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哪里不对?
再注入沸水,略等片刻后,每人面前的白瓷杯里,倒入了一杯碧绿的茶水。
在白瓷杯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茶水盈盈,宛如碧玉一般。
宋重锦和杨宗保迫不及待地将杯子举起,先闻一下茶香,再细细的啜上一口,顿时闭上了眼睛。
感受茶叶的那种清冽的淡淡的苦在喉咙口,泛起丝丝的甜来。
张婆子看了两人一眼,也学着举起杯子,闻了两下,只觉得头脑一清,吹了两口,等茶凉得差不多了,咕咚一口就给喝完了。
喝完,咂吧了两下嘴,评论道:“好倒是好,就是淡了些,在熬浓一点就好了。”
王永珠哭笑不得的,还没说话。
张婆子突然睁大了眼睛:“这劳什子茶叶,怎么还是甜的?跟蜜似的?闺女,再给我倒一杯我尝尝”
王永珠又给倒了一杯,张婆子这下舍不得一口就喝干了,也学着宋重锦和杨宗保,小口小口地喝着,那淡淡的甜味,就一直在喉咙间萦绕不散。
好一会,宋重锦才睁开眼睛,“永珠,这就是你这次在鹰子沟找到的好茶?”
王永珠点点头,也没有隐瞒,当着杨宗保的面,将这次跟历家和张银保合作的事情大致说了个清楚。
最后才道:“这茶是我跟那些炒茶师傅学着自己炒的,手艺一般。”
宋重锦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到的最好喝的茶,永珠亲手炒得茶,谁都比不上。
不过此刻,他只能压抑住心底的那点心思,正色道:“这茶确实好,又有历家和张大老板,不愁打不开市场。只怕,不出半年,这茶叶在京城就要打响名声了!”
一旁的杨宗保也连忙点头。
过去的那么些年,杨宗保走南闯北,喝过最烈的酒,也品过最香的茶,以他的见识来说,今天品到的这茶,已经是上品了。
若是真如王永珠所说,这还只是她初学的手艺,那些老师傅手艺精湛,说不得炒至出来的茶叶品质能更上一层,那可就是极品了。
忍不住看向王永珠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探究。
王永珠这个便宜的外甥女的来历,他也打听过,王家的情况,他也知道,闯荡江湖多年,他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来源。
一个山村里的农家女娃娃,能够靠着染布搭上历家这条船,又因为山货和张银保搭上关系,如今又发现茶叶,将历家和张家绑在了一起,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的,既不显山露水,却也不容小觑。
着实是个人物!
还有着宋重锦,一个庄户人家捡来的孩子,能读书,中秀才,就已经很难得了,更别提,想打听他的事情,总是受到阻挠,他就知道,恐怕宋重锦的身世不是他能碰触到。
这两个人成为了夫妻,杨宗保看向了一旁的张婆子。
张婆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家闺女,满心满眼的都是自豪和高兴,似乎一点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杨宗保心里叹息了一声,将自己那点子的猜疑尽数给散去,罢了罢了!谁让这一家子,是唯一让自己还心存柔软和温度的呢?
自己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后来遭遇大难,到如今历经千帆后,还能有这么一家子,因着多年以前的那一次援手,而让近二十年后的自己受到福泽,谁能说这不是跟他们的缘分?
再说了,也许这王家丫头和这宋家小子,的确非常人,可他们真心认自己为舅舅,不过是初相认,就能将这茶叶的秘密一点都没隐瞒,真当自己是他们家人一般。
自己又如何能辜负这信任?
从今日起,这丫头一家人,他护定了就是!
这么想着,杨宗保的眼底越发的柔软,也笑着竖起大拇指冲着王永珠比划。
王永珠的五感惊人,杨宗保的心思她虽然猜不出来,可杨宗保身上的那股气机,一直在变化,她还是能感应得到的。
从杨宗保的紧绷,到后来的放松,再到此刻的温和柔软,王永珠知道,杨宗保这是算接受他们了。
大家喝着茶,此刻的气氛都是柔软而轻松的,听着王永珠说着鹰子沟的事情,倒也其乐融融。
月上中天了,大家才意犹未尽的散去,回屋歇息去了。
一回到屋里,王永珠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宋重锦:“这么急急忙忙的回来”
宋重锦见势头不好,十分光棍的立刻坦白求饶:“永珠!这次是我不对!我答应过要相信你,可是在听到历九少跑到镇上来后,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我还是心里难受!所以”
“不过你放心,我真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历九少!那个人”说到这里,宋重锦也不得不承认,不说别的,历九少的美貌度可是超过自己的。
当初永珠看上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是十里八乡最靓的崽吗?
他可听说了,这如今从京城那边起,都流行玉树临风,白面书生这种。
像他这样的黑面汉子,可是不吃香的!
王永珠啼笑皆非,她到了县城一段时日,加上历九少又那么的自恋,只略作打听,也就知道,如今这朝代,名大雍朝,建朝已经百余年了,正是盛极之时。
十几年前,大家都还欣赏更刚性一点的男子,越是勇猛,越是招人喜欢。
可这几年来,朝廷对文人越发看中,尤其是科举出生的文臣慢慢多了起来,这种温文尔雅,气质出众的美男子类型倒是有了市场。
尤其是京城,出名的四大公子,两个以才华出名,一个以武力出名,剩下的那个历九少,他纯属靠美色出名。
因此,对宋重锦这种担忧,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不过为了让宋重锦安心,只得道:“宋大哥,难道我是那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不成?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欢历九少那款的,还有跟我二哥那种,走斯文败类路线的,我都不喜欢!长得比我还美的,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种黑黑的,精神的,充满男儿阳刚气质的!你放心好了,你的位置稳得很”
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宋重锦可没想那么多,只耳朵尖都红了!这是永珠对自己的表白吗?四舍五入,就是永珠最喜欢自己了!
哪里还记得什么吃醋啊,什么担忧啊,满心欢喜的都快要炸开了。
一把握住王永珠的手:“永珠,你放心!你的心意我懂了!我必不负你”
第七百九十六章 见礼
王永珠见宋重锦这个样子,想想如今可是在孝期,可别犯错误才好。
当下咳嗽一声,岔开话题,“宋大哥你回来正好,我也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宋重锦也冷静下来,不自在的看了王永珠一样,两人手牵手的坐在炕上:“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王永珠将自己打算弄个茶园的打算一说,不等宋重锦反应过来,又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道:“我在鹰子沟那野茶林附近,找到了两棵茶母树”
宋重锦顿时眼睛都瞪圆了,茶母树代表着什么,他自然也是清楚的,顿时一颗心怦怦的跳起来。
也压低了声音:“真的?”
王永珠点点头:“那茶母树几百年了,是断然不能移动的,我想着从茶母树上弄几根枝条,看能不能在咱们七里坡上扦插活。若是能扦插活,我想着,把七里坡靠南边的那一块,看能不能买下来,建一个小茶园。”
“咱们也不指着这茶园能赚多少钱,先看这从茶母树上弄下来的枝条能不能活,然后才能大面积的扦插……”
王永珠当然知道,有种子优选培育实验室,那枝条就不可能不成活,只是如今过了清明,已经不是茶树枝条最好的的栽培时间。
最好的时间是每年的十月份和刚过去的三月份。。
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将七里坡买下来,然后修整一番。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宋重锦。
宋重锦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忍俊不禁,捏一下王永珠的脸颊,“明天我就跟里正说去,那七里坡本就是无主的山坡,只不过总归还是要给村里的人一些好处才行。”
王永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虽然她如今在外名声不错,人人都夸,可买山这样的大事,如果她出面,只怕事情要复杂许多,生出许多事端来。
可让宋重锦出面就没有这个麻烦,他如今是秀才,里正只要脑子不进水,都不会为难他。
两人记忆一定,也就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永珠和宋重锦在吃早饭的时候,将打算一说,张婆子先激动了:“闺女,你是说,以后那七里坡就是咱们家的了?”
王永珠正要点头,一旁的杨宗保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王永珠一愣:“舅舅可是有什么别的看法?”
杨宗保比划了几下,让宋重锦拿出纸笔来,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人多,眼杂。
宋重锦立刻就明悟了,迟疑着看向王永珠:“我倒是觉得舅舅考虑的是,这七里坡毕竟离七里墩太近了,而且这村里的人,都习惯了将七里坡当自家的了。咱们就算买下了这七里坡,只怕要想弄个茶园,这人多了,那茶园恐怕也不好管理”
张婆子顿时也明白过来了,“哎呦喂,那可不行!这山上可不能安栅栏,万一咱们茶园弄好了,那起子眼皮浅的人,你进去揪一把,我进去扯两斤,说不得还将咱们的茶树给偷挖了,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还是杨兄弟想到周到,咱们不能把七里坡给买下来,那岂不是银子打了水漂?”
王永珠一想也是,自己还是想得太浅了,如今这个世道,他们一家毕竟力量小,和全村对抗不太可能。
“那咱们选哪里合适?”王永珠也发愁了。
杨宗保比划了几下,表示这个交给他就好了。他以前也曾在茶园给人帮工,大致也知道,这茶叶需要什么样的环境才是最好的。
这七里墩附近都是山,哪里还寻不到一座合适的山?
王永珠心里也有主意,不说别的,不是还有小田田么?这个系统平日啥用没有,扫描出附近合适茶树生长的山坡应该不难。
不过杨宗保也是一片真心,自然不能拒绝。
王永珠笑眯眯的答应了,还拉着杨宗保的衣袖:“那一切就交给舅舅了!有舅舅真好,可以不操心了!”
杨宗保看着这新出炉的外甥女,笑得见牙不见眼,全然信任的样子,心里也是甜丝丝的,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来。
心底暗暗发誓,即使走遍这周围的山,也要给自家外甥女找出一块最适合的山坡。
既然如此,这就不急着找里正了。
吃了饭,王家三兄弟带着媳妇和孩子来后院正式拜见这便宜舅舅了。
昨儿个,他们回去一合计,不管怎么说,亲娘认了,亲妹子也认了,他们自然也要认的。
所以一早,就带着一家老小来了。
一房一房的上前拜见,第一次见面,当舅舅的自然要给见面礼。
林氏如今被王永富给收了管家大权,手里没有进项,难得这个机会,见到杨宗保,那舅舅喊得格外的顺口,就指望着杨宗保这个便宜舅舅能手松快些。
杨宗保没想过来一趟七里墩,能白得这么多外甥,外甥女,外甥媳妇还有外甥女婿的。
哪里会备礼?
