道你那师娘啥意思,也就顺口说了几件重锦以前在宋春花那个婆娘手底下遭得那些难,受得那些罪。可把你那师娘给心疼坏了,眼泪珠子都掉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师娘是重锦的娘呢。”

    王永珠……

    她大概知道,恐怕这齐夫人,和齐家有旧了。

    两母女说着话,宋重锦就回来了。

    王永珠看了一眼,宋重锦的面色如常,也就略放下心来。

    宋重锦进屋也是看到塌掉一角的炕,吓了一跳,听闻是王永珠砸的,松了一口气:“仔细手疼,手没破皮吧?可是这炕哪里不好?明儿个我就让人来重砌。”

    外面吴婆子和丁婆子听了这话,互相看看,都忍不住咂舌。

    这说出去谁信啊,外面看起来严肃面黑的秀才老爷,在家就是这样的模样。

    一宿无话。

    第二日,两夫妻如今都要早起,一个去书院,一个要去杜家学医,真正是同甘共苦了。

    将王永珠送到了杜家,宋重锦才匆匆去了书院。

    王永珠进门,倒先是齐夫人迎了出来:“永珠来了,重锦呢?”

    听说宋重锦去了书院,才没话说。

    跟着杜太医认了半天草药,又背了医书,然后不明白的杜太医又给解释了。

    眼看就到了中午,被齐夫人拉着留了饭,临走前,还整理了一马车东西,让王永珠带回家,只说这是昨儿个那些客人送得贺礼。

    王永珠哪里肯要,这些贺礼,人家是看着杜太医的面子才送来的,将来也要杜太医家去还礼的,她昨儿个收了那么多见面礼就很不好意思了。

    倒是齐夫人,只说这里面都是挑出来,适合王永珠用的,白留在杜家也是没人用。

    见王永珠不肯收,就嗔怪,是不是不拿她当师娘了?

    王永珠见齐夫人这是铁了心要贴补她们,不,要贴补宋重锦,只得接受了,决定回去就丢给宋重锦头疼去。

    回到家里,院子里昨儿个挖了坑的地方,已经都栽好树,土都填平了,也浇上了水,叶子上沾着水珠,水灵灵的。

    董老三正在墙角,坐在小板凳上,周围都是长长短短的竹子,早就削去了枝叶,只剩下竹竿。

    手里拿着蔑刀,劈开了竹竿,劈成长短一致的竹条来。

    又细细地劈出竹竿外的一层皮,放在一旁备用。

    见王永珠回来,黄娘子忙迎上来见了礼,又引着王永珠将今儿个已经栽好的树,都看了一遍。

    然后才道:“今儿个,我跟我那当家的就能将支架搭好,明儿个把蔷薇移过来种好,刚好那睡莲缸也好了,明儿个一早一并送来。”

    这两夫妻都是干活麻利的人,不过两天功夫,这小院子就被收拾得很是不同了。

    王永珠心中满意:“那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黄娘子纠结了一会,想着明儿个这点事情就要做完了,今儿个她也打听了,这秀才娘子拜了个师父,每天上午要到师父加学艺,下午才回来。

    今天要是不找个机会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一咬牙,看看院子里也没别人,干脆利落的,噗通给王永珠跪了下来:“秀才娘子,民女有事,求娘子”

    ※※※

    此刻,田家。

    正是一片愁云惨雾。

    屋子里,传来方氏哭嚎喊痛的声音,院子里田四海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直愣愣的盯着门口,眼中不时闪过凶狠和暴虐的光。

    张秋菊在门口,支楞着吊梢眼睛骂人:“你们都是死人啊?怎么伺候人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见血?”

    买回来的几个婆子和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声。

    她们被买回来,也没机会伺候这方氏啊。

    张秋菊为了显摆自己,这丫鬟和婆子都拘在身边,伺候自己呢。

    还是一直伺候方氏的那个丫头,一早上跑来,说方氏见红了。

    唬得张秋菊忙赶来看,这可是田家盼了好多年的孩子,怎么就见红了呢?