看着这跪在面前的大房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都看着自己。
当下一张还不算老的脸,涨得通红,露出尴尬之色来。
一旁的张婆子早就塞过来个小包裹。
杨宗保猝不及防,接过包裹,扭头看向张婆子,见她努努嘴,哪里不明白,这是张婆子给自己这个便宜兄弟做脸呢。
当下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勉强稳住了,将那包裹递给了王永富。
然后老三一家和老四一家也上前拜见,张婆子不偏不倚的一家都准备了一个小包裹。
算是将见礼给糊弄过去了。
林氏看着这包裹虽然小,可是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心里跟猫抓一样,就像回屋去看看。
听到张婆子让他们散去,迫不及待地就要走。
听见后面张婆子将江氏和柳小桥留下,只听得一句,要她们给那便宜舅舅做什么衣裳鞋子,忙加快了速度跑开了,生怕被婆婆给喊住了。
江氏和柳小桥听到张婆子说,让她们俩妯娌给做衣裳和鞋子,布料她这个当婆婆的出。
忙答应了。
昨天的事情,她们俩也都听自家男人回去说了。
不说别的,就这便宜舅舅救了自家婆婆,就该好生恭敬的待着。
更何况又要不要她们出布料,不过是出点手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上山
柳小桥更会做人些,知道讨好婆婆,接下了人物,还主动道:“娘,舅舅是刚来咱们家,和咱们第一次见面,偏了舅舅的见面礼,今儿晚上,也让当这做外甥和外甥媳妇的,也孝敬孝敬舅舅?”
“我手艺虽然比不上娘和三嫂,可也有几个拿手的菜,也让舅舅尝尝。”
柳小桥自从这婆婆和小姑子去了县城后,上面没婆婆和小姑子压着,自己当家作主,小日子按理说应该过得十分和美的。
可这婆婆和小姑子在不咋觉得,这人走了,那种种不便利就出来了。
以往有啥事,都有小姑子和婆婆操心,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照做就行了。
这人一走,一下子不习惯不说,尤其是那生意,虽然去年做过,说来都不陌生,可总是有些不凑手的地方。
磕磕绊绊的,让人不痛快。
再回想去年,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小问题,都被小姑子悄然没声的给解决了。
更别提,去年虽然是刚做生意,可有小姑子在后面撑着,只需要去考虑如何收山货回来就行。
今年虽然张大老板虽然还收他们家的东西,可总感觉不对了。
尤其是,去年家里那样的情况,山货存放都好好的。
今年也不知道是春天雨水多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那山货存放时间一长,就容易变色。
吓得王家几兄弟没办法,山货也不敢收太多,收个两三天,就得拖到镇上去卖掉。
人比去年辛苦多了。
尤其是没了张婆子这个婆婆在中间指挥安排,虽然人还是那么多,可大家都好像比去年忙碌多了,也辛苦多了。
柳小桥,慢慢的才品出来,自家婆婆那些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安排,总是那么窍倒好处,可能是她一辈子的积累,有得自己好好学。
因此态度比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可好了不少。
江氏没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的跟在柳小桥后面,也细声细气的要请杨宗保吃饭。
张婆子看看杨宗保。
杨宗保摆摆手,指指山里,意思是他要去山里找茶园的位置去。
张婆子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一看这便宜兄弟是记挂着闺女的事情,就差举双手双脚赞同了:“行了,你们有这个孝心就行了!你们舅舅还有事,等空了再请吧!有那个功夫,先给你们舅舅把衣服鞋子赶出来是正经。”
柳小桥和江氏忙答应了,拿着张婆子给的布料,告辞回家了。
几个孩子,又好几天没看到王永珠了,此刻都缠着她说话。
王永珠给几个孩子一人一小块麦芽糖,孩子们笑嘻嘻的道了谢,拿着糖出门跟村里的小伙伴炫耀去了,
杨宗保是个行事利落的性子,既然说要去山里,那就片刻都耽误不得。
收拾了几样东西,就要出发。
王永珠一看,不过就是一把砍刀,几根绳子,还有火石和一小包盐巴。
就这么简单的装备,连干粮都不带,就要进山。
“舅舅,你且等等,我跟娘做点干粮你带着,山里没吃的”
杨宗保笑了,手比划了一下,大致意思是,对于一个猎人来说,山里就是自己的家,到处都是吃的。
看着杨宗保的一身打扮,宋重锦也一时技痒,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山林里做一个普通猎户,也是难得的让人没那么烦恼的时刻。
忙叫住杨宗保,也回屋去换了一身短打的衣裳,背上以前不曾离身的弓箭,爱惜的摸了摸,“舅舅,也带上我吧!”
王永珠一见,也忍不住心动:“也带上我!”说着一溜烟的就跑回屋去换衣服。
杨宗保忙看向张婆子,这带上外甥女婿进山,自然没问题。
可这娇滴滴的外甥女,可舍不得,可他哪里舍得拒绝,只得看向张婆子,想着这做亲娘的肯定心疼。
没想到张婆子一点没有拦着的意思,反倒冲着屋里喊:“多带点衣裳,晚上山里冷,别冻着了!娘给你将早上蒸的馍给带上,别着急,你舅舅和重锦都等着你呢!”
杨宗保……
没想到这便宜姐姐居然是这样的亲娘!
没一会王永珠就收拾停当出来了,一身清爽的靛蓝衣裳,上衣下裤,格外的利落。
头发也梳成了紧紧的辫子,一点首饰不见。
浑身上下,除了腰间挂着一把匕首,缠着一圈绳子,手上拎着一个牛皮水囊,这还是去年王永珠特地找人定做的。
背后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这么一亮相,很有几分飒爽之态。
杨宗保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来。
张婆子也包好了一包馍馍和咸菜递给了宋重锦,目送三人出了院子,走远看不见了。
才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裳,在屋里挑了一包点心,慢慢的往里正家走去。
春天的山里,空气湿漉漉的,清新得不像话。
前两日又下过一场雨,地上湿润,树叶上还带着早上未干的露水,鸟儿在枝头鸣叫,听到下面的动静,远远的展开翅膀飞远了。
偶有窜出来的野兔,竖着耳朵警惕的一边啃着青草一边听着动静,一有不好,就飞快窜远了。
杨宗保本来为了照顾王永珠,特地放慢了脚步,没想到,这才爬了一半,王永珠就冲到前头去了,看那利落的身手,那轻松的步伐,哪里有半点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杨宗保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杨家村就在七里墩旁边,这大黑山,杨宗保也不陌生。
宋重锦那更是对大黑山了解如同自家后院一般。
可如今都比不上王永珠,直接让小田田开了扫描系统,将范围扩散到最大,从全方位,立体的扫描,然后分析,这附近最适合做茶园的山坡。
小田田一边哭唧唧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统,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一边不敢怠慢的扫描完,迅速的将结果分析出来,然后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以供王永珠选择。
王永珠大致看了一下,小田田这扫描了一下,附近十多公里的山脉都被它囊括其中,上面有三处比较适合。
一处最远,还有两处,一处最近,就在大黑山入口不远处。
王永珠看了看位置,一边走在前面,故作不经意的领路,回头看着后面的杨宗保一样,一面跟小田田交流:“小田田,我这舅舅的喉咙还有得治疗没?”
第七百九十八章 人间仙境
小田田终于觉得自己不用再做一台没有梦想的咸鱼扫描仪了,十分痛快的利落的就答应了。
仔仔细细的给杨宗保扫描了一番,好一会才道:“宿主大人,杨宗保的喉咙并没有问题。”
“什么?”王永珠不由得惊讶出声。
后面护着她的宋重锦和杨宗保忙道:“怎么了?”
王永珠回头,对上宋重锦和杨宗保关切的眼神,“没事,我没见过这样的花”说着手里顺手就扯起身边的一大片好像芭蕉叶子中的黄色小花来,“我想着回去的时候带上,看能不能染出新的颜色来。”
宋重锦接过花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温郁金,倒是一味中药,破血,行气,通经,止痛。跌打损伤,痈肿很有效果。也有的地方叫这个姜黄,根茎入药。没想到咱们这地方倒有这个。难怪你不认识呢!”
杨宗保倒是多看了宋重锦一眼,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宋重锦还懂这个,不过想他也是猎户出身,认识些草药也正常。
王永珠一听姜黄,想起以前染料方子里,有一种黄色就叫姜黄,十分好看。
听到说这个就是姜黄,倒是来了兴趣。
蹲下身子来,挖出一块姜黄的根茎来,看起来倒是和平日里吃的调料里的姜有些相似,掰开来,里面是黄色的。
同时小田田的声音也响起:“宿主大大,这就是姜黄,根茎晒干磨成粉后,就是姜黄粉,上好的植物染料。”
王永珠心中一动,将着姜黄的根茎收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让小田田给做了个标记,打算等回来的时候再来采摘。
杨宗保将这看在眼里,想起自己这个便宜外甥女的发家史,顿时留了个心眼,在旁边的树上做了个记号。
王永珠本就时刻注意着他,看到杨宗保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边装作不知道,继续往上爬,一边跟小田田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会喉咙没有问题?他都不能说话了!”
小田田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宿主大人,我已经扫描过了,十分确定!当初的毒药虽然猛烈,可杨家人没有放弃,一直在给他寻药求医,其实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这种毒药,虽然药性猛烈,可杨宗保体质好,加上找到的大夫都不是庸医,其实只要不放弃,多坚持几年,说不得药性就完全解除了。”
“如果是那种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服用几年,那就真的没救了。杨宗保的喉咙安全没有问题,他现在不能说话,我想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问题。”
王永珠默然了半晌。
才开口:“那,那他的那个毛病呢?不是说中毒后,就得了隐疾了吗?这个能治好吗?”
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有那个毛病,那简直就是天塌了,会被人耻笑终身,连头都抬不起来的。
不然杨家父母为何倾家荡产也要给他看病,杨母为何抑郁成疾,撒手去了?
如果可以,王永珠希望杨宗保这样遭遇背叛,却还能守住底线的人活得有尊严些。
到了晚年,也能享受家庭子女亲骨肉带来的温暖,从而弥补他受到的那些伤害。
小田田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道:“宿主大大,我说过,杨宗保的身体现在并没有任何问题,他最大的问题,是心理问题。根据心理学分析,他受到的伤害,起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根据本系统的推断,他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而拒绝接受。表现出来的就是,隐疾!”
王永珠楞了楞,突然觉得小田田难得一次说话居然还有道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就不是药能治好的。
叹口气,王永珠只得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在一边。
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小田田标注的,三块茶园选地之一。
山坡平缓,草木葳蕤,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山腰盘旋不去,靠着山坡的是宽阔的山谷,有一条河流从山谷间穿过。
河边有一片树林,郁郁葱葱,鸟儿在枝头鸣叫。河边,几头小鹿凑在河边喝水,一切静谧又安详。
王永珠从来都没想过,在翻过一座山后,能看到这样一副人间仙境。
一时都看呆住了,然后就听到嗖的一声,一道利箭从空划过,然后河边的一头小鹿应声倒地,侥幸留得性命的剩下的几头,仓皇逃入丛林中去。
就见杨宗保一马当先,快步冲下山谷,直奔那猎物而去。
王永珠瞠目结舌的回头看看宋重锦,再看看杨宗保,那矫健的身姿,简直是如鱼得水,几步就跑到了河边,拎起小鹿看了看,十分满意的点头,冲着王永珠和宋重锦招手。
宋重锦苦笑,他虽然带着弓箭,不过是防身而用,还真没打算打猎,毕竟还在孝期呢。
谁曾想,不过是一个不注意,居然就被杨宗保给夺取了弓箭,虽然他也没设防,可杨宗保如此身手,可以遥想当年的风采了。
如不是遭遇大难,以他的性子和武艺,在朝廷上谋求一官半职并不难,说不得如今已经是武将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走都下山谷。
到了山谷里,才发现,这山谷里植被格外的茂盛些,风轻柔的吹着,传来阵阵草木的清香和花的香气。
是茉莉!
顺着花香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就是一大片茉莉花从,白白的小花,在大片的绿叶中,随着风摇摆,将阵阵茉莉的香气散发出去。
王永珠的眼睛都直了!
就冲着这片茉莉花从,她就决定了,这茶园就选在这里了。
小田田终于靠谱了一回,这地址选的好极了。
这山坡坐北朝南,坡势平缓,云雾缭绕,山谷气候温暖湿润,有河流,有树林,还有着大片的茉莉花,简直是梦中才有的地方。
宋重锦看到王永珠这个表情,哪里还有不懂的。
当初他也曾在这一带打过猎,也曾在这河边取过水,那时只觉得是平常,可现在心境变了,再看这山谷,也是分外的顺眼。
第七百九十九章 猎户的规矩
真的是,有永珠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地方,无处可比拟。
既然永珠这么喜欢,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将这山谷和山坡买下来,送与永珠才是。
杨宗保此刻已经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出来,正在剥鹿皮。
手法十分的专业娴熟。
看到王永珠走过来,还抽空比划了两下,大意是要用这鹿皮给王永珠做两双靴子穿。
王永珠看看自己脚下,随意套着的布鞋,因为才下过雨,山路潮湿,早就沾满了泥巴,太阳一晒,此刻布鞋早就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
再看杨宗保脚上就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做的靴子,就连宋重锦,脚上也套着以前的旧靴子。
这恐怕是杨宗保看到王永珠没有靴子,才起了这个心思。
王永珠心中感动,也顾不得杨宗保衣服上都沾了血,手上还拎着一头血淋淋剥了一半的鹿。
走过去,蹲在杨宗保的身边,笑眯眯的道谢:“谢谢舅舅想着我!有多的皮,我给舅舅做件坎肩!”
杨宗保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手下越发利落起来,王永珠也一点都不避讳,还跟杨宗保讨论起鹿肉如何做才好吃的一百零八式来。
宋重锦默默地看看自己身上,都还没有穿过自家永珠做的皮坎肩呢!
再捏捏手上被杨宗保丢过来的弓箭,眼睛也向四周梭巡而去,哼!这次就算了,等他出了孝期,一定要打上十七八头鹿,让永珠给自己做件皮袍子才是!
皮坎肩算什么?
收拾了鹿肉,也正好是下午了,太阳西斜。
三人架起了石头灶,将鹿架起来,慢慢烤着。
杨宗保和宋重锦借口去捡柴火,两人离开一会,没多久,杨宗保就抱着一窝鸟蛋回来了,而宋重锦也寻了一些新鲜的野生蘑菇。
清洗干净,将蘑菇也穿上放在火上烤着,带着的馍馍也都烤上了。
没一会,香气四溢开来。
等到鹿肉蘑菇和馍馍都烤好了,杨宗保才扒开了灰烬,将鸟蛋小心的放进去,先掩上一些灰烬,然后有将没燃烧完的木柴给放上去。
吃到最后,都吃得差不多了,杨宗保才拨开了灰烬,里面的鸟蛋已经烤熟了,烤破的都被捡到一边,完好的才被他细心的用树叶子包裹好,递给了王永珠。
至于烤破沾上灰的,都被他丢给了宋重锦。
宋重锦也不嫌弃,反正好的也是给自己永珠吃了,道谢后接过,三两口就给解决了。
吃完放,杨宗保才指着山坡,对着王永珠比划,说这座山就不错,距离七里墩也不算太远,地势平稳,是个好地方。
宋重锦自然也清楚,点点头附和:“这里以后要是建茶园,不说别的,这地方猛兽不多,相对安全些。而且这地势,若是要雇人看茶园,也好建房子。我看这土地也肥沃,将来住在这里,开垦块菜园子也不是难事。这么大片山谷,又有河道挨着,好好改造改造,说不得还能种上两亩稻田!再加上打猎,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说着,宋重锦忍不住都向往起来。
“将来,若是老了,咱们倒是可以在这里隐居!”
王永珠也有此意,忙不迭地点头。
既然确定了位置,大家都不忙活了,此刻已经是太阳西斜了,回去七里墩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大家也都做好了在山里头过夜的准备,不用多说,只互相一个眼神就知道了。
宋重锦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虽然不大,可是晚上容纳三个人过夜还是可以的。
果然,山洞不远,就在河的对面,里面还算干净,还有灰烬和人活动的痕迹。
宋重锦一边收拾着山洞,一边解释:“这是猎户们的歇脚点之一,这一块没什么野兽,比较安全,水源也近,经常有猎户就在这个山洞过夜。”
说着就见宋重锦熟门熟路的从山洞的各个角落里,翻出了陶罐,还有一小包盐巴,火石,还有一小堆柴火,和小半袋的红薯。
杨宗保看到这一切,眼中流露出一点怅然之意,很快就消失了。
“这些东西,都是上一个在这里歇脚的猎人留下的,咱们今天用了这山洞里的东西,走的时候也要给后面的人留下一些来,不能把这些东西都用完了,不然,哪一天有人等着这些救命可就糟了。”宋重锦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跟王永珠进山,可这么放松,娓娓道来猎户间的一些规矩,却是第一次。
王永珠听得津津有味,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一边说话,一边就将山洞给打扫干净了。
杨宗保有些坐不住了,这便宜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小别胜新婚,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可两人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相视一笑,简直晃瞎人的眼。。
杨宗保自觉得一双老眼,也扛不住两人狗粮不要本钱的撒,找个借口,躲了出去。
收拾好山洞,两人架起了火堆,坐在旁边,烧上一罐热水,王永珠掏出茶叶,丢入罐中,没一会茶香就泛溢开来。
虽然没有杯子,可拦不住宋重锦,出去没一会,就砍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刷刷刷削了好几个杯子。
抱着竹筒杯子,王永珠和宋重锦商量着买山的事情,银子不用担心,王永珠手头的银子,别说这种无主深山老林的山谷了,本来就不值什么钱了,不说京城,想来省城这样的地方都能买下好多房子地了。
银子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这地方好归好,可是毕竟太偏僻了,谁人肯来这里,几乎是与世隔绝,见不到外人?
王永珠倒是有些发愁,这人不好雇。
宋重锦却不放在心上:“这有何难?山外的人不愿意进来,咱们就雇山里的人。那些猎户,比如下冲子沟的,鹰子沟的,总会有人乐意来的。更何况这大黑山里的猎户,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到时候让人打听着,有乐意来的,咱们就多出点银子,总能雇到人的,这是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就好了!”
第八百章 下定决心
王永珠知道宋重锦跟那些猎户之间有联系,一听宋重锦主动请缨,正好顺手推舟将事情丢给了他。
等杨宗保在外面晃悠的天都要黑了,远远的深山里,有野兽在很远的地方咆哮,才硬着头皮抱着一堆野山菌和野菜,还有几个鸟蛋回来了。
宋重锦忙接了过去,让杨宗保坐下:“舅舅,你快歇歇,晚饭交给我了!”
王永珠想要起来帮忙,被宋重锦给拦住了:“天都黑了,外面有长虫,你就陪陪舅舅,我一会就收拾好了。”
说着,抱着东西到河边收拾清洗去了。
王永珠也就顺势坐下,给杨宗保倒了一杯茶。
杨宗保看王永珠似乎有话跟自己说,忙比划手势,问王永珠想说啥。
王永珠犹豫了一下,才道:“舅舅,你身体的毒现在解除了没?嗓子真的不能治好了吗?”
杨宗保一愣,没想到王永珠居然问的是这个。
好一会,才迟疑着比划,告诉王永珠,他的毒早就解了,只是嗓子却再也不能说话了,他看了不少大夫,说他得了失语症。
王永珠怔忡了一下,还真不能看轻这个时代的大夫,失语症,不就是小田田说的那个因为心理因素,而不能开口说话吗?
当下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被杨宗保比划着的手势给定住了。
杨宗保看着王永珠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柔和,他知道永珠这孩子,是真的关心自己,也是真的希望自己好的。
可是他却只能拒绝了,杨宗保手势表达的意思很决绝。
大意就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毒已经解除了,没什么毛病了,可是他的这一生,在被背叛,爹娘相继都离去的那一年已经彻底的毁掉了。
虽然报仇了,可是他的父母还有青春已经再也追不回来了。
他活着,一是因为当初的那点温暖,更多的是赎罪!用一辈子来告诫自己,也是惩罚自己。
因为自己年少时候的轻狂自大,害死了最亲的两个人。
当然,他没有告诉王永珠的是,经历过那些,他从心里抗拒着跟女人亲近。
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他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接受了自己会孤身到老的结局。
如今还能认一个便宜姐姐,一个便宜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已经是老天开眼对他的一点恩赐。
他不敢奢求太多,这一辈子,前半生鲜衣怒马,快意人生,然后跌入深渊,苦苦挣扎这么多年,如今能得到这一点温暖,对他来说就是救赎!
是老天终于怜悯他,给了他一点慰籍。
若是他还贪心,奢求更多,只怕老天会将这点慰籍都给收回去。
王永珠不知道杨宗保心里的想法,但是看他这般坚决,知道一时也说不通,只得闭嘴不提。
只略微遗憾的表示:“舅舅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踏遍大好河山,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趣闻。我窝在山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要是能听舅舅说说外面的世界,该多好”
杨宗保眼神一动,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看着王永珠期待的眼神,他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只听到最后一句的宋重锦,正好走了进来,将清洗干净的菌子、野菜丢入清洗干净的陶罐里,注入清水,坐在石头上,一边添着柴火,一边道:“这有何难,等到我秋试后,不管过没过,咱们到时候,带上娘和舅舅,一路走,一路玩,天下多少地方去不得”
王永珠的眼神立刻亮起来,期待的看着宋重锦。
杨宗保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本来十分顺眼的外甥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
不行,他那点子想法和计划还得加把劲才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人顶着露水下山。
经过昨天发现姜黄的地方,杨宗保还没忘记这茬,让宋重锦和王永珠挖,他砍了几根竹子,手中的匕首在指尖飞转如花。
那些竹子,在杨宗保的手里,很快的就变成了一根根细细的长长的篾片。
杨宗保盘坐在石头上,手如穿花一般,将那些劈好多篾片,编成了一个背篓。
最上面的圈口,按照一般的手艺,得选哪种不老不嫩的竹子,用火一边烤着,一边弯曲成圆形,再用篾片固定住。
只不过杨宗保却偷了个巧,砍了一节柔软有韧性的藤蔓给编成了背篓圈口。
然后将挖出来的姜黄都给装了进去。
背在背上就要下山。
宋重锦哪里会让杨宗保扛着这重物,忙要接过来,两人正互相推让之际。
王永珠轻松的一只手将背篓拎起就走,走出几步远了,宋重锦才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杨宗保难得一贯淡然的脸色,此刻也崩裂了。
无语的盯着王永珠的背影看了半天,见她实在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才摇摇头,笑着跟着下了山。
回到村里,村里的人看到了都上前来打招呼。
“永珠啊,这是你那舅舅?”