    骂了那几个婆子丫鬟两句,张秋菊倒是想起找大夫,本来顺口要喊自家老大的,可话到嘴边,才想起老大那个混帐东西已经分家被赶出去了。

    急得直跺脚,看到小儿子还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忙去推他:“儿啊,你是不是也吓到了?快,快去叫大夫来!”

    田四海被张秋菊一把倒是推得回过神来,听张秋菊让他去叫大夫,顿时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来:“叫什么大夫?让她那肚子的孽种流了才好”

    张秋菊顿时恼了,一拍田四海:“你说得这是什么话,那肚子里不是你不是你的?”说到一半,终于听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顿时整个音调都拔高了八度。

    这一嗓子出来,连屋里方氏哭嚎的声音都停顿了。

    旁边伺候的几个婆子和丫鬟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张秋菊一把抓过田四海,给拖到了院子角落:“儿啊,你再说一遍?难道方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田四海,捂着脸,狠狠的锤了两下自己的头,蹲下去将头埋在自己的裤裆里,不做声。

    张秋菊又急又气:“你说啊!到底是谁的孽种?”

    田四海闷闷的不做声,好半天才带着哭腔的吐出几个字来:“我爹的“

    五雷轰顶!

    张秋菊被这三个字轰得整个人傻了,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嗷呜一嗓子,拔脚就往屋里冲。

第九百七十三章 出人命了

    屋里,满屋子都是挥之不散的血腥气。

    方氏面白如纸的躺在炕上,半幅裙子都被血给浸湿了,先前还在哭嚎,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张秋菊的那一嗓子,倒是不敢喊了,只小声抽泣着。

    张秋菊如狼似虎的扑进屋里,看到方氏,二话不说,先上去甩了方氏两耳光:“你个贱人,说,你肚子里那孽种是谁的?”

    方氏被这两耳光扇得嘴角都破了,人也晕了,趴在炕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还是那服侍方氏的丫鬟,惊叫了一声,想上去扶着方氏,可看到张秋菊那眼中冒火的样子,终究是胆怯的缩在了一边。

    方氏张了张嘴,看着那丫鬟,勉强道:“去,快去找老爷”

    “好哇,你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肚子的那个孽种是不是他的?说”张秋菊一听方氏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家男人,顿时爆炸了。

    一把薅起方氏的头发,径直讲她从炕上给拖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方氏一声闷哼,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又感觉那血流得更快些了,身上都有些发冷,定了定神,努力辩解:“娘,我没有,没有……这孩子,这孩子是四海的!”

    田四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张秋菊后面进来了,听了这话,一脸癫狂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丢在方氏的脸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方氏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天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金蟾,顿时如遭雷击,一把将那荷包抓在了手里,伸手就去抓田四海的衣裳:“四海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真的”

    田四海一脚踹开方氏,眼睛都是赤红的:“听你解释什么?解释这个荷包不是我爹的?还是解释你肚子里那个保不住的孽种不是我爹的?方氏啊方氏,我田四海对你哪里不好?你要给劳资戴绿帽子?啊?”

    张秋菊一听,将方氏手里的荷包一把抢过来,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家男人身上带着的那个吗?怎么会在方氏那里?

    当公爹身上的贴身荷包,在儿媳妇手里,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秋菊又扑过去,抓着方氏一顿撕打。

    方氏本来就不敌张秋菊,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任由张秋菊又掐又抓又咬,又踢又打的,没一会就被打得昏死过去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趁着没人注意,跑了出去。

    外头院子里,前些日子买回来的婆子和丫头,也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口偷听。

    只听得里面方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了,胆子大一些的婆子探进去头一看,只见方氏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身边沁出一滩血来。

    顿时尖叫一声:“不好啦!出人命啦!老太太把二奶奶打死啦”

    这一声,叫得其他的两个丫鬟魂飞魄散,唬得四散而去。

    这一嗓子,也把田四海的神智给叫了回来,低头一看,方氏躺在地上,出得气多,进得气少了。

    张秋菊还如同发疯一般,一脚一脚的往方氏的肚子上踹。

    那疯狂狠毒的模样,就连田四海看了都忍不住后背发凉。

    忙将张秋菊拦住了:“娘,娘,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好歹把张秋菊给拖到了一边。

    张秋菊喘着粗气:“打死她!打死那个贱人!你个没种的,这贱人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护着她干啥?莫非你愿意做这活王八?以后喊她小娘,让她剩下孽种来,跟你抢家产不成?”