“秀才老爷又回来了?”
“秀才老爷,这次回来呆多久,到我家坐坐去呗?”
……
宋重锦一下山,就又恢复了黑脸,听到乡亲们的问候,也只颔首致意。
就让村人们十分满意了。
王永珠一听,这又不知道是谁将自家的事情给说出去的,不过既然要认杨宗保,自然没打算藏着掖着。
当下大大方方的道:“是啊,这是我家舅舅!本来是住在城里的,这几天到我们家住几天。”
一听说是城里的,那些村人看着杨宗保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城里人,本来觉得他衣着寒酸的,此刻也都觉得,这城里人还怪不错的,没有半点城里人的架子,倒是跟乡下汉子没啥两样。
就有那好打听的村民追问:“永珠啊,你们家如今日子是出头了,自家日子好过不说,连这舅舅都是城里的。”
“可不是!不过我咋当初听说你娘可是跟她娘家断了亲的,你这舅舅是咋回事啊?”
……
王永珠对于这种打听到话,只装没听到。
那人追着问了几句,见没人搭理,也只好讪讪的住嘴了。
一路寒暄着,被村民们围着,七嘴八舌的回了家。
张婆子见他们平安回来,自然才放下心,招呼着吃了晚饭,又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澡烫脚睡下不提。
第八百零一章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二天一早醒来,王永珠还在炕上迷糊着,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睁眼一看,宋重锦已经起床了。
外面院子里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拳脚相加到肉的声音。
忙翻身而起,推开窗子一看,院子里,宋重锦和杨宗保正在对练拳脚。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交错,倒是打得热闹。
不过估计还是怕打搅到屋里还在睡觉的王永珠,两人都非常克制,没有发出声音来,就连交手也是点到为止。
看起来激烈异常,其实彼此都十分有分寸。
宋重锦的身手,王永珠心里是有数的,虽然比起自己来,还有不及。
没办法,自己有强身健体术,还有力大无穷buff加持。
可王永珠知道,宋重锦的身手的确不弱,只是没想到杨宗保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跟宋重锦对打不落下风。
见微知著,就能想象出,当初杨宗保有多强悍了。
王永珠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也来了兴趣,洗漱了一番,换上短打衣服,走到院子里。
宋重锦和杨宗保见王永珠出来,相视一笑,也就收了手。
宋重锦还没说话,王永珠就兴致勃勃的扑了过去:“宋大哥,咱们来练练?”
宋重锦挂在嘴角的笑立刻就僵住了,“不好吧”努力的想拒绝。
“好的!好的!咱们好久没练过了”王永珠活动着手脚。
宋重锦还想拒绝,被杨宗保拍了一下肩膀,威胁的比划了一下,让宋重锦陪王永珠玩玩,还警告宋重锦要留手,别伤到王永珠了。
宋重锦苦笑着很想说,舅舅你警告错人了,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便宜外甥女婿的生命安全,你那外甥女安全的很呢。
可看着王永珠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上前了,自我安慰,被永珠揍也算亲密接触了,四舍五入也算两人拥抱了。
如此一番,勉强算是安慰了自己,以大义赴死的姿态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宗保点点头,算着小子识相,看着姿势,就是做好了防守的准备,是没打算出手了。
然乎他就傻眼了……
他用下巴掉下来的状态,完整的看完了一场,完虐的场面。
宋重锦哪里是不打算出手,是压根没机会出手。
不防守也不行啊!
也亏得王永珠收着力道,不然就这么一番揍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再看宋重锦的眼神,就充满了佩服!
便宜外甥女婿是真的汉子啊!
敢娶这样彪悍的媳妇,他杨宗保年轻的时候也得佩服佩服!
王永珠出了一身汗,精神十足,一张脸红扑扑的,如同红苹果,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而她对面的宋重锦,如同被人蹂躏了一番的老橘子,努力面上保持着冷面,放在背后的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腰。
暗自筹划着,这腰肯定青了,晚上得装装可怜,让永珠给自己揉揉才是。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倒安静了。
张婆子从灶屋出来,看了一眼,就明白是咋回事了,看着宋重锦揉着自己的腰,顿时瞪了王永珠一眼:这丫头,往哪里揍不好?揍重锦那孩子的腰?要揍出个好歹来,将来后悔的还是她!
当下忙关切的道:“重锦啊,没事吧?要不要弄点药酒揉揉去?”
宋重锦忙摇头,想要拒绝,话还没到嘴边。
“永珠,还不快扶着重锦到屋里去给他揉药去?你这丫头,自己的男人,咋下手还这么重?打坏了怎么办?要打,找你那三个哥哥去,他们从小被老娘揍大,比较抗揍!”
这真是亲娘和亲丈母娘的区别!
宋重锦也不拒绝了,顺从的跟着王永珠进屋去了。
留下杨宗保站在院子里,张婆子也不跟他见外:“宗保兄弟,我早上刚烧了一大锅热水,你去冲个澡,昨儿个老三家的,给你先做好了一套衣裳,我给你放在你炕上了,你换上看看合适不合适。”
杨宗保也不跟张婆子客气,将新衣服拿出来。
拎着木桶,就在院子里的井边打了两桶水,走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里,脱掉衣服,从头浇下,打上胰子,又冲了一桶水,然后捞过毛巾随便的擦了擦身子,将上衣套在身上。
回屋去,没一会,打扮一新的走了出来。
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以前的杨宗保,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胡子也不刮,虽然说不上不修边幅,可也只算得整齐罢了。
如今,他刮掉了胡子,头发也扎得整整齐齐的,换上靛蓝的新衣服,整个人都气质顿时大变。
张婆子看着这样的杨宗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落下两滴泪来。
王永珠和宋重锦在屋里腻歪了一会,此刻出来,看到英武精神的杨宗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个女人为何这么痴缠不放了。
倒是杨宗保,本来是泰山崩于面前都能不动声色的人,倒是被三个人看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略有几分别扭的看着张婆子,用眼神示意可是有哪里不对?
张婆子眼圈还红着,脸上就带上了笑,拍了拍杨宗保的胳膊,朗声笑道:“这个样子,才是当初的杨宗保!这人啊,就该每天精神气足足的,穿得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人的气势才出来了,才不会被人欺负!俗话说的好,肚里无食无人知,身上无衣受人欺!你以后就要每天都这样,神神气气的,活得比别人都好!那些当年没良心的白眼狼,受了你的恩惠最后还反咬一口的畜生们,才知道脸红!”
杨宗保顿时怔住了,看着张婆子,好半天,那本来已经波澜不惊的眼神,越来越亮。
好半天才红着眼,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别过头去,一滴泪滴在了脚边。
王永珠看杨宗保为之所动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
忙跑到杨宗保身边,没口子的夸奖起来,什么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英姿勃发,反正是不要钱的好话一箩筐的都往杨宗保身上砸。
甜言蜜语,哄得杨宗保眉开眼笑,带着几分不自在的神情,摸摸身上的衣服,眼神里就带了一丝怀念。
宋重锦十分吃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永珠都还没这么夸过他呢!难道他就不俊俏,不帅气了吗?
前天还说自己是她心目中最靓的仔,今天居然就夸别的男人玉树临风去了!
就知道,这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八百零二章 心思
觉得自己委屈的宋重锦,看向了一贯最能为他做主的丈母娘张婆子。
一般这种时候,张婆子肯定都是站在女婿这边,象征性的说说王永珠,表明她还是很公正的。
可此刻,张婆子眼里哪里还有女婿,那都是便宜弟弟杨宗保。
看着此刻的杨宗保,好像看到了近二十年前的他,那股子精神气又回来了。
宋重锦突然觉得自己是好惨一男人。
如今这媳妇和丈母娘心里眼里都是这便宜舅舅了,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还是王永珠,发现宋重锦的情绪不对,扭头看了一下,看宋重锦黑着的脸下透出的委屈,忍不住莞尔。
回手牵着宋重锦,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冲着他一笑。
宋重锦顿时那点子委屈烟消云散了,反手握着王永珠的手,心里踏实了。
张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先恢复过来:“好啦,不说当年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洗洗手,都吃饭,吃饭了!”
一家子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了早饭。
宋重锦就要去里正家。
张婆子早就准备好了礼物,见宋重锦要出门,忙塞给他:“这些东西拿着去。”
宋重锦一看,两样县城的点心,一小坛子酒,还有一包茶叶,在七里墩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了。
点点头,拎着东西,慢吞吞的往里正家去了。
经过院子,王家三兄弟也都吃了早饭,正要去门口把收购摊子给摆出来。
见宋重锦出来,忙打招呼:“这是要去哪里?”
宋重锦抬抬手上的东西:“我去里正家说点事,你们忙吧!”
王家三兄弟看着宋重锦走远了,互相看了一眼,王永贵没忍住:“大哥,老四,你们说妹夫他去里正家干啥去?”
王永富一边摆着桌椅,一边吩咐金斗和金壶挑两桶新鲜井水来,听到王永贵的话,头也没抬:“妹夫去里正家,自然是有正事”
王永贵心里跟猫抓一样痒痒:“你们说,会不会是咱们妹子又想到什么好生意,要去找里正帮忙去?会不会是老四你回来说的那个什么茶叶?我在外头那些年,可是听说过了,城里那有钱没钱的人,都喜欢喝茶,那可是个好东西!你说这么好的事情,咋就没落到咱们头上?”
“可便宜那鹰子沟的山里猎户了,白白拿十年雪花银子啊!这种事情,小妹咋没把咱们也算进去呢?”
那天大家闻到了肉香味,却只吃了一肚子的素菜,回去饿得慌,几兄弟睡不着,让江氏炒了一碟子花生米,又下了几碗面条,三兄弟吃了。
吃着吃着,王永贵就问了几句,王永平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自家兄弟么,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况这一趟去鹰子沟,也赚了一笔,掏出银子来,王永平将事情经过一说,大家都听呆住了。
没想到小妹不过是去回来给爹过五七,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捣鼓出这么大一笔生意来。
能跟张大老板合作,啥都不出,就光分红,还有那什么历九少,虽然他们不知历九少是什么人,可能跟张大老板合作的人,那肯定也不得了。
跟这些人一起做生意,那不是躺在家里就有银子进门来么?
几人都羡慕不已。
王永富还好,他如今算是自家知道自家的本事,也没那么高的心气和野心。
只觉得每日守着这王家的山货生意,就已经很满足了,比起以前的日子来,那可是好多了。
王永贵到底是在外面混过的人,见识过花花世界,回来能安心这么久,一是年纪大了,外面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
二来,这在家里也能赚钱,比在外面还能赚钱,吃得好,婆娘孩子热炕头,天天有人伺候着,热饭热菜,还有自己的小崽子围在旁边,也就渐渐歇了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只是,七里墩毕竟还是太偏僻了,兜里有了几个闲钱,日子好过了,生意也比下田干活要轻松。
王永贵如今那骨头就又开始痒痒,已经有些不满足如今的境况了。
他可不像老大,从来没出过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像老四,傻乎乎的,就知道守着这点山货摊子。
更别提他如今压力也大,自从给金盘找了个夫子后,那家里的开销可就大了去了。
金盘算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也十分珍惜读书的机会。
也很为家里省钱,除了必要的功课作业,练字都是在家里拿根树枝,在地上划。
一支最普通的毛笔,用到上面的毛都秃了,才舍得丢。
可即使这么节约,那开销也惊人,纸墨笔砚,随便哪一样不要钱?
才一个月下来,除去束,就花了小一两。
听说以后还会更贵,尤其是书,那才是真正的钱丢下去,都听不到一个响。
王永贵十分有危机感,也终于明白了,当年爹娘的不容易。
一家子,那么多人张着嘴要吃饭,还要供老二读书,就靠着家里那些田地,要不是亲娘张婆子会算计过日子,真的是难啊。
所以听说自家妹子,这回来一趟,就又发了一注财,顿时仰慕得不要不要的。
心里隐约的恨不得托生到鹰子沟去,这白拿十年养家银子,简直是想不到的好事啊。
要是自家在鹰子沟,那还担心啥,愁啥,有这银子就够了。
只是这点子心思,他不好在兄弟面前说,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重锦的背影看,恨不得心都跟着飞过去了。
王永平倒没多想,听到王永贵这话,抹一把汗,鲁直的道:“咱们又不是鹰子沟的猎户,咋算?再说了,咱们这一次跟着去也赚了,光这一趟,没费什么力气,就赚了三十来两银子呢!这可比得上咱们一个月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王永富也点点头,“老四说的很是”
男人们在门口说着,院子里,江氏和柳小桥还有林氏,将收到的山货给搬到院子里来晒。
江氏和柳小桥只顾着埋头干活,林氏这里晃晃,哪里晃晃,凑到两人身边:“弟妹,你们知道不,小姑子这次又发大财了”
第八百零三章 也得给咱们留口汤喝吧?
江氏和柳小桥对看了一眼。
柳小桥漫不经心的道:“那又咋样?咱们妹子有这个本事,羡慕不来的!哪里像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老老实实的做点活计,挣两个零花钱,还是多亏了妹子呢!”
林氏不甘心的道:“你们知道啥?我可替小姑算过一笔账了,如今不说那染布的分红了,就这新茶叶生意,我毛估估,她一年也纯收入几百两银子呢!银子啊!”
江氏细声细气的道:“那也是妹子该得的,咱们没那个本事,也不做这个白日梦!”
林氏将两个弟妹都这么不上道,急眼了:“我这是为了谁啊?还是为了咱们几家?我可都打听清楚了,那茶叶可是我们家金壶发现的,也是用了银子钱买回来的糖换回来的。这要论功行赏,也该我们金壶得个上上等的吧?”
“可倒好,这金壶他老姑回来好几天了,不提不理,当没这回事一样!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吧?我没那么贪心,想着这几百两都给咱们家金壶,可他老姑吃肉,也得给咱们留口汤喝吧?”
“还有老四家的,你们是不是傻啊?老四这次也跟着去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小姑子倒好,对着咱们自家人,这般的小气,倒是对着那五家外姓的鹰子沟的山里的大方的很!这让我们这些当哥哥嫂子的心里怎么想?”
“不说给咱们一年也几十上百两的银子花花吧,好歹这茶叶赚钱了,也得给咱们一点甜头吧?都说女生外向,可这也不能胳膊肘拐到那没亲没故的人身上去,倒是也让咱们这家里人也跟着享享福不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氏听了小姑子又跟张大老板合伙做茶叶生意,说啥事不操心,每年就拿一成的红利,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尤其听说,这茶叶还是自家儿子发现的,结果被小姑子给截了糊,那更是心里不痛快了。
在她想来,这功劳明明是自家金壶的,只可惜自家金壶还小,老四又是个没脑子的,所以被小姑子给哄骗了,白白把这大笔的横财给让出去了,
林氏简直心在滴血。
在家盘算了几天,也想着等老四家的主动找来门来说一说。
林氏知道,这家里,除了婆婆和小姑子,就数这老四家的最精明不过了,要是她能跟自己联手,再把家里的男人说服,怎么着也得让小姑子手指头缝里漏点出来才行。
没想到等了几天,也没见柳小桥有什么动静。
她倒是忍不住了,刚看到宋重锦这个妹夫带着礼物去了里正家,谁知道又打什么主意?这要是宋重锦带着小姑子跑了,她们咋去县城找去?
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知道,到了县城,那就是小姑子和妹夫的地头力了,加上妹夫可是秀才老爷,那她们可不敢去县城闹去。
因此急了,也顾不得此刻门口的男人,还有后院的婆婆小姑子还在家,火急火燎的就开口了。
江氏和柳小桥对看一眼,立刻将眼神挪开了。
柳小桥咳嗽了一声,才道:“大嫂,瞧你这话说的!金壶的事情,我这当婶子的不好插嘴,可我们家四哥,可是说了。这次跟着小妹去山里,可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都是人家张大老板看在小妹的份上,也是看在茶叶生意帮忙的份上,才让咱们家轻轻松松赚了这么一笔。咱们也就该知足了!说来我们家四哥也没帮上什么忙,自然没脸去要什么功劳!”
“论功劳,这家里谁比咱们小妹大?一家子都是靠着小妹才有了今天,这日子才好过些了,就忘记了当初为难的时候?忘记了当初若不是咱们小妹,能有王家的今天?这人啊,还是不能忘本的好!”
说完,柳小桥扭身干脆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江氏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隐形人,正要跟着柳小桥的步伐也回去,被林氏喊住了:“三弟妹,难道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如今你家金盘读书,那银子钱可不够糟践的,你就没点打算?”
江氏都快吓哭了,忙摆着双手:“我们家又没出什么力,也没什么功劳,可不敢多想!我先先回屋去了”
说完,逃也似的溜了。
林氏气得直拍大腿:“一个个的,猴精猴精的,这是没看到好处,把王八脖子一缩,等着做好人呢!有本事,等老娘要到了好处,你们也别想沾一分”
“要啥好处?”张婆子插着腰站在月亮门处,看着林氏。
她收拾完碗筷,就见便宜弟弟杨宗保窝在房里,提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而自己闺女,则在捣鼓昨日带回来的那些姜黄。
张婆子闲着没事,打算到前面来转转。
才走到老四的院子里,迎头碰到老四家的,看到自己脸色就有些慌张,匆匆喊了一声娘,就躲到屋里去了。
忍不住心里就开始嘀咕。
又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江氏也急匆匆的往三房院子里钻,看到自己,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脸色都吓白了,哆嗦着喊了一声娘,恨不得贴到墙根上去。
越发的就狐疑起来。
瞪了江氏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前面林氏的声音,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氏一看到是自己婆婆,顿时浑身的气势就一萎,不过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立刻又鼓起了勇气:“娘,你评评理,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张婆子眼睛一眯,这老大家的又要做妖啊!
“你说”
林氏一张嘴,吧吧的就开始了,从金壶发现茶叶说起,然后到找到杨家人,再到发现鹰子沟,总之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她家金壶的功劳。
这金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说别的,那茶叶生意,小姑子要不是因为金壶,能有那一成的分子?
她也不想要多的,那一成分子,分一半给他们家就满足了。
其他的就当是金壶孝敬给老姑了。
林氏说到最后,自己都几乎被自己给感动了,她这么大方,这么明白事理,这到手的银子,还能分给自家小姑子一份,以后谁再说自己小气不大方?
第八百零四章 能亲过你亲娘去?(感谢MiLi同学成为掌门加更)
以后她在小姑子和婆婆面前也能抬起头来了,她林杏花也不是小气的人。
以前她们是给了大房不少,可如今自己都归还了,再也不相欠了。
这么想着,林氏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以后他们大房要是有了这半成分红,这日子,只怕要掉进蜜罐里了。
老三和老四家的,看还敢不敢要自己这个大嫂的强?
正做着美梦,就听到张婆子破口大骂道:“呸!没脸没皮,痴心妄想的黑心肝的东西!瞧瞧你说的那话?要脸不要脸?还都是你们家金壶的功劳?扯你娘的臊!金壶有啥功劳?是发现了那茶叶,那有怎样?他识货吗?还不是低价就卖给人家关管事了?”
“人家关大管事那才是识货!要真是靠你家金壶,人家关大管事咋不找金壶?还非要等我家永珠回来?那是因为啥,你心里没点x数?”
“你以为人家张大老板就是个蠢的,随便帮忙找到茶树叶子就能随随便便分红给你?要是人家大老板真这么傻,还能把生意做这么大?一个个骨头轻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老大,给老娘滚进来”张婆子冲着门口吼道。
王永富一听自家亲娘的声音,腿肚子一软,跌跌撞撞的就往院子里赶。
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那倒霉婆娘,正站在亲娘对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忙道:“娘,出啥事了?可是林氏又偷懒不干活了,还是说啥不中听的了?”
张婆子噼里啪啦将王永富一顿臭骂:“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没刚性的东西。被林氏这样的婆娘还给拿捏住了不成?一个当初被写了休书,求着进咱们的婆娘,好不好的,大扫帚扫出去,会死不成?”
“没用的,也不看看这扫把星,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丧良心的白眼狼!喂不熟的狗东西!你妹子和你妹夫对你们还不够好?你跟你那婆娘的命都是你妹子和妹夫救回来的,如今可好,不过你家小子就跑了两趟腿,倒是让你家婆娘就轻狂起来了,开口就要分你妹子的半成分红去!”
“也不知道谁给的胆子?是不是老大你?你在后背唆使着你婆娘?”张婆子气得声音都抖了。
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是端着谁的碗,吃着谁的饭了?