    田四海虽然也心中恨不得将方氏给掐死,可到底不行啊,吞吞口水,才急忙道:“娘,咱们现在不能要方氏这条贱命!方才那几个婆子丫鬟喊得,只怕惊动人了。咱们快收拾收拾,别让人来看到了!”

    “这种扒灰的贱人,打死沉塘了都活该!谁能说出个不字来?”张秋菊却不当回事。

    在乡下,这种不守妇道,被抓了现行的女人,宗族里都会沉塘的,说破天去也不怕。

    “娘!咱们这不是在乡下!再说了,方家可还有人呢,真要有个什么,方家上门来闹怎么办?咱们先忍下这口气,把方氏给抬到炕上去,把眼前的事情给遮掩过去了,以后再收拾这个贱人!”田四海心里已经转过了好几个主意了。

    一面说着,一面把方氏给抱起来放在了炕上,又胡乱的给方氏盖上了被子。

    一面又在门口喊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进屋来收拾收拾?”

    喊了好半天,才有那一直伺候方氏的那个丫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被田四海立逼着将地上的血勉强给收拾干净了。

    那丫头收拾完,脸色煞白,手直哆嗦,还不敢走开,只站在一旁。

    田四海这才看了那丫头一眼:“今天这事,你给我记好了,是二少奶奶不小心见红了,听说孩子保不住了,一时得了失心疯,从炕上翻下来,把脸撞坏了,人也撞晕过去了。听到没有?”

    那丫头哆嗦着点点头:“听……听到了。”

    “一会子要是有人来,就这么说,知道吗?不然小心把你卖到窑子里去!”田四海威胁道。

    丫头吓得涕泪横流,又点头又摆头的:“二爷,我知道怎么说,千万别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田四海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又拿手试探了一下方氏的鼻息,“你就在这里老实伺候着!”说着一把抓起张秋菊出去了。

    出了院子门,才发现那个婆子和丫头,都战战兢兢的在院子外,她们跑了出来,才发现,这卖身契都在张秋菊手里,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又不敢进院子,只在这外头站着。

    看到两人出来,那婆子和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噗通一声给跪下来了,哆嗦嗦嗦的求饶:“求老太太和二爷饶命……”

    田四海此刻没心情跟这些婆子和丫头歪缠,只威胁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就发卖到山里去,然后就拖着张秋菊进了屋。

第九百七十四章 田四海的打算

    进了屋,张秋菊还气不过:“你个没刚性的东西,只会对着几个婆子丫头和你亲娘使强!老娘可算是白养你了,你老娘我受了这样的气,要教训个小贱人,你还拦着。莫不是你还真因为你老子睡了她,就顶着一头绿,还将她当小娘不成?”

    田四海……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娘,他都要一耳瓜子上去了。

    到底还是忍耐住了,大事要紧:“娘,这些以后再说!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爹回来了,知道咱们把方氏这样了,他要是生气了……”

    “他还有脸生气?只要他回来,老娘肯定要啐在他脸上,问他,这世上那么多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没廉耻的跑回来睡他儿媳妇?做下这样没人伦的事情来,莫非还敢跟咱们使脸子不成?”张秋菊气得直锤胸口。

    田四海见张秋菊还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压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咬牙,拉着张秋菊,凑到她的耳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张秋菊听完田四海的话,顿时傻了,脸也白了,吞了吞口水,才道:“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你爹不会答应的!”

    田四海嘴角勾起一个狠戾的弧度来:“由不得他不答应!有方氏这个把柄在咱们手里,他不答应,哼”

    张秋菊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看着田四海。

    田四海回过神来,见张秋菊这般,冷笑道:“怎么?莫非娘还念着夫妻旧情不成?好叫娘知道,咱们爹在外头可是养了不止一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只不过都因为是闺女,才没有被接回来罢了!”

    “那些女人可比娘你日子过得快活多了,人家穿金戴银,好几个丫头婆子伺候着呢。在外头那宅子里,人家还不是当家太太?”