王永富一听,几乎魂飞魄散,忙摇头表白自己:“娘!我绝对没这个意思!我心里对妹子和妹夫再感激不过了!再说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性子,除了种地,能收点山货,挣点钱,就很满足了!”
“金壶那事,我早就叮嘱过了,张大老板什么人物,能看得上咱们?再说了,不是在鹰子沟,就让咱们家赚了几十两银子么,儿子再蠢,这意思还能看不出来?再不敢痴心妄想的!”
张婆子这才脸色和缓下来,板着脸指着林氏:“那这个贱人嘴里说得那些话是啥意思?”
王永富回身就给了林氏一嘴巴,“你个贱人,你嘴里混说些什么?”
林氏被抽了个趔趄,捂着脸,不忿的道:“当家的,我哪里说得不对?这茶叶生意,咋不是我们金壶的功劳?没有我们金壶,能发现茶叶?没有我们金壶,能找到鹰子沟?我们金壶立下这么大功劳,连句好话都没说给听听,就当没这回事一样?”
“这满家里,谁替我家金壶说一句公道话了?不都是看着娘和小姑子的脸色?我是金壶的娘,我不为他争辩两句,还有谁替他说话?可怜我的金壶啊,做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句好都没得!”
“亏你平日你还说你老姑对你好,啥都想着你,为你好!现在可是知道了吧?什么老姑,能亲过你亲娘去?你老姑为了那什么分红,哪里还记得你是侄子?只有你亲娘惦记你啊”
林氏往地上一屁股一座,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王永富脸涨得通红,上去就要拖着林氏进屋。
林氏撒泼打滚的哪里肯依,一时倒僵持住了。
金壶脸色煞白,哆嗦着身体,走到林氏面前,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娘,你这是要让儿子去死吗?”
林氏哇的一声抱住金壶的腿,拿拳头捶金壶的背:“你个混蛋没良心的,你娘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脸皮薄,还年轻,不知道这钱的好处,倒是念着亲情,那也要人家念着你的好才是。你立下这样的大功劳,你那亲亲老姑提了一句没有?给你一两半两银子了没?这是拿咱们大房不当数呢!”
金壶木讷的任由林氏锤着他的背,只咬着牙不吭声。
外面的王家兄弟听到动静,也跟着进来了,见到这一幕,都扎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永平听了最后两句,本来想辩解两句,说人家张大老板给了金壶好大一个金戒指,这酬劳早就够了。
可想到在马车上答应过不告诉任何人,只得闭嘴了,气得打圈圈。
这样大动静,就算在最后的院子里,也都被惊动了。
王永珠本就五感过人,那些话断断续续的,大致也明白了咋回事。
至于杨宗保,他耳力也惊人,听到这些,顿时坐不住了,推开门,看到院子里淡定的王永珠,疑惑的比划着。
问她为什么不到前面去?
王永珠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姜黄,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才道:“总得给她们时间,让她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不然总是憋在心里”
杨宗保看看王永珠,突然也就心定了。
王永珠洗了手,才不紧不慢的往前院赶。
正好听到了林氏的哭诉。
再看张婆子已经撸起袖子,要上演全武行了,这才上前。
“大嫂的话,我都听见了!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茶叶生意。觉得那一成红利我是白得的,是因为金壶发现茶叶,也是因为金壶找到鹰子沟,才有了我那红利。是也不是?”王永珠问道。
见王永珠慢慢从门后走出来,一双眼只扫视了一下全场,大家都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林氏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没我家金壶,小姑子你能有那一成的红利?”
“大嫂这话好没道理!按照大嫂这么想,当初那永珠找到黄松菇卖给了张大老板,这也是稀罕东西,价格不菲。张大老板怎么没分给永珠红利?”宋重锦沉着脸站在院子门口接口道。
第八百零五章 死在外头算了
林氏没想到宋重锦回来了,顿时一哆嗦,还别说,她看到宋重锦心里就发怵。
不仅是因为宋重锦是秀才的缘故,更多的时候,是宋重锦看她的那个眼神,冷漠得,就跟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或者一根草一样,让她总是后背发凉。
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妹夫你这话问得,我又不是张大老板,我怎么知道?”
宋重锦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是张大老板,那你怎么知道我家永珠分一成红利,是因为发现茶叶,而不是别的缘故?”
“妹夫,你这话就不对了!不是这个缘故还能是别的缘故不成?不然凭啥人家大老板平白无故的给红利?”林氏忍不住辩解。
“放你娘的屁!林杏花你个满嘴胡沁的!人家张大老板给分红利,那是因为永珠在里面牵线搭桥,让张大老板结识了京城的大老板的缘故!”张婆子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跳脚就骂。
林杏花这个贱人,这话说的,要是那长嘴的人听了去,这么一胡说,只怕就要传出不好的事情来。
一边骂,一边将金壶的事情也给扯出来了:“金壶,你个没良心的!到现在你还不出来说清楚?让你老姑受这样的委屈?还有老四,你也是个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你妹子都被这么冤枉了,你也不出来掰扯掰扯?你嘴是被缝住了?”
大家都看向金壶和王永平。
王永平和金壶脸色涨得通红。
王永贵没忍住:“到底咋回事?这里面还有什么事瞒着?老四,你还不快说?”
王永平看看金壶,还没开口。
金壶就爆发了。
一把推开了抱着他腿的林氏,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往林氏怀里一丢:“娘,你哭着闹着不就是为了这个?给你!都给你!行了吧?别再冤枉老姑了!这是人家张大老板赏给我的!是我有私心不想拿出来,所以拜托老姑和四叔帮我瞒着!”
“娘,你倒好!老姑和四叔还想着给我瞒着,给我面子!你这个当亲娘的,不把儿子的面子扒下来,踩在脚底下不撒手是吧?你就这么看不得你儿子好吗?如今这样的日子你到底是哪里过得还不痛快顺心?非要见天的折腾?”
“折腾得我们都跟你离了心,你就高兴了是吧?你就折腾吧,总有一天,你把这家折腾散了,把我们都折腾走了,你就满意了!”
说着一扭身,翻身跪下,冲着王永珠和宋重锦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老姑,姑爹!是我对不住你们!我让老姑背黑锅了!我给你们赔不是!”
王永珠刚要说话,被宋重锦拦住了,冲她摇摇头。
那边,金壶翻身又冲林氏和王永富嗑了几个头,红着眼睛,“爹,儿子不孝!家里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那个金戒指,还有儿子这些日子挣的钱,都留给你们,算是儿子的孝敬!从今儿个起,儿子就出门去了!到外头去,给人家当学徒也好,给人家当长工也罢,是死是活,就看儿子的命了!若是儿子有造化,将来能挣钱,自然会托人带回来奉养你们,要是儿子没那个命,死在外头了,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噼里啪啦一番话砸出来,不等大家回过神来,拔腿就冲了出去。
王永平下意识的要去追,林氏在后面哭嚎:“没良心的东西!为了别人,连爹娘都不要了!你走!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死在外头算了!老娘养你一场有什么用?谁都别去拦着,谁拦着谁是王八蛋……”
王永平自然不想当王八蛋,只得停下来脚步,无措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此刻王永富才回过神来,哆嗦着嘴唇,指着林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跺脚,拔腿就往外面追出去,出了院门,早就没看到人影了,往哪里追去?
王永富气急了,回身拉起林氏,劈头给了两记耳光,恶狠狠的道:“要是金壶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也别想活了!”
林氏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还不忘记抓紧手里那个黄金戒指。
丢下这句话,王永富又要往外面去找,一边吩咐金斗和金罐:“你们都出去找去,看他往哪里跑了?”
王永平和王永贵还有江氏和柳小桥自然也站不住了,也跟着出门找人去。
张婆子冷哼了一声,瞪了林氏一眼:“等孩子找回来了,再跟你算账!”
说着,拉着王永珠也出去了。
宋重锦和杨宗保对视了一眼,杨宗保点点头,回后院去了。
宋重锦这才慢慢的也踱步出了院子。
一时间,整个王家院子里,就剩下林氏一个人,孤零零的跌坐在地,手里还牢牢地握紧着拳头。
王家人,分开在村里找人,遇到认识的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我家金壶?”
大部分自然摇头,还有那好奇的人就问:“咋滴啦?金壶那么大的人了,就在村里,还能不见不成?”
王永富急得眼睛都红了,家丑又不好外扬,只得含糊的道:“孩子跟他娘争了几句,气性大跑出来了,这不是怕孩子一时想不开么?”
有人就劝:“我说家福哥啊,不是我说你,嫂子也太不像话了!金壶多好的一孩子啊,又机灵又懂事,这么点年纪就帮着做生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家那几个小崽子要是都跟你家金斗和金壶那样懂事,我还操心干啥?”
“这么好的孩子,又是这个年纪,最是要脸的时候!肯定是嫂子说了什么戳心窝子的话,孩子才受不住跑出来了!我说老哥啊,嫂子这样可不像样,老老实实在家洗衣服做饭就得了,咱们不少她吃不少她喝!再说了,你们家还有那大院子住着,这日子可美得!她还一天到晚的出妖蛾子,也就老哥你厚道,还纵着她!”
“不然,依着老二我的脾气,这样的婆娘,好不好的,先揍一顿!多揍几次就老实了!如今她又没娘家,又有那样的过去,不巴着男人,小心伺候着,还想翻天不成?”
那人说完,见王永富的脸色都青了。
第八百零六章 赶出去
忙捂着嘴,打了个哈哈:“哎呀老哥,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啥话都往外秃噜!你别介意,别介意哈!”
说着做势往自己脸上打耳光:“瞧我老二这张嘴啊!真是该打!”
一面又招呼看热闹的众人:“大家伙帮帮忙,也找找看!看金壶是不是跟家里怄气躲在哪里玩呢!”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金壶他们也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听说这么大的孩子跑了,都答应着,四散开去找人了。
且说,王永珠和张婆子出了王家院子,就径直往村口赶。
一路走到村口,都没看到金壶的影子,倒是碰到一个孩子,问他有没有看到金壶?只摇头说不知道。
还是王永珠摸出一块糖来,那孩子才咬着糖,含糊不清的说,金壶先前从这里跑过去了,看到自己,给了一块碎糖,让别告诉任何人见到他。
王永珠和张婆子对视一眼,看来金壶这孩子也没气糊涂,这跑的时候,还不忘记封住人的嘴,想来心里还是清楚明白的。
顿时就放下一半的心来,只要这孩子不是气急了,脑子都糊涂了,以金壶如今的本事,一时半会还真出不了什么事情。
身后,宋重锦慢慢的跟着,也没说话,没一会,就看到王家的那马车,缓缓的驶过来。
坐在前头驾着马车的,正是杨宗保。
王永珠看了宋重锦一眼,知道大家是想到一起去了,也不多问,只叮嘱道:“若是看到金壶了,也不必强求他回来!他若真是想在外面,你就跟关管事说一声,安排他跟着齐大师当学徒去吧!齐大师那人虽然有些脾气,可不是有坏心思的人!若真能沉下心来,跟着齐大师学点东西,倒是金壶的造化!”
宋重锦点点头,就要上马车。
王永珠沉吟了一下,才又道:“若是他不愿意跟齐大师,就让关管事安排他跟着张家的商队,到处走走也好。只告诉他一句话,路是他自己选的,以后,是生是死,是富贵还是贫穷都靠他自己了!”
宋重锦拍拍王永珠的胳膊,安慰道:“金壶已经是那么大的人了,眼前的两条路,看他自己去选!是苦是甜,是富是贵,都靠他自己!就算有什么不好,将来也怨不到咱们身上!”
王永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帮金壶一把,一是金壶是王家难得的一个聪明人。
二来,金壶这孩子,也确实偏向自己,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真看着金壶去乱撞去。
不帮一把,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这个世道,就算有几分小聪明,也要碰得头破血流去。
给他两条路,让他选择后,以后如何做,就靠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了。
金壶要是有天分,有毅力,将来能熬出来,王家就还能平安两代。
若是他没有那个命挣出来,好歹也算能学一门手艺,或者能跟着见见世面,也算圆了年少的梦。
而且,跟着张家的商队,只要不傻,熬上几年,以自己跟张银保的合作关系,金壶只要一直表现现在的水准,都会被重点培养,将来至少也是一个掌柜,管事。
因此,也只叮嘱:“也别着急,安全第一!”
宋重锦心里暖暖的,看来在永珠心里,自己还是第一的。
王永珠叮嘱完宋重锦,又跟杨宗保道谢:“倒是要麻烦舅舅了!我也不跟舅舅外道了,只注意身体,有什么事,让宋大哥去做,别累着了!您到咱们家可是来享福的”
一席话哄得杨宗保眉开眼笑,心里想着,怎么也得把王家那小崽子给抓住才行。
不说别的,好歹是自己便宜的外甥孙子不是?
张婆子也叮嘱了几句,她此刻还生着气,嘴里自然没什么好话:“也就你心肠软,还管他们做甚?一个个都是没心肝的,听听林氏那个贱人说的话,你也是好脾性,还给金壶安排这么妥当做啥?谁家的孩子有这样的待遇?随便给他安排个活计就不错了!”
说到最后,还是嘴硬心软了。
宋重锦自然笑着,连忙点头,表示什么都听丈母娘的。
张婆子虽然生气,倒是也知道轻重缓急,也就抱怨了两句,就退开让两人快去追人。
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子,要真有个好歹,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杨宗保冲张婆子点点头,这才两人驾着马车匆匆而去。
王永珠和张婆子慢慢往家赶。
走到一半,才碰到在村里没找到,再想想金壶的话,分明就是要往外面跑。
这全村就一条去镇上的路,这不就追过来了。
林氏也远远的坠在最后,躲躲闪闪的朝着这边看着。
张婆子懒得理,看到王永富那着急的样子,没好气的道:“现在才想到找过来?你们都没长脑子?就没听听孩子说的啥?要是这孩子想不开寻短,等你们这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找过去,只怕人都硬了!”
王家兄弟被骂得脸上一阵发烧。
还是王永平看大哥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小心翼翼地问:“那娘,你们看到金壶没?”
王永富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张婆子和王永珠。
“呸!指望你们,啥事都干不成!也就只有我们家永珠和重锦心宽大肚,不跟你们一般计较!早就和你们舅舅驾着马车去追了!能不能追上,就看金壶乐意不乐意回来了!”
“今儿个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娘我可把丑话说前头。老大,万一金壶赌气不肯回来,你到时候可别又怪重锦和你舅舅不把人给带回来!这脚长在金壶的身上,他只要想跑,你们就拦不住!要怪就回去把林氏那个贱人给老娘赶出去,成天吃着我王家的,住着我王家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倒是在我王家抖起来了?把我王家的孩子逼走了,她一个臭娘们也有脸还呆在王家?趁早的给老娘赶出去”
林氏一听这话,婆婆这是要自己男人休了自己?
若是以前,她是不担心的,毕竟自己生了三个儿子,金斗眼看就要娶亲了,真把自己休了,金斗的亲事就成老大难了。
就算为了金斗和金壶,王永富也要忍着。
再加上这不是分家了么?分家了,婆婆和小姑子这两座大山就压不住自己了,也管不到大房里去了,她才敢这么做妖。
没想到这把金壶给逼走了,光这一点,林氏就清楚,王永富饶不了自己。
自己的挡箭牌眼看就少了一半。
没想到婆婆这一开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休了,顿时慌了神了。
真要被休了,她可怎么办?
第八百零七章 大祸要临头
这下子,她才开始后悔和害怕起来。
不过想到还有金斗和金罐这两个儿子,她的心又稳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有两个儿子,而且她好歹还救了王永富的命呢!就凭着这,她就有底气。
虽然心里这么给自己打气,可林氏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王永富。
王永富听了张婆子的一番话,没有再跟以前跪下来认错,也没有再给林氏一耳光,逼着她认错。
而是沉默了好一会,才低下头道:“娘,我知道了!”
说了这句话,王永富默不作声的转身就往家走。
王家人互相看看,都不知道王永富这是怎么了。
王永贵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嘀咕:“我看大哥是被大嫂迷了心窍了,儿子都被逼走了,居然还一句话都不说”
江氏吓得忙拉着王永贵的手,不让他说话了。
王永贵也只是嘀咕两句,毕竟兄弟分家了,没分家也没有当弟弟的去管哥哥的房里的事情的,只哼了一声,甩手也回家了。
大哥的亲儿子,他都不着急,自己这当叔叔的还急个啥?又不是自己的儿子!
王永平倒是着急了:“大哥,咱们就这么回去?”
王永富的脚步一顿,嗡声嗡气的开口:“有妹夫和舅舅在,想来不会出事的。今儿个辛苦大家了,都回去歇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金斗和金罐见自己亲爹都发话了,也没了主意,只得跟着往家走。
正主都回家去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王永平和柳小桥走在一起,难得也有几分不满:“大哥这是不管金壶了?这么大的事,大哥就打算这么算了?”
说着,那不满的眼神看向了一旁自觉躲过一劫,松了一口气的林氏。
叹息了一声:“大哥真是糊涂了,为了大嫂,这是要寒了大家的心啊!”
柳小桥倒是不这么觉得,她总觉得今儿个大伯哥有几分不对劲,太过平静了。
倒让她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看了一眼林氏,柳小桥不好多说,只埋头跟这王永平回家了。
走在最后的是张婆子和王永珠。
两人看着前面王家人的表现,还有林氏的那本来还有几分害怕,结果听了王永富的话后,又恢复了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
扭头就跟王永珠道:“真是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王永珠看着林氏那洋洋得意,而不自知大祸要临头的样子,也只能摇摇头。
要说林氏这个人,最是爱贪小便宜,爱财!尤其是在遭遇了娘家那事情后,性子越发古怪。
以前还有一点可取之处,不说别的,对孩子还是不错的,虽然不能共苦,可在能活得下去的时候,对孩子还是慈爱的,有好吃的也多省着给孩子和男人了。
不然以前王永富为啥对林氏那么纵容,不是也知道林氏的心是向着小家,向着他和几个孩子的吗?
可王家出事,她被娘家差点卖了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了。
回到王家后,那行事就越来越偏了,眼里只有钱财,恨不得把所有的银子都搂到自己怀里去。
对男人和孩子也没以前那么贴心贴肺,倒是银子钱和她最亲了。
后来估计也是看出来,王永富看在救命之恩,和几个孩子的份上,对她多有容让,她也就慢慢的做起来了。
却不知道,这个世道,尤其像她这样,依附男人和孩子的女人,一旦男人狠下心来,所有的倚仗就都烟消云散了。
比如今天的王永富,要是跟往日一般,磕头认错,或者当众打林氏两下,骂两句,那还是护着她,没想过放弃她。
可一句话都没说,只说知道了,却偏偏是要下定决心了!
王永富这个人,看着忠厚老实话不多,对妻儿都不错,做事也勤快,就是那种普通的庄户汉子。
可他有个最致命的地方,那就是性子其实是偏执的。
当初被林家老婆子灌输了亲娘不疼他,不爱他的想法,就把这些话当了真。即使长大后,其实心里明白张婆子这个亲娘对他并无半点不好,却在心里已经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看着是孝子,听张婆子的话,实则心里都偏着林氏和自家几个孩子。
张婆子也看出来了,所以对老大这个儿子越发冷淡。
母子之情越来越淡。
若不是王家出事,王永富受伤,林氏背叛他,恐怕王永富跟张婆子之间一直到死,也就是表面情分而已。
林氏做下那般大死后,因为拼死救了王永富,王永富到底还是念着当初的情分,又想着林氏好歹只是担了个名声,也没真改嫁,也就接受了。
只是心中到底有了芥蒂。
若是林氏是个聪明的,做小伏低,事事都顺着王永富,一门心思都在他和儿子身上,别做妖,日子久了,那点芥蒂也就能消了,等到金斗和金壶成亲,有了孩子,一起含饴弄孙,也就是一辈子了。
可偏林氏是个蠢的,又被娘家人刺激狠了,回了王家,因为有着舍命救人的事情,王家人都不好说什么。
时间一长,她见王家人不说,王永富对她跟往日一样,也就渐渐忘记了自己的错,只记得自己为了王永富差点没命,以救命恩人自居起来。
一天天,一日日的做妖做耗的,消耗着王家人的耐心,和王永富的那点子情分。
以王永富的性子,一旦下定了决心,连亲娘都能不理的人,会回心转意?
只怕此刻就是林氏最后一点高兴的时间了。
这一家子,能看穿的也就是张婆子和自己,倒是柳小桥,虽然嫁进来时日短,看她脸色,倒像是也感觉到了不对。
果不其然,一家子回到了家里,大人们都有些心情不好,孩子们都会看眼色,也知道家里出了事,金壶二哥跑了,谁还敢做声捣乱?
就连金勺这个小屁孩,都被江氏拘在屋里,不敢出去。
虽然家里出了事,可这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不关门,就是天塌了,有客人来,也得做生意不是。
王永富三兄弟守在门口,有人来卖山货,王永富就跟往常一般,该如何就如何。
第八百零八章 石破天惊
倒是王永贵和王永平,一个劲的看着他,只觉得大哥今日着实看着,心里就有些发怵。
到了天黑,宋重锦驾着马车先回来了。
带来了一个算不上好的消息,他们找到了金壶,金壶果然不肯跟着回来,只说若是要强行带他回家也是可以的,可除非以后绑着他的腿不让他出门,否则,他总能找到机会跑出去。
宋重锦没奈何,本来打算让他拜齐大师为师,学点炒茶的手艺。
可金壶拒绝了,只说要到外面看看去,刚好张大老板收了一批茶叶,心满意足的打算回京城。
金壶求到了张大老板那里,张大老板哪里有不答应的?