    ……

    “你说什么?你爹在外头养女人?”张秋菊只听到了这一句。

    田四海冷笑:“我知道的就有董家巷和王家巷各养着一家呢,还有那我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几家了。”

    张秋菊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

    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崩出几个字来:“都听你的!”

    田四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纹来,安慰张秋菊:“娘,你放心,咱们不过是先将生意和银钱都接过来,免得我爹老了糊涂,将来便宜给了外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等爹将生意都交给我了,正好守在家里,陪着您!”

    张秋菊喘着粗气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恐怕所图的不止这个,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好歹这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将来总不能让自己挨饿受冻。

    而田货郎,想起田货郎,张秋菊的眼神黯黑一片。

    田家能发家,靠得还不是她张秋菊?没有那些金叶子,田货郎那个王八蛋,此刻只怕偌大年纪了,还要挑着担子,走村串巷呢,哪里能有今日的风光?

    他倒好,发达了后,拿着她的银子在外面养小老婆,养那些孽种。

    自己在家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的,省下来的银子,只怕都被他填了外头那些女人了。

    想到这里,张秋菊就恨得要吐血!

    既然这样他田货郎能做初一,就别怪她张秋菊做十五了。

    田四海看着张秋菊慢慢转换的脸色,知道自己的娘这是彻底恨上了自己爹了。

    很好,就要这样,他才能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若说田四海,这个世上最怕的人是谁,那就是田货郎了。

    别看田货郎,在他和田五湖之间,那谁都看得出来,是偏着他的。

    开始他也是高兴的,得意的,自认为这田家将来都是他的了。

    若不是,若不是他那天,无意间听到了田货郎跟他的心腹喝酒时说的话,他也许一辈子都被蒙骗了。

    他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爹跟人说,说如今他的两个儿子,其实他都不满意,说这两个儿子,都随了张秋菊这个亲娘,上不得台面。

    选田四海,也不过是没办法,他总比老大田五湖强些。

    还说在外头女人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说不得就是个儿子。若真是儿子,一定要从小就手把手的教,定当要交出一个好的接班人来才行。

    还说他如今也不老,等这还在肚里的孩子出生,再撑上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

    当时田四海只觉得大冬天的,一瓢透心凉的冰水,劈头浇下来。

    他战战兢兢的,一直到外头那个女人生了个闺女,那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本来在胭脂水粉铺子出事后,他看到亲爹,为了保住他和方氏和方氏肚子的孩子,将大哥一家都放弃了,还要留下来给他们挣一条生路,他那一刻把前仇旧恨都忘了个干净。

    后来,胭脂水粉铺子的事情暂时解决,他们回到家,田四海想着的是,忘了那些话,好好的孝顺爹娘,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没曾想,他会看到方氏鬼鬼祟祟天天往前门凑,守在门口,等着爹回来了,看上好一阵,才肯回屋。

    他心里起了疑心,再看方氏,自从怀孕后,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方氏一点喜色都没有,反倒每天都愁眉苦脸的。

    他倒经常看到方氏捧着肚子愁眉苦脸。

    再后来,他看方氏寻遍了几乎,要跟爹说话。

    他也看到,爹这些日子其实脾气十分大,回家不是打就是骂,可看到方氏,总是能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说上几句话。

    就连知道方氏和娘阳奉阴违的得罪了王永珠和张婆子,也不过是在被当面拆穿后,才不痒不痛的训斥了方氏两句,倒是自己亲娘还挨了一巴掌。

    田四海心中越来越怀疑。

    直到昨晚,他一回来,就发现方氏的神气跟往常不一样,倒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脸上的忧愁之色也消散了许多。

    到了晚上,等方氏睡了,他跑到方氏的窗户下,偷偷看进去,看到方氏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荷包,那荷包赫然早上还戴在自己亲爹身上。

    田四海脑子顿时就炸了。

    当时他就冲进去要问个清楚。

    可他听到了什么,听到了方氏再说:“爹……我这是没法子了……对不住……不能让四海他们知道,不然,我就没命了……”

    田四海突然就明白了:他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方氏好上了,方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爹的!难怪那天,田货郎那么爽快的要将自己和方氏送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方氏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亲爹的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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