爽快的就同意让金壶当个学徒伙计,跟着他的商队,到处走走。
当天下午,就跟着张大老板的商队出发了,临走前只让宋重锦给家里带句话,让家里人就当他死在外头了,若是运气好,将来能活着回来,自然当孝顺爹娘!若是不能,就当没生过他!奉养爹娘的事情,就拜托给金斗和金罐了!
宋重锦也没办法,好歹如今金壶是跟着张大老板的商队走的,将来还能得些他的消息,若是真将金壶强行带回来,也不能真将孩子天天绑在家里,若是金壶再跑出去,那跑到哪里去,大家都不知道,只怕真是在外头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只得拜托了张大老板多照看着,正好杨宗保这个新上任的舅舅也有事要回县城一趟,就让他陪着,也看能不能教教金壶一些防身保命的手段,将来说不定用得着。
这话说完,大家都看向了王永富。
王永富却平静的接受了,还十分诚恳的谢过了宋重锦和王永珠。
只说若是没有他们俩,只怕金壶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心意他记在心里了。
然后就催着让宋重锦回院子去休息,直说他累着了。
宋重锦和王永珠看王永富有赶客的意思,自然不会多说啥,只说了两句话,就带着张婆子回了屋。
张婆子从看到王永富这个样子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只冷眼看着。
此刻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拉着宋重锦:“这一路累了吧?娘去给你做饭去!你先洗把脸,换身衣裳。”
倒是一句多的都没问,尤其是关于杨宗保的事情。
还是宋重锦主动解释:“舅舅到了镇上,遇到个昔日的故交,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给舅舅。舅舅听了,就说要跟着去取。我倒是多嘴问了两句,怕有什么不妥,舅舅说那人能相信,确实当初在人家那里放了一样重要东西的,如今要取回来。“
“还说,他取回来东西后,就直接回县城住了,在县城等咱们回去。”宋重锦说完,看着张婆子,生怕丈母娘说自己。
张婆子倒是一愣,不过马上就道:“娘知道了!你舅舅那性子,是匹拉不住的野马!咱们也没想着拴着他,只要他有事,或者没地方去了,咱们家还有他个容身的地方就行了!别的咱们也不好管太多!”
倒是十分看得穿。
宋重锦心中佩服自己这丈母娘,看着是庄户人家的老太太,可这眼光行事却一点不比世家积年的老太太差。
以前为人刻薄,嘴上不积德,那也是日子逼得!
如今因为日子好了,倒很少骂人了,就连眉梢眼角都少了些刻薄之气,柔和了许多。
对于丈母娘这般清醒的认识到和杨宗保这个便宜弟弟之间的相处方式,宋重锦也是十分同意的。
杨宗保这人,流浪江湖多年,自然不甘受拘束,虽然年纪大些了,可几十年的脾气,哪里会改?
若用一般人家的规矩束缚他,倒是不妙。这般相处着,才是长久之法。
因此也就笑着点头,只说一切都听娘的准没错。
哄得张婆子笑眯眯的,又好生关怀了一番,才高高兴兴给女婿做饭去了。
要说张婆子真不知道宋重锦那点子小心思?不过女婿这般给面子,尽力讨好自己,哪个丈母娘心里不高兴?
吃了饭,一宿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才吃了早饭,前院金斗就来请张婆子和王永珠、宋重锦三人去前院,说王永富有事情要宣布。
张婆子三人对视一眼,都知道,终于要来了。
到了前院,王家的人都到了,大大小小的,连金勺都被江氏抱在怀里。
看到张婆子他们三人来了,大家忙站起来,等张婆子坐了上首,这才都找位置坐了下来,孩子们没位置,看屋里气氛不对,都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家爹娘后头。
王永富将张婆子让到上首坐了,见人都到齐了,才开口道:“金斗,将你娘请过来。”
大家这才发现,屋里没看到林氏。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王永珠这才发现,不过一夜间,王永富似乎就老了几岁,后脑勺的头发几乎都白了。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眶也有些青黑,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
不过神情却是极为平静的,平静的王永珠都有些看不透了。
没一会,林氏就不情不愿的来了。
昨夜她也大半夜没睡,王永富一夜没回房,也没跟她交代一句话,她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不过也没当回事。
自从她回到王家后,两夫妻虽然住一个房间,一个炕头,可王永富却再也没碰过她。
不管她如何暗示明示,王永富不是推脱,就是装睡。
闹狠了,就干脆去跟儿子们挤一个炕头去。
只不过外头人都不知道这事罢了。
林氏再糊涂也不会将这种丢脸的事情说到外头去,不然人家是笑话她男人不中用,还是要嘲笑她没用,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
反正王永富不管怎么说,过几天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林氏也就一直忍着。
见王永富这样,也只当他是又生气了,过几天消消气了还能回来。
因此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尤其是看到王家人都来了,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王永富就淡淡的先开口了,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第八百零九章 你们也有今天?
“今儿个叫大家来,是帮忙做个见证!今天起,我王永富休了林杏花,从此后,林杏花就不是我王家的媳妇了!休书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子拿去里正那里落个档就成了!”
……
啥?除了张婆子和王永珠还有宋重锦和王永富这个当事人,一屋子人都傻了?
王永贵掏掏耳朵,莫非是自己还没睡醒?
还是林氏先反应过来,一声干嚎:“当家的,你说啥?你要休了我?”
王永富平淡的看着林氏:“我已经休了你!”
林氏尖叫:“不行!你不能休了我!你休了我,王家的脸还要不要?金斗怎么娶媳妇?岂不是要人在背后说嘴?”
金斗一脸的惶恐,看看自己的亲爹,又看看亲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习惯性的要去找金壶,扭头却发现身边除了一脸傻眼的金罐,那个金壶常站的位置,早就没了人。
再看王永富,一脸的平淡,可这平淡却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怵。
哆嗦着,金斗小心翼翼地开口:“爹,你真的”
话还没说完,王永富一个眼风扫过来,不知道怎么的,金斗就说不出话来,默默地低下头去。
林氏本以为大儿子要为自己争取争取的,没想到这个没用的,才开口,就被他爹给吓回去了!
怂货!
林氏心里暗骂着,倒是怀念起老二金壶来,金壶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好听,总是挑自己的刺,可每当当家的要收拾自己的,还都是老二这个孩子出来替自己说话。
唉,自己昨天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把老二给气走了呢?
不过林氏马上就想到了还有金罐,忙看向金罐:“罐儿啊,你快帮娘说说话,你看你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要是休了娘,你们可就没娘了,以后这出去,人家都要笑话你们”
金罐却咬着牙,狠狠的看了林氏一眼,“你把二哥都给赶走了!我才不帮你说话!我有没有娘,外头人家都笑话我”
金罐虽然小,以前又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可王家出事,在林家那些日子,他也知道了,娘嘴上总是说最疼他,对他最好,可真有事,娘却只顾着自己。
那天跟着金斗回来的路上,金罐就明白了这一点。
那些日子,爹躺在床上,大哥每天照顾爹,他没人管,是二哥,二哥陪着他,告诉他别怕。
也还是二哥,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揍他,可到了晚上,也是二哥给他涂药,然后细细地告诉他,哪里做的不对!
他一直记得二哥的一句话。
那是他被大哥接回来的晚上,做噩梦了哭,是二哥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让他别怕!还有二哥在!只要有二哥在,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
金罐记住了这句话,在他心里,二哥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二哥却被亲娘给逼走了!
金罐如今也很懂事了些,分家那些日子,去三房和四房混吃的事情,被金壶知道后,将他揍了一顿后,又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金罐听。
金罐也晓得了,自己做的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又是羞又是臊,还有一些恼怒!对林氏的恼怒!
自家的情况又不是吃不起,可亲娘为了把银子钱省着抓在自己手里,宁愿让自己去三房和四房丢脸,这让金罐这么大,正是敏感的孩子,就怨上了林氏。
林氏一听,顿时天旋地转,一时热血涌上头,劈手就是一记耳光,将金罐打得滚在地上:“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咋生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金罐你个白眼狼,老娘拼死拼活的生下你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养大,你们就是这么对我这个亲娘的?”
林氏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大家都没想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王永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还没等他说话。
金罐就捂着脸,狠狠的看着林氏:“我们当然没良心!你跟爹不也没良心吗?你们是大没良心的,自然就生了我们这些小没良心的!”
这话一丢出来,在场的王家兄弟都坐不住了。
王永富本来愤怒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好半天,才惨笑出声:“报应啊!报应啊”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唯有张婆子,露出一丝说不出是痛快,还是痛悔的神情来。
林氏也被金罐这话噎得个半死,回想起当初婆婆张婆子这么骂自家男人和几个小叔子的时候。
当时的自己还在心里骂过,老婆子自己偏心,怎么能怪儿子?
如今却感同身受了当初婆婆的心情了。
真是刀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疼!
林氏惶恐的看了一下屋里,所有的人神情都是讪讪然的。
唯有张婆子和小姑子还有妹夫淡定的坐在那里,如同看一场闹剧一般。
尤其是张婆子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讥诮,似乎在嘲笑:你们也有今天?
林氏打了个寒噤,脑子如同被大热天的被泼了一瓢冰水一般,整个人突然就清醒过来。
她都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最开始从娘家逃出来的时候,不是发誓,只要王家能接受自己,自己就做小伏低,老老实实的,只要王家还给口饭吃,她就知足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为了王永富受伤,然后王永富为了她求着公婆接受她之后?
还是王永富不再碰她之后?
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此刻她无比清醒,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王永富低哑的声音在屋里想起:“林氏,我跟你夫妻一场,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还是给你一条活路。你如今没地方去了,可既然已经不是我王家的媳妇了,自然不能在王家住了。”
“老宅子那边空着,只有永珍和木头住着,有的是空屋子,你今儿个就搬过去吧。你这些日子攒下来的私房银子,还有你的衣服什么的,金壶的那些个被你收走的东西都归你!”
“你若是要改嫁,那也随你!我不拦着你!有从我们王家带出去的东西,嫁妆也算丰厚了。”
“你若是不改嫁,那屋子你就住着,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每个月给你送点米面过去。等金斗和金罐成亲了,你也别想着摆婆婆的谱,他们自然会每月给你米面粮食,等你死了,总归会让你有口棺材就是了!”
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听着王永富分派,算是极为厚道了。
如今世道,就算男女合离,能拿回自己的嫁妆就不错了,更别提这种被休的女人,不净身出户就不错了,还能得这些东西,只要林氏会算计,又有王家两个儿子供应吃食,日子总不会难过。
林氏脸如死灰,好半天才道:“你真这么绝情?”
王永富一声短促的冷笑,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上面已经盖好了手印,红彤彤的刺着林氏的眼睛。